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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想要承担什么样的社会角色?做人:王阳明心学的真正传习 作者:费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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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成为圣贤”,这样的志向一旦确定,就决定了王阳明一生的方向,也让王阳明一生都有着一种强烈的生命自觉意识。我们一般人,生下来活在世界上,往往按部就班,比如在中国古代,读书人基本上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读书,考试,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中状元,然后一路做官,到告老还乡。今天的情形,其实也差不多,一般人读完中学,上大学,然后找一份工作,一路做到退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少数人不愿意随波逐流,立志要成就一份事业,像王阳明那样,中了进士,后来三次平定叛乱,在古代已经算是做出了一番事业。今天一些人创业成功,或者在某个领域取得了卓越成绩,也可以算是做出了一番事业。 但还有极其少数的人,他们活着不仅做事,还要做人,对于他们而言,活着,不只是延续生命,而是成就一番事业。成就一番事业,不只是获得社会的认可,而是要在做事的过程里,成就一种人格。王阳明就是这样极其少数的人。 17岁那年,王阳明去江西成亲,迎娶诸养和的女儿。回余姚途中,经过上饶,听说理学大师娄谅在此地,就去拜谒,向他请教如何才能成为圣人,娄谅告诉王阳明:“圣人必可学而至。”并告诉王阳明,成圣之路是内圣而外王,首先要“内圣”,怎么内圣呢?就是要通过“格物致知”。 虽然后来王阳明对于格物致知有自己的理解,但娄谅那句“圣人必可学而至”,成了王阳明终生的追求,先内圣而后外王,也成了王阳明心学的大方向。据史料记载,王阳明从江西回到绍兴,整个人的性格、生活习惯都有所改变,之前他有点不拘小节、爱开玩笑,甚至还有点放浪不羁,但自从相信了“圣人必可学而至”,就变得端庄、严肃,生活也有规律了。他自己解释说:“吾昔放逸,今知过矣。” 为了做圣贤,为了成为圣人,王阳明从少年时代到青年时代,先后沉迷于任侠、骑射、辞章、神仙、佛家,寻找人生的出路,最终归于儒家,但又和当时正统的儒家朱熹理学有所不同,开创了自成一派的心学体系。而这个心学体系,不是纯粹的思辨,而是实际的生活方式,用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有意义,让自己像一个圣人那样活着。 王阳明曾经在辞章上下过功夫,苦读经典,写诗作文,到有一天突然领悟到:我怎么能用有限的精力,去做无用的虚文?从此对于辞章看得很淡。王阳明也在道家的养生上下过功夫,但深入修行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不是圣贤大道,不过是“簸弄精神”,很快就放弃了。 佛学,尤其是禅宗,对于王阳明应该有过很深的影响。只要我们把《传习录》中关于心、关于性的论说,以及“知行合一”的主张,和六祖惠能在《坛经》里关于心、关于性的论说,以及顿悟的主张,加以比较,就会发现他们在思维方式上惊人地一致。确如胡适先生、钱穆先生等前贤谈到的,没有禅宗,就不可能有宋明理学,也如太虚法师所言,“我国自晚唐、五代以入于宋,禅宗实为学者思想之结合”(《论宋明儒学》)。 但王阳明也没有成为禅宗的信徒。王阳明一生探寻生命的意义,最终在儒家的大框架里创造了心学体系,成就了一种知行合一的人生。这种人生的种子是:“我应该成为圣贤。”但这个志向,在一个具体社会里,还是要依附于具体的行为。或者更确切地说,在明确了我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之后,接着要解决的是: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的另一种问法是:在这个社会里,我想要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既可以让我自食其力,又可以让我最终成为我应该成为的样子? 王阳明经过一番摸索,最终选择的社会角色是官员。王阳明人生遇到的第一个矛盾,应该是科举考试与成圣之间的矛盾。宋代程颢遇到周敦颐之后,觉得圣人之学才是人生真正的追求,就放弃了科举考试,一心自己做学问,探寻人生的真谛。宋代以后到明代,知识分子在要不要参加科举考试上,一直有分歧。 王阳明最初对科举并不以为然,但后来慢慢认识到,圣人之学和科举考试以及科举之后做官并不矛盾,关键在于,必须抱着穷究圣人之学的心态去考试,去做官,而不是为了做官去考试,为了功利去做官。因为把科举考试看作是圣人之学的一个手段,所以,王阳明对于考试的心态就很放松,他两次考试都没有考中,尤其第二次落第的时候,按常理应该打击很大,但王阳明安慰其他落第的考生:“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 王阳明在《传习录》以及其他文章、书信中,多次谈及圣人之学和科举之间的关系。他总的看法是,举业和圣人之学并不矛盾,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圣贤之志。如果你有圣贤之志,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在磨炼自己成为圣贤。不论顺境逆境,都是在磨炼自己的志向,磨炼自己的意志和德行。同时,王阳明也认识到,在当时那样一个社会中,如果不参加科举考试,就很难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就很难改变这个社会,所以,不去通过科举求得官职就放弃改变社会,就像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却抱怨天命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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