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梦到了贝莱。我们在村子外围的树林里，就在渡口边上，我们在玩猎狐游戏。不知道为什么，贝莱穿着我妈妈的主日大衣，戴着她的主日帽子，帽子上盖着薄纱，边沿还有一条黑丝带。大衣的下摆贴着地面，在拖行中勾起小木棍和泥巴，在她走路的时候窸窣作响。我这才注意到，贝莱和狐狸已经融为一体，半人半兽。我们又往树林里走了一会儿，最后迷失在又高又细的林间，这些树木在黑暗中就像立起来的靴架。无论走到哪里，贝莱都会显露出铁锈红色的狐狸身体。

“你是那只狐狸吗？”她问。

“是的，”我说，“快走吧，免得我像吞活鸡一样把你吃了。”她不屑地抬起下巴，把头发往后一甩。

“白痴，”她说，“我才是狐狸。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不上来，你就会呕吐，或是拉肚子，反正都会夭折。”她的鼻子和耳朵突然变尖了。一切尖锐的东西都有额外的用途：牙齿可以咬进食物，耳朵可以听清声音。狐狸的身体很适合她。她向前走一步，我就后退一步。我作好了心理准备，以为她随时会像在谷仓里那样发出怪异的尖叫，像被鱼钩钩住的梭子鱼那样瞪大眼睛。那样的无助。

“你哥哥真的死了，还是说，死神就是你哥哥？”她终于问了出来。我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死神没有家，所以才会一直寻找新的身体，那样他才不会孤独。等到那个人入土，他就再找一个新的身体。”

贝莱伸出手。在梦里，我突然听到牧师以前说过的话：“抵抗敌人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成为你的朋友。”

我往后看，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不含任何细菌的空气，然后问道：“如果我把手给你，会发生什么事？”

贝莱走近了。她闻起来有鲜肉燃烧的味道。突然，她的屁股上布满了黏稠的药膏。“我会在眨眼间吃掉你。”

“要是我不把手给你呢？”

“那我就会慢慢地把你吃光，会更疼。”

我想从她身边跑开，但身躯下的双腿变成了果冻，脚上的长筒靴突然显得太大了。

“你知道一只狐狸的肚子里要有多少只田鼠才意味着他不再需要弄清楚自己有多空虚？”当我终于从她身边跑开时，她在我身后的呼喊声有一种回音在体内缭绕的感觉，一种捉迷藏时用的音调。“亲爱的田鼠，田鼠，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