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幼保割裂女性

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  作者:上野千鹤子/田房永子

田房 不过现在还是存在职业女性和家庭主妇的对立。

上野 两者的区别在于是否存在货币方式的评价和市场的评价。与其说是对立,不如说是割裂。

田房 有道理!不仅是职业女性与家庭主妇的割裂,还有孩子能否上托儿所的割裂。本来能否上托儿所要看各个行政单位的审查标准和各个托儿所的实际情况,并非母亲之间的对立。但是有的人因为孩子无法入托而不得不辞去工作,并因为这件事感到低人一等,而孩子能入托的人又会感到内疚。这种割裂不就是没有根据母亲需求而创办托儿所的国家引起的吗?

上野 的确如此。

田房 而且,2019年10月开始,幼儿教育、保育不再收费[幼儿教育、保育不再收费:2019年10月开始,幼儿园、托儿所、政府指定儿童园的3—5岁儿童,免除住民税家庭的0—2岁的儿童无须缴纳入托、入园费用(未实行新制度的幼儿园,政府未指定的托儿所只有保育费用补助)。这一政策导致部分保育机构趁机提高入托、入园费用,也有部分儿童因为设施规模太小而无法享受政策。],更加激化了这个矛盾。首先,“妻子想出去工作,但是孩子无法入托,不得不全职带娃的家庭”和“夫妻都能工作,孩子上托儿所还不用交钱的家庭”之间会出现收入差距。而且,设备和师资都良好的托儿所可以全额免除费用,未得到指定的托儿所只补偿部分费用。本来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的母亲,应该是志同道合的伙伴,结果就这样被割裂了。这样很过分。

上野 没有人为此发声吗?

田房 我觉得应该发声,但是自己处在享受政策的人群中。每个月能免掉好几万日元的费用,所以我真的很难开口。这种感觉就像我们突然被分为“既得利益的A面”和“没有利益的B面”。要是政府说“那就恢复收费吧”,我肯定也会很不情愿。

上野 这正是割裂的结构。为什么没人发起“用免除保育费的预算增设托儿所”的运动呢?为什么没有政治诉求呢?

田房 真的一点没有。大家都在推特上发发牢骚,互相点点赞,就完事了。或许这样就能发泄掉心中的不满了。就算觉得必须站起来反抗,可是看到安倍政权那个样子,又觉得反抗也没用。反正他们不会听我们说话。我觉得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大家都没有成功反抗过的经验……

上野 是啊,既没有经验,也没有成功的体验。因为这些东西没有传承下来,人们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从零思考。田房女士能自己想出A面和B面的表达固然很厉害,但是有时候我们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啊。不用什么事都从零出发,完全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放眼更广阔的世界。我们这一代也得到了上一代大姐姐们的扶持啊。所以,看到我们的经验没有传承到下一代,我感到十分愧疚。因为你们本来不需要从零开始。

田房 的确。

上野 我们明明有很多搞示威游行和集会的经验,但是没有人来讨教(笑)。

田房 我们该怎么办呢?比如这个免费幼保的问题,我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行动。

上野 可以起草一份请愿书,告诉各个政党“你们的预算用错地方了,请优先保证所有儿童能够入托”,让他们回答“好”或“不好”。同时还要表明立场,仅支持回答了“好”的政党。如此一来,就可以操控政治了。今年夏天的参议院选举本来是个好机会,只可惜已经过去了。可以向所有候选人提出问卷,在网上公布他们的回答。这样就能逼迫他们做出行动。比如搞公开讨论会,还有各种活动,甚至可以网络直播。

田房 对啊!有道理啊!

上野 现在只有被认为需要入托的孩子才能入托,对不对?为什么正在育儿的世代不站出来发声,告诉他们:“你必须让母亲没有工作的孩子也入托,既然有预算,就应该优先这个。”

田房 就是啊,您说的没错。

上野 “孩子不能入托日本去死!!!”这本身也是博客上的发言对吧。山尾志樱里[山尾志樱里(1974— ):立宪民主党的众议院议员。匿名博客“孩子不能入托日本去死!!!”(见此处注释)引发社会热议时,在国会上提问了待机儿童问题。]议员把这个问题带到国会,安倍晋三的回答却是:“由于发言者是匿名,无法确认情况是否真实存在。”结果呢,很多爸爸、妈妈拿起写着“我孩子不能入托”的标语牌,聚集在国会门前抗议,还被媒体报道了。虽然聚集的人数只有几十人,但只要创造一个有画面感的场景,就能推动政治和舆论。明明只要创造一个这样的机制就好,为什么没有人创造呢?

田房 因为没想到,也不知道可以这样做。

上野 嗯……目前传播得比较广的是反对性暴力的鲜花游行[鲜花游行:抗议性暴力的示威游行。针对几起性犯罪案件的判决(见此处),人们产生了愤怒和质疑,并在2019年4月展开了东京行幸大道游行。从那以后,活动扩散到全国各地,并持续到现在(截至2019年12月)。]。

田房 是的。我一开始也参加了,后来渐渐不去了。因为我感觉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参加游行……

上野 没有人真的适合!

田房 啊,真的吗?我不太喜欢在外面跟人扎堆……总会想回到工作室画漫画,做点自己的事情。

上野 那是当然的啊!

田房 啊,大家都这样吗?不过也对(笑)。现在我想,如果不参加游行,有没有别的支持方法呢?

上野 那你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搞活动吧。画漫画就好。

田房 是的,我会用这种方式努力。同时,我又觉得不应该对“无偿幼保”和“性暴力问题、意义不明的性犯罪判决”保持沉默。可是,就算我能振臂高呼,也没有自信把运动坚持到最后。所以心情特别纠结。

上野 没关系。如果没有人扔石头,平静的水面就不会翻起波浪。只要翻起了波浪,被影响到的人就可以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把它传播下去。

田房 这样啊……没错,必须要掀起波浪。“无偿幼保”绝对有问题。一部分人可以享受无偿,一部分人却享受不到,这绝对有问题。

上野 甚至可以将其理解为刻意割裂女性,让两边都无法发声。因为政治家都很狡猾。

田房 真的是这样,我觉得他们就是纯粹的坏。这或许不是错觉,而是真相。

上野 而且还用了国民的税金,这种做法真是太低劣了。无论执政党还是在野党,政治家对性别相关的政策都特别不重视。

田房 就是!

上野 要让他们提高这类政策的优先级别,最好的办法就是逼迫。在实施《男女候选人均等法》[《男女候选人均等法》:正式名称为《推进政治领域男女平等法》。该法律要求各政党尽量平衡选举中男女候选人的比例,但不设惩罚规定。2018年,日本国会全体一致通过。但是在通过后的第一次国政选举中,也就是2019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中,女性候选人仅占整体的28%。女性候选人占全体候选人的比例从高到低排列,依次为社民党71%、共产党55%、立民党45%、幸福实现党42%。其余九党全部没有入围,而且最大执政党自民党的女性候选人比例仅为15%。]时,我们WAN[WAN:上野千鹤子担任理事长的非营利性组织“Women’s Action Network”的简称。该组织致力于实现男女平等的社会,为女性提供交换信息和组织活动的场所,帮助建立女性网络,为女性赋能。]也上传了数据。当时行动的是个小团队,大约有10个人。

田房 你们做了什么?

上野 我们把2019年夏季参议院选举的各政党候选人男女比例做成可视化图表并公开了。因为前一年,国会全场一致通过了《男女候选人均等法》,所以我们要检测是否有效果。由于媒体不太关心这个问题,必须我们自己来做。在之前的2012年众议院选举时,我们也向所有政党发送了调查问卷,并公布了结果。当我们以“要求性别平等政策”为主题制作调查项目并公布结果后,各个政党的意愿差别就变得特别明显。只要有了网络,哪怕只是个人的想法,也变得更容易传播出去。WAN好不容易办起了这样的网站,希望你们多多利用啊。有些事情就算说出来也很难改变,如果不说就更不会改变了。

田房 也对啊。哪怕力量微弱,也要尽可能地投一块石头,以期变成更大的声音!


第二章总结 田房

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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