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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墨西斯的使者  作者:中山七里

用途和用材接近的建筑物,似乎无论在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

渡濑是第一次去冈山监狱,但他对这里的印象和对千叶监狱的非常接近。由于这两所监狱的级别相同,收容的犯人犯罪的轻重等级也差不多,这种相似感就更加强烈了。

原本想要进入冈山监狱需要依据程序办理相应的手续,但是这次算是例外。由于渡濑事先已经通过县警总部向监狱方打过招呼,他进入监狱后很快就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亚克力板对面的二宫看起来极为沮丧。

“劳您远道而来……多、多谢了。”

算起来,二宫今年应该三十三岁了。和轻部不同,他外表看起来和实际的年龄没有太大出入。

“我昨天晚上刚从负责的警员那里听说了父亲的事……抱歉,我现在心情还没有平复。”

“事情的经过你大概知道多少?”

“只知道昨天早上有人在松户的公寓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警官,您是来告诉我父亲的事的吗?”

二宫抬起头,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渡濑。渡濑将搜查总部对外公开的信息告诉了他,当然,他隐去了有关“涅墨西斯”的血字的事。

“他被人用钢管之类的东西打了头,是吗?”

“嗯,那个是他受到的致命伤。你父亲应该很快就死了,不会有太大痛苦。不过,这么说恐怕也很难安慰到你。”

“为什么凶手要这样杀他?如果是恨我杀了纮子和婆婆,那就应该对我下手啊。”

看来圭吾似乎立刻想到了复仇这个杀人动机。

“你觉得是对你心怀怨恨的人做的吗?”

“当然了。我父亲绝不是那种会招人怨恨的人,他是个平凡又温柔的人。”

眼前这个骚扰、恐吓女性和她的家人,最终用暴力杀死了她们的男人,此刻却是一副孝顺儿子的样子。普通人第一次看见这幅光景,恐怕会觉得十分奇怪,但渡濑早已见怪不怪了。

“温柔的父亲吗?”

“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可是个棒球少年,父亲经常陪我玩接球。我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现在可能就是个职业选手了,这样的话也能让父亲过得好一点。”

“运气再好一点?”

“棒球少年想出名的话,肯定得打进甲子园嘛,说到底能不能当上职业选手,看的还是运气。”

又是这套说辞,渡濑觉得没劲极了。越是没有能力的家伙,越觉得自己的失败是由于缺乏运气。

“我本来就是个运气不好的人。要是没遇见纮子那种轻浮的女人,我也不会出那种事。父亲也就不会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渡濑想,如果久世纮子的父母听到这种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看你运气一点也不差。杀了两个人,却只用坐个区区十八年牢就能重获自由了。”

“区区十八年?这话一听就是没蹲过监狱的人说的啊。”圭吾的眼神变得无比晦暗阴沉。

“你父亲经常来看你吗?”

“不,毕竟千叶和冈山距离还是相当远……”

“不过,你母亲的老家爱媛离这里可不远吧?”

“我才不想见那种女人。”圭吾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那个女人,在家人最需要彼此的时候一个人逃走了,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为什么那个女人还活得好好的,父亲却会被人杀死啊!”

“这个我们也想知道。”渡濑把脸靠近了亚克力板,“从犯罪手法来看,凶手应该相当憎恨你。你知道有什么人会对你和你父亲心怀怨恨吗?”

“从常识来想,首先应该就是纮子的父母吧。”圭吾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对混蛋夫妇,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坏女人。不,他们根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种坏女人死了,他们却演得就像死了哪个国家的公主一样夸张。警官,你知道吗?我被公审的时候,那对夫妇也在法庭上,还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了纮子和婆婆,有没有赎罪的想法之类的。那两个人希望我被判死刑,所以判决出来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可真是太精彩了,好像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绝望了一样。我当时就想,原来一个人一直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化为尘土的时候,他看起来就是那个样子啊。”

“所以,你觉得是久世夫妇杀了你父亲吗?”

“是不是他们杀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们肯定非常恨我们。父亲他可是把自己的辞退津贴全都赔给了他们,虽说不够支付所有赔偿金,但是我都坐牢了,他们还收到了钱,我真想不通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要恨我们。如果这样还要恨我和父亲,那就真是不识好歹了。”

圭吾似乎越说越激动,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不过是杀了一个坏女人罢了,他们到底还要我和父亲怎么偿还?律师告诉过我,初犯的情况下只杀了一个人,一般是不会被判死刑的。就算我杀了两个,也还有一定酌情考量的余地,可能也不用死。如果杀了三个人,倒是有些困难了……杀人也是有着明确的价码的。我只不过是让一个无可救药的女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已,为什么我们父子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我是那么爱她,但是她轻易地变了心。她明明也是爱我的,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我为了让她意识到这一点,才反复地想敲开她的心门,她却始终对我不理不睬。”

所以这家伙就暴力拆除了那扇门吗?这还真是标准的强盗逻辑。

没带古手川来真是个正确的决定,他要是在,这会儿一定是一脸怒气,搞不好还要冲到对面去打对方一顿。

“还有别人吗?”

“没有什么直接的了,但是那些自诩正义人士的家伙也有嫌疑吧。我从入狱晚的人那里听说过,在网上诋毁中伤我和我家人的家伙可是大有人在。都是些胆小鬼,要是当面的话恐怕他们不敢说我一句坏话。这些家伙里也说不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为了博取关注而真的动手了。”

“这想法还真是俗套啊,这样一来也就无法确定具体谁有嫌疑了。”

渡濑故意刺激了一下对方,对这种幼稚的人来说,激将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负责二宫先生这起案件的专员。现在能替二宫先生报仇雪恨的就只有我了。所以你最好再认真想想,到底是谁想让你父亲死,谁最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听了渡濑的话,圭吾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但是,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似乎也没有找出一个符合渡濑说法的嫌疑人,最终他只能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能想到的会对我父亲下手的人,就只有久世夫妇了。你们查过那两个人了吗?”

“正在调查。”

“警察先生,”这次轮到圭吾主动开口道,“拜托了,请一定要替我父亲报仇。”

对方的神色看起来诚恳认真,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渡濑对此嗤之以鼻。

“我们当然会全力搜查,但是警察的工作就只是抓捕犯人,把他们送上法院,报仇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

“毕竟惩罚犯人是法院的工作嘛。”

“那可不一定。”圭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不太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和对方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渡濑站了起来。

“我先告辞了。”

“真的拜托您了,警察先生。”背对着圭吾,渡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刚才说,在监狱里坐牢十八年比死刑更痛苦,那是什么意思?”

圭吾以一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语气开口说道:

“死刑会在一瞬间夺走人的生命,坐牢却是一点点慢慢地杀死一个人。”

“还真是文艺的说法啊。”

“我只是说了我真实的感受罢了。我见过已经在监狱里被关了二十年的人,那已经完全是个废人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但是那家伙在外面的世界应该活不过一个星期。伦理观、价值观这一类的东西在监狱里全都会变得无比扭曲,再也矫正不回来了。”

看圭吾这副得意扬扬的样子,看来他自己身上也已经产生了他提到的那些问题。身在监狱中的人,对监狱制度的看法的确切中要害。

渡濑决定再顺便问他一件事。

“‘涅墨西斯’这个词,你有印象吗?”

“嗯?那是什么?”

“不,没什么。”

渡濑没有再次停留,径直离开了。


去了一趟冈山回来,渡濑没有休息,立刻去和古手川会合。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二宫辉彦的解剖报告书出来了。这是久世纮子的解剖报告书。”

渡濑迫不及待地将两份文件拿来仔细比对。二者的死因都是头骨骨折导致的脑损伤。但是,二宫辉彦是一击致命,而久世纮子身上却有大小七处受到殴打的痕迹。另外,二宫辉彦身上只有头骨碎裂,久世纮子却是脸上、锁骨、肋骨等多处骨折。即使没有看到现场的照片,单凭报告书上记载的内容,也能想象纮子的尸体是怎样的惨状。

一想到那个一副好儿子模样的圭吾,正是制造这七处伤痕的始作俑者,渡濑心里就觉得一阵恶心。

“冈山那边有进展吗?”

“二宫说能想到的会杀自己父亲的人就只有久世夫妇。那家伙的想象力真是太贫瘠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就只剩下追查最重要的嫌疑人了。走吧,久世夫妇现在还住在上尾市内。”

“知道了。”

古手川握住方向盘准备开车,一旁的渡濑半闭着眼,抱着手臂,看上去似乎在打瞌睡,但是此刻他的大脑比平时更加忙碌。

“班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涅墨西斯’这家伙没有在网上或者媒体上发布犯罪声明呢?”

渡濑微微睁开双眼。

“如果那家伙的目的是对我国的司法制度进行报复,那么不让更多的市民知道他做了什么,不是白费力气吗?毕竟他做的事相当于个人性质的恐怖袭击。但是,从户野原贵美子死的那天起直到今天,网上没有任何与‘涅墨西斯’有关的信息,凶手一直保持着沉默。会不会他真正的目的确实只是报私仇呢?”

这小子总算学会用脑子想事情了。渡濑瞥了古手川一眼,然后重新浅浅闭上了眼睛。

“那么,他是想向谁报仇呢?户野原贵美子和二宫辉彦两案的交集,目前看来只有涩泽法官一个人。但是如果他是想向涩泽法官寻仇,又为什么要杀掉囚犯的家人呢?”

“所以我才想不通啊。”

“那就再多想想。”

渡濑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找出答案绝不会罢休。这份刨根问底的毅力,总有一天会为他积蓄强大的实力吧。

“绞尽脑汁地去想,把每一个可能性都推敲到尽头。”

车子从凶案现场附近的一个水上公园左边驶过,沿着十七号线一路向北,不久,一些低矮的住宅楼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久世夫妇如今就住在这一带,过着如同隐居的生活。

久世家是一栋雅致的两层小楼,外面看上去和周围的六栋房子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时期开发出售的。除了孤零零的门灯让整栋房子看起来显得莫名萧索,这里就是一处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家。

但是,这个普通的家庭却遭遇了绝不寻常的飞来横祸。

门口的名牌上写着久世隆弘、春乃、纮子三人的名字,去世之人的名字仍然被留在门上,恐怕是由于死者家属仍未能释怀。

渡濑在门铃处告知了自己的来意,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有些阴沉的主妇出现在了门口,恐怕她就是久世春乃。

“我从新闻上看到了二宫先生去世了的消息。我丈夫正好也在家……”

春乃将两人带到了客厅,一名头发花白的男性正坐在沙发上。

“我是纮子的父亲。”

久世自我介绍道。他今年五十出头,但是由于满头的白发和深深的皱纹,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沙发上有好几处用胶带修补过的痕迹,为整个房间平添了几分寂寞。

“您是为了二宫先生的案子来的吧?”

“大晚上的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因为牵扯到了杀人案件,所以我们要一一对有关人士例行问话。”

“所有,意思是也包括那个男人吗?”那个男人是谁,是不言而喻的事。

“我今天见过二宫圭吾了。”

“听说自己父亲的死讯,那个男人是什么表情?”久世满怀期待似的勾了勾嘴唇。

“非常难过的样子。”

“是吗?”对方满足地轻声叹了口气,“很难过吗……不错,不错。”

“您很在意二宫的反应?”

“您恐怕会觉得我是个恶毒的人,不过听了这个消息我确实心情愉悦。当然,被杀害的那位父亲的确很可怜,但是只要能让那个男人痛苦多一分,我就高兴。虽然,我也会因为自己这种恶毒的想法而厌恶自己。”

“您不恨二宫辉彦本人吗?”

“说实话,刚出那件事的时候是恨的,如果那个男人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也就不会出那种事了……但是后来看着媒体和舆论那样攻击二宫先生,我渐渐地就觉得,他也不过是受害者之一罢了。”

“受害者……”

“骚扰电话、家里被人贴纸、网上的中伤诽谤,虽然程度的轻重不一样,但是二宫先生和我们遭遇的事情几乎是一样的。”

春乃在久世身旁坐下,也加入了对话之中。

“为什么世人会如此残忍?如果说骚扰凶手的家人还算情有可原,为什么要对失去女儿的我们也做这么过分的事?”

春乃的悲叹之中透露出来的,事实上也不是什么太少见的事。

纮子和领子被杀的第二天开始,就有人给他们打骚扰电话,甚至散布关于他们一家的流言。

当然,不少人对他们的哀伤感同身受,对他们表达了哀悼之意,但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残忍地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久世的语气中半是愤恨,半是寂寞:

“我既不甘心又觉得羞愧……每次出门都感觉有人在恶意地嘲笑我,为此我有半年左右都不敢在白天出门。

“二审完,那个男人的最终判决确定了,我们在跟检察官商量过后,决定通过民事诉讼向对方要求赔偿。他们家支付了不到赔偿金总额一半的数额之后,就再也没打过一分钱。我们也催促过让对方尽快支付……但是后来我们得知收到的那笔钱是二宫先生的辞退津贴,他和夫人也离婚了。现在二宫先生又出了这种事,说到底,他是替自己的儿子受到了惩罚。反正那个男人在监狱里也绝对不会忏悔自己做过的事吧。

“我们没有正式见过二宫先生,毕竟是杀人犯和受害者的父母,就算见了面又该怎么相处,该说些什么呢?不,如果我见到他,大概会狠狠地揍他一顿吧。这么一想,我也不是很想见他了。最近我却常常想,如果能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也许也不是坏事,虽然现在说来已经太迟了。”

“但是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二宫圭吾!”春乃似乎想否定丈夫的话一般插话道,“那个家伙,在一审和二审完,得知自己逃脱了死刑以后,在法庭上偷偷地对着我们的方向做了个嘲笑的表情,那样子简直像个胜利者。”

“够了,春乃,不像个样子。”

“但、但是……”

“无论我们多么愤怒,那家伙也听不到。”

“但是,要是我们不一直怨恨诅咒那个男人,纮子和婆婆在地下一定会不能瞑目的。”

久世低着头,没有继续制止春乃。

渡濑感到一种难言的既视感。受害者似乎都是这样,他们不得不用怨恨去填补失去至爱后内心产生的巨大空洞,为了不忘记自己失去的东西,只能把自己的悔恨时刻铭记在心头。

但是怨恨也好,悔恨也罢,如果一直残留在心中,都会变成摧残人健康的毒药。它们会一点点蚕食人的精神,使人的肉体疲惫不堪。久世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也是因为受到了这种毒素的伤害吧。

“我需要例行询问一些问题,可能会冒犯到两位,请见谅。九月三日晚十一点到凌晨零点左右,两位在什么地方?”

“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吗?”久世自嘲般地笑了笑,“虽然我们对二宫先生并没有那种想要杀掉他的深仇大恨,但是怀疑我们也很正常。不过,警察先生,那个时间段我们两个都已经上床睡觉了。只有我们夫妻二人,所以也没有人能替我们证明。”

“那个时间段,没有人证明才是正常的吧。”

“新闻里没有详细说,不过,二宫先生到底是怎么被杀的?我听说是头部被人殴打,不会和纮子一样是被人用钢管打伤了头吧?”

“我只能说,情况确实有些类似。”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这种事是指?”

“以前,我们两个曾经谈过这样的话——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忍无可忍,决定要向二宫先生他们报仇的话,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们夫妻俩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所以想法大概也很相似。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要用钢管打烂他的头,就像纮子和母亲曾经遭受的那样’。”

“警察先生,你见过我女儿死时那可怜的样子吗?”

“没有。”

“身为母亲说来或许有些不好意思,纮子可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但是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被那个男人用钢管打得面目全非,她细长清秀的眼睛、挺拔的鼻子都被打得血肉模糊。所以,我决心如果要复仇,一定要打得对方也面目全非。”

“二宫先生遭遇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所期待的。虽然不能说完全释怀,但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和我们有同样的想法,我心里竟然奇怪地得到了一些安慰。”

从他人的死中获得安慰——渡濑想,这听起来可真不是什么令人舒适的故事。

“对着你发牢骚真不好意思,但是警察先生,为什么那个时候法院没有判那个男人死刑呢?如果那个男人被判了死刑,我们夫妻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吧。二宫先生虽然会伤心一段时间,但是也就不会遭人毒手了吧,甚至可能不会和夫人离婚。放过那一个男人,却导致了这么多其他人受到伤害,这种判决到底有什么意义?”

春乃也用热切的眼光盯着渡濑看,无言地附和着自己丈夫的话。

渡濑明白他俩想听到的是什么,他们希望从自己这个警察的口中明确听到一个结论:那场官司是误判。

“抱歉,久世先生,我们警察只负责从抓捕犯人到将他们移交检察厅为止的工作,我没有资格评价法院的功过。”

听了渡濑这话,久世夫妇双双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说起来,二位是否有听说过‘涅墨西斯’这个词?”

“‘涅墨西斯’……”

久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又与春乃对视了一眼,而后摇了摇头。他的动作十分自然,看上去丝毫不像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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