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遇到不正派的人，就跟你一样。”

晒得黢黑的大叔盯着秋叶胸口的刺青，嘴里这般说道。这样的自己有种贫民窟老大的派头。

大河内太，四十岁。他在大型人力资源公司夺得了第一的业绩后，不知为何搬到了牟黑市，作为研讨会的讲师在东北各地东奔西走，算是怪人一个。

“不好意思，没想到大学里还有这么精壮的家伙。”

他那刷得光滑溜溜的牙齿闪着白光。

“哪里哪里。”青森挠了挠头。

如果头衔是作家和黑帮的话，连门都不给开。于是青森自称是鹿羽学院大学犯罪学部的教授，秋叶则自称他的保镖。

“刚搬来那会儿还经常打招呼呢。大概是去年五月吧，她突然低头问我借钱了。”

牧场家的邻居似乎怕惹人注目，故意压低了声音，表情却很自豪。

“你借她了吗？”

“我回绝了。毕竟也不是慈善家嘛。后来才知道，除了我家，她好像还去了别家到处求人。从那时起，就有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在这边转悠，之后我也就没见过她。她家窗户总是拉着帘子，也听不到声音，还以为连夜逃走了呢。”

大概是为了不被讨债人找到，只得隐瞒行踪低调度日吧。大河内太用粗壮的手指拉开百叶窗，将目光投向邻家。

“您有孩子吧？上几年级？”

青森望向大河内家的庭院说道。那里有一排可爱的坟墓，泥土上插着小树枝，或许是仓鼠死了吧。实际上下落不明的两人也被埋在里面——这样的妄想也太过头了吧。

“从春天开始就上五年级了。虽说没有来往，但也很受打击。请尽快查明凶手，把这句话告诉那些磨磨叽叽的警察吧。”

青森煞有介事地绷紧了脸。

“再问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怪兽一样的女人在附近游荡？”

“怪兽一样的女人吗？”大河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没，我记不得了。”

他像好莱坞的演员那样耸了耸肩。

倘若出现在学校的女性是为了寻找卷生，那就极有可能追到他家里来。虽然期待着邻居的目击证词，但似乎没有那么顺利。

“差不多了吗？我这边预定六点钟和乌洛波洛斯的社长有个饭局。”

大河内说了个从未听过的公司名字。抬头看了眼电动古董钟，时针正指向五点。

“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不像怪兽也可以，您有没有见过什么印象深刻的可疑人物呢？”

“没，我也不可能成天监视邻居。而且从一号到十五号，我们全家人去了芬兰，这期间就算有可疑的人来，我也没法知道。”

秋叶是十六日那天来讨债的，所以他是在前一天回国的。

“您的孩子还在上小学吧？”

“嗯，学校那边我给他请假了，因为十岁的冬天就只有当下嘛。”

有钱人做事的风格就是不一样。

青森无意间朝玄关深处瞥了一眼，只见高高的底座上稳稳地摆着一个大鱼缸。虽然配有价格不菲的灯具和加热器，里头却空空如也。他应该是那种有钱就花，花完就腻的类型吧。

“够了吧？我的工作全靠信任，迟到是不允许的哦。”

“感谢您的协助。”

青森谦恭地低下了头，大河内露出广告里那样殷勤的笑容，随即掩上了门。

“白跑一趟啊。”

“有个好消息哦，门口的古董钟慢了。”

青森笑眯眯地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9:15。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那个大叔搞丢了一个客户。”

*

“监控探头拍下了凶手杀人的瞬间。”

晚上十点，接到滨鼠“有新消息”的联络后，秋叶和青森接连两日造访了“破门屋”。

“犯罪现场在牟黑医院的停车场，凶手的长相也拍得很清楚。”

滨鼠警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A4纸，黑白照片好似拉洋片般印在上面，掀开纸张一看，只见一辆厢式车停在夜晚的停车场一隅。

“是偷来的车。”

灯熄灭了，有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双手握着绳子一样的东西，无檐帽压得很低，长长的雨衣遮住了其巨大的身躯。

可疑人物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向车后走去。靠近车灯的一瞬，背影在黑暗中显现出来，波浪卷的头发披在肩上。

“是个女人。”

青森嘟囔了一句，滨鼠警察也跟着点了点头。

可疑人物打开后备厢，将绳子缠在某个粗大的东西上，向左右两侧拉扯。她像静态图像一样保持着姿势，继续勒紧绳索，似乎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到这里大约两分钟。”

说完这句话，可疑人物松开绳索，关上后备厢，回到了驾驶座。前大灯亮了，厢式车驶离了停车场。

“录像时间是二月十九日晚上十一点十五分至十八分。看不清楚后备厢里的情况，似乎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正在掐人的脖子。”

秋叶和青森交换了一下眼神。

“真巧，其实我们也在追查一个大个子女人。”

青森说明了那个窥探牟黑中学教室的女人的情况。

“原来如此，是卷生的生母吗？”

滨鼠警察揭起一张纸，凝视着被车灯照到的女人的背影。

“她挨了老师一顿打后，仍不肯罢休地跑去见儿子，表明自己是亲生母亲。卷生对自己身世的秘密感到吃惊、困惑和愤怒。哪怕是负债累累的瘾君子，只要是自己的母亲，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和那个女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于是——”

话题无法继续了。为什么会冒出那具稀奇古怪的尸体？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解释不通。

“我有个问题。”青森拿起照片。

“如果这个女人是凶手，那么后备厢里的就是洞子了，凶手为什么要在医院停车场杀死她呢？”

“在哪儿都行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到不会被人看见的鹿羽山再杀更安全，现在已经被监控探头拍到了。如果还有其他事情非要来医院一趟倒也可以理解，可她刚掐完洞子的脖子后就立马离开了。”

“凶手明知有监控探头，还故意来停车场吗？”

“没错，可能是为了引导别人以为这里是杀人现场，有意让监控探头拍到的吧。”

洞子的脖子上有两种勒痕。一种是遇害时造成的，另一种是死后造成的。如果凶手在停车场掐脖子是在演戏的话，那么第二种勒痕也就有了解释。

“凶手是打算欺骗警察吧。”

“卷生的亲生母亲有消息吗？”

“当然有。”滨鼠警察翻开了笔记，“蛭田万里，五十岁，住在鹿羽市北的伊贝市，两年前跟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再婚，现在在丈夫的公司帮忙。”

“年纪差得有点儿多啊，是正经公司吗？”

“不知道，是一家运营线上旧货店的公司，名叫乌洛波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