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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  作者:村上春树

虽说是小镇上的图书馆,可既然就任了馆长之职,我估计自己恐怕就不得不四处去登门寒暄、拜访大人物,并为此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我对这一套“社交”尽管不算擅长,但毕竟是职责所在,非做不可的工作还是要尽力而为,不出差池。我毕竟也在公司里干了二十多年,一旦需要,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然而与我的预期相反,这种情况一次也不曾发生。我从未被介绍给这座小镇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从未去拜访过任何一个人。司书添田向全体做兼职的女子(话虽如此,加起来也只有四个人)介绍了我这个新上任的图书馆馆长,大家围着桌子一起喝茶,吃纸杯蛋糕,每个人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仅此而已,委实简单至极。

这样的展开自然是正中下怀,却又有点儿索然无味。我满心茫然,疑心自己是否错过了某个重要而必需的环节。

有一次,我和子易先生两人在馆长室里喝红茶时,我决然地向子易先生问道:“我想,既然这家图书馆被冠以‘Z镇’之名,我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镇政府,向他们打一声招呼呀?”

子易先生听了此话,小小的嘴巴半张着,面露仿佛误把一条虫子吞咽进了喉管深处似的表情:“啊?您说的打一声招呼是……?”

“就是说……见个面认识认识,万一以后碰到什么事,跟镇上的头头脑脑熟识的话,是不是更好一点儿呢?”

“见面认识认识?”他不知所措似的说道。

我沉默着,等待子易先生继续说下去。

子易先生似乎颇为尴尬,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这个嘛,嗯,大概就不需要了吧。这家图书馆实际上跟镇里没有任何关系。图书馆是自立的,不隶属于任何机构。尽管名字上有‘Z镇’两个字,那是因为更改名字在手续上有着种种麻烦,所以才沿用了下来。所以您根本不必到镇里去拜访、打招呼。那样做的话,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加麻烦。”

“我不需要去拜访一下理事会,打个招呼吗?”

子易先生摇摇头:“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机会。理事会差不多从来不开会。以前好像也告诉过您,要之,那只是个徒具形式的理事会。”

“徒具形式的理事会?”我说。

“哈啊,正是。”子易先生犹自面浮笑意,说道:“共有五位理事,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意这家图书馆。仅仅是出于制度上的需要,把名字借来一用而已。所以嘛,嗯,您不必去打招呼啦。”

我莫名其妙。由徒具虚名的理事会运营的图书馆。

“万一有事需要找人商量时,我到底该跟谁商量呢?”

“有在下在呢。甭管什么事,不明白的话就问在下好了。在下会回答您。”

话虽如此,可我连他家的地址、电话号码、电子邮箱地址都一无所知。该怎么联系呢?

“在下大概每隔个三天就会到这里来露个面。出于一些原因,不能每天都来,不过三天一次还是能做到的。有事的话,跟在下说就行。”子易先生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道。

“而且,呵呵,还有添田在呢,她大概会帮助您的吧。差不多的情况,她都了如指掌。所以,您没什么可担心的,对的,完全没有。”

我问起了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事:“可是,要维持图书馆的运营,当然需要相应的费用。虽说是一家小规模的镇营图书馆,但也要水电费、人工费,每个月采购书籍也要费用。如果理事会不发挥任何功能的话,那么到底是由谁来负担、管理这些成本的呢?”

子易先生抱着双臂,稍稍露出为难的神情,略一沉吟,然后说道:“这些事情,您在这里日常工作下去的话,就会渐渐明白的啦。就好比天亮了,阳光就会从窗口照射进来一样。不过现在呢,您别太介意这种事,姑且先把这里的工作程序熟记在心,再让身心习惯这座小镇。眼下嘛,呵呵,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担心。没事的。”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激励爱犬一般。

就好比天亮了,阳光就会从窗口照射进来一样,我在脑袋里重复道。十分精彩的形容。

作为新上任的图书馆馆长,我最先着手的工作之一,就是掌握这家小镇图书馆的阅览者们在馆里阅读什么书,又借什么书回家去阅读。通过这么做,可以判明今后购买图书的倾向,图书馆运营的方针也就呼之欲出了。然而,为此必须手工操作,逐一查阅手写的阅览记录和借阅卡,因为图书馆的所有阅览与借阅手续均未使用电脑。

“在我们图书馆,这种记录都不使用电脑。”添田向我说明道,“全部都用手写。”

“就是说,这里完全不用电脑喽?”

“是的,我们不用。”她说道,似乎理所当然。

“可是,手写太费时间,而且不便管理呀。用条形码的话,只要扫一下就完事了,又无须场地保管文件,资料也容易整理。”

添田用右手指尖调正眼镜,然后说道:“我们这里是一家小图书馆,并没有大量的书籍被阅览和借阅。用传统的方法就足够做好工作了,不管做什么都不怎么费事。”

“那么,你的意思是今后也一直像现在这样就行喽?”

“对。”添田说道,“这是从前就定下来的,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这种做法更加人性化,不是很好吗?阅览者方面也从未因此表示过不满。不使用机器的话,技术问题也就少了,不会产生多余的费用。”

图书馆里没有安装Wi-Fi设备,我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上网。但是我本来就没有需要定期收发邮件的朋友,而社交网站之类更是与我毫不相干,所以我并未感到过不便。加之去了图书馆,就能在阅览室里读到好几种报纸,因此也没有必要上网查阅信息。

于是我便逐一翻阅堆放在馆长室写字台上的手写书籍阅览登记册和借阅卡,把这家图书馆大致的活动情况输入大脑里。话虽如此,通过这种调查作业,我并未能获得什么惊人的有益信息。被阅览、借阅次数最多的书,基本上都是应时的畅销书,差不多全是实用书,再不就是轻松的娱乐读物。然而,偶尔也有人借阅陀思妥耶夫斯基、托马斯·品钦、托马斯·曼、坂口安吾、森鸥外、谷崎润一郎和大江健三郎的小说。

虽然小镇的一大半居民都称不上热心的阅读爱好者,但其中(尽管恐怕为数甚少)也存在着一些把上图书馆作为日常习惯、积极向上、拥有旺盛的求知欲、真正勤于读书的人——这就是经过一番耗时费力的手工操作之后,我所得出的结论。其比率与全国平均值相比是值得庆贺还是应当慨叹,这还无法判断,而我只能把它作为“眼前的既成事实”接受下来。因为这座小镇(至少在目前)是作为一个与我的意志和期盼毫不相干的现实而存在着、运转着的。

一有空,我就在图书馆里转来转去,检查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籍的状态。有损坏的就修补,所收录的信息太过陈旧的、内容让人觉得大概不会有人再感兴趣的就处理掉,或者收到后面的仓库里去,再补充新的取而代之。我还会核对新书出版目录,选购可能引起来馆读者兴趣的书。每个月被划拨来用于购买新书的预算比我想象的要宽裕(尽管不能说充足),这一点让我颇为吃惊。

与书籍打交道,是我在迄今为止的整个人生中日日经营的行当,这种新的日常带给了我新的喜悦。在这里,我没有上司,还不必系领带。既没有烦人的会议,也没有接待任务。

我同添田及做兼职的女子们频频交谈,商议这家图书馆今后应该怎么办。我提出了几项小提案,但她们似乎不太喜欢有新的方针和规定面世。“一切都照现在这个样子不就蛮好的吗?”“读者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呀?”她们说。“所以不必硬要改变现在的做法吧。”她们说。尤其是对引入互联网,她们全体表示反对。要之,她们就是要原封不动地坚持子易先生铺设好的既定路线。

然而,我积极地整理书架,按照新的方针重新调整藏书——使之现代化,她们对此并没有主动发表感想和怨言。这项作业被完全委托给了我。也许她们只是没有特别关心这种事情。排列在书架上的书籍的内容构成如何,读者会喜欢什么样的图书,对她们来说这难道是毫无所谓的事吗?——我常常会产生这种印象。尽管她们干起活儿来勤勤恳恳,看似很高兴在这家图书馆工作的样子。

我平时几乎没有直接同来图书馆的读者接触的机会,也没有与他们交谈过。我就如同根本不存在一般。到图书馆来的读者们知不知道图书馆馆长已经换人了呢?我甚至连这一点都无从判断。自从到任以来,我没被介绍给任何人过,也没有任何人找我说过话。我觉得,除了在图书馆工作的几位女性,对于我这个新人的出现,这座小镇的人们似乎没有一个人表示过注意和关心。

小镇如此之小,图书馆馆长由子易先生换成了我这件事,只怕尽人皆知了吧。这种消息是不可能不被四下传开的。况且,据我所知,住在这种人员流动极少的小地方,人们对从大城市搬迁而至的新居民,不可能不抱有好奇心。

然而竟无一人在表情上有过丝毫的表露。人们满脸理所当然的神情,来到图书馆,举手投足与平素一般无二,当我出现在阅览室里时,甚至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他们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认真地读报,看杂志,或是翻阅着从阅览室借出来的书,当我从旁边经过时,也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反应。简直就像事先约好的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东猜西揣起来。人们当真没有发觉作为子易先生的继任者,我已经到这家图书馆上任了吗?抑或基于某种理由——至于那是怎样一种理由,我无从揣测——他们决心将我当作“不存在物”而对我视若无睹,对我置之不理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手足无措。固然,眼下并没有因此在现实中出现过什么不便之处。有了子易先生和添田的协助,我正在顺利地逐渐掌握工作要领。所以我便摆出一副坦然置之的姿态:“随它去吧,一切都会稳定下来的。”就像子易先生所说的那样,种种事物慢慢地都会水落石出的吧。就好比天亮了,阳光就会从窗口照射进来一样。

图书馆早晨九点开馆,傍晚六点闭馆。我每天八点半上班,傍晚六点半下班。而早晨开门,傍晚关门,则是司书添田的任务。我也被给了一套钥匙,但我几乎没有机会用它。负责关窗锁门原就是她的职责,我便一仍旧贯,把这项任务全权交托给了她。早晨我来上班时,图书馆已经开门了,添田正伏案而坐;傍晚我下班离馆时,添田仍然在伏案而坐。

“不必介意,这是我的工作。”见先于她下班离馆的我面露歉意,添田便这么说道。

看到添田这副样子,我不禁回想起了高墙环围的小城里的那座图书馆。在那座图书馆,开门和关门也同样是“她”的职责。那位少女郑重地随身带着一大串钥匙。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在那座图书馆,她锁上大门后,我会徒步送她回家。沿着夜间的河滨道路,我们朝着职工地区默然地迈步。

然而生活在这山间小镇的我,当图书馆闭馆后,却是孤独一人沿着河畔小道走回自己家里,双唇紧闭,沉湎于漫无边际的思虑之中。身边虽然有清流的水声,却没有河柳枝叶的沙沙声和夜啼鸟的啼鸣声。子易先生说过,“到了秋天甚至还可以听到野鹿的鸣叫声”,可是我连那也没有听到。鹿鸣恐怕要等到秋深之后吧。不过细细想来,野鹿的鸣叫声是什么样的,我并不知道。野鹿的鸣叫声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就任图书馆馆长一段时日之后,有一天,添田领着我在图书馆内参观了一遍。这是一幢天花板很高的庞大建筑,从前这里经营过酿酒业。酿酒厂搬迁到新址之后,老房子被废置了很久,无人使用,但因为是珍贵的有年头的建筑物,拆毁了太可惜,于是人们创立了个基金会,让这座古老的酿酒厂脱胎换骨,转型成了图书馆。

“那大概花了很大一笔钱吧。”我说。

“那是啊。”添田稍稍歪了歪脑袋,说道,“不过土地和建筑原来就是子易先生的所有物,他把它们悉数捐给了基金会,所以这部分费用就不用花了。”

“原来如此。”我说道。这下就一清二楚了。这家图书馆实质上就等于是由子易先生个人所有、运作的。

这座建筑后一半未用作图书馆的部分,房间布局错综复杂,走马观花似的只看一遍的话,无法完全把握其整体构造。有曲折迂回的暗廊,有细微的高低落差,有小似猫额[日本人形容窄小,爱说“像猫的额头一般”。——译者注]的中庭,有谜一般的小屋子,还有堆满了用途不明、奇形怪状、古色古香的器具的库房。

房屋的后面有一口很大的古井。井口上盖着很厚的井盖,上面压着块大石头(“这是为了防止有小孩子拉开井盖,不小心掉下去。”添田解释说,“因为这口井非常深。”)。后院的一隅,还供奉着一尊表情和蔼的石雕地藏菩萨小像。

“为了改建成图书馆,大致做了一番翻修。不过因为预算有限,只能修缮其中的一部分。”添田说,“所以才会像这样子,现在没有利用的部分、没法儿利用的部分,就不去动它,保留了原样。我们目前只把整座建筑的一半左右用作了图书馆。当然,哪怕只让我们使用一半,也已经非常难得啦。”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可以说是不夹杂丝毫的感情。与其说是中立,不如说是害怕有人偷听似的,带有一种紧张的余音(以至于我不禁环顾了四周一圈),弄得我判断不出她对这座建筑物的情感究竟是否定的还是肯定的。

上下两层的建筑,一楼部分为杂志厅、图书阅览室、书库、仓库、作业间。作业间用来制作各种卡片和修补图书。作业间的中央有一张用很厚的木材做成的作业台(恐怕是当年酿酒厂时代用于某种特殊用途的旧物),上面杂乱无章地放着些修补图书需要的各种工具和各种事务用品。

供来馆读者们使用的阅览室呈高大的天井状,开着好几扇采光用的天窗,但是其他房间里几乎没有窗户,空气里总似有点儿凉丝丝的感觉,带着湿气。这些房间可能曾经被用来贮藏各种原料。

普通读者上不去的二楼部分,有一间小巧别致的馆长室(我就是在那里度过很多时间的)、一间拉着厚厚窗帘、略显昏暗的会客室,以及职员休息室。会客室里摆着厚重的布面沙发与安乐椅套件,但据说这个房间实际上几乎没有机会被使用。“如果愿意,您就在沙发上睡午觉也行。”添田说。可是这个房间里灰尘弥漫,散发着已被遗忘的旧时代的气息。而且窗帘和沙发套件面料的色调里,似乎总有一种凶险的感觉,仿佛把过去在这里发生过的事件中的不适当的秘密吸噬了进去。哪怕哈欠连天昏昏欲睡,我也是不愿意在那里午睡的。

供职员使用的休息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般被称作“休息处”。里面有衣帽柜,有一个很小的厨房,有一套简单的餐桌椅。虽然不是“男子免进”,但实际使用这个房间的仅限于女性。她们在隔板后面更衣,说悄悄话,吃带来的点心,喝红茶和咖啡。她们愉快的笑声甚至时不时地会传到我的房间里来。

不妨说,那个“休息处”成了她们的圣地,除非有非同小可的要事,我一般不会去拜访走廊深处的那个房间。在那里进行着什么样的交谈,我当然无从知晓。恐怕我这个人,也承担起了她们闲谈话题的小小(希望是天真无邪的)一角。

我在图书馆的日子,就这样平平安安地悄然流逝。日常业务的实际部分,由以添田为中心的女子团队稳稳当当地为我处理,而作为馆长我非做不可的工作,也算不上棘手的难题,无非就是管理书籍的进进出出,确认日常的金钱收支,做几个简单的审批裁决而已。

正如子易先生一开始就说过的,虽然图书馆表面上挂着“Z镇图书馆”的名号,但镇里根本就不参与图书馆的运营,所以极少出现我不得不跟镇政府联系的局面。而且这种时候,就算我打电话咨询镇政府文教科,负责人的反应虽然不能说是冷漠,但每每也是敷衍塞责,不管商量什么事,都摆出一副“诸事悉听尊便”的态度。甚至给人以镇政府努力要同这家图书馆尽可能地撇清关系的印象。虽然镇政府似乎对我们倒也并非心怀恶意,但至少感觉不到其要同我们构建更为友好的关系的姿态。这是为什么?我无法理解。

然而从结果来看,这对我来说反倒是求之不得的状况。不论是多小的乡下小镇,官僚主义都在所难免。不对,越是小的政治组织,争权夺利、抢地盘之类反而越加激烈。能够对这样令人心烦的部分避而远之,基本上是值得欢迎的事体。

子易先生就像他自己预告过的那般,隔三岔五地就会来馆长室一次。他露面的时间每次都不相同,有时候一大早就来,有时到黄昏时才来。我们亲切地交谈,但是子易先生始终如一,几乎从来不谈及自己。他住在哪里?靠什么为生?对此我一无所知。我心想此人大概不愿意谈论私生活,于是我也从不主动向他打听。他语气沉稳(并且有点儿奇特)地谈及的,仅限于与图书馆运营相关的公务。

子易先生走进馆长室后,首先就是脱去贝雷帽,细心地调整好帽子形状,放在写字台的一端。那位置总是精确地在同一个地方,朝向也相同。仿佛万一把帽子放在了别的位置、弄错了朝向的话,就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一般。在完成这项细致的作业期间,他一言不发,紧闭双唇。仪式在沉默中庄严地进行,直到完成之后,他才面露笑容,跟我打招呼。

他永远穿着裙子,然而自腰部以上倒是穿着普通的,甚至不妨说保守的男士服装。纽扣一直扣到颈脖为止的白衬衣,中规中矩的粗花呢上衣,墨绿色、无花纹的西装背心。虽然不系领带,但他总是身穿一丝不乱、稍显老派,但一望便知整洁的衣服。这种正常至极的中老年男子着装,与裙子(外加紧身裤)的搭配,任怎么看都难说协调融洽,可是其本人似乎对此毫不介意。而小镇上的人们恐怕是长年看惯了他这身装扮,也不再一一介怀了。

我在Z镇的日子就这样悄然流逝了去。我接纳了新的日常,一点儿一点儿地让身心都习惯了它。残暑已尽,秋意日深,环绕小镇的群山被色调各异的红叶涂抹得美不胜收。休息日,我独自一人在山道上散步,尽情享受大自然所描绘的艳美无敌的美术作品。一来二去之间,冬天的预感不可避免地开始在周围飘袅起来。山里的秋天是短暂的。

“很快就要下雪啦。”子易先生回去之前,站在窗边仔细观察云的动向,说道。一双小型号的手紧紧地挽在背后。

“天空里飘荡着这种气味。这一带冬天来得早,您也差不多该准备好一双雪地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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