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凶手没死

边境之恋  作者:发威

花草树木似乎刚刚习惯夏天的温度,就又不得不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准备退场。当瓜果都摆上菜架,实际上身后已是满地枯秧。

5-1.

九月,已是秋天。

花草树木似乎刚刚习惯夏天的温度,就又不得不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准备退场。当瓜果都摆上菜架,实际上身后已是满地枯秧。

因此在秋霜后的早晨,天气透着一丝微凉。

魏连山早上起来,穿着厚厚的棉外衣,继续到农贸市场蹲坑儿,等待着徐涛的再次出现。

尽管警方掌握了一些证据可以说明徐涛死亡的机会很大,但是魏连山跟徐晓芸的预感一样,都不相信徐涛会轻易死亡。魏连山宁肯相信那是一场误会,是警方的工作失误,因为他实在不想这么轻易就失去徐涛,失去复仇的机会。所以,寻找徐涛,仍像往常那样进行,直到魏连山百分之百能够确认徐涛死了。

一夏天的时间过去了,从徐晓芸那里并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线索,这让魏连山越想越失望。看来不能老指望徐晓芸了,即使徐涛还活着,毕竟人家是亲哥俩,胳膊肘肯定是要往里拐的。要追查到徐涛的下落,看来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所以白露刚过,魏连山就开始到市场附近埋伏了。徐涛是靠打渔为生的,这一点从徐晓芸那里和他自己的判断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徐涛他是不会错过白露时节去边境的沿江小镇打渔的,那个渔期一年才有一次。

因此魏连山打算从现在开始继续在市场潜伏,要是今年还抓不到徐涛的话,他打算来年的白露亲自扮成渔民去打鱼,或是伪装成收鱼的贩子。

一连等了好几天,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可依旧没有等到徐涛的出现,越是等不到,就越是咬着牙坚持等下去,魏连山的心中仅靠着复仇之火支撑着。等待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心里有些焦虑,烟是一根接着一跟地抽,非但没有看到徐涛,他的烟瘾是越来越大了。

这一天魏连山依旧在市场里潜伏,结果还是徒劳一场,他心里开始骂徐涛,作了孽还不算,别人还得为他遭着罪。他恨得直咬牙,这一恨,魏连山开了一根脑筋,他骑上摩托,打算把附近的几家旅店再查一遍,毕竟好久都没有去查了,也许会有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他就轻车熟路地又重复着以前的做法,去了几家旅店打探。

还是没有消息,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他也没有指望一定能找到。最后他经过大刚旅店的时候,他还是进去了。

魏连山一进旅店,发现文刚并没有在,有五个兄弟在,其中四个在玩扑克,另一个闲看着。

原先穿军大衣的那个一眼就认出魏连山来,一见是他,也没正眼瞧他,扯着嗓子大声地说:“呦!我以为是谁呢,怎么着?来要饭钱来啦?”

魏连山仔细看那几个人,有几个是上次打架动过手的,那个军大衣和刮大白的他是能认得的,就是他们二人上次吃饭不给钱还闹事。

魏连山回答说:“我来找一个人,他叫徐涛,是外地来的打渔的。”

军大衣看了刮大白的一眼,刮大白的冲他使了个眼色。魏连山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感觉到他们好像有事情想要隐瞒,说不定徐涛就住在他这里。

他这一想立刻来了精神,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冲进去挨个屋子推开来看。

那刮大白的其实不是因为想要隐瞒什么使的眼色,上次打架时他吃了不少亏,今天见到魏连山一个人来,他的眼色是想询问其他人,要不要动手,好趁机报仇。结果这个动作被魏连山给误会了,以为他们隐瞒徐涛的下落。

五个人见魏连山胆子不小,竟敢在自己的地盘为所欲为,十分气恼,打算给他点颜色教训一下,于是一起冲了上去。

魏连山听见身后脚步声繁杂,回头一看,好家伙,黑压压的身影。五个人全都扑上来了,当时又身在狭窄的走廊里,跑又没处跑,明显是要吃大亏了,当下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开始后悔起来。

五个人将魏连山推搡到走廊的尽头,靠在墙上,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刚要打,文刚从旁边的厕所间里走出来。

他从缝隙处看见魏连山的脸了,就问了一句:“魏老板?”

魏连山一看是大刚,想要跟他说说情,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我!”

大刚叫他的兄弟先把魏连山松开了:“你咋又来闹事了?”

魏连山说:“我是来找人来了,就是徐涛呀,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你记得不了?”

文刚倒是记性不错,他记得这魏连山像是一直在寻找仇家:“还没找着呐?来来来,过来坐着说。”

魏连山本没想多呆,但见文刚邀他去坐,他一想眼下要想全身而退,看来只能先将就给他面子,去坐一下了。

文刚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那气势也实在吓人,他刚要点火,又停下来递给魏连山一根。魏连山摆了摆手,没有接,示意自己有烟,随手从兜里掏出烟来。

文刚也是个粗人,便直奔主题:“道上的事,就得道上了结,你一个人想要干成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一次么,要是你能跟着咱们兄弟们一道,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想办法把人给你找出来,咋样?”

魏连山态度坚定地回答说:“那就不用了。”

文刚有些生气,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又劝他说:“咱们兄弟八个人在社会上都是出了名的人物,我今天是看得起你,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我正想要成立一个九龙帮,现在我们兄弟是八个人,你要是愿意加入,那咱们九龙帮就算齐了。”

魏连山听到他的想法后觉得有些幼稚,一时没留意竟然冷笑了出来:“那你找错人了,我高攀不起。”说完起身出了门,骑着摩托逃也似地走掉了。

兄弟几个人见魏连山不给文刚面子,个个都看着文刚,等待他的指示,想出去追打魏连山。可那文刚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魏连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半天才脱口而出一句话:“这个鳖犊子。”

5-2.

魏连山回到鱼馆以后,越想越是后怕,刚刚确实有些太过冒失,自己去往那枪口上撞,幸好自己命大,好好地回来了。

不过以后怕是要和文刚他们结怨了,曾经两次拒绝了人家,以后若是再遇上,他们不会再跟他客气了。只希望他们不要到鱼馆来闹事最好,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要是惹上那些流氓的话,可就干不长了。

他正这么想呢,徐晓芸来了,一进屋便说:“天气好像越来越凉了。”

魏连山也没说什么,徐晓芸沏了两杯茶,拿给魏连山一杯。那杯子冒着热气,魏连山握在手里,感觉到一阵温暖涌遍全身。

当哥哥的使他受尽苦头,当妹妹的却带给他很多温暖。魏连山苦笑了一下,端着茶去了后厨。

街道上一阵秋风掠过,带起路面上一层沙灰。在福顺鱼馆外面的街道上,匆匆地走过去一个人。那人瘦高个子,穿军绿色劳动服,头上带着毛线帽子,压得很低,看不见眼睛,帽子边缘处露出几缕带着自然卷的土黄色头发。

徐涛隔着玻璃窗户向鱼馆里面扫了一眼,看见自己的妹妹徐晓芸在店里,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洗抹布、擦桌子。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摇过街,毕竟身上是背着命案的。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在专心地工作,也就放心了,他脚步一直没有停下,继续往远处走去。

经过鱼馆以后他又侧着脑袋看了一眼,看见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帮着徐晓芸把衣服袖子向上挽了挽,两个人举止有些亲密,那男人看样子像是鱼馆的老板。

但是徐涛越看那店中的男人越觉得眼熟。

走了很远以后,他再一次地回过头去看,可是已经看不清楚了,依稀能看见徐晓芸与那男人有说有笑。

他本就多疑,这么多年逃亡的生活让他处处小心。不过他肯定的是那个人确实是有些眼熟。

他马上去了他老姨家。

他平时是不会去亲戚家的,他这几年四处逃亡,隐姓埋名,从来不敢和自己家里人联系,只是偶尔隔两年会托亲戚带话回家。

在他老姨家他也没有多呆,只是稍微地坐了一会便走了。他问了他妹妹晓芸的一些近况,又叫他老姨带话回他家,说自己最近生活很好,生计也不成问题。他老姨见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仍旧四处漂泊,十分辛酸,就问他成家了没有。徐涛坦言还没有成家,但是有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对他很是不错。只是觉得他自己老是四处躲避,又不敢公然露面,虽然事情过去十多年了,但还是担心随时被抓。徐涛表示要是等有机会的话,也不打算办婚礼,以后就和那寡妇一同生活了。

临要走的时候徐涛问他老姨,他的妹妹晓芸目前有没有交男朋友。他老姨便把她给晓芸介绍忠义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徐涛,徐涛仍有些疑惑,便问晓芸工作的那个饭店,老板是个什么人。他老姨说她也不认识,只是听晓芸常常提起,说是名字叫魏连山。

徐涛一听说是姓魏,心里就有了数,随即便告辞了。

刚才偷偷去鱼馆外面观察的时候,徐涛就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像是当年三江镇魏家的那个小儿子,他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大名是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姓魏的,小时候外号是叫二黑子。

听他老姨一说,他便可以肯定了,那个人正是当年魏家的那个孩子。那时候他常常和晓芸在一起玩耍,他是很熟悉他的。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徐涛的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因为当年自己失手,炸死了魏连山的父亲。

而今却看见自己的妹妹竟莫名其妙地跑去人家的店里工作,就好像不是冤家不聚头一样。

徐涛越想越糊涂起来,他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魏连山是不会轻易放过仇家的,可是为什么能和仇家的妹妹那么亲密呢?

难道说,他是想……

5-3.

魏连山越是找不到徐涛的动向,就越是心里别着劲儿,他天天看着徐晓芸在他眼前晃悠,就好像是徐涛在他眼前晃悠一样。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徐涛了,现在一定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他就是找不着,这好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一样。

他也曾经想过,就算是为了徐晓芸,就这么算了吧。可是这种想法刚刚萌芽的时候,就被强烈的复仇决心马上给抹杀掉了。这十多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那日子是人过的么?自己的亲生父亲被杀害时那血淋淋的场面,就连晚上做梦都会被吓醒,这仇恨怎么能放弃呢?

魏连山在市场附近的潜伏一无所获以后,开始又在徐晓芸身上打主意,他相信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子放在这里,那个当哥哥的是不会不理睬她的。

但是要怎么设下圈套让徐晓芸和徐涛自己往里边跳,那还得精心地计划才行。因此魏连山密切地观察着徐晓芸的一举一动,希望可以找到突破口。

他甚至开始觉得他对徐晓芸完全是出于利用,自打他和她都认为徐涛没有死以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这一天上午,魏连山空着手来到鱼馆。徐晓芸见他来得晚了,就问他是不是有事情耽搁了。

魏连山假装无奈地说:“是呀,今天有点事情要办,刚刚来的时候急忙地去了趟市场,也没有太好的鱼,所以就空着手回来了。”

徐晓芸说:“那我们骑摩托去江边买吧。”

魏连山说:“恐怕不行,我等一下还要出去办事。”

徐晓芸便对大雷说:“大雷,你在家看店,我去买鱼。”

魏连山假装不放心地说:“你会买吗?”

徐晓芸不服气地说:“你竟敢小看我。”说着去厨房取了鱼筐,就往外走。

魏连山叮嘱她说:“一定要买新打的新鲜鱼哦,最好是从边境渔村打回来的。”

徐晓芸临走时不耐烦地说:“哎呀,行啦,我知道了。”

等徐晓芸出了门以后,魏连山也出来了,骑着他的摩托车,远远地看着徐晓芸。

徐晓芸先是打了一个电话,半根烟的功夫,她便搭了一辆三轮车,朝着江边驶去。

魏连山一路跟着徐晓芸,他的心里有些期待,他是多么希望刚刚徐晓芸是给徐涛打电话呀。或者说,徐涛忍不住出来跟妹妹相认时,魏连山突然杀出来,这次要是能在江边逮到徐涛,那可就太好了。

魏连山把速度放慢,跟着那三轮车后面。这种三轮车是最近不久才出现的,原先是市场里拉菜拉货用的,后来有人干脆拿它做起了生意,不仅是拉货,人也拉。

但是这种车的速度是非常慢的,几乎比走路快不了多少,魏连山的摩托也是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的,他怕跟得太近的话徐晓芸会发现他。

徐晓芸到了江边以后就开始找渔民询问,看情形也是专业得很,魏连山把摩托车停在远处的一颗大树底下,锁好。离得远远地看着徐晓芸。

那徐晓芸正在渔船边徘徊,走一走停下来看两下,始终也没见他跟谁长时间攀谈,更没见徐涛来找她。

过了十多分钟,魏连山看见远处一道白灰扑袭过来,一辆吉普车快速地行驶到江堤边,车后带起一阵尘土。

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冲着江岸边的徐晓芸大喊了一声,徐晓芸见那人,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找她。

魏连山见那熟悉的身影,正是姜忠毅。

原来刚刚她没有和徐涛联系,而是打给了忠毅。

这次的计划又要失败了,这也是魏连山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相信在反复的失败之中会找到最好的机会的。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就离开,当尾随着徐晓芸的时候,他的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那是一种很怪的感觉,当姜忠毅出现了以后,这种感觉竟然突然强烈了起来。

眼前那一幅忠毅带着晓芸买鱼的情景,曾经,是发生在魏连山的身上的。女人还是同一个,男人却是不同了。

徐晓芸买完鱼,觉得有些累了,就和忠毅两个人坐在江堤上休息。徐晓芸问:“大娘的病好些了吗?”

姜忠毅说:“基本上全好了,现在看上去和以前差不多。”

徐晓芸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那就好,回头有时间我再去看看她。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耽误你工作了吧?”

忠毅赶紧解释说:“没有,没有,不耽误,本来今天也不是很忙。对了,怎么你自己来了?小山呢?”

晓芸说:“他有事情要办,出去了。哼!来的时候他还怀疑我买不好鱼呢,他没想到,我有你这个救兵帮我,哈哈,太小看我了。”

忠毅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实在是太好强了。”

徐晓芸冲着忠毅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笑着看着江的对岸。片刻之后,她说:“你还想她吗?”

姜忠毅被这突然的一问,弄得有点儿蒙住了:“啊?想谁?”

徐晓芸指了指江的对岸:“就是去了那边的人呀,你还会想她吗?”

姜忠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不清楚对面有什么,然而他过去曾经无数次地到这里傻傻地看着,盼望着。

徐晓芸说:“咋了?”

姜忠毅赶紧回答说:“哦,不想了。”

徐晓芸用嫌弃的语气说:“哎,男人呀,就是这么无情。”

姜忠毅听到她好像不高兴了,马上又改口说:“其实刚才是我乱说的,我想了。”

徐晓芸用眼睛斜视他说:“什么?你还在想她?那你去找她好了。”说完扭过头去不理会忠毅了。

忠毅一下子傻住了,赶紧说好话哄徐晓芸,哄了半天,徐晓芸突然转回头来,笑着说:“嘿嘿,真好玩。”

忠毅见她是在故意捉弄他,松了一口气,傻笑起来。

那笑声很憨厚,脸上堆满了褶子。

徐晓芸看着忠毅说:“哎呦,一笑起来可真傻。”

忠毅随意地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子扔向前方,那石子正巧打在一块砖头上面。徐晓芸灵机一动,跑过去捡了两块长方形的小砖头,然后问忠毅:“我们来玩砖头汽车吧!”

忠毅好奇地问:“怎么玩?”

徐晓芸兴致勃勃地说:“像这样,我教你。”她给忠毅示范着怎么样玩,忠毅一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有些蠢,不爱玩,徐晓芸硬是拿着那砖头塞给忠毅,把着他的手臂教他。

魏连山躲在远处岸边的大树后面,看着徐晓芸和姜忠毅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心里有一点失落,他开始责怪自己,应该和徐晓芸一起来买鱼。

都怪那徐涛,为了引他出来,才不能露面,否则现在坐在沙滩上的人应该是魏连山。他不想再看下去了,越看越是责怪自己。他推着摩托车,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转身以后离去的背景,有些哀怨:“晓芸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竟然用我教她的游戏勾引男人。”

5-4.

眼看着今年秋天的捕鱼期就要过去了,可是依旧没有徐涛的消息,魏连山的心里开始觉得有些闹心。尤其是看见徐晓芸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更强烈起来。

要不然干脆让她走吧,走了也倒是清净了,看不见她也就不烦了。魏连山的心里也不知道他是在烦什么,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徐涛身上。

如果没有徐晓芸,他也未必找不到徐涛,至少明年他可以亲自到边境渔村去找,已经知道他是在附近打渔的了,那就不难了。留着徐晓芸在店里也是没有用处的,徐家人处处谨慎着,是不会轻易透露消息出来的。

魏连山终于决定了,他打算让徐晓芸走。

但是人家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赶人家走呢?忠毅那边也是不好去说的。硬赶是不行的,于是他仔细地想了一下,决定先以鱼馆最近不忙为借口,先给徐晓芸放一段时间假,让她回家也好,去找她哥哥也好,反正,先让她走了再说。

于是他打算亲自找晓芸说这件事。可是一连两天,他都犹豫着没有说出口。每次都把决心提得满满的,可是看到徐晓芸那张无辜的脸时,他却怎么也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人家徐晓芸是无辜的,是没有犯下任何错的。

但是他还是多少表达出了心里的想法,因为这天晚上收工时他跟晓芸说:“晓芸呐,你也来这工作很久了,最近店里没什么事,给你放个假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徐晓芸疑惑地说:“啊?怎么想起给我放假了?”

魏连山解释说:“本来早就应该让你放假的,你一直在店里工作,也顾不上休息,家里人一定也很想你了。这样吧,你就放心回去吧,看看你母亲,还有你的亲戚们,也不用急着回来。”

徐晓芸弄不明白魏连山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他怪怪的。她也没去多想,只是哦了一声,便穿上衣服回去了。

5-5.

第二天上午,魏连山和大雷两个人坐在店里,并无言语。

魏连山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深秋的街道,心里开始有一些后悔。这和徐晓芸有什么关系呢?他要找的人是徐涛,晓芸又没有做错事。况且她的工作是很卖力的,又是忠毅未来的媳妇,于公于私都是不应该赶人家走的。

魏连山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快接近中午了,徐晓芸看样子是真的不来了。这丫头也太实在了,让她回去她就果真回了,连个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哎,不来就不来吧,省得以后让她知道了记恨自己。

可是她以后要是真的不再回来了,那要靠谁去找徐涛呢?

魏连山的心里一直在矛盾着。

到了晚上,客人开始多了起来,魏连山也没有心思招呼客人,大雷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了,便问魏连山:“哥,晓芸姐啥时候回来呀?”

魏连山回过神来想了一下,说:“这个,我也没问,走的时候她也没说啥时候回来。这样,大雷,你去你晓芸姐家问问,看看她啥时候回来?”

大雷说:“你咋不去呢?”

魏连山被他给问住了:“咦?你这个小兔崽子,学会顶嘴了?!”

大雷呲着牙笑着去给客人端菜去了。

已经习惯有徐晓芸的日子,她突然一走,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鱼馆里的人都不怎么习惯。唯独魏连山心里一直在困惑,他虽然能够体会到这种不习惯的感觉,但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之后,这一波客人几乎要走光了,突然推门进来一个人。魏连山以为又来了吃饭的,猛的一看,却是徐晓芸。

他心里突然一阵高兴,但是嘴上还是带着责问的语气:“你不是放假了吗?咋又回来了?”

徐晓芸面色严肃地对他说:“忠毅出车祸了,把人给撞了!”

魏连山心里突然一震:“啊?怎么回事?他现在人在哪呢?”

徐晓芸说:“在医院呢,你跟我去看看吧。”

魏连山赶紧穿上外套,骑着摩托车带着徐晓芸,直奔医院驶去。

路上徐晓芸给魏连山大概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来,今天忠毅开车从乡下回城的路上,经过一个岔路口时,跟一个农民的拖拉机撞在了一起,忠毅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小外伤。只是那农民伤得不轻,连人带车冲进了路边的壕沟里,车上拉的一车家禽也全都遭了殃。忠毅将那人送到了医院,对方的家人也都赶来了,忠毅想出医药费,可那家人死活不让忠毅走,务必让他赔偿全部损失。

魏连山骑摩托驮着徐晓芸飞速地赶往医院,一进病房,见那被撞的农民男子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石膏,腿上也包着纱布。再一看忠毅,没有受伤,只是手上被划出了两道口子,额头撞了个包。他坐在那里也不吱声,见魏连山来了,便站了起来。

魏连山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忠毅告诉他说,当时他的车是在正常行驶,没想到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下子冲出来一辆拖拉机,他闪躲不及,便撞在了一起。那拖拉机为了躲避吉普车,猛地向一边转弯,结果一撞就给撞进了壕沟里去,那拖拉机在翻进壕沟的时候,前轮子吃力,方向盘跟着急速旋转,结果那个农民的手臂莫名其妙地伸到里面去,便被方向盘的急速旋转给打骨折了。

魏连山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受伤的人,又问他的家人,伤势如何。那家人一口咬定是忠毅的错,说目前手臂也被打折了,会耽误很多工时,那一车家禽也基本上全都被砸死了,车辆也需要修理。

魏连山一见那家人想要讹诈钱财,便劝他们最好是私下解决,免得到了交警那边,按事故判罚,肯定是农用车的全责。魏连山跟他们说,你们家的农用车是突然冲上马路的,属于违规。

他和忠毅商量了一下,打算由忠毅先出两万块钱给他们,等隔日会由忠毅的单位再拿出一、两万块钱陪给他们。

那受伤的农民一听忠毅愿意赔偿两万块钱,实在是不少,本想答应了,可话说一半就被他的弟媳妇给拦住了。他弟媳妇说,她家有个表哥哥,在这县城里面开买卖,已经通知他过来了,等他来了一切再做决断。

忠毅和小山二人听他们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只好等着那人来。他们心想,在这县城里面也算是认识的熟人很多的,说不定一会来的人他们也是认识的,到时候好好说说情,就把这件事情私下解决了最好。

一屋子人又在原地等了快半个小时,那家人的亲戚可算是来了。

一共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个头很高,身材魁梧。魏连山一看,好家伙,这不是文刚么!

文刚一进屋,本是看见魏连山和姜忠毅二人的,他也没搭理,直接走到病人的床边坐下了。

文刚实际上和受伤的这家人,也没有什么直接亲属关系,要说有,也是远得不能再远了。文刚也并不熟悉这一帮人,只是听说是有这么点关系的,又说不上来具体是怎么样一个关系。

他问那家人,事情是怎么一回事,那弟媳妇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把责任全都赖在姜忠毅的身上,说他开车速度太快,明明看见有车要上路,他也不躲闪。还说自己家的损失有多么大,希望对方能给予赔偿,还说对方已经同意拿出两万块钱私了了。

文刚听完突然站了起来:“两万?开玩笑!两万能够么?”他说完话,先是看了姜忠毅一眼,又把目光转向魏连山。

文刚的心里这下可乐开花了,上次魏连山不买自己的帐,正愁没有机会整他呢,这下好了,非得抓住这次的机会好好整治他一下不可。

他得意地对魏连山说:“你们肇了事,还想欺负我们家亲戚不懂法规是不是?想拿那么一点钱就私了?我告诉你,魏老板,要想私了可以,你陪我们五万!否则这事儿没完!”

姜忠毅吃惊地说:“什么?五万?!这是在敲诈。两万已经够多的了,不然你们报警好了。”

文刚带着不屑的表情说:“报警?随便报。到时候看看谁的关系硬!”

魏连山见事情越发复杂,文刚的出现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跟忠毅和晓芸示意先回去,是报警还是私了都等回去再商量,主要是先不和那文刚正面交锋。

文刚等着魏连山就要出门口的时候大声地说:“记住了,五万,少一分都不行!”

出了医院,徐晓芸感觉很气愤:“什么人嘛!居然张嘴就要五万,又不是咱们的责任,依我看,给他们一万都多。”

当时的姜忠毅,一个月工资也不过才几千元钱,五万这个数字对于当时的任何人来说,都算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魏连山:“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儿又碰上这个流氓了。”

姜忠毅:“是啊,有文刚给他们撑腰,看样子想私了是困难了。”

徐晓芸:“那就报警处理吧。”

姜忠毅:“最好是私了,要是报警处理的话,他们的受损大,还得是咱们赔钱。再加上他们有了流氓给撑腰,到时候硬是赖在床上不起来,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到时候他们故意把医药费抬高,也不好办。”

魏连山:“忠毅分析得没错,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户人家其实本是不错的,我先前提的条件他们也要答应了,只是被那文刚突然出现给搅了局。这样吧,忠毅,咱们还是避免和文刚接触,明天咱俩再去医院一趟,找那受伤的人好好谈谈,争取和平解决,让他们别胡闹。”

姜忠毅:“嗯,这样也好。那我明天就把钱都准备好了带着,要是能谈妥,当下就让他收下。”

徐晓芸:“那明天我也去。”

魏连山刚想反对,姜忠毅便对晓芸说:“不用了,晓芸,明天我和小山去就行。你明天就在鱼馆里看店吧。”

5-6.

第二天一早,徐晓芸便回到鱼馆上班。魏连山本是后悔让她放假的,忠毅那边一出事故,她自然地回来了,这样小山心里的矛盾算是消解了。但是犯愁的事又跟着来了,文刚的介入让忠毅的交通事故变得更加复杂。

文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小山和忠毅来的,不合作那就只能是敌人。

魏连山想了一夜,虽然不是他出的事,但是忠毅怎么着都是他的兄弟,忠毅的事情也就是他的事情。况且最终得罪文刚的人是小山,也正是因为小山,文刚才狮子大张嘴地索要那么多赔偿。魏连山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觉得他应该尽力把这件事解决。

因此第二天一早,魏连山便和姜忠毅去了医院。那受伤的司机和他老婆两个人在,其他的亲戚也都回去了。姜忠毅态度和气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要求还是按照他们昨天谈的赔偿,并且明确表示文刚提出的赔偿五万元太无道理,他肯定不会接受的。

那受伤的农民倒是没有说什么,他的老婆说她也拿不了主意,亲戚们都听那文刚的,文刚昨天走的时候已经有过交代,必须要按照他说的赔偿。

魏连山也耐心地劝说了半天,后来见那妇女也很为难,她认定了文刚的交代,一切都由文刚做主了。

魏连山和姜忠毅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了医院。

五万这个数字也太多了,况且也只是那文刚随口乱要的,是没有根据的。这个钱他们是肯定不会拿的。

两个人想了半天,忠毅最后又回单位跟老板把情况说了一下,最后只好交给司法处理了。

这宗交通事故并不复杂,最后姜忠毅和单位都拿了一些钱赔给那农民,作为家禽的损失和修车的费用,其手臂被打骨折是因为驾驶不当造成的,加上本身肇事的责任在他,所以也就只能认了。

忠毅由于这次事故被单位扣了一些奖金,他并无太多怨言,可惜的是一贯稳重的工作作风却因为这次安全事故摸了黑。

文刚那边气得暴跳如雷,本来就因为两次被魏连山给拒绝,心里十分怀恨,加上这次索要赔偿款的事不成,彻底是折了面子。他是个记仇的人,这个气他是绝对不能忍的,以后魏连山和姜忠毅便成了他的死对头。

5-7.

忠毅的事情解决完了以后,魏连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陪一点钱是次要的,主要是姜忠毅的人没事的话,那就大可放心了。

姜忠毅这个人性格好,办事稳,也从来不发生什么大事,更不会去惹事,这一点魏连山是自叹不如的。

好在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徐晓芸回来上班了。他很高兴,并且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幼稚的决定,就让徐晓芸好好地留在饭店里上班。至于找徐涛报仇的事情,也只好凭借他自己的能力去找了,他打算不再利用徐晓芸了,毕竟每次利用人家,心里都觉得十分愧疚。

就好好地和徐晓芸相处,做一个工作上的好搭档,其他的都与她无关了。

魏连山自从这么决定了,鱼馆里的气氛就又好多了。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又恢复了以往的快乐大家庭。

转眼之间,就到十一国庆节了,仲秋也在这几天,魏连山的心情高兴,打算利用这两个节日期间,组织一次职工家庭聚会。平时大家的工作都太劳累了,也很少在一起庆祝,今年就试着办一次,如果好的话,打算以后每年都要办一次。

魏连山把这个决定跟大伙说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大雷,最爱热闹,还主动要求到时候给大家唱歌助兴。

蔡师傅两口子本来就在鱼馆里上班,他们到时候负责给大家准备吃的。魏连山又问了大雷,是否能把他的父母都找来,因为是职工家庭聚会,所以最好都能邀请来。大雷说他的父亲最近就在城里工作,等一下就出去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至于乡下的母亲就只能先通知一声,来与不来就看她是否有空了。

魏连山把目光最后转向了徐晓芸,他最后发现虽然他的提议很好,但是惟独晓芸这边有点困难。但是提议是突然想起来的,随口就说了出来,他也没有刻意去考虑徐晓芸的情况。

徐晓芸听到这个提议以后,也是十分赞成的。他见大家都同意带着全家人一同来参加,她也表示没有问题,她说:“我母亲估计是来不了了,我家太远了,母亲最近腿又犯风湿。不过我可以邀请我老姨来,也算是家长啦。哦,对了,我还要邀请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哥哥。”

魏连山起初还不太敢相信,又问徐晓芸:“谁?你说你邀请谁?”

徐晓芸神秘地说:“我……哥。起初我是想先保密的,后来一想也没什么。”

魏连山突然精神一阵:“你真的能邀请你哥来?”

徐晓芸不服气地说:“那有什么难的。”

魏连山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徐涛啊徐涛,我就猜你没死吧,终于你要落到我的手里了。

没想到他这次无心插柳,居然意外地把徐涛给引出来,他心里说不出的兴奋。他是想好了不再利用徐晓芸的,可再一想,这次却是不同,这次他本是没有故意要引徐涛出来的,是徐晓芸自己要请他来的。

自己出现的话那就不是利用了。

他心里太高兴了,所以根本不再考虑别的了,这一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于是魏连山表面上着手准备中秋节的家庭聚会,其实暗地里也在计划复仇的细节。以往几次都没有成功地捉住徐涛,实在是因为他的准备不足,计划不够完美。这一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叫那徐涛有来无回。

5-8.

转眼,仲秋节当天,福顺鱼馆计划暂停营业一天,全体职工均携带家属前来,参加聚会。

店里已经简单地布置过了,是徐晓芸和大雷上午过来弄的。把所有的桌椅都拼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大餐桌,放置在店内的正中间,其他剩下的桌椅都暂时堆到了墙角。晓芸还亲手做了四根不一样颜色的拉花,由四个墙角拉到正中央,悬在半空中,中间做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红纸花,又挂了一些气球,很有节日气氛。

正餐还没有上菜前,摆置了一些果盘,还有炒瓜子、炒花生以及一些干果。

喝的准备了沏好的热茶,还有玻璃瓶装的汽水。

店里的精心准备主要是徐晓芸和大雷的功劳,难得有这样的家庭聚会的机会,她希望气氛可以像过年一样热闹。

魏连山表面上关心着店里的布置,实际上私下悄悄地计划着复仇的细节。

他不打算等到聚会结束以后再设法报复徐涛,即使是事情过去十多年的时间,但他还是相信徐涛是能够一见面就认出他的。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要是错过的话就不一定何时再有机会了,所以最好徐涛一露面就要找机会下手。

所以他打算事先不暴露自己,先是在厨房里面跟着蔡师傅假装准备饭菜,然后等到徐涛来了,再突然出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聚会的时候来的人会很多,在饭馆里动手难免伤及无辜,最好等徐涛先跑出去,等到了外面再动手。

魏连山事先把家伙准备好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这次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想到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他特意找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特别大,与其说是匕首,倒不如说是砍刀,他已经磨过好几次了,已经足够锋利。刀锋部分用报纸缠了几层,只露出个刀柄,他把那把刀别在腰间,试着拔了几次,藏在这个地方是很方便拔出来的。他又准备了一根接近一米长的铁管,藏在饭店门口外面,要是先前的匕首掉了,又或者是徐涛跑出去的话,他可以追出去,拿出这根铁管当武器。

摩托车也是加满油的,钥匙也没有拔出来,就插在摩托上的钥匙孔里,要是有需要追赶徐涛的话,他可以尽快地发动摩托去追。

徐晓芸在精心地布置饭店,魏连山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忍。他便在心里反复地想着动手的细节,生怕有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他想,尽量不要在徐晓芸面前动手,让她看见血淋淋的场面,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如果可能,还是追出去远一点再动手吧。

他也不知道这次报仇打算要报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他是想要弄死徐涛的,可他又怕自己摊上了人命就要去坐牢,那样的话他的母亲就没有人来照顾了。但是最少也要把徐涛弄个半死或者残废才行,毕竟是杀父之仇。

要是到时候下手重了,真的弄出了人命,那也就认了,反正魏连山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实在不行母亲就送去养老院,再麻烦忠毅帮忙照看几年。

中秋聚会的当天,一到了中午,鱼馆里面陆续地来了很多人。

先是魏连山把自己的母亲给驼了过来,平时很少让母亲来店里,今天不一样,看着她的精神挺好的,也是想响应家庭聚会这样的号召。魏母到了就由大雷照看着,大雷的孩子气重,经常哄得魏母很开心。

之后是大雷的父亲到了,他就在城里面工作,所以就早到了。魏连山简单地跟他寒暄了几句,又给人家点了烟,就赶紧回到厨房去了,他不敢太露面,怕徐涛到了看见他。

大雷的父亲常年在外工作,见识广泛,是个稳重而又少言寡语的人,但是场面话还是可以应付一些的。他家的孩子多,大雷是最小的一个,最大的姐姐早已经嫁人了,今年又是新添了外孙的。大雷的哥哥还没有娶亲,这也是他犯愁的地方,因此想要在城里面多赚一些钱才好。他的老伴常年呆在乡下,料理家中的田地。

大雷招待他父亲坐下,又给他倒了茶水,大雷的父亲看着儿子在外工作这几年,成熟了不少,也长大了不少,心里很是欣慰。可是毕竟大雷这孩子有一点儿精神上的问题,又不是很聪明,在外面工作难免叫人不放心。吃点亏,受点欺负其实还好,就怕他不懂事,捅出大篓子来,那可就给原本贫困的家庭带来灾难了。因此大雷的父亲坐下以后心里并不踏实,他打算找魏老板交代两句,可是魏老板偏又总是在里面忙活着,不肯出来多露面。

又过了一会儿,蔡师傅的媳妇接孩子回来了。起先她是在店里准备饭菜的,她见快到中午了,就回家把她女儿接过来,她女儿能有个六、七岁的样子,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皮肤特别白,这点随她父亲蔡师傅。

有一次蔡师傅跟大雷开玩笑,说要把他这女儿给大雷当媳妇,大雷还不愿意要,嫌弃人家年纪小。后来大家就一直拿这女孩子开大雷的玩笑。

蔡师傅的媳妇把孩子也交给了大雷看管,又和大雷的父亲寒暄了几句。大雷的父亲感谢她平时在生活中给予大雷的照顾,这蔡师傅两口子也是实在人,只说平时就把大雷当了自己的孩子。她见徐晓芸还没有来,就叮嘱自己的女儿不要淘气,她回到了厨房准备开饭。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了,魏连山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就有些紧张,他往外张望了两次,见徐晓芸和她哥哥还是没有来,不免有些心急。

因为腰里别着一把长匕首,又不好弯腰,他觉得越站越累。

魏连山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汗出了不少。他明知道徐晓芸没有回来,还故意问蔡师傅的媳妇:“晓芸还没回来吗?”

蔡师傅插话说:“她一大早就来布置了,屋里都是她弄的,好歹忙活完了,就回去接她老姨去了。”

魏连山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店里面的布置,确实是花了心思的,他一直想着报仇的事,压根没有认真看徐晓芸的布置。

“这丫头为了这次家庭聚会,花费了不少心思呀!”魏连山心想。

可是迟迟不见她的踪影,真是急死个人,眼看着人都到齐了,就剩下她那边了,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魏连山扭动了几下脖子。腰不能扭动,他只好尽量地扭脖子,让身体没有那么僵硬。他又看了一眼窗外,摩托车停在窗户底下,钥匙没有拔下来。

蔡师傅是个热情的人,他是很喜欢节日的时候庆祝一下的,他看魏连山一直干活,也不说话,他便突然来了兴致,冲他老婆说:“老婆,一会儿我给大家演个节目,咋样?”

他老婆笑着说:“你会演什么?就只会唱那几首歌。”

蔡师傅说:“那我就唱歌。对了,小山,你还没听过我唱歌呢吧?”

小山想了一下,说:“怎么能没听过呢?!平时你做饭的时候不是总唱么。”

蔡师傅说:“那不一样,平时那是瞎哼哼,今天我要好好唱一个。”

小山说:“哈哈,那好,等下你就唱一个。”

蔡师傅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歌我都想好了,我就唱朝鲜族民歌《北国之春》。”

蔡师傅的媳妇嘲笑他说:“你竟瞎说,《北国之春》哪是朝鲜民歌?”

正当蔡师傅和他老婆争辩的时候,听闻门口开始热闹起来,魏连山仿佛听见大雷说了一句:“晓芸姐回来了!”

魏连山只觉得脑门一热,下意识地把手迅速地伸进了衣服里,握着腰间的匕首转过身去,他看见徐晓芸领着一大帮人进得店来。

先是徐晓芸和她老姨进来以后,后面又跟进来一男一女,魏连山躲在厨房里面看着进来的人,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浑身酥软。

因为后来进屋的两个人他很熟悉,是姜忠毅和他母亲。

好家伙,又被徐晓芸给耍了,原来她说的哥哥,是指忠毅。

魏连山这次真的很失望,他的心里有点讨厌徐晓芸,每次说话都拐着弯地说,明明邀请来的是她的订婚对象,却说是哥哥,真是岂有此理。

徐晓芸招呼着忠毅的妈妈和自己的老姨坐下,又去照看魏母和蔡师傅的女儿。

姜忠毅和大雷的爸爸打了招呼,店中不见魏连山,他便走到后厨,伸着脑袋往里面张望。看见魏连山,就说:“魏老板,给我准备啥好吃的呢?”

魏连山被他这么一问,觉得有些紧张,也不敢动弹,生怕腰里的匕首露出来被发现。他赶紧对忠毅说:“好吃的可多了,等一下咱俩好好喝两杯。你先在外面坐一会儿,我洗洗手就出来。”

姜忠毅答应着,回去和他妈坐在一起,又与大雷的父亲攀谈起来。

魏连山洗完手,趁着蔡师傅两口子没有注意他,紧忙把腰里藏的匕首抽了出来,塞在了案子底下。

那蔡师傅的媳妇眼睛尖,好像看到了,好奇地问:“小山,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魏连山含糊地说:“哦,没什么,本来是买来杀鱼使的,刚才一直忙,竟然忘拿出来了。”

蔡师傅一听他这么说,蹲下去把那匕首取了出来,从报纸里抽出来一看,好家伙,吓了一跳,那明晃晃的刀刃十分锋利,他对小山说:“你竟乱买东西,杀鱼哪能用得着这个?这刀用来杀猪宰牛合适。”

魏连山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便听得蔡师傅又乐观地说:“不过也不是没有用处,这个刀拿来切西瓜不错。”

5-9.

参加聚会的人都到齐了,因为在鱼馆的职员里面,属蔡师傅的年纪最长,所以魏连山让他坐在了主位,庆祝活动也由他来主持。

蔡师傅站起来,郑重地宣布:“福顺鱼馆,国庆、仲秋职工庆祝大会,正式开始!”

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蔡师傅坐在主位上,逆时针方向依次是:魏连山,姜忠毅,徐晓芸,姜母,徐晓芸老姨,大雷的父亲,大雷,魏母,蔡师傅媳妇,蔡师傅女儿。

魏连山见此次的报仇计划又泡汤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是大家庆祝节日的热情气氛很浓,他又不能总不开心,只好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参与到庆祝中来。他询问姜母,忠毅的父亲怎么没来,姜母告诉他说已经出门做生意去了,刚走没几天。

忠毅见小山有些慌乱,以为是太忙碌,劳累所致。他把一串车钥匙递给小山,说:“看给你忙的,钥匙插在摩托车上都没拔下来,回头让别人给你偷着骑走了你都不知道。”

魏连山尴尬地接过钥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忠毅哪里知道,这钥匙是小山故意留在那的。

庆祝活动更像是茶话会一样,大家先是喝茶水,吃小吃,随意地畅谈着关于中秋节的习俗和见闻趣事。然后是表演节目,最后上蔡师傅为大家精心准备的饭菜。

短暂的交流之后,蔡师傅突然说:“下面我们欢迎福顺鱼馆的老板,锦绣市著名青年企业家,杰出青年,魏连山先生,讲话!”

这一大堆玩笑式的虚名让魏连山一阵头晕,他尴尬地站了起来,瞪了蔡师傅一眼,他原本没有想到要讲话的,刚刚蔡师傅的介绍更让众人开怀一笑。

他见大家气氛轻松,稍微想了一下,便说:“首先呢,我感谢大家能来到这里,一起庆祝今天这个节日。哦,不对,是两个节日。福顺鱼馆开业到今天,非常不容易,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给过我莫大的帮助和支持,在这里我要谢谢大家!我和我的母亲刚刚来到这的时候,生活非常艰苦,也受过很多挫折,但是我们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没有放弃我,所以我们坚持到现在,才有了今天!”

大家一阵热烈的鼓掌,小山继续说道:“这期间陪同我、一直帮助我的,是我的好兄弟忠毅,还有姜大娘,他们对我就像是我的家人,虽然我平时表达不出来,但是心里一直很感激。我也感激鱼馆里的每一位工作人员,大家真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一起面对困难,一起走到了今天,所以我为拥有你们每一个人而感到荣耀。当然还有各位家属的默默支持和理解,因此今天把大家都邀请来,好好地庆祝一下,以后每年我们都要举办这样的庆祝!”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魏连山坐下,蔡师傅宣布:“下面,请大家欣赏第一个节目,男生独唱,朝鲜,哦,不对,算了,管它哪里的民歌,咳咳!歌曲《北国之春》,演唱者,蔡万春!括弧,就是蔡师傅我本人。”

大家一阵笑声中,蔡师傅开始为大家演唱。

他的歌声浑厚中带着中年男人的沧桑感,节奏稍慢,却很有味道。

屋外阳光照着沙石路面,给渐渐萧瑟的秋风,减去几分冷意。屋内的人们沉浸在北国独特韵味的歌声中,虽没有乐器伴奏,大家只是用手打着拍子,也能陶醉在这歌声里。

蔡师傅演唱完以后,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就由大雷为大家表演。大雷表演的是香港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唱得不好,却很滑稽,中间还加入了一段模仿影片的对白,逗得大家直乐。姜母笑得最开心,她见大雷这孩子粗手粗脚,行为举止异常滑稽,就忍不住想笑,大雷再一表演,乐得她直捂着肚子。

最后蔡师傅提议,让徐晓芸也唱一个。徐晓芸起先是不肯的,后来忠毅和姜母都一再要求,她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临时决定唱了一首《妈妈的吻》: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小呀小山村,

我那亲爱的妈妈,

已白发鬓鬓。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

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

吻干我脸上的泪花,温暖我那幼小的心,

妈妈的吻,

甜蜜的吻,

叫我思念到如今。

妈妈的吻,

甜蜜的吻,

叫我思念到如今。

当她演唱完以后,难以收拾心里的感伤,她想起了远方的母亲,想起了自己并不美满的家庭生活。

她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歉意地对大家说:“真不好意识,本来随便唱的一首歌,没想到越唱越感伤了。刚开始说要开家庭聚会的时候,我心里非常高兴,可是随后我一想,我的家人都不在,心里很遗憾。但是就像刚刚小山哥说的,店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家人一样,而且我从来到这里以后,大家对我都真的很好很好,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本来说是邀请我哥哥来的,其实是心里为了安慰自己,才那么说的,但是无所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大家对她的心里话报以鼓励的掌声,徐晓芸又高兴地说:“刚才没有唱好,我再给大家好好唱一个。”

说着便唱起了《小城故事》这首歌。

魏连山起初还在埋怨徐晓芸,说会邀请徐涛来,没想到刚刚徐晓芸一番言语,说得魏连山心里酸溜溜的。他体会到晓芸心里的苦衷,她的心情。她并不能像大家一样,把自己的家人邀请来庆祝,她的心里是失落的。她一直是一个要强的女孩,从不服输,当初她说一定会邀请自己的哥哥来时,其实内心是在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哪怕邀请来的人是忠毅,那也会是一种象征,象征她心里对家庭的美好期望。

魏连山听着徐晓芸优美自然的歌声,体会着她的情感,不禁为自己以往对她的利用懊悔不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徐晓芸的身上,然而有这样两个人,听得格外入神,那就是魏连山与姜忠毅。

徐晓芸的歌声就像明媚的阳光一样照进了他们的内心: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谈的谈,

说的说,

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5-10.

“你到底……对你哥了解多少?”案情的突然转变明显让小安变得有些急躁,“徐涛腿上打的钢钉,到底是七颗还是八颗?”

面对着二位警官的再次到访,面对着小安急切的追问,徐晓芸开始慌张起来。她支支吾吾老半天,才回答道:“到底几颗,我,我也记不清了。”

“嘿!这家人可真是的。”小安有些失望,又不甘心,“我们打电话问你母亲,你母亲也说时间太久了,不能确定是几颗,她说,反正是打了钉子的。你瞧瞧,这回答,绝了!”

饭馆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徐晓芸独自面对着一老一少两位刑警,明显感到吃力。

魏连山和蔡师傅夫妇以及大雷,都坐在店里的另外一侧的角落里,他们从另外一边三人的谈话里大致明白了情况。

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全树海以及安小峰两位刑警再次到访了鱼馆,主要是找逃犯徐涛的妹妹徐晓芸谈话。谈话的主要内容,仍旧是围绕着前不久发生在江边的那起焚尸案。

上一次二位警官来鱼馆时,暂时判断徐涛很可能已经死了,也就是说,江边发现的那具被焚烧的尸体,八成是徐涛的。

后来,警方的法医利用烧剩下的骨头,跟徐晓芸以及她的母亲做了DNA比对,发现并没有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江边的尸骨不是徐涛的。

所以老全和小安他们现在怀疑,是逃犯徐涛为了给警方制造他已死亡的假象,进而逃避警方追捕,特意制造了一起江边焚尸案。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徐涛又杀死了一个跟他很像并且同样腿骨上打过钢钉的男人,然后将他焚烧,故意留下腿骨和钢钉,给警方制造假象。只不过,徐涛当年的就医记录是打了八颗钢钉,而江边尸骨上的是七颗。

因为涉及到徐涛,所以魏连山听得特别认真。他了解到,警方判断江边死的那个不是徐涛,出了DNA比对以外,还根据头骨的伤痕进行判断。江边发现的被焚烧尸骨的头颅,有一个破洞,经过省城法医的详细检验,认定不是死者活着的时候打击造成的,是死者死亡以后,甚至是在焚烧过程中,用石头敲击头骨造成的碎裂。老全甚至在后来的现场勘查过程中,找到了那块被扔得很远的石头。

为什么人已经死了,还用石头砸头骨?说明凶手多半是想伪造死者的死因。

死者不是徐涛,那徐涛就有可能还活着,这个消息令徐晓芸心底很高兴,但是她又笑不出来,因为老全认为徐涛有杀人伪造假象的嫌疑,为了躲避警方追捕,本来是杀人潜逃犯的徐涛又杀了一个人,天,这个推断无疑让本就心力交瘁的徐晓芸雪上加霜。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的哥哥是这么残忍的人。

“死的不是我哥,那也不能说明我哥是凶手呀。”徐晓芸试图用她少得可怜的逻辑推理知识说服警方,“也许是别人杀死了他,将他给烧掉,碰巧,死的那个人腿上也打过钢钉。”

“巧合无处不在,这就是生活的魅力所在,这种可能性是有的。”老全公正地说道。

“是徐涛所为,也有可能。”小安强调道,“只要徐涛一天不落网,他就仍旧是一个危险的人。所以我再次强调,徐小姐,如果你和你的家人知道徐涛的任何线索,请不要对我们隐瞒,我这是为了你好。”

“你们怀疑我对你们隐瞒我哥的下落?”徐晓芸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与气氛。

“到底隐瞒没隐瞒,只有你自己知道。”小安不客气地说。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你们没有任何隐瞒!”徐晓芸急得脸都红了,“我也想找到他,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我会劝他自首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

“可即使你这么想,你的家人们,不一定全都跟你一样。难道你忘了?你曾经跟我们说过,你说你的母亲,还有你老姨,你的叔叔们,都对当年的爆炸案守口如瓶,像是对你隐瞒了什么真相。”

“他们也许是不想影响我的生活。但我敢发誓,他们没有跟我哥见过面。”

“你为什么敢这么确定?很多事他们都是背着你的!”

徐晓芸面对小安的犀利质问,已经全然支撑不住了。魏连山心疼起徐晓芸来,他想上前,帮她说点什么。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也很想知道徐晓芸的家人是否跟徐涛有联系。

“我可以接受你们随时调查我,甚至是跟踪我,监视我,什么的,都可以,无所谓,只要你们乐意。我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我并不知道我哥的下落。”徐晓芸的话明显暴露了她的心已经慌掉了。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找你随便聊聊,至于怎么做,我们自有计划。”这话是坐在旁边一直观察徐晓芸的老全说的。

“江边焚尸案,以及十五年前的爆炸案,这俩案子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的,我们会把两个凶手都抓住!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有信心破案。”小安的这些话像是在赌气,“到时候两个案子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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