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理查德走了进来。皇家律师理查德·劳森(Richard Lawson)是本案的公诉人。他长得又高又瘦，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他为人善良，精通业务，还很善解人意。遇到像他这样既德高望重又熟悉业务的好律师，我感到非常幸运。此时，他身穿丝质长袍，头戴假发，做好了出庭的一切准备。

他设法让我提供一些自认为有助于打赢这场官司的策略和案例。但确切地说，理查德代理的不是我，而是控方，也就是皇家检控署。尽管整个案件都与我紧密相关，但我只是一名“控方证人”，无权决定由哪位事务律师和出庭律师来代理这个案子。得知理查德接手此案，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理查德是皇家律师中的佼佼者，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因此，只要我提供的证据站得住脚，再加上理查德的大力相助，这个案子就有了胜算，甚至比大多数案子更有机会赢得陪审团的支持。

事发几个月后，我从一位负责联络的陌生警察那里得到了一些安慰。我向他询问案件的调查进展，他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案情摘要，简单向我介绍了调查经过。这个案子很难取证。尽管他知道我不是外行人，还是忍不住向我重申，性侵案的定罪率很低。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可它确确实实发生了，我的笔录里没有一句假话。”

他点头表示相信。

我继续说道：“我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在打官司的过程中会不停地计较得失。”

他叹了口气道：“我想，你肯定知道性侵案的严重性，强奸又是所有性侵案当中最严重的一种。有人将你压制住，并且强行进入你的身体，这的确不可饶恕。”

我转开视线，对他这种直言不讳的方式感到难以接受。他说的我都懂，但是，当他以一种对受害者兼幸存者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时，我瞬间变得不堪一击。我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有人在街上把你拦下，按住你的脑袋，对你进行一顿暴打，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告上法庭，是不是？”

“是的。”

此时，他已完全把我视为一名证人，而不是律师。

他继续说道：“相比之下，当一个你认识的人来到你的家中，用一种过分亲密的方式侵犯了你，你孤立无援，也没人帮你打电话报警。这与刚才所说的街头暴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沉默不语。

“我要告诉你的是，泰莎，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这就需要你如实地提供证据。你不必觉得抬不起头，应该抬不起头的是那个男人，而此刻，他还逍遥法外。”

我一言不发，但心中已充满怒火。我重新看向这位警官，他知道，刚才他的一番话已开始对我起作用。

“无论如何，决定权在你。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尽管这项罪名很严重，但千万不要因此而动摇。皇家检控署已经决定对此提起公诉，前提是你愿意出庭做证。”

他知道，我也知道，我的证词是本案唯一的关键证据。他的话坚定了我的信心，也道出了我的心声。我的确不想莫名其妙地感到羞耻。我生气为何羞耻的人不是朱利安，而是我自己，生气自己为何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经过慎重考虑，我告诉这位警官我会坚持到底。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理查德把我从短暂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快速看了一眼这间狭小的房间，随口给出了一个糟糕的评价。我居然有点儿想笑。他打开白色的活页夹，那里面现出一堆做了各种标记的文件，他开始认真地与我核对每一项证据。我根本不用看，也用不着他提醒，因为我至今仍记得每一个细节，一切就像昨晚刚经历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