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黑蛇

蝙蝠  作者:尤·奈斯博

奥尔伯里酒吧如同往常一样大声播放着迪斯科舞曲,众人正大声合唱《男人雨》。在舞台上,三名衣不蔽体的男子穿着及膝的靴子,观众则不断欢呼和合唱。哈利看了一眼,打算朝比吉塔所在的吧台走去。

“干吗不一起唱,帅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哈利转身。奥托今晚没穿女装,但开领的粉红色丝质衬衫与睫毛膏和口红显示出他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抱歉,奥托,我还没开嗓呢。”

“哼,你们这些北欧人都一样。要是没灌酒就放不开,到时你就没力气……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吧。”

哈利对着他向下看的眼神露出微笑。“别调情了,奥托。完全没希望。”

“彻底的异性恋?”

哈利点头。

“我请你喝一杯吧,帅哥。想喝点什么?”他帮哈利点了葡萄柚汁,自己则点了血腥玛丽。他们互碰杯子,奥托一口气喝下半杯。

“这是唯一对失恋有帮助的事,”他喝完剩下的酒,抖了一下,又点了一杯酒,直视哈利:“所以你从来没跟男人发生过性关系?说不定哪天我们可以一起做点什么哦。”

哈利觉得耳垂发热。这个同志小丑到底为什么可以让他这个大男人如此狼狈,看起来就像一个英国人在西班牙海滩晒了六小时太阳一样?

“我们来打个无聊又粗俗到极点的赌好了,”奥托说,双眼闪烁着开心的光芒,“我赌一百,在你回挪威以前,你这双柔软修长的手,肯定摸过我下面。有种跟我赌一把吗?”

奥托在哈利涨红的脸前拍了拍手。

“如果你坚持想浪费钱的话,倒是无妨。”哈利说,“但根据我的了解,奥托,你才是那个因为失恋而痛苦的人。你在家好好想些别的事情,会不会比勾引异性恋男人更好?”话一出口便让他感到后悔,但他一向不喜欢受人戏弄。

奥托缩回了手,用受伤的眼神盯着他。

“抱歉,只是随便说说,不是有意的。”哈利说。

奥托耸耸肩。“那桩谋杀案有什么新进展吗?”他问。

“没有,”哈利说,因为话题转移而松了口气,“我们或许得调查一下她朋友圈之外的人。对了,你认识她吗?”

“每个常客都认识英厄。”

“和她说过话吗?”

“我想我肯定跟她聊过几句。她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复杂?”

“她会特别留意很多异性恋客人。她穿着挺暴露的,只要能让她多赚点小费,她就会一直盯着对方笑。这么做很容易惹火上身。”

“你认为可能有客人会……”

“我只是说你可能看得还不够远,警官。”

“你在暗示什么?”

奥托翻了个白眼,喝完杯里的酒。“说说而已,帅哥。”他打算走了,“现在,我准备按照你的建议,回家想想别的事情,简直跟医生嘱咐的一样。”

他朝吧台后方一名穿着披肩的男孩挥了挥手,对方给了他一个棕色纸袋。

“别忘了去看表演!”奥托离开时,回头如此喊道。

哈利坐在比吉塔工作的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专心看她工作,看着她迅速地倒酒、找钱和调酒,流畅地从倒酒机移动到柜台的收款机处,在吧台后方来回穿梭。他看见她的头发落至脸旁,又快速往后一拨,偶尔望向点东西的客人,这才看见哈利。她长雀斑的脸亮了起来,让哈利觉得心脏在胸膛里美妙地用力跳动。

“安德鲁的朋友来了有一阵子了,”她说,走向哈利,“他去医院看过安德鲁,跟他打过招呼了。他还问起你。我想他应该还在店里吧。没错,他就在那边。”

她指向一张桌子,哈利一眼便认出那名长相帅气的黑人——那个叫图文巴的拳击手。他走向那张桌子。

“会打扰到你吗?”他问,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

“完全不会,请坐。我只是坐在这里,看一个老朋友会不会出现而已。”

哈利坐了下来。

外号“穆里”的罗宾·图文巴仍挂着微笑。不知为何,人们通常不会承认这种突然无话可说的片刻有点尴尬,但它明明就很尴尬。

哈利赶紧开口。“我今天才跟一个乌鸦族的人聊过天。你是哪一族的?”

图文巴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惊讶。“你是什么意思?我是昆士兰州的人。”

哈利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愚蠢至极。“不好意思,问了个蠢问题。今天我的舌头总是动得比大脑还快。我不是有意的……我对你们的文化很不了解。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来自什么特殊部落……或类似的。”

图文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哈利。放轻松。”他平静地大笑,让哈利觉得自己更蠢了。

“你的反应就跟大多数白人一样,”图文巴说,“没什么好意外的。不用说,你也同样充满了偏见。”

“偏见?”哈利觉得有些生气,“我说了什么——”

“这跟你说了什么无关,”图文巴说,“而是你在潜意识中是怎么看待我的。你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没想到,我也聪明到知道你是个外国人。我不认为你会因为去挪威玩的日本游客不知道你们国家的所有事,例如不知道你们的国王叫哈拉尔什么的,就认为他们在冒犯你。”图文巴眨了眨眼,“不只是你,哈利。就算是澳大利亚的白人也谨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说出一些大错特错的话。一切就是这么矛盾。一开始,他们先夺走了我们的自尊,夺走以后却又害怕践踏到我们的自尊,简直怕得要死。”

他叹了口气,张开苍白的大手掌。就像翻过来的比目鱼,哈利心想。

图文巴温暖低沉的嗓音似乎有着一定的颤动频率,无须大声便可盖住周围所有的噪声。

“不如跟我讲一些挪威的事吧,哈利。我在书上看到过,那里好像很漂亮,而且很冷。”

哈利开始说起来,提及峡湾、山岳,以及生活在两者之间的人,提及了工会、镇压、剧作家易卜生、探险家南森、作曲家格里格。这个位于北方的国家,认为自己富有进取心与远见,但其实更像是个经济过度依赖既有资源的小国。当荷兰与英国需要木柴时,他们有森林与海港。而当电力被发明时,他们有瀑布。最庆幸的是,刚踏出家门口就发现了石油。

“我们从来没能打造出沃尔沃汽车或乐堡啤酒,”哈利说,“只想着出口自然资源,回避进一步的思考。我们的国家是由一群长着金发的驴子组成的。”哈利说,甚至没试着选个适当的英文惯用说法。

他还谈到翁达尔斯内斯镇,一个位于罗姆斯达伦谷的居住区。那里高山环绕,风景极为美丽,他的母亲总说,上帝是从那儿开始创造世界的,他花了太多时间在罗姆斯达伦,因此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他只好抢着在星期天结束前完成。

他还提及他与父亲在七月的大清早一起去峡湾钓鱼的事。他们躺在岸边,闻着海水的气息。海鸥在一旁鸣唱,群山则像是不发一语、屹然不动的守卫,环绕在他们的小王国四周。

“我父亲来自莱沙斯库格,那里是比山谷还要深一点的村落。他和我母亲在翁达尔斯内斯镇上的一个村子的舞会上结识。他们总说等退休后就要搬回罗姆斯达伦谷。”

图文巴点头,喝着啤酒,哈利则啜饮着第二杯葡萄柚汁。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胃已经变酸了。

“我还真希望自己能告诉你我是打哪儿来的,哈利。像我这种人,与地方或部落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紧密的关系。我是在布里斯班外头一条高速公路下的小屋里长大的。没人知道我父亲是哪一族的人。他就这么出现,接着马上离开,没人来得及问。我妈则从未提过出身,一心想凑到足够的钱买酒喝。作为一个穆里,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安德鲁呢?”

“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图文巴收回双手,皱起眉头。“安德鲁·肯辛顿失根的程度远胜于我。”

哈利没进一步问,但在又一杯啤酒后,图文巴回到了这个话题。

“我想应该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因为安德鲁的成长过程相当特殊。这么说吧,他属于原住民无亲无故的那一代,也就是‘被偷走的一代’。”

“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一切都围绕在错误的善举上。打十九世纪末开始,当局对原住民的政策一直环绕在错误的善举上,让我们经历了可怕的遭遇。很可惜,抱着善意不一定就能有好结果。要治理一个国家,就必须了解这点。”

“原住民未能得到理解?”

“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政策。我属于强制都市化的一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当局认为他们得改变先前的政策,试图同化而不是孤立原住民。他们想控制我们居住的区域,甚至是结婚的对象。许多人被送到城市,以适应欧式都市文化。结果变成一场灾难。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我们就创下了所有不好的统计记录:酗酒、失业、离婚、卖淫、犯罪、暴力与毒品——只要你说得出来的,全跟我们有关。原住民一直都是澳大利亚社会中的失败者。”

“那安德鲁呢?”

“安德鲁是在战前出生的。当时当局的政策是‘保护’我们,就像我们是什么濒临绝种的动物一样。因此我们在拥有土地或就业机会方面全都受到限制。但最奇怪的是,法律竟允许当局在一旦怀疑原住民小孩的父亲不是原住民的情况下,就从母亲身边带走孩子。我的出身或许算不上世界上最精彩的故事,但我至少还有母亲,而安德鲁什么也没有。他从来没见过父母,打出生后就被当局带走,被安置在了儿童之家。他只知道,他的母亲在他被人带走后,死在班克斯敦的公交车候车亭里,就在儿童之家北边五十公里处。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或因何而死。当局始终没透露那名白人父亲的名字,后来就连安德鲁也不在乎了。”

哈利艰难地尝试着理解这一切。“这真的合法?不是还有联合国的《世界人权宣言》吗?”

“那是战后才有的东西。别忘了,处理原住民问题的政策拥有最良善的动机,目的是保护他们的文化,而不是将其摧毁。”

“安德鲁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注意到他成绩很好,于是把他送去英国的一家私立学校。”

“我还以为澳大利亚非常注重平等,不会把这些孩子送去私立学校呢。”

“这一切全由当局控制和埋单。我猜他们的意图,是想证明他们在造成那么多痛苦与人性悲剧的政治实验里,还是有像安德鲁这样光明灿烂的榜样存在。他回来后进了悉尼大学。那正是他们对他失去掌控的起点。最后他惹了一堆麻烦,以暴力闻名,成绩一落千丈。就我所知,事情肇始于一场不愉快的恋情。一个白人女性因为家人极力反对而与他分手。安德鲁从来没谈过这件事。然而,那在他人生中的确是相当困难的时期,而且事情很有可能更糟。他在英国时学过拳击——他说这是他在寄宿学校中幸存的原因。在悉尼,他再度拾起拳击,因此当他获得与吉姆·奇弗斯拳击队一同巡回的机会时,便放弃了大学生涯,就这么离开了一段时日。”

“我刚看过他打架,”哈利说,“他的技巧还保留了不少。”

“其实,他只是想通过拳击从求学生涯中喘口气,但他在拳击队里相当成功,记者开始对他起了点兴趣,他才继续了下去。当他打进澳大利亚冠军赛的决战时,甚至有几个美国来的专业经纪人前来看他。然而,墨尔本决赛的前一晚出了事情。他们在一间餐厅里,有人称安德鲁想勾搭另一名打进决赛的拳击手的女友。他的名字叫坎贝尔,女友来自悉尼北部,长得很漂亮,后来还成了新南威尔士州小姐。他们在厨房打了一架,所有人都在那里,包括安德鲁、坎贝尔的教练、经纪人与另一个家伙,把所有东西都砸烂了。

“他们发现安德鲁瘫倒在洗碗槽上,嘴唇裂开,额头上还有伤口,连手腕也扭伤了。没有任何人报警——可能是因为他想勾搭坎贝尔女友的谣言已经传开了吧。最后,安德鲁不得不退出决赛,之后他的拳击生涯就欲振乏力了。客观来说,他的确在一些比赛中打败了几名优秀选手,但记者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就连专业经纪人也没再出现过。

“在这些事情的累积下,他逐渐不再参加拳赛。另一个谣言是说他开始酗酒。在西海岸的一场巡回赛后他被要求退出拳击队,显然是他让一些业余参赛者受了重伤导致的。从那之后他就消失了。在经历了这些后,离开拳击界其实让他很不好受,而他就这么在澳大利亚各州漫无目的地流浪了几年之久,后来才回到大学念书。”

“所以他的拳击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哈利说。

“对。”图文巴回答。

“后来呢?”

“这个嘛,”图文巴做了个需要钱的手势,“安德鲁重新开始念书时,或许是因为更有动力,有段时间他过得相当顺利。但那可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是属于嬉皮、派对、自由恋爱的年代,他或许嗑过各式各样的药,因此对课业有所影响,考试成绩也马马虎虎。”

他自顾自地笑着。

“有一天,安德鲁醒来,下床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好盘算了一下。他宿醉得很严重,一只眼睛给人打黑了——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还越来越沉迷于一些化学药物,他已经过了三十岁,却没有任何学位,过去还搞砸了拳击生涯,说得客气点,他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念警校喽。”

哈利大笑。

“我只是在引述安德鲁说过的话,”图文巴说,“难以置信的是,尽管他记录不良,年纪也过大,但还是进了警校——或许是因为当局需要更多原住民警员吧。所以安德鲁剪了头发、拿下耳环,把药给戒了,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当然啦,他现在不可能打过现役拳击手,但应该算是悉尼警界中数一数二的警探吧。”

“这也是引述安德鲁的话?”

图文巴大笑:“当然。”

他们听见舞台旁的吧台区传来夜间变装秀结尾的那首《Y.M.C.A.》,而且还是村民乐队的版本——万无一失的选择。

“你知道很多安德鲁的事。”哈利说。

“他有点像我的父亲,”图文巴说,“我搬来悉尼时,没有任何计划,一心想着离家乡越远越好。不夸张,我真的是被安德鲁从街上捡回去训练的,当时还有另外两名前途渺茫的男孩也跟着一起。安德鲁还帮我申请进大学念书。”

“哇,又一个大学学历的拳击手。”

“英文和历史。我的梦想是有一天可以教原住民。”他说,充满了自豪与信念。

“在此同时,你也负责痛殴那些喝醉的水手和乡巴佬?”

图文巴笑了:“这个世界需要资金才能完成梦想,我对当老师能赚到钱可不抱任何幻想。不过,我不是单纯的拳击爱好者;我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今年的澳大利亚冠军赛里了。”

“为了拿下安德鲁没能拿到的头衔?”

图文巴举起酒杯致意:“或许吧。”

表演结束后,酒吧的客人开始变少。比吉塔说她有个惊喜要给哈利,于是他不耐烦地等待酒吧打烊。

图文巴仍坐在桌前。他已经结了账,此刻转动着啤酒杯。哈利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认为图文巴有别的目的,而非只是想谈谈往事。

“你来这里调查的那件案子有进展吗,哈利?”

“不知道,”哈利回答,“有时你觉得自己像是拿着望远镜在搜寻什么,但真相离你太近,成了镜片上糊掉的一团。”

“或许你可以反过来看。”

哈利看着他把杯中的酒喝完。

“我得走了,不过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或许有助于你了解我们的文化。你听过黑蛇吗?”

哈利点头。在他动身来澳大利亚前,还是会阅读一些须加以防备的爬虫的信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黑蛇的体形不算太大,但毒性相当烈。”

“没错,但根据传说,过去并不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在梦世纪,黑蛇是无害的。相反,鬣蜥蜴才有毒,而且体形远比现在大,会吃人和其他动物。有一天,袋鼠把所有动物找来讨论,想找到战胜凶恶怪物的方法——也就是蒙戈格利,鬣蜥蜴中的伟大首领。一只名为欧悠布鲁伊的勇敢黑蛇身形虽小,却马上自告奋勇。”

他以低沉平静的声音继续说,双眼始终看着哈利。

“其他动物都嘲笑这条小蛇,说它们需要体形更大、更强壮的动物去挑战蒙戈格利。‘等着瞧吧。’欧悠布鲁伊说,就这么滑向鬣蜥蜴首领的阵地。它抵达后向那头巨大的野兽致意,说它只是一条小蛇,好吃不到哪里去,不过是想找个容身之处,远离其他会戏弄和折磨它的动物。‘别碍着我,否则你只会过得更惨。’蒙戈格利说,没把这条黑蛇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蒙戈格利去狩猎,欧悠布鲁伊则跟在它身后滑行。有一个人类坐在营火旁。蒙戈格利冲向他时,他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整颗头就被一记强力且精准的打击击碎。鬣蜥蜴把人类放在背上,带回阵地,卸下毒囊,吃起新鲜的人肉。欧悠布鲁伊迅雷不及掩耳地跳了出来,带着毒囊消失在灌木丛中。蒙戈格利随后追赶这条小蛇,却一无所获。就在欧悠布鲁伊回去时,其他动物仍在讨论。

“‘快看。’它大叫,张嘴让每个人看到毒囊。所有动物都聚集到它身旁,对它把它们从蒙戈格利手里救出表达祝贺。其余动物回家后,袋鼠去找欧悠布鲁伊,说它应该把毒囊吐进河中,让它们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地睡觉。但欧悠布鲁伊咬了袋鼠一口作为回答,袋鼠随即倒地,动弹不得。

“‘你们总是看不起我,但现在轮到我了,’欧悠布鲁伊对垂死的袋鼠说,‘只要我拥有毒囊,谁都别想轻易靠近我。没有任何动物知道我留下了毒囊。它们会认为我欧悠布鲁伊是它们的救世主和保护者,等时机一到,我就会对它们一个一个地展开报复。’说完,它把袋鼠推入河中,看着它沉下去。它回到了灌木丛中,也就是你现在会看到它的地方——灌木丛里。”

图文巴把嘴凑到杯旁,但杯内已经空了。他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

哈利也站起身。“谢谢你的故事,图文巴。我很快就会回去了。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见到你,先预祝你冠军赛顺利。未来一帆风顺。”

图文巴伸出手来。哈利好奇他是否真上过大学。他的手就像一块被捶烂的牛排。

“希望你能弄清楚镜片上那个模糊的东西。”图文巴说。等到他离开后,哈利才意识到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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