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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比山更高 作者:宋明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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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桦等人登顶幺妹峰后,第二天,康华、陈骏池、陈泽纲三人也站在了顶峰上。陈骏池登顶时还穿着登珠峰时的羽绒服,下来后感叹道,没想到么峰比珠峰还难登。 2004年幺妹峰的国人首登成为当年民间登山界的重磅事件。三大户外论坛---8264户外资料网、深圳房网、北京绿野网 --满是讨论幺妹峰的帖子。《山野》杂志为此次攀登事件做了系列专题。首登幺妹峰的同志社大学山岳会攀登队长吹田佳晴遥相祝贺。博天制作了一部近90分钟时长的纪录片HighAmbition。陈骏池在这部纪录片中的结尾时宣布:“在此之前中国登山者只关注更高的海拔,从此以后中国登山者开始关注技术型山峰。” 在幺妹峰的攀登历史上,这支思念登山队的攀登质量其实并不算高,但这次攀登的意义--带给民间登山者前所未有的自信 --足以成为中国登山史上的里程碑。 马一桦意识到,既然这次攀登的修路和后勤都是刃脊团队在做,那么大家在谈论幺妹峰攀登的同时,其实就是在宣传刃脊探险。他乘势把舆论的热度推向最高潮。他制作了一份PPT,里面堆满了幺妹峰攀登过程中的惊险照片,以及刃脊探险的业务介绍与过往攀登。他还制作了刃脊探险业务的宣传单。传单上写着“授人以渔”。曾山不知道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马一桦给他解读了“鱼”和“渔”的含义。“鱼”是登山,“渔”是教人登山。 曾山再次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两周后,马一桦和曾山先在郑州开了场新闻发布会,又在北京的极度体验开了场分享会。北京各大高校户外社团的学生都来了。在之后的一两个月里,二人辗转成都、广州、湛江重庆、贵阳等地宣讲幺妹峰的攀登,之后又在香港、深圳、广州、上海、南京、西安等地组织了第二拨分享会。思念登山队名义上的主办方是深圳登协,两轮宣讲过后,刃脊探险反客为主。马一桦、曾山连同刃脊探险的名字传遍了中国各大城市。 盛名之下,美国戈尔公司也找到马一桦。戈尔公司是国际著名的户外面料供应商。各大户外品牌的高端冲锋衣大多以使用戈尔发明的防水透气面料GORE-TEX®(简称GTX)为一大卖点戈尔公司告诉马一桦,他们愿意提供资金与装备,赞助刃脊探险继续开辟“类似幺妹峰那种小型但又有代表性、有影响力的活动”。马一桦想起,2001年他曾率领风雨雪团队完成玉女峰的首登,五一期间他又率领刃脊探险的团队完成了半脊峰的首登,而在四川西部还有数百座五六千米的未登峰资源。马一向戈尔公司提出飆砑堖讃魯地伈驶者“未登峰计划”。 对于马一桦来说,有了戈尔公司的资金支持,“未登峰计划”简直是一箭三雕:收集川西未登峰的山峰资料,推动国内技术登山的发展,发掘更多像半脊峰一样可以用作培训的山峰,之后再把它们开发成刃脊探险的登山基地;就登的本质而言:挑战未登峰的过程本身也是一件充满乐趣的事情。放眼国内登山界,刃脊探险是当今为数不多有能力完成未登峰或开辟新路线的团队。“(未登峰)通常是能够考验登者的攀登和路线攀登能力的。而当时国内除了官方与国外的合作登等大项目,根本没有自由攀登者去尝试新山峰。”马一桦写道。刃脊探险掀起了中国登山者挑战未登峰的潮流,也开创了一个时代。 2005年5月,时隔三十年,中国再次举办了规模宏大的珠峰高程测量活动。中国国家登山队、科考队、测绘队登顶了珠峰。几个月后,新的珠峰峰顶岩石面海拔高程数据公布了:8844.43米。就在举国关注国家登山队珠峰高程测量活动的同时,刃脊探险小规模的“未登峰计划”也开始了:马一桦率队挑战成都最高峰大雪塘。 三年前,四川著名户外记者刘建曾率领一支登山队,号称登顶了大雪塘主峰(苗基岭),并获得四川登山协会的首登认证。马一桦并不认可这次首登。他充分研究山峰资料,多次实地考察,最终认定2002年所谓的这次首登,登的是个假顶。马一桦准备在登顶之后,用事实证明“他们以前登的是错的”。他明白这可能会让川登协和所谓的首登者无地自容--那些登山者大多是他的朋友。这与其说是马一桦不给他们留一丝情面,不如说他更在意刃脊探险的招牌。对于刃脊探险而言,大雪塘还有一层更重要的意义。马一桦想把“成都最高峰”的概念打出来。“从此以后全国各地的人到成都,可以用一个周末来解决一趟登山之旅,”马一桦说,“仅仅是一个周末,就不再只局限于'五一’'十一’。” 由于曾山突发阑尾炎住院,马一桦和阿苏搭档,率领泽郎头、刚加入公司的张俭、摄影师陈晨,一起攀登大雪塘。马一桦曾在两年前尝试过一次大雪塘,但没有登顶。这一次他有备而来,在攀登过程中观察、拍照、取证。他还在纸上描摹着山峰的轮廓与形态,绘制出逼真的素描图。灰黑色的铅笔线条,勾勒在白纸上,宛如一幅水墨画。这又是一次充着意外惊险和运气的攀登。刃脊登山队登顶大雪塘后,测得高度数据,心满意足地回到山下。马一桦随后在《山野》杂志上发表了《大雪塘主峰认证报告》。这篇报告里有图片、有数据、有分析,但还是引起一片争议。他又在杂志上发表了《大雪塘登报告》,彻底平息了舆论。 “戈尔刃脊登山队”没有停下脚步。几个月后,马一、曾山和摄影师陈晨三人继续尝试攀登著名的雅拉雪山。他们在山上坚挺了六天。这条路线的难度远超出预期。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他们立即决定下撤。这次艰苦的攀登虽未登顶,却获得了这一年的金犀牛最佳攀登成就奖。通过大雪塘和雅拉雪山这两次备受关注的攀登,戈尔公司决定和刃脊探险长期合作“未登峰计划”。 戈尔公司开出了更优渥的合作条件:刃脊探险只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类似的攀登计划,他们都可以提供赞助。有人说戈尔的赞助让马一桦成了自由的攀登者。也有人说,有了赞助商,他们不再是自由的攀登者。与自己的身份相比,马一更在意的是公司的运营状况,“有了戈尔的赞助,我们的攀登和考察活动都不用太捉襟见肘了”。邓明冬(冬瓜)、尼玛尔甲等四川本土的登山者也加人了刃脊探险团队。刃脊探险的员工全部换上清一色GTX面料的冲锋衣。 刃脊探险终于熬出头了。马一桦却没能把恩师朱发荣接到成都享福。早在一年前,一名中登协副主席来到成都做客,在闲谈中,马一桦无意中对他提起自己的愿望,等把刃脊探险做起来之后,就接朱发荣老师过来。这名中登协副主席却告诉马一桦,朱发荣老师已经过世了。马一桦听闻噩耗,如万箭穿心。这成为他心中最深切的伤痛和遗憾。即便过了许多年以后,一回忆起如父亲般的恩师朱发荣,这名常常板着一副铁面的男人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啜泣。 有了赞助商的支持,马一桦和曾山终于放下预算的包袱,放眼于川西深处的辽阔群山。在组织半脊峰和雀儿山等招牌商业登山活动的同时,他们用阿式攀登的风格,先后攀登了弯月顶、玉兔二峰、双子峰、龙脊峰、雅姆峰等未登峰。每开辟一座未登峰,马一桦和曾山就在杂志上发表一篇攀登报告,再在全国各地来一圈巡回宣讲,刃脊探险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也就多了一分。坊间有好事者,还盘点了当时中国登山界的各大“门派”如果说中登协是武林盟主,西藏登协是喜马拉雅派,那么在一众官方登山机构中,刃脊探险作为实力强劲的民间登山公司,便是独霸一方的峨眉派。 在刃脊探险的影响力逐渐攀向巅峰之时,也有很多慕名而来的登山者,路过成都时,到刃脊探险的办公室坐一坐。“所谓的拜码头,其实我们也不是本地地头蛇。我们也是外来的,”马一桦说,“当时好多人,好多俱乐部往往都会过来,交流一下,问间好什么的。当时严冬冬也过来。” 媒体争相报道马一桦和曾山的故事。刃脊探险的成功离不开这对山上的攀登搭档,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在旁人眼里,正是因为二人的彼此信任、互相欣赏,才有了现在的刃脊探险“老马觉得Jon(曾山)技术不错,经验也很丰富,Jon也觉得老马技术很好,做事很严谨,”陈力说,“比如说Jon以前经常给我们说,老马放岩锥,基本上不会放第二次,一般放一次就能放成功,Jon说别看我从小就攀岩,我都做不到。” 渐渐地,马一桦和曾山也会有经营理念上的碰撞,甚至是争执。 “经常会有不一致,讨论半天或一个小时。有点像吵架。 曾山说。 “我觉得是一个观念上的、意识上的区别,谈不上矛盾。 马一桦说。 最开始都是些小事。刃脊探险搬到南桥花苑后,马一和曾山各占一间办公室,公司行政买来“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的名牌,挂在两人的办公室门上。曾山说,为什么一定要写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不能写两个总经理吗?“他就为这个事情意见很大。”马一桦后来说。 后来等大邑县鹤鸣山的岩场开发完毕,刃脊探险也与大邑县签完合同。曾山对马一桦说,他希望这处岩场未来将对公众免费开放,就像优胜美地、阳朔和白河一样,成为一个自然而纯粹的地方。马一桦说,这里的情况和美国不一样,如果这里完全开放,那么这个地方就会变得乱七八糟,就会变成一个垃圾场。二人再次相持不下。马一桦把他与曾山的理念不和归结为中美文化差异。曾山将马一桦的问题归结为“没有看到外边的世界,所以有点封闭”。 再后来,争执就真成了矛盾。自登顶幺妹峰之后,刃脊探险便在川西开疆拓土,名声大噪。在曾山看来,马一把刃脊探险当作一家专门开辟未登峰的公司。“有一年他好像登了六个未登峰。他工作的专注是放在这边。我觉得更多的专注应该是放在培训。”曾山说。他在加入刃脊之前,和马一桦聊得很清楚:刃脊探险是一家登山培训机构。其实刃脊探险公司的名字早就预示着二人未来在经营理念的分歧。马一最开始成立了刃脊探险户外运动有限公司”。从名字上看,这是一家以“登山探险和户外运动”为主营业务的公司。后来,曾山给刃脊起了英文名“Arête Alpine Instruction Center”(刃脊登山培训中心),这诠释了曾山心目中刃脊探险的使命,登山与培训。马一和曾山都痴迷于登山,这是他们共同的兴趣。如今,这唯一的共同点已很难维持二人的合作。 曾山结婚后,太太有意让他减少攀登的频率。女儿出生后:曾山更是以此为契机,刻意淡出刃脊探险的业务。在公司开会时,曾山经常撂下一句“我要陪丈母娘吃饭”,然后就走了。一开始马一桦并没有当回事,经历了几次曾山突然离席之后,马一桦算是看明自了:每次他跟曾山约好了定点开会,一打电话,曾山就说他正在陪丈母娘,丈母娘生病了。 曾山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个,我从来不说(原因)我就说跟生小孩有关。 马一桦当然知道:“有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别人给他打电话,他也说我现在正陪丈母娘。这就漏了。” 曾山说,他用这个当作借口,暂时淡出刃脊探险的业务,但实际上他已经决定好了。“Ok,我们俩各方面,性格方面(不合)。放下刃脊。”曾山说。马一桦不理解搭档搪塞的原因,只是觉得曾山另有二心,私下里还在运营自己的户外旅行公司,“他不可能把全身心投入在一个公司里面。这个公司(刃脊探险)不是他的名字。法人不是他的名字。”马一桦说。当然,他到最后也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两个人的矛盾并没有当着公司员工的面表现出来,但员工们还是觉察到了两位老板之间的暗流涌动。阿苏离开了,泽郎头离开了,其他员工也陆续离开了。也许马一桦并不在意员工都有谁,也不在意搭档是不是曾山。他真正在意的是,刃脊探险能不能经营得更好。在曾山渐渐淡出业务的这段时期,马一桦急需一名搭档,一名像曾山一样技术精湛、经验丰富、颇有影响力的搭档,来接替曾山的合伙人位置。尤其是在熊猫城项目诞生之后。 马一桦谈了个新的攀岩馆项目。他将在成都市中心的熊猫城(现在的成都富力广场),建造中国第二大室内攀岩馆。此前刃脊探险和冠军之夜健身房合作的攀岩馆一度红火,电视台争相报道。马一桦说,后来健身房只能在一旁卖饮料,心里不平衡,最后把门一关,把刃脊探险的攀岩馆赶走。如今,马一要打造一家规模更大的室内攀岩馆,来填补规划中的空缺。他想找一名有影响力的攀岩者加入刃脊探险,并负责公司的岩项目。 2005年底,马一桦在办公室里兴高采烈地宣布,我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刘喜男,你们都听说过。还有一个现在爬得比刘喜男还要厉害,叫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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