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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神广播 作者:白井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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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天翁在屋顶上跳舞,指爪抠金属般的憋闷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乌洛波洛斯有限公司的办公室位于伊贝湾湾头成排的仓库的一角,红色的旗子上写着“卖旧货就找乌洛波洛斯”。墙上画了一条咬着尾巴卷成一团的蛇。 “不好意思,社长从不跟没有预约过的人见面。” 来到窗口的时候,只见围裙小哥正在揉着通红的眼睛。他后颈的发际线很长,耳郭上开满了洞,大概是那种弹着便宜的吉他骗女人的类型吧。 “如果是估价的话,这边请。” “社长不来的话,就让社长的女人来吧。” “您是专务董事吧?有过预约吗?” “没有。” “那请您先预约吧。” “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吧。” “我们只能告诉认识的人。” “要我把信天翁塞你屁股里吗?” 经过一番“豁达”的交流之后,小哥从事务所里取来了电话分机。 “您可以用这个联系社长。” 青森接过分机。 “喂。不不,我不是黑帮的人哦,我是鹿羽学院大学犯罪学部的,您是社长蛭田永人吗?” 秋叶也把耳朵凑了过去。对方好像正在开车,能听到对向车行驶的声音。 “我们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请问您有什么事?” 虽说语气彬彬有礼,但声音挺有魄力。似乎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是以前的黑帮组员吗? “是在鹿羽山发现母子尸体的事,听说尊夫人万里好像一直在纠缠受害者牧场卷生,您知道这回事吗?” “跟万里没有关系。” “请回答我的问题。”蛭田沉默了数秒。 “嗯,我知道。” “二月十九日,也就是上周一晚上十点左右,万里夫人在什么地方?” “我想她大概在家睡觉吧。” “蛭田先生见过被杀的牧场洞子吗?” “见过。不过,不是我主动接近的,是那个女人托我办事,说要卖掉闲置的婴儿车和床,我就去收购了。后来,万里看了顾客登记簿,才发现那是前夫的房子。” 大概是这个契机,她实在不堪忍受与孩子们生离的思念,所以就跑到学校去见儿子了。 “你见到洞子女士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已经一年多了,我记不大清。不过,我还记得他们生活困顿,电被停了,孩子们瘦骨嶙峋,可怜得很。那人是在毒品上散尽家财了吧。” 蛭田只会在谴责洞子时变得饶舌。 “我想找万里夫人问话,请问她在哪里?” “我想大概在家里吧。” 蛭田告知了去他家的路线,距离事务所大约有三百米的距离。 * “秋叶先生,谜题终于解开了。” 在前往蛭田家的路上,青森这样说道。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是的。” “把尸体塞进尸体的理由呢?” “当然,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我们即将前往的房间里,是个极度自以为是、有暴力倾向的人物,可能会遭遇危险。” “那没事。”秋叶从夹克里掏出手枪。 “万一发生紧急状况,我就开枪毙了他。” “这是最坏的情况,要是有人从屋子里出来,我会问他是不是凶手,一旦知道是凶手的话,请秋叶先生务必出手制住他。” “那先商量好一个信号吧。” “这样好了。”青森竖起了大拇指,“这是猜中的信号,抓住他!”然后他又将大拇指指向下方,“这是没猜中的信号,别动手!” “那不就暴露给对方了吗?只有我方理解的信号才有意义吧。” “这样如何?”青森把大拇指横向一边。“往右就是对!往左就是错!” “太敷衍了!给我重新想一个!” “那么向右弯就是积极的信号,中了!干得漂亮!真棒!就是这些。向左弯则正好相反,没中!开什么玩笑!太差劲了!这样。” “真是万能啊。” 青森正想弯手指的时候,要找的那栋房子映入了眼帘。白色的墙壁十分耀眼,让人恍若在爱琴海海岸。车库里停着一辆锃光瓦亮的奔驰车,看起来派头十足。 两人按下对讲机告知了来意。 “请先进庭园来,我稍后就来。”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铝制闸门静悄悄地升了起来。秋叶和青森穿过庭院,向玄关走去。 “话说你怎么知道凶手在蛭田家?” “秋叶先生一看就知道了,瞧。” 青森踩在铺路石上抬起了头。伴随着开锁声,大门打开了。 “咦?” 秋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人有着像铁桶般粗壮的身体,美丽到毛骨悚然的脸庞,仿佛是将洋娃娃的头粘在了女摔跤手的身体上,异样的相貌与死去的牧场洞子一般无二。女人此时正握着门把手。 这也太扯了,牧场洞子和蛭田万里是双胞胎吗? “不是哦。”青森像是看穿秋叶的心思般低声说道,随即转向了女人,“冒昧问一下,牧场洞子的家里为什么这么昏暗呢?” “你认识我吗?” 女人应道。她的右手握着一根拐杖模样的棍子。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森转过身来,拇指弯向左边,这是不要动手的意思吗?从秋叶这边看过来是左,从青森这边看过来是右,根本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用嘴说,是哪一个?” 女人突然举起了棍子,朝青森的后脑勺戳了过去。随着“啪”的一声,青森跪倒在地。 “喂,什么情况?” 女人再次举起棍子,前端有类似插头的凸起,是电鞭。 秋叶慌忙背过身去,可闸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下来了,中圈套了吗? 就在他将手伸进外套的时候,脖颈处传来像是敲入五寸钉般的剧痛。 * 远处传来了信天翁憋闷的叫声。 后颈隐隐作痛,脊背和屁股都凉飕飕的。秋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唯有天花板透着朦胧的月光,空气中弥漫着盛夏垃圾堆放处特有的难闻气味。 秋叶被铁栅栏围了起来,这里似乎是牢房。 环顾四周,除了青森之外,还有一个只穿着内衣的男人倒在地上,只见他眼窝凹陷,邋遢的胡子覆满了脸颊,是陌生的面孔。秋叶拉起男人的胳膊一看,上面并列分布着几个针扎的痕迹,皮肤寒冷如冰,对方显然已经死了。 秋叶拍了拍躺在一旁的男人的脸颊,体温仍在。拍打了两三通后,青森嘟嘟囔囔着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 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着。 “有信天翁的声音,应该是在乌洛波洛斯仓库里头的某个角落吧。刚才那个女人把我们关起来了。” “想起来了。秋叶先生,你为什么不制住她呢?我好不容易做出了朝右的手势。” “在我看来是朝左。” “哦,那就从发信号的人看到的方向来判断吧。” “可是已经晚了!” 这时传来“嘎啦嘎啦”拖拽重物的声音,灯光照向了这里。秋叶立刻把手伸进夹克摸了摸,手枪已经被拔走了。 “狗狗们醒了!阿万!” 一个年轻男子打开仓库的门走进来,他左手拿着手电筒照着铁栅栏。正是秋叶去找牧场洞子讨债时家里的那个年轻人。 “你不是阳太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闭嘴吧,蠢狗。” “狗在哪儿?” “说的就是你们,在别人家嗷嗷叫个不停。” 年轻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跟洞子一模一样的女人,两手各握一根电鞭,摆出一副吃牛排的姿势。 “我们是被关禁闭了吗?”青森举手问道。 “被我们关禁闭喽。这里是犬类矫正机构,专门教育那些不守教养、没有常识、没法融入社会的不配称为人的野兽。” “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女人用右手的鞭子抽打秋叶的头,随即把左手的鞭子捅进了翻倒在地的秋叶的喉咙里。秋叶眼前火花四溅,感觉就像是被人往食道里灌了开水。 “怎么可能放你出去!身为野兽,却专门破坏别人的事,不管给多少赔偿金,舔多少地板,到死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们在干什么?” 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少女从外面走进来。步波在栅栏前停下脚步,脸一下僵住了。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你认识这些人吗?” 拿着鞭子的女人摆出一副既不像笑也不像怒的表情。步波突然开了口,左右摇了摇头。 “不认识。” “不对吧,步波,我们不是一起解过谜吗?” 青森紧紧地攥着铁栅栏。 “你认识的人没几个像样的。除了赚钱,一点儿才能都没有,所以才交不到正经朋友,你是这个家里的瘟神。” “可以问一件事吗?”秋叶抬头看着步波,吐了一口积在嘴里的血,“这只是我的猜想,你是不是被这两个家伙夺走了钱?” 步波一动不动地僵住了。 “跟这种只把女儿当取款机的家庭还是断绝关系的好。” “阿万,让这家伙闭嘴。” 男人大叫起来。女人挥舞着电鞭。脊梁骨传来了折断般的剧痛,秋叶只能咬紧牙关忍耐着。 “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过上还算体面的生活,我从保险销售员改行进了黑帮,这话绝对错不了!” “狗就别废话了!” 一记枪声响起,水泥在距离秋叶脸颊几厘米的地方迸裂开来。 “够了。”步波说道,朝拿着鞭子的女人伸出了手,“我会杀了他们。” 女人兴致索然地“哦”了一声,递过一根鞭子,男人也放下了枪。步波右手握着鞭子,站在铁栅栏前。 “一人四百万,两人加起来八百万,怎么样?” 青森吹了声口哨。 “出手可真阔绰啊。” “你不给吗?” “我帮你全付了。”秋叶装腔作势地说,“这么小气干吗,要给就给一千万吧。” 步波嘿嘿地笑着,背对着栅栏,像拍肩膀那样拿着鞭子,往男人脖子上一敲,男人摔倒在地,手枪在地板上滑过,步波伸出了手。 “去死吧,瘟神!” 就在步波即将拾起手枪之前,女人朝她的左臂挥了一鞭,随着“啪”的一声厉响,步波蹲在了地上。 鞭子接连挥舞了两三下。 “不,不要——” 步波骨碌一下转过身体,从腹侧伸出胳膊对着女人举起了手枪。 “什么?” 女人怔怔地张着嘴,一脚踩空摔倒在地,步波霍地站起来,将鞭子戳向女人的胸口。 等回过神来,男人和女人都已躺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 “没……没事吧?” 青森的目光隔着铁栅栏追逐着步波。 “没事,我最擅长欺骗傻蛋。” 步波拿掉左臂,从毛衣袖子里伸出了真正的胳膊。她摸了摸男人的夹克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铁栅栏的挂锁被打开后,秋叶和青森跨过陌生男人的尸体走出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点儿告诉我。” “在那之前先报警吧。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步波小姐。” 青森把手伸向月光,回头看向步波,嘴里嘟囔道: “老实说,离截稿期已经没几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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