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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做滑稽的人白色绵羊里的黑色绵羊 作者:双雪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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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民治·新城市文学》写的创作谈。这个刊物是民刊,主编为裴亚红老师。所谓民刊,即没有刊号,也不许售卖的文学刊物,只能在小圈子内流通。不过《民·新》一直办得很好,所采用的稿件品质很高,那阵子只要寄到,我都会马上打开看。《民·新》的稿酬也较一般期刊为高,且不耽误在其他地方发表,等于是像我这种自由写作者的额外收入。这个刊物现在换了主编,据说也发旧体诗了,我再没收到过。 这两篇小说,写作时间相距很远,大概两年,现在回头去看,好像左手和右手写出来的区别。《安娜》写于2011年,我二十八岁,在小说上刚刚有点企图心,憋口气写了个长篇,九个人物从四面八方走来,又向着四面八方失散。《安娜》是其中一个,写得最快,几乎没改,就去写一个人。过了一年,翻出旧稿来改,发现当时确实真心想要写好,所以写得不好。改来改去,只有《安娜》改得最少,发觉这是一个短篇,于是从中拎出来,当做短篇来改,才终于改了几遍,成了现在的模样。我爱安娜,她由我臆造,可是吸纳了我真挚的爱情,她是我写过的一些女性人物的胚子,好像酒的原浆,用一口大缸埋在地里,回头在上面盖了一座酒厂。我还没有信仰,常感宇宙之残暴,恶的毒液注进人的身体,有人试图用一生去挤,有人把它聚在舌尖,给挚爱的人深情一吻。在有毒的土壤里,在恶的浊水旁,也可长出小花,那花如果有那么一点美丽,就值得去写一写。证明在黑暗里穿行的人们曾经有过几刻的闪耀,用得上文学。 《大师》写于2013年,我三十岁,希望能一直写小说,事情就有些棘手,人生大事的钱东挪西凑,总算有了着落,每个细节也都敲定,一块石头落了地,至少能够看上去体面一些,有的时候体面是一种苦刑,也是一种福祉。在大事的前几天,我一口气把《大师》写完,有人说阿城的《棋王》珠玉在前,棋的事儿也许不那么好写。我觉得虽有高峰耸立,到底是别人的高峰,自己在自家院子挖些土,堆一个土丘,到底是自己的土丘。《大师》写了一种生活,也许是献祭,或者是别的,总归是一种人的生活,不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我的父亲活得不算长,可是已经赢得了我的尊敬和思念,他极聪明,也极傻,一生匆匆而过,干了不少蠢事,也被少数几个人真正爱着。没有人知道他。《大师》不是为他做传,因为完全不是他的故事,但是《大师》某种程度上是我的决心,我希望能把在他那儿继承下的东西写在纸上,如果我和他一样,无声无息地做着自己的事,然后结束,那也不错。只是曾经抵达过的灵魂的某个地方和为此流过的血,自己不应当忘记。 想起抗战时期日本人打进某城的时候,有一群伶人穿着戏服,扮成秦琼关公骑着战马去抵抗,真是滑稽的人。我希望我们都来做滑稽的人,那也许同时也是一件相当牛逼的事。 ---2014年10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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