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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爱丽丝迷案 作者:吉列尔莫·马丁内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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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登在座位上往前挪了挪,他的目光仍然向内,在激烈地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仿佛有一大堆事实、细节和假设正如滚烫的岩浆一般,竞相涌向了他大功率的脑门。他拿起第一张照片,也就是克里斯汀给我们看的那张。 “我想我最好从头开始,或者说,从我们曾经以为的‘头’,”他说道,“也就是那次临时大会开始。当时我们都在这儿,等待着克里斯汀的到来,她在吉尔福德发现了那张纸片,将使我们第一次了解到一八六三年卡罗尔和利德尔夫人的那次争执。而那张纸片,据这里的每个人所说,顶多只能纠正已出版的他传记中的几段话,或者是在日记出版时作为脚注出现。但是,克里斯汀没有能够前来。就在会议的前一天晚上,她被一辆汽车残忍地撞倒,遗弃在路边,差点死掉。在事发的第一天晚上,我们还可以把一切想象为不幸的巧合,克里斯汀遭遇了车祸,很快就会找到肇事司机,而那说不定是个喝醉酒的学生。但我很难对其中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视若无睹。所以,当我到达医院,看见克里斯汀还昏迷不醒,必须单独跟她妈妈一起过夜时,我为她的安全感到担心,并决定报警。这是个错误。一个令人痛心的错误,让我们现在又多了两起本可以避免的死亡。不过在接下去的几天里,我几乎又为我这个决定而感到庆幸,因为克里斯汀醒过来时,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就在被撞的那天早上,她收到了这张照片,装在一个空白信封里。” 塞尔登举起比阿特丽斯·哈奇的那张照片,她瘦小而白皙的身躯被嫁接在了上过色的田园风光的背景里。 “这是第一张照片,皮特森探长通过逐一询问,很快排除了那些经常给她寄信的人。这点无疑加深了我们的怀疑——这场车祸是有人蓄意谋划的,也让我们觉得,这张照片可以被视为一种警告或通知。当我们第一次在医院里和克里斯汀谈起这个的时候,她完全不记得撞车前的情景,却很奇怪地联想到《爱丽丝》书里可怜的蜥蜴比尔,这点理查德刚刚提到了:那辆车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朝她冲过去,她‘就像火箭一样蹿上了天’。不久之后,我从前的学生雷顿·霍华德,他在警察局做鉴定工作,通过对撞车回声的几何学研究,证明了那辆车并没有试图刹车。司机是为了撞她而潜伏在那里的。所以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起带有犯罪意图的袭击。当然,这就迫使我们不得不思考那张照片的意义,它究竟有什么企图。在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情况下,这很难获知,最明显的解释似乎就是我们最早在这里给出的那个了:企图以最残忍的方式让卡罗尔的恋童癖倾向浮出水面,暴露在大众眼前,可能是想诋毁他的形象,也可能是为了打击我们兄弟会。当然,当时下任何定论都还为时太早。出于谨慎,皮特森探长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透露这张照片的存在。几天后,我们兄弟会宣布将出版卡罗尔的日记。各位一定还记得,安德森随后采访了欣奇,我们所有人的脸都出现在背景里,还出现在了本地的电视台。当时我就在想,撞倒克里斯汀的那个人无论是谁,听到欣奇狂热的计划后,他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他的意图是要威胁我们,以阻止或拖延日记的出版,那么他肯定会更加愤怒,尤其是比阿特丽斯·哈奇的这张照片并没有公开。各位也还记得吧,在媒体上,克里斯汀的事件被当作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尽管确实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企图谋杀她。很不幸,这仍然是因为在医院里看守的警察,桑顿去看望克里斯汀时被警察给拦住了。” “我过去可是一片好意,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桑顿·里维斯很气愤,“我是她的导师,总得对她负点责任吧?据我所知,她在这里很孤单。” “当然,我也很肯定是这样,”塞尔登说,“可是,欣奇知道了这件事,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他立刻就推断出医院里为什么会有警察看守,再加上他从我们这位年轻的阿根廷朋友口中套了点话,确认了那是真的。结果,就在几天后,欣奇中毒身亡。一个熟悉他的人给他寄了一盒他最爱吃的糖果,还附了一张兄弟会的卡片,只是卡片上的名字被剪掉了。那盒糖果放在出版社的信箱里,欣奇无疑会以为,这是我们集体送给他的礼物,也许是想道歉,毕竟我们背地里试图与另一家出版社谈判。只可惜,糖里下了剧毒。盒子里还藏着第二张照片。”塞尔登挑出伊夫琳·哈奇的那张照片,用左手拿着,放在第一张照片旁边。 “这第二张照片似乎建立起了一个系列。可这是个什么系列呢?乍一看,它似乎想要揭露,或者更准确地说,想要强烈谴责卡罗尔与小女孩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前一张照片还可以被视为艺术作品,用刚才的那番话为他开脱的话,那么这第二张照片——一个露出白色三角区的更小的女孩,就要露骨得多,也棘手得多。其选择的杀人手段,下毒,也显得更为激进。因为它谋杀的意图是无法隐藏或怀疑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欣奇的死似乎消除了所有可能的模糊之处,人们可以想象凶手摩拳擦掌的样子,想着这下终于可以将照片和杀人事件公之于众了。然而又没有。因为警察在搜查欣奇的书桌时,发现我们这位老朋友伦纳德还有个副业:贩卖小女孩的裸照。这些照片同样可以被视为‘艺术’作品,只是模特换成了当代人。这些照片都是用与卡罗尔一样的风格、一样的构图,甚至可能是用同样的老相机拍摄的,看上去也一样无辜,总之,与卡罗尔的照片几乎没有区别。这几乎是对我们所有人的嘲讽: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就不行了?显然,欣奇把它们售卖给一群秘密的上流社会人士,用密码将名字隐藏了起来。到了这一地步,警方不得不向上级部门报告,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但经常忘记的一件事:我们兄弟会的荣誉主席实际上是王子殿下。他从没有来参加过会议,我们也从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只有在向外国大学索要图书的时候才会把王室徽章搬出来。可是,理所当然地,这一整个恋童癖照片贩卖网络的出现,加上欣奇和我们兄弟会的密切关系,很可能会把这起死亡事件变成王室丑闻,从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因此,为了赢得调查时间,下毒致死的事实又被隐瞒了下来。或者更准确地说,警方对外发布的第一个版本,即欣奇是死于疾病,从未得到修正。这第二张照片自然也没有公开。两起袭击,两张照片。只是这个系列是什么,背后的规律又是什么?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之间有明显的不同。就连探长都说,他最开始也怀疑第一起袭击案是个男人所为,下毒案则是个女人。那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又或者是二人合谋?皮特森还告诉我们,凶手使用的毒叫作乌头碱,这似乎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一听到毒药的名字,我就想起,很久以前,在青少年时期,我看过很多侦探小说。我去查了一本医学百科全书,发现了刚才理查德提到过的奇怪的巧合:乌头碱的药效,感觉身体在变大,与爱丽丝吃了饼干后的效果相似。那么,规律是不是与《爱丽丝》书里的死法有关呢?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好好读读《漫游奇境》,看看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死呢?但是,它似乎引出了第三种可能性:也许我们应该关注一下被害者这个序列?克里斯汀遇袭时,她刚要揭露卡罗尔日记中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容。欣奇是什么时候被害的?他宣布将要出版所有的日记后不久。所以凶手是绝望了吗?不停地想在信使抵达目的地之前杀掉他们?我当时是倾向于这一假设的,所以一听说安德森想在《牛津时报》上发表一篇文章,我就为他担心起来。但就在这时,更奇怪的事发生了:我自己也收到一张照片,就放在我的收件柜里。而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没从这件事带给我的冲击中缓过来时,我又听说,在座的所有人,我们兄弟会的每个成员,包括王子在内,全都收到了照片!一下子,这轮雪崩式的照片似乎把所有可能的路都给堵死了。我们知道,逻辑数列2、4、8、16,下一项可以是32。而在拉格朗日和维特根斯坦之后,我们知道,这个数列的下一项也可以是31,或是我们想到的任何一个数字,都同样地合理[数列2、4、8、16推出下一项为31的方法:只需如下图所示将圆周上不同的点连起来,对这个圆被分割成几个部分进行计数即可。]。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想过,它的下一项竟然是所有的数字。当然,这让我到那时为止的所有想法都摇摇欲坠,也让我怀疑:我们面对的这个人要么神经错乱,要么过于狡猾。又或者,我们面对的是一种绝望的行为?也许这位公民X——我们刚才是这么叫的吧?——想一举把我们所有人都抹掉?比如说,在我们喝茶的桌子下面安个炸弹?这并非说不通,想象一下,那个X已经失败两回,现在就想制造出一个谁都瞒不住、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大结局。可我没办法完全信服这一点,尽管我以前也不相信我们的伦纳德·欣奇竟然有个二号出版社,专门印制恋童癖照片。就这一整件事,我最大的疑惑在于,我看不出我们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有嫌疑。看不出谁能做出这种事来,得做各种计划,而且造成这样级别的伤害。然而,克里斯汀毫无疑问是被车撞了,而且本意是要被撞死的,欣奇也毫无疑问是入土了。但我们还是回到那一堆照片上吧。难道没有另一种可能,做出这种无节制散播照片的行为是另一个人,与凶手作对的人,想阻止他,从而阻止下一次案件的发生?提前用照片标记了我们所有人,这样凶手就无法作案,因为被凶手当作记号的照片已经饱和从而也就失效了,下一起案件即便被公之于众,也会与照片系列割裂开来。我认为这个假设值得思考。可这个与凶手作对的人会是谁呢?理所当然的,肯定是知道照片存在的人。然而,有关照片的消息一直被严格保密,我们当中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个人当然不是我,我也不认为会是我们年轻的阿根廷朋友。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两个人了:理查德和探长自己。当然,他俩都有阻止下一起案件发生的动机,甚至连动机都几乎一样。然而,在选择寄给我们每个人的照片时,出现了一个失误,夹了一张假照片在里面,恰恰就是我收到的那张。这是个小小的疏忽,太匆忙了,没有仔细看亨利书上的注释就把照片剪下来了。我相信,理查德绝不会犯这种错误。所以我不得不得出结论,原谅我,探长先生,除了我手上的这两张,桌上的其他照片基本就是在演一场戏,是你在虚张声势,也许是出于好意,可差点把我给误导了。” 现场一片沉默,大家震惊不已,皮特森与塞尔登对视了几秒。 “是的,没错,”探长最后承认道,“政府最高层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一定得赶在事情闹大之前破案。我就想着往四面八方放狗逮兔子。不想,最先逮到的好像是我自己,而且也没能阻止安德森被杀。所以是的,我承认,我失败了两回。但也许除了拆穿我之外,你还得出了其他结论。”他说道,带着冷冰冰的礼貌,“假如我真的误导了你,你应该也找到了回去的路。那我们现在就来听听吧。” 数列2、4、8、16推出下一项为任意数字n的方法:根据拉格朗日插值法定理,必然存在多项式P(x),使P(1)=2;P(2)=4;P(3)=8;P(4)=16;P(5)=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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