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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赢的辩护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联邦探员开车送我回法院,一路上我们没再交谈,对此我很感激,这让我有时间思考。

我告诉自己,扳倒俄罗斯佬所需要的东西全在那个行李箱里。摆在其中一辆厢型车后座的那个箱子里,塞了萨加号上满满的爆炸物。

回程途中,列文一直通过后视镜瞧着我,肯尼迪和另一位探员考森似乎完全不晓得列文有问题。肯尼迪不会随随便便就怀疑自己人,不过我有个疑问:既然列文在调查局内部,他怎么会不晓得联邦探员将小班尼藏在哪儿?

“所以你们今天早上要把证人X带到法庭?”我问。

此话一出,考森和列文仿佛都竖起耳朵,兴致勃勃地等着肯尼迪的回应。

“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就别问,你们说是吧?”肯尼迪说。

“是。”列文和考森齐声答道。

“事实上,他今天会到法院。我派了一个外地来的特别小组负责看管证人X,是证人保护计划的人。就连我都不晓得他们把人关在哪儿,那样比较好。直到证人保护小组将他带至法庭前,责任归属都在他们身上,之后就由我负责安保。”

这完美解释了一切,列文绝对是沃尔切克的人,这辆车上没人晓得小班尼被安置在哪儿。我觉得这挺聪明的,肯尼迪在我心中的评价瞬间提升。

“弗林先生,我今天会紧盯着你。”肯尼迪说,“如果我们在你家里找到什么东西,我会亲自逮捕你。”

我摇摇头,挤出一副假笑,我的自信没能成功说服肯尼迪。

“不是非得这样,假若你知道有炸弹要被送去法院,得告诉我。”他说。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已经在里面了?”

“我们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没有找到。”肯尼迪说。

在我问联邦探员怎么会漏掉厢型车以前,答案就出来了。如果有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且该车辆出现在门卫的授权记录上,联邦调查局便无权合法搜查这辆车,宪法第四条修正案杜绝了这一点。阿图拉斯把整件事计划得滴水不漏,我敢用我的衣服打赌,那两辆厢型车一定在安检的授权名单上。停车场是在20世纪70年代建成的,行刑室拆除以后,把地下室的天花板挑高了一层,偌大的地下室现在能容纳约两百辆车。若要逐一搜查,探员大概得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来查出每辆车的车主,而且他们不得不查,因为搜查令申请书要求他们通知登记过的所有权人。合法搜查每辆车太花时间,搜查小组只会大略从车外部检查。破窗而入的风险太大,车子有可能是某位律师或法官的。

联邦调查局的车子停在法院外,肯尼迪放我下车。

“记得我们讲过的话。”肯尼迪说。

我不理肯尼迪,迅速跨上台阶。负责修复法院外墙的工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高耸的移动式平台上了。粗实的钢铁缆线将平台从屋顶垂下来,停在离建筑物顶端好几层的位置,上头的工人用电钻凿开石墙,清除沉积百年的污垢,让一阵细碎的棕色雪花落在排队等安检的人们肩上。蓄胡的胖警卫站在汉克身后,确定我是否回来了。俄罗斯人不担心我进来时的问题,因为炸弹已经在楼上了。然而,我身上有手机、喷雾、小黑灯,以及真正的引爆器,我不想让胖警卫看到任何一样,于是直接插队越过所有人,直直走向他。这次没那么紧张,因为我想到一个低调许多的方法进去。

安检扫描器在我经过时发出哔声,我忽视汉克的呼唤,走向阿图拉斯的内应悄声说:“甩开你兄弟汉克,我身上有钱,不想被他们发现。钱是要给你的——阿图拉斯说我应该现在拿点额外的奖金给你。”

“没事,汉克。这人我认识。”胖警卫说。他名牌上写着阿尔文·马汀。

汉克再一次无法搜我的身,还来不及抗议,我就向阿尔文点头,示意他跟我走。“我们去安静点的地方,大厅里有摄影机。我知道地下室有个好地方。”

地下室有个小储藏空间——一间密室。前安检主任艾德加在里面偷酿私酒贩售,供货给熟客,例如我和其他几个律师朋友,甚至还有法官。我记得哈利特别喜欢艾德加的“树根汁”。

阿尔文和我穿过大厅西侧通往楼梯及地下室的双开门。

我们下到停车场后左转,进入一条昏暗无光的长廊,长廊深处有一道暗门,迎接我们来到艾德加的酿酒室。门还是开着的,里头的私酿设备都没了。这里以前是锅炉室,但现在只剩一堆灰尘、折叠椅和几张桌子。艾德加被抓包,但没被关,我记得哈利在他的惩戒听证会上为他说了好话。艾德加有法官撑腰,于是没被开除。他被降职,少了一大堆职责,但保住了工作。哈利拿走他剩下的库存作为报酬。

我撑着门让阿尔文进来。

“我应该要现在付钱给你,但我想先确定你明白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事。”我说。

阿尔文看起来有些错愕且困惑,尽管如此,在金钱的驱使下,他还是走进了漆黑的房间。我打开灯,趁他经过我的时候,右手伸向他的枪,利落地解开压扣,摸走贝瑞塔手枪。他听到压扣开启时的喀啦声,以及金属物件摩擦皮套的声音,反手想抓住我的前臂。我左手往阿尔文后颈一砍,便让他松手跪倒在地。

“放轻松点,你搞不好还能活着出去。”我用他的枪指向他的后脑勺,“坐下。”

对一位身陷如此险境的人来说,他显得相当冷静。

他从角落的铁椅堆中搬出一张椅子,在我面前1.5米处坐下。我关上门。

“你让俄罗斯黑手党开那两辆厢型车进法院。为什么这样做,阿尔文?”

“跟你一样——为钱啊。这工作薪水太低,我还有赡养费要付。别白费唇舌跟我说什么你不只是为了那点钱。”

“也许不是,但我不想为了赚钱而杀人。厢型车里有什么?”

“他们说要用厢型车退场。如果沃尔切克被定罪,他就要开始逃亡。要是我事后被问话,也就只是放了几辆车进来,把它们加到名单上——我怎么会晓得是谁的车?就算我丢掉工作,家里还有10万美金,我做这烦人的工作可赚不了那么多钱。”

“沃尔切克现在在哪儿?”

“他们在19楼等你。”

“你有车钥匙吗?”

“没有。听着,我全都告诉你了。放我走,我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我不能冒险,你有手铐吗?”我问。

“当然有。”

“去角落那台暖气机旁边待着。”

阿尔文起身,往右瞥了暖气机一眼,旋即转过身疾冲向我,同时抓起铁椅往我头上扔。我双手护向身前,感觉到椅脚扎进手肘和手腕,撞飞了手中的枪。阿尔文扑上前抢夺在地上旋转的贝瑞塔,伸手抓住枪柄。我以左脚为支点,右腿弯到身后蓄力,接着重重踹在阿尔文的脸上。这射门肯定能踢出35米——他的脸猛地向后仰,随后撞向水泥地,瘫软的身体毫无生气。

我捡回手枪,手指按上阿尔文的颈侧动脉,发现还有很强的脉搏。他失去意识,不过还活着。我把他拖到暖气机边,将他铐在管线上,谨慎地拿下他腰间的无线对讲机、手机,以及贝瑞塔备用弹匣,再把对讲机和手机砸在墙上。在没有光线且门被关上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我将枪和备用弹匣收进大衣里。

我在停车场西北边的角落找到第一辆厢型车,它之前直接开往这个方位。副驾驶座那侧离墙约莫1米远,一道外加的铁制密码锁守着后门。这辆厢型车的底盘异常低,车上似乎装满东西,但深色玻璃窗让我看不到内部。如果这几辆厢型车配有警报器和防盗装置,仪表板上应该会有红色的灯光持续闪烁,就算是暗色窗也还是看得到。我仔细观察了1分钟,没见到任何闪光,这让我很是满意——能用老方法开门了。我下手前再次确认过停车场,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个位置看不到警卫室,如果里面有警卫,他们八成忙着做警卫的拿手绝活——看电视,放着监视器不管。我回到副驾驶侧,用贝瑞塔枪托敲了两下车窗,玻璃在第二次撞击时碎裂。除非有警察或警卫特地走到停车场最深处检查这辆车的副驾驶座,否则不会知道这辆车已遭人入侵。我又等了1分钟,确认是否有人听到。

停车场里毫无动静。厢型车后座堆得满满的,一块防水布盖在上面。我拉下防水布,看见一堆貌似枪管的东西,包在亮蓝色塑料袋里。起初我不晓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枪管堆左侧窜出的电线让我屏住呼吸。我循着电线找到一个黑色的塑胶大盒子,许多根电线汇集于此,电路板上装着一个电子计时器,上面显示“00 : 20 : 00 : 00”。我猜这个“20”代表20分钟,其他数值则是小时、秒和毫秒。这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像是无线电接收器的物品,他们或许得手动启动计时器,但我不敢肯定。我只确定一件事——这绝对不是用来逃亡的车子。

另一辆厢型车停在反方向,位于东南边的角落。两辆车都停在法院两侧的承重墙下,副驾驶那侧贴着墙面。第二辆车的窗户没那么暗,我能看到后座同样被塞满。它的底盘也很低,两辆车应该装着一样的东西。我前一晚瞧见格雷戈尔搬进车里的那只行李箱,就摆在副驾驶座上——银色硬壳的新秀丽牌,跟阿图拉斯昨天早上用来装案件资料进法庭、放在楼上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强行破窗开门,拿起行李箱要放在地上时,发现它出乎意料的轻。那个大块头格雷戈尔,昨晚可是用双手扛起这个箱子的。

感觉不大对劲。

在打开箱子前,我闪过一个念头,想冲上楼把肯尼迪抓来这里。两件事阻止了我:第一,警卫阿尔文身上到处都是我的DNA,脸上还印着我的鞋印;第二,两辆车都被我打开过,门把手上有我的指纹,我却没证据将俄罗斯人跟车子联系在一起。

一切取决于箱子里的东西。我用拇指划过锁扣,把盖子掀开,以为会在里头找到另一个引爆器,或阿图拉斯在用厢型车策划什么的线索,也可能是某个能让我搞清楚状况的东西。但当我看清楚箱子内部的那一刻,忍不住把脸埋进手掌心。我闭上双眼,赏了自己两巴掌。24小时之内,我第二次感觉自己蠢到不行。

箱子是空的。

一个想法浮现在脑中,箱子是空的——就跟我从阿图拉斯身上偷到的第一个引爆器一样。只有一个解释说得通,一个稍能说明这一切的解释。我找到电梯,按下按钮,准备通往19楼。在这之前,我花了几秒钟将贝瑞塔手枪藏进垃圾桶里才进入电梯,上去顶楼和沃尔切克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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