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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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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只是散步,”劳拉说,“那没用。一天两次快走。这是专家建议。” “我要去买一双健步鞋。”南希回道。 “你脚上这双就挺好。但关键是,你得从今天开始。” 南希坚持她俩得慢慢走,不引人注意地穿过集市广场。到了河边,她让劳拉来决定步速。 “你这不是在走路,”南希抱怨道,“也不是在跑步。太快了。就是太快了。” “如果你想减肥,”劳拉回道,“就得这么做。” 劳拉在回都柏林之前,让母亲答应每天早晨走一圈滨河步道,在铁轨那边转弯回来。 “还要保持步速!” “别人会以为我疯了。” “大家都希望你变漂亮。” 南希一开始把闹钟定在八点钟,但她总是及时醒来,在闹钟响起之前把它关掉。无论她怎么下决心一早去健步走,她还是会打个盹,然后半睡半醒地躺着,心思游离在米里亚姆婚礼的计划上。 每逢周末都从都柏林回来的劳拉,这次已经把宾客名单记住了,可是米里亚姆变得更心不在焉了。 “就是那么一个日子,”米里亚姆说,“大家都会尽兴,然后会忘了它。” “这是你的婚礼,”劳拉回道,“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所以我更希望它已经结束。” 装修工的工作已经完成,连劳拉也赞赏那间被她戏称为“会客厅”的房间。 “我觉得颜色太浅,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壁炉,但你可以自豪地把任何人请进这间屋子。和从前不同了。” 当吉姆·法雷尔看到房间时,南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大客厅自从他父母住在那儿的年代以来,从未动过。 他们从未真正讨论过婚后在哪生活,但南希知道吉姆期望她搬到酒吧楼上和他同住。她寻思着若要将自己的平房计划告诉他,此刻是否是个良机。但也许应该先告诉他卢卡斯公园的地基,再看看他是否会想到他们可以在那里建一栋平房。 她听到教堂钟声敲响十点钟,皱了皱眉。她已经换了两套衣服,她明白她需要的是健步穿的轻薄衣物,但又担心万一河上起风会不会着凉。往常她绝不会穿着现在穿的衣服出现在街上。如果她走到城堡山顶也没遇上熟人,那就走运了。米里亚姆的婚礼在即,任何人都会以此为绝佳理由拉住她谈天,于是她埋着头穿过集市广场。 南希穿过手球巷,沿着河边走时,瞧见迎面而来的两个女人。她立刻认出其中一位是诺拉·韦伯斯特,随即又认出另一位是诺拉的妹妹凯瑟琳,南希以为她是住在基尔肯尼的什么地方。她记得在乔治葬礼过后,诺拉曾来过家里。南希想起来有那么一刻,她俩单独在起居室里,诺拉走到她身旁说:“我明白你的感受。莫里斯过世时,也是在乔治这个年纪,我们结婚的年头一样长。” 这些话应该令她宽慰,但并没有。她不想要任何人自以为明白她的感受。说得太容易了。但她点点头,笑了笑,希望能有人走进屋子,打破这突如其来的紧绷的沉默。自那以后,她就避开诺拉·韦伯斯特。此刻她即将与诺拉姐妹打照面。她注意到这两人都穿得很好,凯瑟琳还穿得很优雅。她后悔没穿更好的衣服。 “我听说你家快举行婚礼了,”凯瑟琳说,“还听说你所有的孩子都很争气。” 自从她开薯条店后,人们就不怎么把她当寡妇了。他们遇见她时,脸上不再挂出掺着同情的悲伤。但这两个女人看着她的样子,似乎她仍需要安慰。 “我正在努力为婚礼减肥。”她说。 “你买好礼服了吗?”凯瑟琳问。 “我去过韦克斯福德,但一无所获。这周或下周,我会去都柏林。” 诺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有凯瑟琳在说话。南希想,遭遇另一个寡妇,一定让诺拉感到难过。她试图想些高兴话来说,能让诺拉笑出来的话。 她几乎没听到凯瑟琳在说什么。 “今天下午我可以把她的详细信息告诉你。”凯瑟琳说。 原来凯瑟琳碰巧认识一位都柏林的售货员,她在格拉夫顿大街上的施韦泽斯商店里工作。 “你把你的尺寸告诉她。告诉她你想要哪种大衣、连衣裙、套装。你和她约好时间,然后等你去时,她会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跟你说,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但我有个朋友和她很熟,因此我能见到她。如果你需要,我就打电话给我朋友,我们可以先这样,这能为你省下很多麻烦。” 南希突然想到,诺拉一定告诉过她妹妹,薯条店很赚钱。 “那是个特别的日子,”诺拉说,“我觉得你应该听从凯瑟琳的建议。” 只要她们能放她走,只要她们不再这么打量她,南希什么都肯答应。 后来她在门口看到一张便条时,都已忘了凯瑟琳许诺过要给她施韦泽斯那位售货员的详细信息,还有她那位朋友的名字,以便她打电话预约。南希刚好有时间,便决定即刻打电话。她想,如果第一次打不通,那就作罢。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是一个近乎威严的声音。 “是,我是梅特卡夫小姐。” 南希一提到玛丽·巴里——凯瑟琳让她召唤的那个名字,梅特卡夫小姐顿时热情起来。 “玛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能帮你什么?” 南希说了要办婚礼,梅特卡夫小姐便提醒她得尽快行动,她问南希能否立即找来一把卷尺。南希确定厨房的抽屉里有,梅特卡夫小姐便说她在电话边等着。南希拿来了卷尺,梅特卡夫小姐逐步让她量出所有需要的尺寸。 “好了,我需要大约一星期来为你选择最合适的衣服。我有三种类型提供给顾客:钱不成问题的,预算很紧的,居中的。” “哦,是我女儿的婚礼。” “那么是哪一种呢?” “居中的。” “我能在下周四上午稍晚时,比如十二点钟,和你见个面吗?” 南希搁下话筒,就决定让吉姆·法雷尔捎她去都柏林,他几乎每周四都去。她一直等到某个与他约会的夜晚,她快要离开时才提出此事。 “施韦泽斯商店?”他笑着问道,“我会确保你准时到那儿。你不会想迟到的。如果你开车到戈里镇火车站,我会去接你。我们可以从那儿去都柏林,不会被人注意到。” 去施韦泽斯商店的前一天,南希去主街的克洛克理发店做头发,让梅维斯·克洛克给她染了常见的颜色,也就是微微泛红。她烫了一贯的波浪卷,还担心会不会太卷。但至少现在她有了发型。 在家中,她逐一试穿她最好的衣服。她不想在施韦泽斯商店里显得衣着寒酸,但当她试了几件,在镜子里审视自己时,她意识到自己担心的其实是吉姆。虽然他俩是偷偷摸摸地去都柏林,虽然他不会陪她去格拉夫顿大街,也不会和她去斯蒂芬绿地公园散步,她还是会和他一起开车过去,他会看着她上车下车。 南希刚在火车站停好车,就担心自己来得太早。她得坐在这儿等吉姆半小时。也许会有人注意到她,甚至认出她并过来攀谈,然后撞上吉姆·法雷尔也恰好到达。 吉姆的车终于停到了她的车旁,她朝他心照不宣地一笑,仿佛他们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接着她飞快地从自己的车钻进他的车。他没朝她看,也没说话,掉头驶向都柏林。 “我一向停在蒙特罗斯酒店的停车场,”他说,“或者说自从爆炸事件[指的是1974年5月17日的都柏林和莫纳汉爆炸事件。当日,北爱的阿尔斯特志愿军在都柏林和莫纳汉引爆四枚炸弹,造成34名平民死亡,近300人受伤。这是北爱纷争问题上最严重的一次袭击事件。]后就停在那儿了。然后我会搭公交车或出租车进城。” “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南希说。 南希想着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寻思他们会聊些什么。但也许吉姆更愿意在沉默中开车。他几乎从不问她在想什么——米里亚姆的婚纱是不是太短?在婚宴的每张桌子上摆花会增加多少开支?劳拉对葡萄酒的意见很大,她认为酒店提供的酒档次太低。 “我也知道这酒很有名,”劳拉说,“因为便宜而出名。” “有没有不那么出名的酒?”米里亚姆问。 “并且便宜?” “哦,不贵就好。” “我们为何不选择优质又不太贵的酒?”南希问。 南希在心里过了一遍这番对话,便确定吉姆不想听。 “人们点葡萄酒吗?”她问。 “在酒吧里?” “是的。” “几乎从来不点。我确定我们备着几瓶。沙恩知道的。” 经过阿克洛时,南希后悔没能想出一个更有趣的问题。她努力思索着能让他聊起来的话题,可是进入她脑海的每一个问题都无趣乏味,每一句话都像是仅仅为了打破沉默。 和乔治在一起时,这种情况从未发生。他俩能自然而然地聊起来。她试图回想他们曾聊过些什么。乔治爱讲法庭上的案子,还有板棍球和橄榄球赛的赛况。每周他都去赛狗场,并把那里的新鲜事带回家。 与乔治开车去都柏林时,他们从未有过沉默。她想知道吉姆在想些什么。 片刻间,她想到或许可以告诉他,她邀请艾丽丝参加婚礼的事。虽然也许还不到时候,但她最晚下周也得说。要似乎在不经意间提起,要在跟他说其他客人时顺便提到,希望他不会着恼。 “你知道我昨晚遇到了谁?我好多年没见到她了。” 她随口说了这话。吉姆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透着戒备。 “谁?” “萨拉·柯比。” “自从圣诞节后,她就时不时地回来,”吉姆说,“她没钱了。” “我不知道她跟谁结婚了。” “你可能见过他。他是个披头士迷,要不就是摩德[摩德文化(Modernism)的简称。起源于1960年代英国的一种时尚文化,音乐方面与摇滚乐和蓝调音乐有关。],或者摇滚客,随便他们怎么叫。我想他试过组建一支表演乐队。后来他开始喝酒,然后他们去了英国。” “我听说萨拉的人气很高。” “她有一批为她疯狂的追随者。” 吉姆了解小镇的一切,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往事,还有多年前去了都柏林和利物浦的那些人的名字。有些晚上她去与他约会时,曾听过他这样闲谈。此刻他比以往聊得更畅快,但仍给人一种感觉,他知道的比说出来的更多。 眼看他松弛下来,她觉得可以聊聊婚礼了。他注意地听着,不时转头瞟她一眼,丝毫没有显露出他觉得谈话内容无聊。 “我觉得不会有人抱怨葡萄酒和花,”他说,“但一旦做得不完美,你就会忧心忡忡。米里亚姆可能希望一切都完美,但她不想提要求。所以我来出钱吧。这是个大日子。” “我的妹妹莫亚,”南希说,“想带她的四个女儿和两个女儿的男友来。他们会占半张桌子。劳拉建议我让那些男友晚点来参加舞会就好。” “我觉得她说的在理。”吉姆说。 他们停在蒙特罗斯酒店前,他告诉她,他会让前台叫一辆出租车送她去格拉夫顿大街,而他四点钟会在酒店和她碰头。 “我总是停在同一个车位,”她下车时他说,“只要我告诉那人我会来,他就为我保留这个车位。我先送你到门口,待会见。” 在酒店大堂,吉姆和她坐在一起等出租车。 “我们该怎么说,”她问,“如果遇到镇上的人?” “我会想个理由,”他说,“或者更好的做法是让你去应付。但我一直搭公交车进城,所以你不必担心坐出租车怎么办。车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在进城的路上,停留在她脑海中的是在来都柏林的途中,吉姆转头看她时眼中的情意。他大多数时候是严肃的。和乔治不同,他不是一个会在自家门口谈笑的男人。乔治老是观望着,看是否有橄榄球俱乐部的朋友经过。然后他会走到门口,喊住那个人,把某个老笑话再讲一遍,或者分享某个老伙计的新鲜趣事。乔治到了集市广场就会加倍地谈笑。 在他死后的这些年里,她怀念那个声音,还有他随和的好脾气。哪怕只是想想,也足以令她此刻情绪低落。他不该走得那么早。在他的圈子里,他没有理由被单独挑出来。她想着,如果她在施韦泽斯商店量好尺寸后,去都柏林某家酒店与他共进下午茶,会是什么样。她知道,如果他能领着米里亚姆走上教堂的走道,他会是多么自豪,他上了年纪后,会多么喜欢杰勒德在身边。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他们会一起去喝一杯。她想象着吉姆·法雷尔为他俩调酒的景象,不禁叹了口气。 出租车驶过唐尼布鲁克区时,她发觉无论何种情况,她都有负于其中一人。对乔治心存柔情,念着自己与他一起参加婚礼该多么快乐,就是在想象一种没有吉姆的生活。反之,心里只有吉姆,想着能和他结为连理是多么幸运,就像把乔治抛之脑后。 如果她安慰自己,以为乔治会为她找到良人而高兴,那就太过容易了。这是一个让人舒心的想法,但没有用。如果有人曾告诉乔治,未来有一天,他的妻子会坐在吉姆·法雷尔的车里去都柏林,会经常在他的床上过夜,乔治会认为这是个噩梦。听说南希感到幸福,他也几乎不会感到宽慰。但她感到幸福,她决定还要更幸福,只要她能放下这些念头,暂且活在当下。 时间尚早,她在格拉夫顿大街上漫步,浏览店铺的橱窗,一路逛到了布朗托马斯商店。她想,在某个时候,应该买一套上好的玻璃器皿和餐具,摆在新房子里供星期天使用。她探索家居用品,驻足在各类化妆品柜台,还试了一支摆在那里给顾客随意试用的新口红。她在照化妆镜时,瞧见背后有一面全身镜。她转身盯着镜子。 她不仅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年龄更大,还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胳膊上搭着一件白色雨衣。这是一个大晴天,毫无下雨迹象。其他女人都没带雨衣。 她本以为自己选了最适合当天穿的衣服。在她的卧室里,这套服装也许不错,但此刻在布朗托马斯商店的时尚氛围中,她就像一个通常不会来此地的女人。她一时惊惶,抬起胳膊闻了闻羊毛衫,想知道上面是否还留有一丝油炸食品或油烟的气味。她什么都没闻到,但也许某个不习惯她的薯条店气味的人会注意到。她想,她得鼓起勇气,忘掉刚才面对的那个自我形象,她要穿过格拉夫顿大街去施韦泽斯商店,找梅特卡夫小姐。 “这电梯得等好久,”梅特卡夫小姐说,“但只要你想等,我们就等。” “我愿意走路。” 梅特卡夫小姐比南希以为的更年轻,也没那么时髦。她的衣着没有特别之处。她已经有了白发。 到了顶楼,梅特卡夫小姐带她进了一个小楼梯间。 “我们在这里可以不被打扰,那边有个天窗,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把衣服看得真真切切。有些东西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很好,但在自然光下就不行了。” 她们走进一间长而低矮的房间,里面有几面全身镜,挂满衣服的衣架,摆满帽子、手提包的化妆台,地上还有几排鞋子。 “你知道,我能从一个人的声音里听出很多东西,这很有意思,”梅特卡夫小姐说,“但我仍然可能弄错。我想到的是一条朴素的连衣裙,不是亚麻的,因为亚麻太容易起褶子,还有一件精致的外套,也许是绣花的。雍容华贵的。” 她把南希从头打量到脚。 “我喜欢低调,”她又说,“这是我和玛丽·巴里交情很好的原因。她爱穿的衣服,你都注意不到。她是爱尔兰唯一一个能把灰色穿好的女人。” 南希不想承认她并不认识玛丽·巴里。 “我希望能在婚礼前减肥。”她说。 “那个,”梅特卡夫小姐说,“是我听过的最糟糕的想法。首先,我认为你目前的身材挺可爱的。骨感美,你知道,已经过时了。其次,你时间不多,还得操心很多事。我一直说,庆典过后再节食。先享受生活。” 梅特卡夫小姐开始检视衣架上的服装。 “尺码我总是放宽。我不喜欢太紧身的。会有舞会吗?”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去跳舞。” “但你的丈夫……” “不,我丈夫过世了。” “哦,那么这个家是你一肩扛了。多久前的事?” “五年了。他是在夏天过世的。” “哎,很抱歉听到这个。你还年轻,看起来也很棒,但你还需要有种尊贵感。对了,不能像个寡妇,而是新娘尊贵的母亲。你能试一下这件短袖连衣裙吗?我知道橙色不是大家的最爱。我会让你独自在这里试穿。再试试所有这些鞋子。别让我来说服你要哪一件。我相信你知道自己怎样看起来最好。” 这件裙子不对。它太宽松,没型,适合个头更高大的女子,裙子的颜色则让她在镜子里显得过于苍白。她翻了一遍衣架上的服装,挑选了几件,正想着试穿,梅特卡夫小姐回来了。她胳膊上还挂着几件连衣裙。 “是的,我突然想到这浅色或许太浅了。但我不想你穿深色。你怎么想?” “如果剪裁得当的话,我更喜欢深色。”南希说。她不确定她说的“剪裁得当”是什么意思,她想应该是指尺码合身。 梅特卡夫小姐给她看了一套带细白条纹的深蓝色羊毛时装。南希穿上后,在镜子前走了几步。 “剪裁十分精细,”梅特卡夫小姐说,“高雅,低调。” 南希点头。 “我只希望我能减肥。但你说得对。这件是最好的。穿上身的感觉很自在。” “不会太夸张,也不会太平淡,”梅特卡夫小姐说,“你确定吗?我们还有时间。” “我觉得这件很好,”南希说,“所以是的,我确定。我要这件。” 她们在看配饰时,梅特卡夫小姐问她是否自己开车从恩尼斯科西来。南希犹豫了一下,她怕自己脸红了。 “有人开车送你来?”梅特卡夫小姐笑着问道。 南希点点头。 “你的生活里有新人了!我应该猜到的。” “上帝啊,我希望你没猜到。” 接着南希发现自己把吉姆的事告诉了梅特卡夫小姐。 “真是个美好的故事,”南希说完后,她说,“我的意思是,这也是个悲伤的故事,但我还是为你感到非常高兴。” “我们还没最终决定,”南希又说,“但我想在罗马办婚礼。” “我认识一个人这么做过,她说婚礼可精彩了。你是在春季结婚吗?” “我想是……” 南希笑了。她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她想,无论这诱惑力有多大,她都不该再把此事讲给别人听。 “你能等一会儿吗?”梅特卡夫小姐问。 南希点头。 “楼下有一件东西,原本我要把它寄回去的,希望它现在还在那儿。它不适合新娘的母亲。但它很特别,在罗马会看起来很美。我是说,用在你自己的婚礼上。我还得提醒你,价格也是很特别的。” 她回来时提着一件玻璃纸包着的象牙白连衣裙。 “它和这件外套很搭。记住,你要搭配有颜色的尼龙长袜,我还得和你说说你的头发。” 裙子和外套很合身。材质感觉像是丝绸,但更重,或者说比她有过的所有丝织品都更重。 南希从一面镜子走到另一面镜子。 “得花些时间找一双能搭配的鞋,”梅特卡夫小姐说,“我建议配一个小巧、不显眼的包。” 她绕着南希走了一圈。 “现在说价格吧。” 梅特卡夫小姐告诉她裙子和外套的价格后,南希后悔没能问过吉姆。他当然会说,她上当了!但她不确定。他也可能会告诉她,只要她喜欢,就应该买。 “下星期我会把支票寄给你。”南希冷冷地说。 “其实,还有两件事,”梅特卡夫小姐说,“第一是头发。唯一合适的染色是金色,还有你的头发烫得太卷了。” “哦,是吗?我刚烫的。” “你来最后一次试衣时,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化妆。” “好,我会告诉你哪一天。” 南希走出施韦泽斯商店,转身进了一条小巷。时间才一点钟。她不想独自逛街。她想知道吉姆在哪。她应该告诉劳拉,她要来都柏林,并约一顿午餐。但接着她发觉还是现在这样更好。她也许会忍不住告诉吉姆婚服的事,他会觉得她发了疯,距离婚礼这么早就选好了服装。而劳拉会带她回到施韦泽斯商店,看看她选了哪件要在米里亚姆的婚礼上穿。想象劳拉和梅特卡夫小姐在款式上争吵,她不由觉得好笑。 她会找个地方午餐,在餐厅里消磨时间。然后她会回到布朗托马斯商店,随处看看。她相信此时她在那里的感受将会不同,即便头上还是染色糟糕的头发,胳膊上还搭着雨衣。她确信当她在穿衣镜里看到自己时,会想象出她正在米里亚姆的婚礼上,或正在罗马某家酒店的奢华楼梯上走下来,人们转身朝她行注目礼,她则理了理帽子,发现吉姆正等着她,车子把他们接送到某个著名老教堂的小礼拜堂,他们在那里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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