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5比山更高 作者:宋明蔚 |
||||
魏宇接触攀岩的经历纯属偶然。2004年的一天,她参加了绿野论坛组织的白河露营活动,在白河老岩场前面的空地上露营,一旁的攀岩爱好者和当地村民起了摩擦。眼看这帮岩者要吃亏,绿野的露营者也加入战斗。一来二去,魏宇后来和这帮攀岩者混熟了,一起吃喝玩乐,平时跟着他们去日坛攀岩场练习攀岩。风雨雪俱乐部在日坛公园里建造的露天攀岩墙,如今已是京城攀岩者的重要练习场地之一。众多攀岩高手常常在这里训练。魏字还在这里听说北京有一帮攀岩老炮常年混迹于野外。魏宇后来也常常去白河攀岩。她在这里体会到了把攀岩当作生活方式的乐趣。她还见识到了白河攀岩者酒脱而摇滚的精神世界。有一天,魏宇在德来的院子里见到了伍鹏。这个最常出现的名字却很低调。伍鹏一身典型的传统岩者装扮。“看到有一哥们儿直不愣登地就过来了。因为他爬裂缝,人脏了吧的。手上缠着破布。”魏宇说。哦,伍鹏是这样的。初次照面,伍鹏并没有给魏字留下特别的印象。 魏宇后来有一次在饭局中再次碰见伍鹏。他对攀登的热情让她着迷。攀岩时的伍鹏一身老炮装束,有腔调、有性格,严谨又狂热。城市里的伍鹏文雅、幽默,目光炯炯有神,还有点贫嘴。之后她又碰见他许多次,直到这个北京大妞动了心,“当时就觉得,是吧,这边发展一下” 有一天,这个落落大方的姑娘走到伍鹏面前,问得很直接,你觉得我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处处? 伍鹏的回应很含糊,可以先接触接触。 魏宇心想,这是啥意思,自个儿揣摩了很久,还找人一起参悟“接触接触”的深意。她后来才知道,伍鹏这个人心思简单,“他已经算是同意了” 两个人确立关系后,平时打打电话,时常出来吃个饭。魏宇渐渐了解了伍鹏的家世。她知道,伍鹏爷爷的爷爷曾下南洋闯荡,爷爷是华侨。她知道,伍鹏的父母都是水利工程师,家里还有个大他十岁的哥哥。她还知道,伍鹏从小就喜欢编程,他后来的每一份工作都与编程相关。 魏宇家里也都是知识分子。和这群白河攀岩者混熟以后她偶尔给《户外探险》杂志写写攀岩题材的稿子。正赶上《户外探险》在招编辑,她顺利通过面试,加入了这家几年前刚成立的杂志社。魏宇做的第一篇稿子是采访白河攀岩者陈晖,要放在2006年10月刊的杂志上。魏宇刚来编辑部,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熟悉流程和版式。编辑经验丰富的马德民一点一点教她操作。魏宇很快也成了杂志社里的资深编辑,常年关注着各类探险资讯与国内攀岩群体。 当时魏宇和伍鹏刚交往没多久,还在搞地下恋情,就连伍鹏身边的好友也很少知道他在谈恋爱。他们的恋情在一次事故中曝光。2007年,伍鹏在桃源仙谷攀冰,由于下降时忘记打防脱结,他从10米高的冰壁上坠落在地。20多人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地把伍鹏送到医院。伍鹏伤势严重,身上十来处骨折,左手腕打了一根钢钉,腰椎也受了伤。伍鹏在医院静养期间,女朋友一直在医院照顾他。伍鹏平时人缘极好。他受伤的消息惊动了大半个北京攀岩社区,许多攀登者纷纷前来探望。“我们去人民医院看他的时候,我发现有一陪床姑娘。哟,当初我就觉得有点那意思了。”赵鲁说。 伍鹏很少出事故,一出事就是大事。伍鹏上一次受伤还是五年前。那一天夜里,“自由的风”在白河喝完酒后,兴致大发,执意去爬一条15米高的路线。伍鹏摸黑攀岩,没放好塞子从8米高的地方坠落。好在最后伤势并不严重。这条路线从此也更名为“风之坠”,成为白河最经典的裂缝路线。这两次攀岩和攀冰事故,是伍鹏严谨的攀登生涯中,最不严谨的两次事故。 魏宇还记得伍鹏妈妈讲过的谶语,伍鹏出生的时候,脐带绕脖子三圈,当时就有人跟伍鹏妈妈说,他这一生会有三个劫难。伍鹏的父亲一直不支持他去攀登。伍鹏和魏宇结婚后,他把父母家里所有的装备偷偷转移到他们自己的家里。 在魏宇看来,伍鹏情商很低,不善言辞,有时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情绪。他最常说的口头禅是“so what?”他觉得懂他的人自然会懂。魏宇说,不了解伍鹏的人,话不投机甚至能被他给怼死。然而在家里,伍鹏却是一个流着眼泪看《飞屋环游记》的男人。或许伍鹏把所有的刚强表露在外,把所有的温柔都献给了妻子。私下里,伍鹏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爱意,常常对魏宇直言“爱”。伍鹏长得比许多姑娘都白,魏宇叫他“小白”,伍鹏叫她“小黑”。有一天,魏宇还找到了一个小本。伍鹏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小白最爱小黑了” 如果要列举伍鹏最爱的几样事情,山峰必然位列其中。而在所有的山峰之中,伍鹏又对婆缪峰充满了执念。“他老觉得,狂妄地说,这座山是他的。”魏宇说。自从那一年婆缪峰回来后,伍鹏碰见王大时,总是半开玩笑地说,什么时候再搞一把?除了婆缪峰,伍鹏的终极登目标与何川等白河岩者一样,是远在喀喇昆仑山脉的川口塔峰。这座高难度的岩石高塔让世界各地的顶级攀岩者魂牵梦绕。 2012年6月,伍鹏和魏宇的女儿即将出生。魏宇把起名的重任交给伍鹏,说,你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给小孩起名的机会。伍鹏冥思苦想了几天。在一天早上,伍鹏说,女儿就叫TrangoTower吧,用Trango音译过来的名字,川歌。伍川歌。 有了川歌之后,这名痴迷攀岩的男人去白河的频率明显减少了。伍鹏的微博里少了些调侃与玩笑,多了些女儿稚嫩的小脸和柔情的细语。川歌成了左右伍鹏心情的宝贝:女儿发高烧了,“看着她憔悴的小脸我觉得好可怜好心疼”,白天工作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家看到女儿,“让我顿时觉得生活美好”。川歌一出生,就在北京攀岩老炮们的关注与呵护下成长。川歌也融入了伍鹏的攀岩生活。有一年,伍鹏在白河开发了“十万岩友’岩壁。他在这里开辟的一系列攀岩路线,全部都以川歌看的动画片元素命名:智慧树、竹兜、蓝考拉。 伍鹏有一次对朋友说:“我其实对我现在的生活特别满意。你看我的工作是编程,这是我最喜欢的事,从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喜欢编程,这么多年了,我还在做着我喜欢的事。周末去白河跟好朋友们一起攀岩,休假时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爬爬山。每天晚上回到家,不管多累多烦,看见川歌的笑脸,听见她奶声奶气叫我爸爸,我所有的烦恼一下子都没有了。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生活。”--如果能登顶婆缪峰就更好了。 2012年夏天,何川与搭档成功登顶了婆缪峰,并开辟了婆缪峰西壁的新路线“西部大片”。在下撤途中,一块保龄球大小的落石击中了何川的左腿。何川最终九死一生地安全下撤到地面。何川等人回到北京后,正赶上川歌满月。伍鹏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饭。魏宇看在眼里:“实际上他就是想了解一下人家是怎么爬的。那回他就真的特别想去。” 何川完成了婆缪峰后,还想挑战更远大的目标。他觉得不管怎么样,先迈出去这一步再说。何川计划与伍鹏、孙斌搭档,来年夏天一起挑战喀喇昆仑山脉川口塔峰中的“无名塔峰(The Namcless Tower,海拔6241米)。这座如螺丝刀般挺拔的山峰并不是这片群峰中最高耸的,却是最有视觉冲击力的一座对于伍鹏来说,“Trango Tower”这个终极目标先于婆缪峰到来如今女儿的名字又赋予了这座山峰更特别的含义。三名攀登者连签证都准备好了,最终却没有去成巴基斯坦。2013年6月,在巴基斯坦北部的喀喇昆仑山脉,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南迦帕尔巴特峰惨案。 |
||||
上一章:4 | 下一章:6 |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