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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PAPT ONE 1沉默的病人 作者:亚历克斯·麦克利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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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的人,都可以使自己相信,任何人都无法保守秘密。即使他缄口不言,他的指尖也会说话,他的每个毛孔都会渗透出背叛他的信息。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 杀死自己丈夫的时候,艾丽西亚·贝伦森三十三岁。 当时他们已结婚七年。他们都是搞艺术的——艾丽西亚从事绘画,加布里耶尔则是个小有名气的时尚摄影师。他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摄影风格,从怪异、写实的角度拍摄一些半饥饿的半裸女人。他死后,他的作品价格飙升。实事求是地说,我觉得他的作品空洞肤浅,根本不及艾丽西亚最好的作品有内涵。当然,我对艺术知之甚少,无法断定艾丽西亚的作品能否经得起时间考验,她的艺术才华会被恶名埋没,所以对她进行客观评价绝非易事。你完全可以说我带有偏见。毕竟我也只能说说自己的一家之言,只能夸夸那些值得一提的事物。在我看来,她颇有天分。她的画作不仅展示了她的绘画技巧,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吸引观众的眼球——就像有人在掐你的脖子——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掐着。 加布里耶尔·贝伦森被害于六年前,时年四十四岁。他被害于8月25日。你也许还记得,那年夏季酷热难当,气温几度创下历史新高。他死的那天,气温是全年最高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他起得很早。他和艾丽西亚住在伦敦西北汉普斯特德希思附近。5点15分,一辆车来到他家,接他去肖迪奇的拍摄现场。一整个白天,他都在屋顶上为Vogue杂志拍摄模特照片。 至于艾丽西亚在干什么,大众基本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即将有场作品展,需要赶工。不久前,她把花园那头的避暑小屋改成了绘画工作室,很可能一整天都钻在里面搞创作。加布里耶尔的拍摄工作到很晚才结束,车子送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 半小时后,他们的邻居芭比·赫尔曼听见几声枪响。她立即打电话报警。11点35分,海沃斯提克山警察局出动警车,不到三分钟就赶到贝伦森家。 他们家房子的正门大敞。屋里漆黑一片,所有开关都无法使用。警官们沿走廊前行,首先进入起居室。他们用手电筒对着起居室四处照射,断断续续的手电光把房间照亮。借助手电筒光,他们发现艾丽西亚站在壁炉旁,身穿白色连衣裙,活像个幽灵。她似乎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警察。她像冻僵了似的——像一尊冰雕——脸上露出莫名的惊恐神色,似乎正面临着无形的恐惧。 地板上有一支枪。在她身边的幽暗处,加布里耶尔纹丝不动地坐着,手和脚都被绑在椅子上。刚开始警察以为他还活着。他的脑袋微微歪向一侧,仿佛处于昏迷状态。一道手电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的面部多处中弹,那张英俊的面孔已然面目全非,永远不复存在。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弹洞累累、血肉模糊的脸。在他身后的墙上,是飞溅的头骨碎片、脑浆和毛发——还有斑斑血迹。 到处是鲜血——飞溅到墙上,流淌在地板上,形成黑色的涓涓细流,沿着地板的木纹流动。警方认为这是加布里耶尔的血。可是这血也太多了。接着手电光照射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艾丽西亚脚边有一把刀。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见她白色连衣裙上的斑斑血迹。一名警察抓住她的双臂,把它们举到灯光下。她手腕上的静脉部位有几道很深的口子,是刚刚割开的,还在汩汩流血。 艾丽西亚挣扎着不让那名警官救她。又上来两名警官才将她制服。她被送到只有几分钟车程的皇家自由医院。在前往医院的途中,她浑身瘫软,失去了知觉。虽然她大量失血,但是命还是保住了。 第二天,她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在律师到场的情况下,警方对她进行了讯问。可是在讯问过程中,她始终沉默不语。她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虽然有时颤抖几下,但始终没有说话,连吭都没吭一声。她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她不能说话,也不愿说话。他们指控她是杀害加布里耶尔的凶手,她毫无表示。他们宣布对她实施逮捕,她依然保持沉默。对自己的罪行,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从此以后,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原本只是一起普通的家庭悲剧,但她的持久沉默却使它成了一桩惊天大案——一桩迷案、一桩奇案,成了未来数月各大报纸竞相报道的新闻,也使大众浮想联翩。 艾丽西亚始终保持着沉默,但她也有一项声明。那是她的一幅画作,是她在出院后至庭审前,处于软禁期间画的。法庭为她指定的心理治疗护士说,艾丽西亚画这幅画时几乎废寝忘食,一刻不停。 一般情况下,每次创作新画前,她都要用数周乃至数月的时间做充分的准备——画出多张素描草图,不断地安排和再安排其构图,不断试验其色彩和形式——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孕育过程,其后还有一个耗费时日的生产过程,一笔一画都要经过精心构思。可是这一次,她却大刀阔斧地一改往日的创作风格,在丈夫遇害几天后,就完成了这幅画作。 大多数人认为,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给她定罪——加布里耶尔尸骨未寒,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画室,说明她感情冷漠,令人齿寒,说明她是个冷血杀手,毫无忏悔之心。 有这种可能。可别忘了,艾丽西亚也许是个凶手,但也是个画家。至少我认为,她就该重拾画笔和颜料,将自己的复杂情感在画布上表现出来——这并非无稽之谈。这一次,她画得很轻松,这并不奇怪——如果可以把悲痛称之为轻松的话。 那是一幅自画像。在画布左下角,她用淡蓝色的希腊字母写下了它的名称。 只有一个词: 阿尔刻提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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