行李寄存处的看管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戴着套头耳机，一副无聊的样子。伊丽莎白和乔伊丝走过去，伊丽莎白举起钥匙，女孩点点头，让她们进去了。

“我认为工作时间不应该戴耳机，”伊丽莎白说，“什么都听不见。”

乔伊丝点点头。“发型倒是不错。”

五排寄存柜，灰色的金属框架，脱漆的蓝色柜门，从地板到天花板一共三层。伊丽莎白领着乔伊丝到了第五排，她们沿着柜子往前走。

“希望是中间一层，”乔伊丝说，“不用弯腰，不用抬手。”

伊丽莎白停下来。“你走运了，乔伊丝，五三一号在中间。”

她们俩盯着柜子：蓝色柜门上写着白色斜体数字五三一。伊丽莎白看了一眼钥匙，这么小，这么单薄，随便什么人都能撬开锁，服务台的女孩也不大可能过来阻止。真是个藏两千万英镑的好地方啊。

“好了，碰碰运气吧。”说完，伊丽莎白把钥匙插进锁孔。钥匙一开始卡住了，伊丽莎白把它拔出来，又试了一次，但还是卡住了。她皱起眉头，低头往锁孔里看。

“锁被人弄坏了。发夹，乔伊丝。”

乔伊丝翻了翻包，掏出一枚发夹。伊丽莎白小心翼翼地把发夹插进锁孔，往里推，然后旋转，再往里推。金属门打开了，门后是道格拉斯·米德尔米斯的生死。

门后什么也没有。

不，准确地说也不是什么也没有。有三面灰色的柜壁，有一个丢弃在那儿的薯片袋。没有钻石。

伊丽莎白看向乔伊丝，乔伊丝看向伊丽莎白，两人沉默了片刻。

“空的。”乔伊丝说。

“不是完全空的。”伊丽莎白说，取出了薯片袋。

“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乔伊丝说。

伊丽莎白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点点头，重新行动起来。

“嗯，反正是消息，”伊丽莎白说，“至于是好是坏，时间会给出答案。乔伊丝，把薯片袋装到你包里。”

乔伊丝顺从地折好薯片袋，放进了包里。伊丽莎白关上柜门，再次把发夹插进锁孔，然后旋转，直到门锁发出一声不太灵活的咔嗒声。

乔伊丝带路往外走。离开时，她们朝服务台的女孩点了点头。

“请稍等。”女孩说。伊丽莎白和乔伊丝转过身，女孩摘掉套头耳机。“两件事。第一，这个耳机里什么也没放，我戴着它只是为了让Costa的经理以为我在听东西，这样他就不会过来搭讪了。”

“哦，我道歉，”伊丽莎白说，“第二件事是什么？”

女孩看向乔伊丝。“我只想谢谢你夸奖我的发型。这是我分手后第一次剪头发，你的话让我非常开心。”

乔伊丝笑起来。“天下男人千千万，亲爱的，相信我，没错的。”

女孩也笑起来，朝寄存柜的方向歪了歪脑袋。“但愿你们今天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很显然，找到了，也没找到。”乔伊丝说。女孩重新戴上了耳机。

她们离开火车站，伊丽莎白发了条消息，钻进了车站后面狭窄的巷子。乔伊丝不知道她们要去哪儿，但肯定是要去什么地方，因为伊丽莎白正熟练地带着她在费尔黑文的后街穿行。

她们向左转，沿着人行小道往前走。是去警局吗？为什么去警局？把薯片袋交给克里斯和唐娜？乔伊丝很少向伊丽莎白发问，但总有一天会失去耐性，也许今天就是这么一天。

她们穿过一个小公园，孩子们在攀爬架上玩耍，想吸引父母的注意，父母们却埋头看着手机。她们确实是去警局，乔伊丝努力回想警局里有没有厕所。肯定有吧？万一仅供犯人使用怎么办？

没过多久，乔伊丝看见了远处的警局，唐娜正坐在外面的石阶上。伊丽莎白的消息一定是发给她的。

伊丽莎白和乔伊丝走上前，唐娜站起来给了乔伊丝一个拥抱，伊丽莎白挥挥手表示拒绝。“嘿，亲爱的，没时间抱来抱去。东西带了吗？”

唐娜拿起一支像笔一样的小东西。

“做什么用的？”乔伊丝问。

“可以把薯片袋从包里拿出来吗？”伊丽莎白问。

乔伊丝就知道，没有充分的理由，伊丽莎白绝不会让她把一个被丢弃的薯片袋放进包里。乔伊丝掏出薯片袋，递给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从侧边撕开袋子，露出里面的铝箔，然后在台阶上把铝箔展平。乔伊丝好奇地歪着脑袋，伊丽莎白解释道：“谍报技术，乔伊丝。如果道格拉斯想让柜子空着，柜子里一定什么都没有，但现在不是空的。”

唐娜把笔一样的东西给乔伊丝看。“这是红外光。以前找到了被盗的自行车，我会用它照一下，车主经常在车上留下隐形的记号。”

“当然了，多亏了我们，唐娜再也不用去找被盗的自行车了。”伊丽莎白说。

“我已经谢过你很多次了。”唐娜说。

“她现在调查谋杀案。”伊丽莎白说。

“伊丽莎白，我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帮两个老太婆用红外光照薯片袋，你不觉得这是在表达谢意吗？”

“我们对你感激不尽，亲爱的。好了，开始吧。”

“老太婆，”乔伊丝轻轻笑出声，“我一直觉得这个称呼很好笑。”

唐娜跪下来，打开红外光。乔伊丝也想跪下，不过过了六十五岁，想要跪下简直是痴心妄想，于是她坐到了上面一级台阶上。伊丽莎白跪了下来。还有什么事是她办不到的？

红外光照到铝箔上，乔伊丝看见几个字母出现了，那上面显然写了话。

“又想怎样，道格拉斯？”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说。

唐娜把红外光移到铝箔的右上角，一边照，一边念了出来。

“‘伊丽莎白，亲爱的……’”

伊丽莎白嘟囔道：“你可真是我的亲爱的。”

“‘伊丽莎白，亲爱的，你我都清楚，事情永远不是第一眼看上去的样子。这不过是另一道安全保障，以防别人发现了信。你知道钻石在哪儿，对吧？好好想想。’”唐娜停了下来，抬眼看着伊丽莎白。

“没了？”伊丽莎白问。

“嗯，后面还有一句‘永远爱你的道格拉斯’和三个吻，”唐娜说，“我没念出来，怕听到有人发牢骚。”

伊丽莎白站起身，伸手把乔伊丝也扶了起来。

“这么说，我们还不确定他是死是活？”乔伊丝说。

“恐怕是这样。”伊丽莎白说。

“他说你知道钻石在哪儿。”唐娜说。

“嗯，既然他说我知道，那我肯定知道，”伊丽莎白说，“我需要思考一下。”

说到思考，乔伊丝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但没有说出口。她又没当过特工，谁知道想得对不对，说不定是个愚蠢的想法。太阳从云层背后出来了，她和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说出来又何妨呢？

“你们不觉得锁坏了很奇怪吗？”她说。

“怎么奇怪了？”伊丽莎白说。

“这个嘛，他给了你钥匙，所以他锁柜子的时候应该是没问题的，之后不可能有人去过那儿。锁怎么会坏呢？”

“好问题。”唐娜说。乔伊丝开心地笑了。

“非常好的问题。”伊丽莎白说。

太开心了！今天真是乔伊丝的幸运日。

“唐娜，寄存处有监控录像，”伊丽莎白说，“你能弄到手吗？只要过去一周的。”

“能弄到。我可没耐性看完整整一周的监控录像，就因为乔伊丝的一点儿直觉。别见怪，乔伊丝。”

“哦，我从来不见怪，”乔伊丝说，“太累人了。”

“只要你能弄到手，唐娜，易卜拉欣现在有的是时间，而且他喜欢发挥作用。”

“好吧，我尽量想办法。”唐娜说，“不过你能保证吗？如果有机会，你会让我们也参与这个案子。”

“这个要求很公平。”伊丽莎白说，“瑞安·贝尔德那边有什么新进展？”

“下周庭审，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最近在调查什么有趣的案子？”

“监视一个当地的毒贩，康妮·约翰逊，讨厌的家伙。”

“这类人都这样。”伊丽莎白说，“我们晚些时候还会再见吧？”

“超级期待。”唐娜说。

“和帕特里斯见面前，能透露一点儿有关她的情报吗？”伊丽莎白问。

“她还不错啦，”唐娜说，“对我来说，有点太像妈妈了。”

乔伊丝看了看表，离中巴的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享用一个杏仁粉布朗尼和一杯薄荷茶了。今天正是那种事事如意的好日子，也许她应该去买张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