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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敲敲,看看谁来开门字母袖扣谋杀案 作者:苏菲·汉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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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们穿行于城市,准备揭开我们的“拜访”之谜。这一路波洛的心情就像伦敦的天气一样变幻莫测、阴晴不定,这一刻他还开心自在,下一秒就紧皱眉头、忧心忡忡。 最后,我们来到一条狭窄街道上,站在一座简朴的小房子前。“雅茅斯三号,”波洛站在门外说,“卡其普尔,现在你知道我们要来找谁了吧?熟悉这个地方吗?” “嗯。稍等,我想起来了,对,是塞缪尔·基德,对不对?” “没错。案发当晚八点过后,我们这位乐于助人的目击者看到南希·杜安从布劳克斯汉酒店跑了出来,还掉了两把钥匙。尽管当时南希·杜安并不在酒店里。” “她在路易莎·华莱士家。”我附和道,“所以,我们来这儿是要吓唬一下基德先生,并找出是谁让他说谎的,是吗?” “不[法语],基德先生今天不在家。我想他去上班了。” “那么……”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叫‘敲敲,看看谁来开门’。”说完波洛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去敲门。我戴着手套呢,不想弄脏它们。” 我敲了敲门,站在那儿等着。心想,明知房子的主人不在家,波洛还期待谁来开门呢?我张开嘴准备问,但又闭上了。很明显这么做没有意义,他是不会告诉我的。我记得我曾一度认为(不到两星期前我还这么认为),直接去问一个知道答案的人,就会有所帮助。 雅茅斯三号的大门打开了,我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瞪着一双大眼睛,明显不是塞缪尔·基德。起初我很困惑,因为我不认识这个人。接着我发现这人的脸正因为恐惧而扭曲,终于明白是谁了。 “早上好,珍妮女士。”波洛说,“卡其普尔,这位是珍妮·霍布斯女士。珍妮女士,这是我的朋友爱德华·卡其普尔先生。您还记得吗?我们曾在‘欢乐咖啡屋’里说起过他。看到您还活着,我深表宽慰。” 这一刻我才知道,其实我一无所知。之前所仰仗的那点自以为有价值的琐碎案情,现在都毫无用处。波洛是怎么知道能在这里找到珍妮·霍布斯的?根本不可能!然而,我们就在这里找到了。 等珍妮平静下来,她的表情不再那么胆怯了,但多了些谨慎。她请我们进去,让我们在一间小又黑、家具也破破烂烂的屋子里等。她说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你不是说已经太晚了,救不了她了吗?!”我生气地对波洛说,“你撒谎了。” 他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能在这儿找到她呢?还得谢谢你,老弟 ,是你再次帮助了波洛。” “怎么帮的?” “我让你回忆一下和沃尔特·斯图克里在王首旅馆的对话,他说起过一个女人,应该有丈夫、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过着幸福的生活。想起来了吗?” “那又怎样?” “一个把生命献都给了那个优秀男人的女人?为了他付出了一切?接着,斯图克里还说,‘她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孩子的,特别是曾与一个富有的男人相恋’。你还记得曾对我说过这些话吗,我的朋友 ?” “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傻子。” “你以为找到了那对老妻少夫,对吗 ?拉法尔·波巴克告诉我们,三位受害者在布劳克斯汉酒店谈论过他们,所以你认为沃尔特·斯图克里和他们说的是同一对,于是你问斯图克里先生,那个女人比她爱过、又抛弃了的男人大多少,因为你听到他说‘她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孩子的’。但是,朋友,你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不可能,我确实听清了。” “不[法语],他说的其实是‘她不可能喜欢上塞米·基德了’[“塞米·基德”(Sam Kidd)与“一个孩子”(some kid)发音十分相似],塞缪尔·基德先生。” “但是……不过……哦,见鬼去吧!” “你会弄错,也是因为沃尔特·斯图克里不止一次地说了‘kid’这个词,他管一起喝酒的年轻人也叫‘孩子’。好了 ,任谁身处你当时的环境都可能犯这样的错,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然后,带着错误的理解,我问斯图克里,那个该结婚又没结婚的女人和那个游手好闲的酒友在年龄上有多大的差距。他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问这个,因为珍妮·霍布斯与那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没半点关系。” “对[法语],要是他没有喝醉,可能会问你这个问题。嗯,是的。”波洛耸了耸肩。 “这么说,珍妮·霍布斯曾和塞缪尔·基德订婚。”我想彻底弄明白,“但是……她抛弃了他,离开剑桥,陪着帕特里克·伊夫去了格勒霍林?” 波洛赞同地点点头。“‘欢乐咖啡屋’的女服务员菲·斯普琳告诉我,珍妮曾经历过一件伤心事。我一直在想那会是什么。” “我们不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吗?”我说,“肯定是因为抛弃了塞缪尔·基德呗。” “我认为更有可能是帕特里克·伊夫的死,他才是珍妮的真爱。顺便说一下,我相信她刻意改变说话的方式,也是为了向他所在的阶层靠近,希望他能平等地看待自己,而不仅仅把她当成一个女佣。” “你不担心她会再一次在你面前消失吗?”我看着起居室紧闭的房门,问道,“她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在干什么呢?而且你知道,如果她还没去过医院,我们应该赶紧带她去。” “医院?”波洛看起来很惊讶。 “是啊,她在酒店房间里失了那么多血。” “你想多了。”波洛说,他看起来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这时珍妮打开了门。 “请原谅,波洛先生。”她说。 “为什么道歉呢,女士?” 一阵不舒服的沉默降临。我想说点什么来打破安静,又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南希·杜安,”波洛小心而缓慢地说,“你当时跑去‘欢乐咖啡屋’寻求庇护,是不是想摆脱这个人?她是你在害怕的人吗?” “我知道她在布劳克斯汉酒店杀了哈里特、艾达和理查德。”珍妮小声地说,“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既然我们在塞缪尔·基德,也就是你的前任未婚夫家里找到了你,可否认为基德先生已经告诉你他在案发当晚所看到的情况了?” 珍妮点点头。“他说,南希从布劳克斯汉酒店跑出来,还把两把钥匙掉在了路上。” “这可真是个难以想象的 巧合啊,女士。已经杀死三个人、并且还想杀你的南希,从犯罪现场逃跑的时候恰好被你曾经要嫁的男人看见了!” 珍妮嘟囔了一句:“是的。” “波洛可不相信如此凑巧的巧合。你在说谎,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在说谎!” “没有!我发誓——” “既然你知道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都死在了布劳克斯汉酒店,为什么还跑去那里住?我知道这个问题你回答不了!” “请让我说,我能回答。我已经厌倦了逃跑,结束这一切似乎更容易些。” “是这样吗?你能这么镇定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接受它,还主动走向它?” “是的。” “那么,为什么你不停催促酒店经理拉扎里先生‘快点儿’给你安排个房间,好像仍然有人在追你似的?另外,你看起来没有受伤,那么四〇二房间里的血是谁的?” 珍妮哭了起来,并且身子有些摇晃。波洛站起来,扶她坐在椅子上。他说:“坐吧,女士。该我站着告诉你,为什么我确信你从未对我说过真话。” “等等,波洛。”我提醒他珍妮看起来似乎随时会昏倒。 波洛看起来并不在乎。他说:“有人写了张纸条,通报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被杀。上面写着‘愿他们永不安息,121,238,317’。于是我问自己:这个凶手能冷静大胆地走到酒店的前台,留下一张通报谋杀的纸条。这样的人会慌里慌张地跑出酒店,并在途中弄掉了两把钥匙掉,还被一位目击者看到吗?难道凶手南希·杜安是把纸条留在桌子上之后才开始感到恐慌的吗?为什么直到那时才害怕?另外,如果南希·杜安八点钟后才离开布劳克斯汉酒店,那她是怎么和朋友路易莎·华莱士夫人共进晚餐的呢?” “波洛,你不觉得应该对她温和一点吗?” “我不这样认为。我想问你,珍妮女士:南希·杜安为什么要留下一张纸条?为什么那三具尸体要在八点刚过就被找到?酒店的服务员早晚都会发现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既然杜安夫人足够冷静沉着,能走到酒店前台留下纸条且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那她一定能理智地思考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那么,在离开酒店之前,她为什么不把那两把钥匙稳妥地放进大衣口袋里呢?她竟然愚蠢地把钥匙拿在手里,还掉落在了基德先生面前。而基德先生呢,不仅能清楚地看到钥匙上的数字分别是‘一百多’和‘三百多’,还凑巧认得这个神秘女人。虽然他起先假装不记得她的名字,但不久后就轻松地想了起来,并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我们她叫南希·杜安。霍布斯女士,这些听起来说得通吗?在波洛看来,这根本说不过去,尤其是我在这里找到了你,在基德先生家里,而且我知道南希有不在场证明!” 珍妮捂着脸哭了起来。 波洛转而对我说:“卡其普尔,塞缪尔·基德的证词从头到尾都是谎话。他和珍妮·霍布斯合谋嫁祸南希·杜安谋杀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 “你大错特错!”珍妮哭着说。 “我知道你是个骗子,女士。我一直怀疑和你在‘欢乐咖啡屋’的相遇一定和布劳克斯汉酒店的谋杀案有关系。这两件事——假如我们把三起谋杀归为一件事情——有两个非常重要、又极为不寻常的共同点。” 听到这话,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我等这两个共同点等了太久了。 波洛接着说:“一个是心理方面的相似:在这两件事中,受害者似乎都比凶手更有罪。留在布劳克斯汉酒店前台桌子上的纸条上写着‘愿他们永不安息’,暗示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该死,凶手只是执行了正义。在咖啡屋,珍妮女士你也对我说过自己该死,之后没多久你就被杀了,最终还是正义得到了伸张。” 他说得对,我怎么会忽略这一点呢? “第二个相似点不是心理方面的,而是更为具体。布劳克斯汉酒店的谋杀,惊恐的珍妮和我在咖啡屋里的谈话,二者的线索都太多了——信息太多,都唾手可得!马上就有大量信息涌现,就像有人故意要给警察提供帮助。从咖啡屋的简短会面中,我就能轻松地了解到多得惊人的事实。这个珍妮做了可怕的事情,感到很内疚,她觉得自己会被杀,但又不想让杀她的凶手受到惩罚。她很确定地对我说‘哦,请不要让他们开口’,所以,当我听说布劳克斯汉酒店的三具尸体的口中都有枚袖扣时,我就想起了珍妮所说的话,并且下意识地把它们联系了起来。” “您错怪我了,波洛先生。”珍妮抗议道。 波洛根本就不理睬她,继续说着:“现在我们再来说说酒店里的谋杀。在那里,我们再次获得了很多信息,快得惊人。理查德·尼格斯支付了三个房间的费用,以及派车去火车站接人的费用。三个受害人要么现在住在、要么曾经住过格勒霍林。再加上袖扣上的首字母组合‘PJI’这条颇为有用的线索,指引我们推断出这三个人理应受到惩罚,因为他们曾无情地对待帕特里克·伊夫牧师。还有,留在酒店前台的那张纸条清楚地表明杀人动机是报复,或者说伸张正义。凶手居然写下杀人动机,还把它放在一个十分显眼的地方,随时可能被警方发现,这不是很罕见吗?” “其实,有些凶手确实希望将他们的动机公之于众。”我说。 “我的朋友,[法语]”波洛过分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南希·杜安想杀死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她会这样做吗?公开动机,直接指向自己?她很想被绞死吗?另外,理查德·尼格斯已经濒临破产了——据他弟弟所说——为什么还要为所有的消费埋单?南希·杜安很富有,如果她是凶手,想引诱受害人来伦敦并杀掉他们,她为什么不支付酒店的房费和车费呢?这一切都拼不起来。” “请让我说句话,波洛先生!我会告诉您真相的。” “此时此刻,女士,我更想由我来告诉你真相。很抱歉,但我发现还是我自己更可靠。在你给我讲故事之前,曾问我是否退休了,对不对?你煞费苦心地旁敲侧击,确定我无权逮捕任何人,且不任职于这个国家的执法机关。我必须向你保证这一点,你才相信我。但我那时已经告诉过你我有个朋友在苏格兰场。你会对我倾诉烦恼不是因为我无权逮捕凶手,而是因为你非常清楚我在警方有一定的影响力。因为你希望看到南希·杜安被陷害,被判谋杀罪而绞死!” “这不是我所想的!”珍妮转过挂满泪水的脸,看着我说,“请您别再让他说下去了!” “到时候我会停下来的。”波洛说,“女士,‘欢乐咖啡屋’的服务员说你是她们的常客。那些服务员很喜欢在背后议论客人。我猜测你曾听到她们谈论起我:一位留着八字胡、十分挑剔的欧洲绅士,曾在欧洲大陆当过警察,有一个朋友叫卡其普尔,在伦敦苏格兰场工作。你还听她们说我每周四晚上七点半准时出现在‘欢乐咖啡屋’,享用晚餐。哦,是的,女士,你知道如何找到我,也知道赫尔克里·波洛是帮助你实现邪恶目标的最理想人选!于是你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来到咖啡屋,但那是个骗局,一次表演!你长久地盯着窗外,像是担心有人追来,但实际上除了咖啡屋里面的倒影,你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有位服务员,她发现倒映在窗户上的你正在看她,而不是望着大街。那时你正在算计,对吗?‘会不会有人怀疑我担惊受怕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呢?那个目光敏锐的服务员会不会看出了破绽,并且会妨碍我的计划顺利实施?’” 我站起身来,说:“波洛,我并不怀疑你所说的话,但你总不能像这样不停歇地口诛一个可怜的女人,而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闭嘴,卡其普尔。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霍布斯女士非常擅长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在此外表之下,藏着她沉着并精于算计的真实面目。” “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珍妮大声哭起来。 “正相反 ,女士。放心,时候到了会让你说话的,但是现在,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对我说‘请不要让他们开口!’,你怎么知道南希·杜安在杀了他们之后会往他们的嘴里放一枚袖扣呢?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杜安夫人曾扬言说要这么干吗?我可以想象凶手威胁说会使用暴力,‘如果让我抓到你,定会割破你的喉咙’之类的威胁,但我无法想象一个凶手说出‘杀了你之后,我会在你口中放一枚刻有首字母组合的袖扣’这样的话。尽管我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也无法想象会有人这么说! “抱歉,女士,最后还有一点。不管你在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的那场悲剧里犯了什么错,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那三个人所应承担的罪责都不会比你少,至少也和你一样。他们相信了你的谎言,并发动整个村子指责伊夫牧师和妻子。还有,在‘欢乐咖啡屋’你曾对我说:‘只有我死了,正义才算得到了伸张。’你特意强调‘我’,说‘只有我死了’。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已经知道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被杀了。但现在再看到手的证据,我认为当时那三起谋杀还没有发生。”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珍妮哭着说。 “请再等一会儿。你对我说‘只有我死了,正义才算得到了伸张’的时候大约是七点四十五,但现在我们知道,布劳克斯汉酒店的员工是在八点十分才发现那三具尸体的。那么,珍妮·霍布斯,你是如何提前知道这几起谋杀案的呢?” “如果你能停下来,我会告诉你一切!我也很绝望,一直保守秘密,不停地撒谎,这对我也是种折磨。我再也受不了了!” “好。[法语]”波洛平静地说,口气听起来突然变友善了,“这一切吓到你了吧,有没有?你有没有明白,你是骗不了波洛的?” “我明白了。让我告诉您这个故事,从头到尾。终于可以说来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珍妮开始了讲述。从头到尾我和波洛都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讲完。下面就是她所讲的故事,我希望我忠实完整地再现了她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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