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最后的抉择

北京1644  作者:徐小疼

紫禁城乾清宫中有一个密室;没有人知道这个密室是何时建成的,只知道累朝的皇帝们都从未开启过这扇神秘的木门。到了朱由检当皇帝的时候,一开始,他对于这个密室的兴趣并不是很大;满朝事务繁杂,他没有时间来研究这些东西。然而到了甲申年的时候,他对于这个密室突然来了兴致。他叫来王承恩,非要把这个密室打开来瞧一瞧。

王承恩自然是要阻止他的。这个密室是什么,该开不该开,什么时候才能开,祖宗都没有留下话;万一里头有什么天机,打开了,犯了天条,谁死也抵不上这个罪。但是王承恩再怎么劝也劝不掉朱由检的好奇心,只得按照皇帝的旨意,把这密室打开来看了。

朱由检进了门,看到三间屋子,都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正在失望的时候,突然看到正中的屋子的正中的地面上,放着一只红色的小箱子。朱由检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有三幅小画。

第一幅画上画的是文武百官。文武百官都披头散发,朝冠则捧在手中,身上的官服都是凌乱的。朱由检叹道:

「此殆言官多法乱耶!」

第二幅画上画的是兵将和平民。兵将纷纷倒戈弃甲,而贫穷的民众则背着残破的包袱四散逃命。朱由检叹道:

「此是军民背叛耶!」

第三幅画打开的时候,朱由检只是看着,长久没有说话。太监们看见朱由检的后背颤抖了起来,便急忙围上去看个究竟。原来第三幅画上画的竟是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短衣、光着脚的形容狼狈之人——而那人的面容,竟然和朱由检的脸一模一样。

王承恩连忙收了画,放回小箱里面,又赶紧要扶朱由检出去。朱由检甩开了王承恩,径自走出了密室的大门;砰地一声,便将相顾哑然的太监们关在了密室里。

甲申年二月二十八日的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给朱由检递上来一封奏折。

「宜使东宫监国南京,择一二老臣辅之。」

朱由检把奏折递给了王承恩,自己则对这封奏折不置可否。

早在正月初三日,东宫左中允李明睿便已经在德政殿向朱由检提出过类似的建议了。当时,朱由检召李明睿来问御敌之策。李明睿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对朱由检说道: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只有南迁一策。」

这句话说到了朱由检的心坎上。毕竟当时战事太急,清军已在山海关,而农民军正在攻打太原,眼看着都要到北京了。可朱由检手上的兵力不过寥寥数千,而军饷早已经断了许久,官军早就都吃不上饭,更别提忠君力战了。与哀鸿遍野的北方相比,富庶的江南尚未受到战祸的洗劫,从经济和社会上来说都更加稳定一些。加之北京有的行政机构南京都有,朱由检只需空着双手来到南京,便可以轻松地将自己的帝王之位继续下去。

「此事我已久欲行,」朱由检抓住李明睿的手激动地轻声说,「因无人赞襄,故迟至今。汝意与朕合,但外边诸臣不从,奈何?此事重大,尔且密之,切不可轻泄。泄则罪坐汝。」

李明睿得知了上意,便告诉了李邦华。李明睿是由李邦华推荐入仕的,而李明睿这个「南迁」的建议,毫无疑问,也得到了李邦华的指点。不过,对于是让朱由检亲自南迁还是让太子朱慈烺南迁,李邦华自己也没有主意,于是便让李明睿先探一探皇上的意思。如此看来,皇上大约是想要自己走。

「太子少不更事,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敬,不如皇上亲行为便。」

然而其他大臣却并不这么想。尽管这群大臣们自己未必愿意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明国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却坚持认为皇帝不能离开他的首都。

二月二十八日,山西已经全陷于李自成之手。朱由检焦急地在文华殿召集群臣,商议剿贼之事。李邦华估摸到了若是劝皇上亲自南迁,群臣必将激烈反对;于是便提出让东宫监抚南京,以老臣及忠爱之臣辅之。然而,兵科给事中光时亨一听李邦华的建议,立马跳起来骂道:

「奉太子往南,汝意欲何为?将欲为唐肃宗灵武故事乎?」

李明睿想要为老师开脱,又提及皇上亲自南迁一事。话语未落,光时亨又指着李明睿骂道:

「此等邪说,何以拿到殿陛之间来妄议?不杀明睿,不足以安人心!」

群臣纷纷附和。毕竟,他们更想要看到一个忠烈殉国的皇帝,而不是一个逃到南方苟延残喘的庸君。

朱由检只得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道:

「国君死社稷,朕将何往?诸臣平日所言若何?今家国至此,无一忠臣义士为朝廷分忧,而谋乃若此耶!夫国君死社稷,乃古今之正。朕志已定,毋复多言。」

于是便挥手遣散众人。李邦华关切地望着皇上,而皇上则已经背过了身去。李邦华和李明睿还想再劝一劝皇上,然而却只看到了文华殿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地关上。

而在朱由检的面前,最后一道逃出生天的门,也正在慢慢地关闭。

朱由检原本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皇帝。他是明光宗朱常洛的第五个儿子,为淑女所生,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母亲刘氏早亡,幼年时的朱由检先后被数名光宗的后妃抚养。天启二年,天启皇帝朱由校将弟弟朱由检册封为信王,于是朱由检便住进了信王府里,也不曾在大明帝国的政治核心待过一天。据传言,在朱由校接替父亲朱常洛登基的时候,十岁的朱由检远远见了穿着冕服的兄长,便问旁人道:

「这是好大官,我做不做得?」

所有人都笑话这名年幼无知的皇子,连皇上是什么样子的都没见过,竟然还想着当皇上。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六年之后,十六岁的朱由检竟然成为了朱由校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从信王府出来的朱由检,从未接受过一天系统的君王教育。他没有帝师,没有先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也没有自己培植起来的一班亲信。他所面对的,是由自己耽溺于木匠游戏的哥哥所留下来的一头年轻的他难以撼动的大虎——阉党。

先皇帝熹宗朱由校对于政事完全不感兴趣,只爱自己做木匠活,事事便都交给了提领司礼监的宦官魏忠贤去办理。久而久之,魏忠贤便得到了代替皇上决断的权力,成为了只手遮天的九千岁。宦官们一荣俱荣,成为了大明国的最高权力者。全国各地到处都是宦官的依附者们,他们贿赂宦官以求加官进爵,并为他们谱写赞歌和修建生祠。没有人忠于皇上,他们效忠的对象无非就是魏忠贤,以及魏忠贤在各个机构和全国各地的代理人们。更有传言说,魏忠贤正在准备谋求篡位,连龙袍都已经准备好了。

因此,当朱由检意外地登上皇位以后,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除掉魏忠贤。

朱由检从小被人所忽视,一直生活在皇家的边缘。而他的继位,不可谓没有幸运的成分在里面:他的长兄朱由校曾有过四个儿子,然而这四名慈字辈的婴儿,全都没有活过一岁。到了天启七年,朱由校身体已经极坏,也再无力生养儿子,于是在朱由校死后,只能由他唯一还活着的弟弟朱由检来继位了。而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管过朱由检的死活。

朱由检几乎是一夕之间从边缘来到了大明帝国的舞台中心。一切对他来说或许就像是一场幻梦;魏忠贤则是这场到目前为止还算愉快的幻梦当中的唯一的梦靥。因为魏忠贤的存在,朱由检的皇位随时都可能不保;毕竟数年以来,魏忠贤早就在全国上下大小官员当中建立了不可撼动的声威,而年轻且完全没有亲信可言的自己相比魏忠贤这只尖牙利爪的大虎,不过是一只弱小的绵羊。拥有极大权力的魏忠贤随时都可能将自己高高架空,甚至将自己吞噬之后篡位夺权。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朱由检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皇位。

而保住皇位的最好办法,就是彻彻底底地将魏忠贤连根铲除。

很显然,朱由检不可能单独完成这件事情。在继位之前,他只不过是个藩王,注定要离开北京前往封地接受软禁的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因此也就没有任何的亲信可言;他不认识任何一个文官,也没有宦官肯替他效命。他必须在这个他所不熟悉的朝廷里面尽快地找到拥有一定势力的盟友,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来扳倒威胁他皇位的魏忠贤。

于是,他找到了东林党。

一直以来,东林党一直和阉党进行着艰苦的斗争。在万历的时候,东林党的对手是齐楚浙党;同为文人的两个针锋相对的朋党在万历年间不过是打打嘴仗,互相倾轧一下,顶多也就是流徙个瘴疠之地罢了。然而到了天启年间,齐楚浙党攀附了权倾朝野的阉党以后,其与东林党的争执便不再是打打嘴仗这么简单了。阉党对于自身的声名并没有东林党那些文人那么在意,他们善于用种种残忍和卑劣的手段将反对的声音不惜一切代价地压制下去。面对阉党,东林党显然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不仅在朝廷上逐渐失去了自己的阵地,大量的东林党人甚至惨死在了阉党的手下,成为了党争的牺牲品。

东林党人恨极了阉党,正合朱由检之意。

朱由检大量地启用了东林党人,并且铁腕地处置了任何一名与阉党有勾连的人。朱由检将魏忠贤流放至凤阳,命他去为祖宗守陵,而暗中又在路上派去密探,让他们逼迫魏忠贤自我了断。轰轰烈烈的倒阉行动登时在全国上下掀起了一场不亚于阉党对付东林党人的腥风血雨,朱由检的手边霎时间变得干干净净,一个阉党都没有了。

然而,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十六岁的朱由检并不是太懂。

当时的朱由检,或许认为自己的所为不亚于世宗朱厚熜十三岁时搞的大礼议,还沉浸在自己成就当中欣喜万分,认为自己雄才伟略,必能够匡扶正义,中兴家国。他想当的是仁宣,是孝宗,是那种在政治上扫除积弊、在社会上欣欣向荣的明君。可他未曾想到,仅仅是自己甫一上位时的这一番大刀阔斧,就已经给自己开了个天崩地裂的口子了。而他之后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可回头地正在向着亡国的深渊走去。

朱由检或许并不明白,由太祖和成祖定下的政治规矩的核心要件,便是力量的平衡。有明一朝,皇帝、文官与宦官三个角色,彷如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一般——两两连线,形成了一个极其稳定的结构。在土木堡之前,皇帝的力量仰赖武勋的助力,略微高于文官与宦官的力量;权政的天平稍稍往皇帝的方向倾斜,但仍大致保持了稳定。土木堡之后,随着武勋的衰落,文官的势力逐渐上升,并在万历前期由张居正推向了至高的顶点。然而,就在文官认为自己势力已定的时候,却没想到一直与皇权紧密联系的宦官在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之后迅速崛起,并很快取代了文官,成为了大明帝国政治天平当中举足轻重的砝码。不过,即便在崇祯年之前,皇帝、文官和宦官的权力如何此消彼长,三种势力始终处于相对较为平衡的状态,并没有一个特别衰弱或特别强大的力量存在。这三个势力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拉扯着大明国,虽然他们的路线不尽相同,却也不至于将大明帝国这一架沉重的马车拉扯散架。

直到朱由检继位。

朱由检大刀阔斧铲除阉党,事实上也是在不可逆转地破坏大明帝国的政治平衡。在宦官这股力量被彻底消除之后,权力平衡的三角形成为了一条弱不禁风的直线,被南辕北辙的皇帝和文官拉扯得一绷即断。从未做过东宫、也未受帝师讲学的朱由检不会明白,他所认为的罪大恶极、窥视神器的阉党,事实上是与皇帝利益息息相关的宦官。朱由检并不知道,在万历和天启年间,在宦官的帮助下所设立并收取的税费,足以支撑辽东作战的军饷,并且还绰绰有余;朱由检也并不知道,东林党之所以与宦官不共戴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宦官所征收的税款,触犯了自己及家人的利益。宦官与文官并无直接的利益关联,他们所执行的一切命令、所接受的一切封赏都来自于皇帝;他们自然能够心安理得并心无旁骛地向文官们开刀。可是到了朱由检这里,却将宦官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毫无疑问,朱由检是亲手毁掉了祖宗为自己所构筑起来的一条坚不可摧的长城,并投奔了别有用心的陌生人。

又或者,朱由检根本就是知道这些的——他知道政治力量的平衡,也知道宦官对于自己的重要性。然而他就是想要铲掉阉党——因为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自己手中这点来之不易的号令天下的权力。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里,一个人听着滴漏的声响。一滴又一滴的水点掉在已然暗淡失色的铜壶里面,而朱由检则一直想着南迁之事。朱由检三十三岁的年纪,竟然从未走出过皇城一步,最远也就是到了正阳门亲自送别信臣离京。朱由检并不知道若是从北京去往南京,究竟该怎么走;他也并不知道,如今农民军已经尽占了山西、河南和山东,南北交通几乎已经被完全切断;除了海上,他几乎已经无路可走。在李明睿提出南迁之策以后,朱由检曾经悄悄召见过内阁首辅陈演,告诉他自己想要南迁之事,并嘱他说:

「此事要先生一担。」

朱由检心里是明白的,在朝廷上,他朱由检说话,未必有陈演这个内阁首辅说话要来得有用。如许众多从宦场当中拼杀出来的文官们,个个都精明得很;他们只做能让自己收到好处的事。对于文官们来说,听从和执行朱由检的命令,并没有什么好处;朱由检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他们做得好了,也得不到任何奖励。然而内阁首辅却不一样——内阁首辅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与升迁,只要内阁首辅一句话,下半生的仕途便就会完全不同。因此,相较于一个内衣都打着补丁的皇上而言,文官们更愿意听内阁首辅的;就连皇帝朱由检,在关键事务上,也不得不求助于如今的内阁首辅陈演。朱由检希望陈演能够在朝会上为自己说一句话,哪怕不是明确的表态,只要含混地表示自己并不反对南迁之计,在文官们中间便就有的商量了,自己的南迁之行也便可以马上启程。

然而面对朱由检的请求,陈演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朱由检无计可施。

「朕要做,先生偏不要做。奈何?」

由是方有「国君死社稷」「朕将何往」之语。

如今,农民军已过太行进入京畿,即便朱由检即日启程星夜驰南,也未必能够顺利地通过被李自成的农民军所占领的河南、山东地界,顺利地到达南京了。李自成所投来的牒文上所写的三月十日很快便到;到那时候,这一方紫禁城,便就是自己最后的坟墓了。

不过朱由检仍然抱着一丝的希望。

他叫来太子朱慈烺,要朱慈烺将学过了的书一一背给他听;而他望着自己的长子修长洁白的双手与血色尚好的脸颊,心里想着这便就是大明国接下来五十年的希望了。朱慈烺如今也是十六岁的年纪,与朱由检意外即位时年岁一般大;而朱慈烺又与朱由检不同,是生下来便知道要做皇帝的,吃穿用度、读书学习都比朱由检的条件好得多。尽管宫中极尽清苦简朴,朱由检对于自己的长子仍是大方的;朱慈烺的吃和穿,都是宫中最好的,即便是自己也比不了。朱慈烺也不负父望,生得唇红面白、温润有礼;他善于答对、学识扎实,在朱由检的眼里,是一个优秀的皇位继承人。朱慈烺将经书和史籍倒背如流,而朱由检最终还是打断了自己的儿子。

「何为明君?」朱由检问朱慈烺。

朱慈烺自然以圣人之语一类从容作答,然而在朱由检的心里,答案却并非如此。他也曾经遵循过那些制式化的教诲,用一则又一则的箴言去指导和规范自己的决策和行为。他扫除积弊,铲除宵小,打击朋党,严以治军,躬亲克俭;他拒绝了一切会让自己耽于逸乐、让自己的精神腐化变质的行为,穿破旧的衣服、吃粗淡的饮食、搬空乾清宫内所有奢华的装饰、每一日几乎不眠不休地处理政务,以一种苦行僧式的态度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得来不易的皇位。然而十七年以来,他刚登基时所面对的严峻的情势并未变好一些,甚至每一日都在变坏。他的心中对于圣人之语满是怀疑,并将所有罪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亲自写了数篇洋洋洒洒的罪己诏,希望以自己谦卑的态度换取上天的怜悯,好让自己缺衣少食的百姓过得更好一些,让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国家恢复健康;可是这也产生不了任何的效果。朱由检改变不了十七年来因为自己的种种刚愎自用、优柔寡断、反复无常和偏听奸佞所造成的如今众叛亲离的局面,也无法阻止因为自己枉杀良将所造成的军心涣散,导致官军纷纷投敌变节。如今朱由检已经是被农民军和满清军围在瓮中的一只进退无能的乌龟;而在乌龟的周围站立着许多的人,每一个人只要伸出手去,都还有希望将这只穿着黄袍的乌龟从瓮中解救出来。

然而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去。他们都只看着这只乌龟绝望地在瓮中打转,有的还将脚踩到了乌龟的背上去。

「行了。」朱由检打断了朱慈烺,又叫自己的太子回去休息。他自己则拿起了案上放着的李邦华的奏折——厚厚一叠,一个一个翻看。连日来,李邦华日日上疏,劝朱由检尽快南迁;或者,至少让太子前往南京监国,以延续大明帝国的一丝星火。朱由检心里不可能不想南迁;他想带着所有的家人一道南迁金陵,至少能够据大江天险抵挡住农民军和满清军锋利的爪牙,并借助江南的粮食与财富坚守国本,以期东山再起收复失地。然则朱由检心里也是清楚的:五百年之前宋徽、钦二帝北狩失利,高宗南迁临安,失去了半壁江山的南宋最终享国一百五十二年——在这一百五十二年的时间里,除了岳鹏举徒劳的北伐以外,北方中国的遗民世世代代只能泪尽胡尘。如今南迁也将无异于宋室南迁,离开北京意味着荒废掉这座二百七十余年的首都、将这座华美的宫殿拱手让给农民军或是满洲人;也将意味着大明帝国这个符号,将永远地在北方中国消失。 

是苟全性命于乱世却失掉半壁江山,还是嗣守祖宗鸿绪而亡于完整的疆土?

朱由检叫来王承恩,问钦天监可已经挑定了长公主的婚期和永王的冠礼日期。长公主朱媺娖今年刚刚及笄,已经挑好了驸马,只等安排婚期出嫁;永王朱慈照也已十二岁,是及冠的年纪了。

「回主子的话,钦天监挑好了,三月二十日长公主出嫁;四月初四日永王爷加冠。」

朱由检心里又想起了李自成投来的那封牒文里头写的:

「三月十日到京。」

朱由检应了一声,叫王承恩走了。王承恩走出乾清宫,抬头看见一颗明亮的星星缓缓地运行到月亮里面去了。

古云:星入月中,国破君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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