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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能赢的辩护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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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取行动前,得先确定我的“保姆”短时间内不会来找我。沃尔切克已经走了。我刚才又听到一阵细碎的对话声,通往走道的门被打开,脚步声一路走向电梯。接着,外面的门关上了,钥匙转动锁孔上锁。透过隔间门上的钥匙孔,我看到维克多闭着双眼躺在沙发上,阿图拉斯则刚离开。 只剩下维克多一个人。 我就这样注视着维克多整整一个多小时,听着沙发上传来的粗重呼吸声。他闭着双眼,手放在肚子上,除了一盏小台灯,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对街的数块广告牌,红、蓝、白的彩色灯光有节奏地舞动,每隔几秒就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于墙壁上投影出奇形怪状的动物。 我又听到维克多打鼾,比之前更大声。 我把夹在指间的联邦探员名片翻了个面,思考着我稍早和沃尔切克在车上的对话。 他说小班尼被保护、隐藏得很好,“就连我的人脉都找不到他”。 我现在听懂“我的人脉”这个词了。 沃尔切克手下有个联邦探员卧底,不管他是谁,他无法锁定小班尼的位置。我现在谁都不能信任,如果黑帮能买通联邦探员,他们也能买通100个纽约警察。我再度从钥匙孔窥看,确定维克多还睡在沙发上。看样子阿图拉斯今晚不会回来,他说他早上会来找我。我穿上我的大衣。 现在是9点10分。 逃跑的时候到了。 我迅速移动到窗户边,打开锁住下半片窗的栓子。吐出的气给玻璃蒙上一层雾,我用手搭着窗框,下身一起使劲,猛力一推。 窗户没有动。 一厘米也没动。 我检查了所有栓锁,确定都是打开的。我又试了一次,窗户依旧不动。微弱的光线帮不上忙,所以我用指尖沿着窗框周围摸索,没摸到接缝。这窗户一定是在二十年前用油漆封上后,便再没被人打开过。我拍拍口袋,却没听到钥匙碰撞的金属声。我本来想用钥匙尖端划开油漆,却发现口袋里的钥匙不见了。不知道是被我弄掉了,还是被阿图拉斯拿走了,但我没时间去想。我改拿出钢笔,用笔尖沿着窗框划,划到底的时候,笔尖覆盖着一层硬化的油漆,一条条干燥的橡胶质地的条状物像彩带般从窗户周围掉落。 我站到大窗台上开始推,声音很大,但我别无他法。油漆发出龟裂的声音,一声干巴巴、令人心满意足的呻吟从分离的窗框传来,窗户打开了。外面是一片车喇叭声、音乐和纽约市喧嚣的合奏。雨已经停了,夜间法庭正热闹着,下方一排出租车从大楼这一侧延伸右转到正门口。周一晚上是低峰时段,但传讯庭附近总是有生意,任何在9点以后获得保释的人都会需要搭车。 我把窗户关上一点,掩盖住大部分的噪声,我可不想让维克多听到。我踮着脚往前走了四步,好弯身探出窗外,把头压低到胸口通过窗棂。我的头伸出窗外时,眼睛立刻反射性地闭上。我强迫自己睁眼,立刻就后悔了。此刻,我跪在一块90厘米宽、位于19楼的窗架上,覆盖着石材的厚厚青苔和陈年鸟屎发出一股腐朽的臭味,感觉很湿滑。我右手边是条死路——电梯突出于大楼的部分,无法通过。唯一的选择是往左走,向下一层楼,找到对的那扇窗,并且希望哈利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我再度闭眼,想象出一张大楼的内部平面图,试着规划一条从外墙抵达的路线。这栋法院是独栋建筑,南侧和西侧被一座小公园包围。我在大楼东侧,下方是小波特兰街,会接到钱伯斯街,并通往位于大楼北侧的法院前门。哈利的办公室也在这一侧,但不在这层楼。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大楼这一侧有障碍物阻挡我的去路,那是某个高达9米的庞然大物。这个障碍物最顶端三分之一的头、手臂和剑正好挡在我这层,很难爬过去,但并非不可能。 要先通过这位灰色的女神,才能抵达目的地。 我双手抓住拱形窗檐两边的砖块,慢慢把自己拉直成站姿,心里又慌又怕。身处高处总是让我有这种奇怪的刺激感,不管我是离地15米还是150米,当我的头接近天花板时,感觉总是很糟。就算我在离地只有1米的阳台上,只要水平视线看得到天花板,一样会吓个半死,但眼前若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就一点事也没有。我始终想不出原因。 站在拱窗下,我的头离花岗石凹壁顶部只有几厘米,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我紧攀着墙,指甲抓得裂开,同时拼命呼吸。刺骨的冷风也来搅局,把我的大衣吹得在身侧啪啪作响,每一口呼吸都异常艰难。下方的汽车喇叭和引擎声、巴士的刹车声、出租车的开关门声,不断地提醒我19层楼下人们的生活犹在进行,我一点都不安全。 我做了一连串快速呼吸的动作,吐出令我手足无措的紧张感,往前踏了一步。动作进行的同时,我的大脑正对着自己大声尖叫——该死,你在做什么?我没管它,专心抓住艾米的影像,那是我的艾米在我心中的影像——我在她吹熄生日蜡烛时将她的头发揽在手中,我们互相展示新手表。平台越来越窄了,只剩几厘米宽,我惊奇地看着右脚往前移动并稳住,准备让左脚跟上。 我没试着去控制面部表情,而是紧抱着建筑物的侧边,左脚缓缓地越移越远,手指因为死抓着砖墙缝隙而开始颤抖。我又动一步。 10分钟后,我站在离女神像1.5米远的地方。 女神的模样很熟悉,大部分人都认得出来:一个蒙上双眼的女人,身穿希腊式长袍,一手拿剑、一手拿天平,手臂举起与地面平行。她蒙着眼是象征公正不阿,无视于种族、肤色、信仰。 是的,完全正确。 她是正义女神,是混合希腊与罗马文明掌管正义的神祇。她的眼睛并不是永远蒙着,伦敦老贝利法院屋顶的女神像就没有蒙眼布。学者认为蒙眼布是多余的,因为人物形象是女性,必然公平无私。他们显然没有开过派克法官的庭。 我的脚再度拖行着前进,但这次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慢得令人难受。我皱着眉头,感觉脑袋和胸腔里有一股蠢蠢欲动的热流。迎接愤怒吧,迎接新鲜的肾上腺素。这股冲劲让我又走了60厘米,然后我伸出一只手要抓剑柄。我够不到,脚下也没办法再移动——已经没有平台了。我心中、体内的每一部分都尖叫着要我抓紧墙壁,但为了艾米,我必须碰到剑。我让右脚承受体重,举起另一脚平衡。 下方传来一声模糊的轰隆碎裂声。我移动并压低重心,然后起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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