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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REAMERS 42沉睡者 作者:卡伦·汤普森·沃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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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穿着校服的大学生搀起她的妹妹,一男一女,戴着白口罩和绿手套。他们似乎对该怎么做心中有数。 “我不停拨打911,打了好多次,可救护车一直没来。”萨拉颤抖的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感激——如同一种爱。 “救护车数量不够。”男孩说。 男孩扛起在木地板上躺了一整天的莉比。莉比穿着绿色睡衣,光着脚,脸颊上挂着木地板节子的擦伤。萨拉担心她的嘴唇要干裂了。 “这儿就你们俩?”戴着口罩的女学生问。 萨拉心生冲动,要为这场闹剧道歉。男孩抱起莉比的样子像是从来没抱过孩子,小心翼翼,四肢僵硬,仿佛莉比的身子是件传家宝,是个易碎品。 可他抱起莉比后脚步飞快。他穿着跑鞋,双腿筋干巴瘦。只见他大步迈下楼梯,快步穿过客厅,走出前门。 “医院没空位了。”他站在人行道上眯起眼睛,“不过学校里有人能帮她。” 男孩的口罩滑了下来,女孩帮他拉上,轻柔地将松紧带挂到他的耳后,可男孩急不可耐。 “可以了。”他说罢抬腿就走。 “你把鞋穿上吧。”女孩对萨拉说。 “别。”男孩说,“让她留在这里,她来了会拖后腿的。” 两人的眼神短暂交锋。女孩获胜。她递给萨拉一副绿色的乳胶手套。 “戴上吧。”手套太大了,和手指不服帖,但萨拉还是戴上了——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会听。 随后三人一齐上路,男孩抱着莉比。 天空响彻直升机的隆隆声,而地上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们走啊走,远方时而传来飘忽的声音,窗边时而探出一张脸。可大部分路段只有太阳和密林,树枝上的鸟儿,以及随风无声摇曳的松针。 十二月这样的天气算暖和了,但一阵轻风让萨拉打了个寒战,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法兰绒睡袍和拖鞋就出门了。 莉比的眼皮不断颤动,如同在做梦。即便她的头在男孩的臂弯里上下颠簸,她仍沉浸在神秘莫测的梦中。清楚认识到连自己妹妹的脑海都如此触不可及,这让萨拉忐忑不安。 加拉巴蒂家的房子前门大开,可屋里没人。萨拉看到一只鸟在里头飞来飞去。 父亲全都说中了。 当一辆救护车转过街角,女孩招手示意,可戴着护目镜,身穿连体防护服的医护人员透过挡风玻璃摇了摇头。 “我们没法再带人了,没空床了。”他们透过口罩说。你能看到的只有他们的眼睛。 这一刻,见到救护车如幻梦般渐行渐远,萨拉忽然胸口一紧,呼吸不畅。 她在人行道上停下脚步,弯下腰,头晕眼花。有人轻轻抚摩她的背。 “你今天吃过东西吗?”那个女孩问。食物——这真叫人吃惊。还有水,萨拉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嘴唇有多干。 “没时间管这个了,她的妹妹现在最需要帮助。”男孩说。 “吃点这个。”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点吃的。 喝了几口水,吞下一个麦片棒后,萨拉重振精神,站起身来。给她力量的也可能并不是食物,而是被如此亲切关爱。 一辆悍马呼啸而过,一名警察从他们身边跑过。 男孩调整了一下怀中莉比的重心,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头发落在他的脖子上,如同父亲抱学步儿童的样子。男孩的口罩一次次往下掉,女孩想帮他系好,可他摇了摇头。 “随它去。” 女孩欲言又止。她往莉比嘴里倒了一点水,水流过莉比的下巴,让她轻轻咳了一声。 “她需要静脉注射。”男孩说。 这时女孩拉起萨拉的手,萨拉一开始觉得不是滋味——她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戴着手套握手怪怪的。可走的路越远,她越发觉得握着手真的是个好主意。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学校门外聚集了一大群人。看到这场景,萨拉忽然想起可怕至极的一点:需要帮助的不止她们姐妹俩。 从远处看,那些瘫倒在别人怀中的人显得毫无生气:后仰的头,露出的脖颈,同莉比一样无力耷拉着、宛若枯枝的手臂。更糟糕的是那些倒在地上、躺在人行道上或趴在草地上的人。谁知道他们是谁?谁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蓝衣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但隔了大老远,萨拉就看得出来施助者供不应求。 慢,很慢很慢,病人被放上担架抬进学校,送入草坪上的一顶顶白色帐篷中。时有直升机划过天空,跟苍蝇一样毫无用处。 一个穿蓝衣的人在分发手套,另一个正行走在人群中,往地上和鞋上洒清透的液体,也许是消毒剂。 萨拉忽然无比渴望父亲在自己身边,可她无从得知父亲在什么地方。 一个大块头男人在人行道上打鼾,衬衫下肚皮袒露,没人抬得动他。他躺在那里的模样是那么孤单,让萨拉难以承受:也许他的家人只是有事走开,马上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也许他的妻子只是暂时离开去上洗手间。四个蓝衣工作人员费劲地把他抬上担架。一股尿味飘了出来。 谣言在人群中口口相传:马上要疏散了,巴士正在路上。 可那男孩一脸狐疑。 “疏散?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做?这与他们的本意截然相反。” 萨拉感到世界上仿佛没有别的人了,而这儿就是地球上最后的小镇。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她,如同一种你心知既真实又不真实的东西。 有些人发怒了。一个男人冲士兵们破口大骂:“你们真是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在马路和人行道间的草地上,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躺在一起,失去了意识。男孩的外套上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这是谁写的?萨拉暗想,可无人可问。一只蜜蜂停在女人的脸上,同行的女孩将蜜蜂赶走。 围绕学校的木桩上挂着好多鞋子和衣服,分批洗好的衣物在太阳下晾干,叫人看着瘆得慌。远处飘来灼烧的味道。 “他们把口罩和手套烧了。”男孩说。 男孩和女孩留下萨拉和莉比,转而去帮助其他人。萨拉看见他们在分发饮用水。 莉比躺在草地上,头枕着萨拉的大腿,萨拉握住她的手。 莉比开始在梦里咕哝,可萨拉什么都听不清。兴许做梦的比清醒的更幸运,说不定他们才是幸运儿。萨拉往莉比嘴里倒了点水。 男孩离开了很久,带回两个工作人员把草地上的女人和小男孩带走。那她妹妹怎么办?萨拉暗自思忖,但她不敢开口。很难说是这儿没有秩序,还是她不知道这儿的秩序。两名工作人员终于抬起了女人和小男孩——一开始他们想先把小男孩带走。 女孩说:“就不能别让他们分开吗?他还那么小。”随后一个工作人员往两人躺过的草坪上喷水。 男孩递给萨拉一张厚纸片,像是一张读书摘记卡,区别是连了条绳子。 “把她的名字写在卡片上。”他对萨拉说。 看到自己笔下妹妹的名字,萨拉又一阵伤感。男孩把纸片系在莉比纤细的手腕上,随后又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萨拉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人,她戏剧课的老师——坎佩尔太太。在课堂外见到老师真叫人吃惊,可更让萨拉惊讶的是她脸上的憔悴与痛苦。她抱着个人,一个生病的男人,男人穿着短袖,窄肩上披了块毛毯。这个男人萨拉也认识,那是她的数学老师——基提艾瑞兹先生。但萨拉自己也不知为何,她装作没看见他们。 那个女学生很快回来看萨拉的情况,紧紧握住她的手。若在另一天,这个叫梅的女孩会让萨拉害羞,她浓密的头发,她与那个男孩那么亲近,她知道该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可萨拉无心想这些,她所想的只有妹妹胸膛的起伏和这个比她大的女孩掌心的温暖。 “快过来,你在浪费时间。”男孩对女孩说。 “这也很重要啊。”女孩仍在人行道上陪着萨拉。 她一直握着萨拉的手,这种感觉让萨拉熬过了那一天——直到几个小时后,男孩和女孩决定放弃等待工作人员,直接带她妹妹进学校。随后女孩陪她走回家,到家后,她会蜷缩在妹妹的床上,独自入眠。 女孩保证她一定会回来看她,可几个小时过去,一整夜过去,她都没有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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