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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绝对不在场谜案 作者:大山诚一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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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和子夫人的脸上浮现出轻微的动摇之色,但是她的眼神依然从容。占部家的女主人轻轻地笑道:“您说立花的真实身份是武彦,又说我背叛了武彦,难道您觉得杀了立花的人是我吗?” “没错。” “居然说我杀了立花,简直是信口雌黄。川宫先生,有一件重要的事您怕是忘了。” “什么重要的事?” “立花的遇害时间不是21日晚上10点到11点多之间吗?可是在那个时间段,我正在日光房文彦的遗体旁守灵。当时您和您妹妹都跟我在一起,应该非常清楚才对。” “是啊,当时你和我们兄妹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杀害立花呢?” 没错,贵和子夫人有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 然而,哥哥却丝毫不为所动,回答道:“可是,你能做到哦。能够保证你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的,是晚上11点多出川巡查发现了立花的尸体这个事实。可是正如我刚刚陈述过的那样,立花是武彦先生乔装打扮后的身份,立花的脸是易容而成的。既然如此,立花的尸体也有可能是用武彦先生以外的某个人的尸体装扮而成的。” 贵和子夫人反驳道:“用武彦以外的某个人的尸体装扮而成的?这怎么可能呢?无论是谁乔装打扮,应该也很难相似到连出川警官都相信他是立花本人吧。” “武彦先生通过整形手术,变得和文彦先生一模一样。所以文彦先生也能通过化妆变成立花。出川巡查晚上11点多所发现的立花的尸体,应该就是用文彦先生的尸体装扮而成的。” 莲见警部慌忙插嘴道:“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文彦先生的遗体在守灵时……”说着,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 “看来您已经明白了。有人将放在棺材中的文彦先生的遗体搬出来,运到了立花家,将其伪装成了‘立花的尸体’。那个人给尸体换上立花的衣服,化上立花的妆,又在其原本就有刺伤的左胸插上了一把刀。贵和子夫人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所以做这些工作的人应该是武彦先生。” 对尸体进行二次利用吗?对于这种过于亵渎的行为,我感到不寒而栗。 “文彦先生的遗体完成司法解剖,回到占部家的时候,贵和子夫人让人把棺材送到举行守灵会的日光房,并以整理遗容为借口,在房间里待了十分钟左右。就是在那个时候,武彦先生将文彦先生的遗体从棺材里搬了出来,然后运出了占部家。” “运出?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我问道。 “通过琵琶湖呀。” “通过琵琶湖?”我疑惑不解。 “日光房的窗户是法式落地窗,所以凭借男性的体力,是可以将遗体拖到院子里的。而且院子里还有一个池塘,通过水闸与琵琶湖相连。贵和子夫人亲口说过,他们春夏时节会划着船,从池塘到琵琶湖中游玩。 “贵和子夫人提前把水闸打开了。傍晚,武彦先生就划着立花家的小船,从水闸进入占部家,然后将小船藏到池塘边的小屋里。等到文彦先生的遗体完成司法解剖回来以后,贵和子夫人就以整理遗容为借口,进日光房待上十分钟。当时,贵和子夫人应该通过落地窗打了暗号吧。藏身小屋的武彦看到暗号,便从落地窗闯进日光房,将遗体拖到小船上,划向立花家。在此期间,贵和子夫人应该就站在门边,亲自目送武彦先生将遗体运出去吧。如果当时有人想进日光房,她也可以用某种借口将对方打发走。” 我呆呆地听着这番话,回想起贵和子夫人虚弱的声音——“我要给文彦整理一下遗容,能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吗”,那原来是在演戏吗? “武彦先生回到立花家后,先把小船拖到岸上,再把遗体运进立花家。把遗体搬进家中以后,他把遗体化妆成立花。武彦先生和文彦先生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文彦先生的脸当然也能够化得跟立花一模一样。 “接下来,他把遗体身上的白寿衣剥下来,换上跟立花穿过的差不多的灰色毛衣和褐色长裤。估计他提前准备好了十分相似的衣物吧。 “他还需要把刀插进遗体的左胸,这时当然不会出血,因此有可能被‘立花尸体’的发现者怀疑。所以,他应该提前准备好了血浆,在把刀插入遗体后将其涂到了周围的毛衣上。 “前一天晚上9点左右死亡的文彦先生的遗体,正处在尸僵的过程中。尸僵发生在死亡后的两三个小时,四到七个小时遍及全身,十二个小时左右达到顶峰,一两天后才会开始缓解。所以,在将遗体运到立花家的时间,尸僵基本上还没有缓解。如果‘立花尸体’的发现者为了查看脉搏,抬起他的手臂的话,估计就会发现尸体已经变僵了,此时就会意识到这具尸体是很久之前死亡的,从而发现这并非立花的尸体。所以,武彦先生当时是为了让尸体的手臂无法抬起,才将尸体摆成双臂紧贴在身体两侧的姿势,并用绳子将上半身一圈一圈捆了起来,而不是为了绑上重物沉进琵琶湖里。 “我刚刚说他给尸体换上了毛衣和长裤,但是因为已经产生了尸僵,长裤暂且不论,毛衣应该很难穿上。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将毛衣的背面从上到下剪开了,然后将剪开的毛衣从前往后套到了尸体的上半身,这样也能让僵硬的手臂穿进袖子里。因为尸体是仰躺着的,所以不容易看到毛衣背面是被剪开的。上半身被绳子捆着,双臂也被固定在身体两侧,所以被剪开的毛衣也不会滑落。简直是一举两得。 “死后一天左右,尸体会产生角膜混浊现象。但是由于‘立花的尸体’是闭着眼睛的,所以出川巡查并未察觉到这一点。明明不像是在睡梦中被杀害的,‘立花的尸体’却闭着眼睛,这也能够间接证明,这其实是守灵时被合上眼睛的文彦先生的尸体。 “武彦先生为了误导别人凶案是在立花家发生的,还推倒了矮脚桌、打翻了茶杯、摔碎了酒瓶、掀翻了火盆、将灰烬撒到了榻榻米上。之所以选择出川巡查当‘立花尸体’的发现者,是因为他知道出川巡查每天晚上都会在相同的时间沿着湖岸巡逻。” 出川巡查呆呆地听着哥哥的话。 “武彦先生故意不关立花家的门,吸引出川巡查的注意,诱使他进入家中。等到出川巡查发现‘立花的尸体’,摸完尸体的手腕以后,藏在暗处的武彦先生就用三氯甲烷将出川巡查迷晕,再次将文彦先生的尸体搬到小船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必须注意一件事,那就是在将尸体从立花家拖到小船上的时候,必须跟从小船上到立花家的拖痕一致。否则就会存在两条拖痕,暴露尸体是被人从某个地方运到立花家,后来又运走了的事实。 “随后,武彦先生就划着那条载有尸体的小船回了占部家,从水闸进入后院的池塘,在池塘边的小屋中度过一夜。估计是在那个时候,他帮尸体卸掉了立花的妆,拔掉了插在胸口的刀,拆除了捆绑上半身的绳子,脱掉了毛衣和长裤,又换上了白寿衣吧。 “然后是第二天,22日早上7点,贵和子夫人和我们兄妹结束在日光房的守灵,去了餐厅,武彦先生便趁此机会,通过窗户将尸体送回了日光房的棺材里。当时,三泽纯子女士和冈崎史惠女士也都在餐厅。也就是说,日光房里空无一人。估计是贵和子夫人提前告诉武彦先生,她会在7点结束守灵,离开日光房,让他在那之后立刻将尸体还回来吧。” 莲见警部沉声问道:“你是说,守灵期间棺材一直是空的吗?” “是的。贵和子夫人之所以坐在日光房的棺材旁接待客人,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打开棺材,发现里面是空的。藤田专务就曾提出想要瞻仰文彦先生的遗容,但是贵和子夫人以藤田专务喝醉了为借口拒绝了他,成功化解了危机。” 藤田脸上露出畏色,看向贵和子夫人。 “22日下午,文彦先生的葬礼举行,遗体在火葬场付之一炬。就这样,残留在遗体上的伪装痕迹——左胸被刀捅了两次的痕迹也消失了。 “至于22日白天,武彦先生估计一直偷偷地躲在池塘边的小屋里吧。当天晚上,贵和子夫人杀害了武彦先生。22日晚上,贵和子夫人几乎没有吃晚餐,不到7点就休息了,还劝三泽纯子女士和冈崎史惠女士也早点休息,那其实是为了制造杀害武彦先生的时机。据推断,武彦先生的死亡时间最迟为22日晚上10点,所以贵和子夫人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在10点前偷偷地见了武彦先生一面,杀害他后将他用绳子绑了起来吧,就像‘立花的尸体’一样。 “随后,她又将武彦先生的尸体沉进琵琶湖中好几天,以此扩大死亡时间的推断范围。不过若仅仅是沉在水中,尸体不知何时就会浮上来,说不定会比预计的时间更早被人发现。所以,她在占部家的水闸外不远处,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将尸体沉了下去,并将绳子的一头系在了水闸的某个地方。在眼下这个季节,占部家很少使用水闸,应该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将绳子系在某处,也是为了便于将尸体拉上来。 “三天后的25日深夜,贵和子夫人划着小船来到了水闸外,用小船拖着绑在尸体身上的绳子,划到了湖中央,将尸体挂到了鱼笼上。 “第二天,即26日早上,尸体被人发现了,但是由于长时间泡在水中,无法判断准确的死亡时间,无法得知他是在21日的守灵夜遇害的,还是在22日晚上遇害的。和第一起案件一样,在第二起案件中,贵和子夫人同样通过死亡时间的误导,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说完,哥哥看向贵和子夫人:“刚刚你问我,如果自己是同伙,为什么要在文彦先生被害之后,仍旧委托我们调查案件,并让我们住在家中。答案是,你想在守灵夜让我们陪同,成为你的不在场证人。” 莲见警部一脸费解地问道:“可是,武彦先生是被害人吧?他为什么要协助她做这种事呢?贵和子夫人可是打算杀了他的啊。” “因为武彦先生受到了贵和子夫人的蒙骗。” 莲见警部很是疑惑:“……蒙骗?” “二次利用文彦先生的遗体,伪造‘立花的尸体’的计划,在将文彦先生的遗体送回棺材的那一刻就告一段落。如果之后没有执行武彦先生谋杀案,这个计划就会成为‘立花诈死逃亡’计划的一环吧。” “是啊。” “贵和子夫人向武彦先生提出的,就是这个‘立花诈死逃亡’计划。她隐瞒了自己之后打算杀害武彦先生的计划。” 莲见警部又问:“可是,立花的身份应该有不在场证明之墙和血型之墙的保护,他何必诈死逃亡呢?” “因为贵和子夫人欺骗武彦先生,对他说不在场证明之墙和血型之墙都被推翻了。” “欺骗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 “武彦先生偷偷溜进日光房的时候,估计贵和子夫人对武彦先生说:‘我们21日晚上偷偷见一面,彼此汇报一下警方的搜查进展,还有犯罪计划进行得是否顺利吧。晚上文彦的遗体被运回来时,我会以整理遗容为借口,进日光房待十分钟左右,到时候我会把人都赶走,你就划着小船来占部家,到日光房跟我见面吧。’虽然这个提议有些古怪,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挺符合逻辑的。在守灵会或者葬礼上,贵和子夫人作为丧主事务繁忙,很难制造跟人私会的机会。而武彦先生虽然伪装成了立花,却害怕身份暴露,不敢出现在过去打过交道的双龙镇的上流人士面前。所以,当她提议自己会假借替文彦先生整理遗容之机将外人阻止在外,与他在日光房见面的时候,武彦先生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随后,贵和子夫人对现身日光房的武彦先生说:‘警方正在怀疑你,不在场证明之墙和血型之墙都被推翻了……’ “贵和子夫人又对惊慌的武彦先生说:‘这样下去你会被逮捕,哪怕是逃,警方恐怕也会追到天涯海角。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脱身方法了,那就是假装立花被杀了。’ “接着,她就提出了那个以假乱真的计划,即把文彦先生的遗体伪装成被谋杀的立花的尸体。这是一个冷静地想想就会发现疑点的计划,但是对贵和子夫人深信不疑的武彦先生,却真的相信了警方在怀疑自己,决定采纳她的计划。 “22日白天,武彦先生一直藏在池塘边的小屋里,准备一到晚上就悄悄地离开双龙镇。那天晚上,贵和子夫人来到小屋,建议两个人先一起划小船逃到隔壁镇,武彦先生再在隔壁镇的火车站坐火车逃亡。警方估计没有在双龙镇以外的车站布控,所以他可以坐火车……” 莲见警部发出疑问:“你怎么知道她建议划小船逃走呢?” “贵和子夫人将武彦先生的尸体沉进琵琶湖中几天,而这个计划需要用到小船。若是在小船以外的地方杀害武彦先生,体力较差的贵和子夫人想要将尸体搬到小船上,想必非常费力吧,所以她只能在小船上杀害对方。因此,她必须提议划小船走。” “原来如此,挺有道理的。”莲见警部点点头。 “当时贵和子夫人估计用花言巧语哄骗武彦先生穿上了立花的毛衣和长裤——为了让他以立花的身份去死。贵和子夫人和武彦先生一起坐上小船。估计划桨的是武彦先生吧。贵和子夫人坐在他的对面,乘其不备,用偷偷带着的刀捅进了武彦先生的左胸。对贵和子夫人深信不疑、双手又被桨占用的武彦先生,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刺中了。顺便一提,这个时候的刺伤绝对不能和‘立花尸体’上的刺伤有出入。因此,贵和子夫人应该提前指示了武彦先生,让他在伪造‘立花的尸体’时,在文彦遗体左胸的伤口上再插一把刀。确认武彦先生丧命之后,贵和子夫人便将他的尸体沉进了湖中……” 客厅一时被沉默占据了,似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在深夜的湖中上演的凄惨景象。 “武彦先生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在水中泡了三天多,死亡时间范围便扩大到了21日晚上10点左右到22日晚上10点左右。21日下午4点多,‘立花’正在接受莲见警部的盘问,所以这个时间就是推断死亡时间的上限。与此同时,由于当天晚上11点多让出川巡查看到了‘立花的尸体’,所以这就是推断死亡时间的下限。只要提前在这个时间段内制造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即可。 “经过司法解剖,具体的死亡时间被推定为21日晚上10点多到11点多。在这个时间段内,贵和子夫人和我们兄妹在一起,所以她的不在场证明完美成立。” 我回想起在棺材旁接受客人吊唁的贵和子夫人,以及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她疲惫的模样。当时的她,正在进行这样一个一生一次的犯罪计划。 哥哥接着说:“贵和子夫人之所以将尸体沉进湖中,除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以外,还有一个理由。武彦先生不光整形成了文彦先生的样子,还乔装成了立花,这两件事都不能败露。可是只要做了司法解剖,二者都会真相大白。 “因为在进行司法解剖之前,要先将尸体的全身擦拭一遍,所以立花脸上的伪装——覆盖下半张脸的假胡子、鼻子上化出来的红晕——都会脱落,武彦先生那张和文彦先生一模一样的脸就会暴露出来。而且在司法解剖的过程中,脸上做过整形手术的事估计也会败露。立花的本来面目就是武彦先生,武彦先生的脸做过整形手术的事一旦被知道,贵和子夫人和武彦先生的诡计就会彻底败露。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武彦先生的尸体沉入湖中。 “只要在水中泡几天,尸体的脸就会遭到钩虾的啃噬,化妆的事和做过整形手术的事都将无迹可寻。贵和子夫人在将尸体沉入水中时,为了让钩虾啃噬,估计在尸体脸上涂抹了钩虾喜欢的饵料吧。” 我还有一些疑问:“关于立花被杀的理由,贵和子夫人又是作何打算呢?根据冈崎女士的证词,她误以为立花之所以惨遭灭口,是因为曾经偷窥凶杀现场,并发现了凶手的线索。可是立花偷窥现场时被冈崎女士撞见,说到底只是一次偶然啊。” 哥哥解释道:“20日下午5点左右,立花来找文彦先生的时候,从文彦先生那里听说了武彦先生真实身份的相关信息,在文彦先生死后,他跑去试探那个人,却惨遭杀害——估计她本来是准备这么误导我们的吧。不过,因为出现了冈崎女士的证词,贵和子夫人便决定借机行事。”说完,哥哥盯着贵和子夫人,“在案件背后操纵一切的人是你。在此之前,我一直以武彦先生是主犯、你是从犯的口吻在陈述我的推理,但是真正的主犯应该是你吧。武彦先生是杀害文彦先生的实行犯,可他只不过是你的提线木偶。制订谋杀文彦先生计划的人一定是你。这个计划高瞻远瞩、舍近谋远,很是不同寻常,与我对你的印象完全一致。武彦先生按照你的计划杀害了他哥哥。可是,你真正的计划却藏在这个计划的背后——包括谋杀武彦先生,以及制造相关的不在场证明。” 客厅的众人都屏气凝神,紧紧盯着贵和子夫人。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既像是过了短短几十秒,又像是过了好几分钟。贵和子夫人观音菩萨般典雅的脸上,终于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语调平稳地开口:“……川宫先生,我不该邀请你们的。从衣笠夫人那里听说你们解决了盗窃案,我还以为你们只是运气比较好,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们这么能干。我愿赌服输。” 这句话是认罪的意思。莲见警部上前一步,问道:“你承认自己协助杀害占部文彦,并且杀害了占部武彦和真山小夜子吗?” “是的。我承认。” “夫人!”三泽纯子和冈崎史惠发出尖叫声。 贵和子夫人轻轻地朝她们笑了笑:“纯子、史惠,对不起。我已经帮你们把今后的生路安排好了,你们不需要担心。” “夫人,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贵和子夫人的眼神骤然飘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因为我想要力量。” “力量?”莲见警部惊讶地反问道。 “没错,力量。我想要掌握占部制丝的实权,能够自由地做一番事业。我一直自诩拥有比大多数男人更强的意志力和更缜密的头脑。可是,哪怕我再有能力,仅仅因为我是个女人,就不得不远离事业。结婚以来,我一直旁观丈夫龙一郎经营事业,总是心急如焚,我觉得如果换成是我,肯定能做得更出色。我也曾不动声色地对龙一郎提过建议,可是龙一郎对我的话却总是表现得很不耐烦。我丈夫只希望我是一个恭顺贤淑的妻子,而不希望我成为他事业上的帮手。我对此非常愤懑。 “战争失败了,一切陈旧的价值观随之坍塌。因为是女人就得远离事业的时代本该结束了,这时,龙一郎却将文彦和武彦收为养子,打算将占部制丝的未来托付给他们。我彻底失去了施展拳脚的机会。丈夫去世后,文彦掌握了经营的实权。到头来,还是只有男人才能继承事业吗? “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看不见的线束缚住了手脚。为了获得自由,只能剪断那根线——除了杀掉文彦,我别无他法。我这样下定了决心。 “可是,在体力方面处于弱势的我一个人无法做到。于是我引诱了武彦,将他拉入了我的计划当中。武彦对经营公司毫无兴趣,所以我骗他说,杀死文彦之后,我就卖掉占部制丝,用那笔钱和他一起去东京过安乐的日子。武彦好像从小就喜欢跟他哥哥较劲。成为我丈夫的养子时,他和文彦暂时成了同伙,但是只要逮住机会,他就会想要打败他哥哥。所以面对我的提议,他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 “误导你们1月的整形手术是12月做的,武彦通过整形手术获得了一张新脸,这是武彦想出来的方案。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发现武彦和文彦不是同卵双胞胎。可是听了他的话,我觉得这个方案非常妙。于是我就想出了利用这个方案,制造杀害文彦时的不在场证明的计划。这个计划中还包括武彦必须永远放弃原本的身份,以立花守这个新身份活下去,武彦连这件事都同意了。这样说或许有些自恋,但是武彦已经为我神魂颠倒了。可是,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杀掉武彦。因为武彦终有一日也会成为我的束缚,而我再也不想被任何人束缚。” 贵和子夫人露出微笑。那是首次展露杀人犯一面的恐怖笑容。下一刻,她的脸色陡然黯淡下来。 “唯有一件事,我心中有愧,那就是杀害小夜子的事。那孩子在工厂一直勤勤恳恳,练筝也积极,还那样崇拜我。我却散发诽谤那孩子的信,最终夺走了她的生命,我实在于心不安。可是在我的计划中,小夜子的死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详细情况跟我去搜查本部说吧。”莲见警部的表情,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好的。不过在此之前,能让我再摸一下我的筝吗?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它了。” 她的语气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莲见勉强点了点头。 贵和子夫人起身走到陈列架旁,把手轻轻地放到那架黑漆描金的筝上。我骤然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有优美的音色从那架筝上流淌了出来。尽管我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听贵和子夫人弹筝了,但是它的音色肯定非常优雅,蕴藏着汹涌澎湃的感情吧。 我看见背对着我们的贵和子夫人将右手送到嘴边,缓缓回头,露出诡异的微笑。她的唇形仿佛在说:“永别了。”下个瞬间,她宛如断线一般倒在了地板上。 “糟了!” 莲见警部跑过去的时候,贵和子夫人已经躺在绒毯上,遭受着生命流逝的折磨。 “医生!快叫医生!” 警部放声高呼,出川巡查则慌慌张张地奔出客厅。然而为时已晚,贵和子夫人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她和真山小夜子一样,吞下了氰化钾。她肯定是为了以防万一,将氰化钾的胶囊藏在了十三弦筝的某处吧。我们茫然地伫立在女人的尸体前。她是占部家最后一位成员,也是唯一一个杀人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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