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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错误的告别 作者:迈克尔·康奈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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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从边门进入警察局,从后走廊走进侦查处办公室。在和中央走廊的交叉口处,他朝右看了一眼,看见新闻发布室外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的贝拉·卢尔德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博斯,示意博斯过去。她穿着牛仔裤与佩戴着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徽章和班号的黑色高尔夫球衫。贝拉的手枪和警徽别在腰带里。 “怎么回事?”博斯问。 “我们走运了,”贝拉说,“‘割纱工’今天又试图作案,但让受害人逃跑了。局长说证据已经足够,准备把案件公开。” 博斯点点头。他仍旧觉得最好不要把案情公开,但知道瓦尔德斯的压力很大,知道自己手里有那么多积案没破已经够糟糕了。贝拉说得没错。幸好第五起强奸案没有真正发生,不然瓦尔德斯真的要在媒体的围攻下焦头烂额了。 “受害人在哪儿?”博斯问。 “在案情分析室待着,”贝拉说,“她还在抖个不停,我让她先休息会儿。” “怎么没打电话叫我?” 贝拉吃惊地看着他。 “警监说电话找不到你。” 博斯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特雷维里奥巧妙地玩了个花招,但博斯没空计较这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博斯从走廊上贝拉和其他人的头上朝新闻发布室里张望,想知道里面情况如何。他看见瓦尔德斯和特雷维里奥站在发布室前方,但不知道记者来了多少,因为摄影记者站在新闻发布室后部,把前面坐着的文字记者全挡住了。他知道记者的数量取决于当天洛杉矶别处是否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圣费尔南多的大多数居民从不收看英语节目,这里发生的系列强奸案很难引来各大媒体的注意。博斯先前看见的三辆电视转播车中有一辆是播西班牙语的环球电视台的,那是一家播报本地新闻的媒体。 “特雷维里奥和瓦尔德斯说过要封锁消息吗?” “封锁什么消息?” “封锁只有我们和强奸犯才会知道的消息。这样我们就能区分出目击证言的真假。” “呃……他们没提这事。” “特雷维里奥不该在这件事上耍花招,他应该打电话给我。” 博斯离开众人。 “你准备现在去找她谈吗?”他问,“她英语怎样?” “能听懂英语,”贝拉说,“但母语是西班牙语。” 博斯点点头。两人沿着走廊朝案情分析室走去。案情分析室在侦查处办公室隔壁,里面有一张长桌子和一面白板墙,警探们通常在白板墙上画图讨论案件、行动和作战部署。白板墙通常在突击查酒驾和报道游行情况的时候才会用到。 “我们掌握了什么情况?”博斯问。 “你也许认识或知道这位受害人,”贝拉说,“她是星巴克的咖啡师,每天六点到十一点早班做兼职。” “她叫什么名字?” “比阿特丽斯。姓萨哈冈。” 博斯无法对上名字和人脸。早上去星巴克时,那里通常有三个女人。他想进了案情分析室后也许能认出她。 “下班后她直接回家了吗?” “是的,罪犯在家里等着她,”贝拉说,“她住在离麦克莱街一个街区远的第七街。案情符合我们的侧写:发生在独院住宅,毗邻商业区。回到家后,受害人立刻觉察出家里似乎不太对劲。” “她发现纱门或纱窗被人割开了吗?” “不,她什么都没看见。她闻到了他。” “闻到他吗?” “她说回到家时,家里闻上去似乎不太对劲。她记得我们和邮递员的争执,我们抓走马龙那天她正好在场。之后马龙去星巴克喝咖啡吃三明治的时候,告诉柜台女孩警察错把他当成了祸害邻里的强奸犯,因此她马上警觉起来。感觉到不太对以后,她马上去厨房拿了把笤帚。” “她很勇敢,她原本可以离开那幢房子。” “是啊,离开家后报警。但她决定偷偷接近他。她走进卧室,知道闯入者藏在帘子后面。她像阿德里安·冈萨雷斯[美国职业棒球队红袜队的选手。]一样用笤帚重重地对那家伙一扫,正好扫中对方的脸。那家伙倒在地上,把帘子也一起扯下来了。他很惊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就穿过窗户逃跑了。确切地说,他是踢碎了玻璃逃跑的。” “谁在案发现场勘察?” “A组的人,警监让西斯托去看着。博斯,你知道吗?我们找到了他作案时用的刀具。” “哇!” “他被击打时,刀掉下来,和帘子缠在一起,他只能把刀落在现场。西斯托发现刀之后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局长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 “我们得封锁这个消息。告诉西斯托和A组的人对这事保密。” “明白。” “他戴着什么样的面具?” “还没来得及问她。” “她的月经周期怎么样?” “也还没问她。”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案情分析室门口。 “准备好了吗?”博斯问,“你先进去。” “我们开始吧。” 博斯打开门,扶着门让贝拉先进去。博斯立刻就认出眼前的女人是星巴克为他做冰拿铁的那位。她待人友善,总是满脸笑容,常在博斯还没点单前就为他做好了冰咖啡。 两人进屋时比阿特丽斯·萨哈冈正在给人发短信。她肃穆地抬起头,很快认出了博斯,脸上露出微笑。 “冰拿铁。”她说。 博斯点点头,报之以笑容。他向比阿特丽斯伸出手,比阿特丽斯和他握了手。 “比阿特丽斯,我是哈里·博斯,很高兴你没事。” 博斯和贝拉在比阿特丽斯的对面坐下,开始问她问题。在大致知道案情脉络的前提下,贝拉向深处挖掘,发现了一些新的细节。当博斯提问时,贝拉会把问题翻译成西班牙语,以免造成双方误会。比阿特丽斯缓慢而深思熟虑地回答着问题,以便博斯不需贝拉的翻译就能明白她回答的大部分内容。 比阿特丽斯二十四岁,和“割纱工”一案的前几位受害人体形一致。她一头棕色长发,黑眼睛,身材很苗条。她在星巴克工作了两年,因为英语水平不足以应付点餐和买单,所以主要工作是调制咖啡。她告诉博斯和贝拉,她早就能自如地与顾客和同事打交道了。她以前没发现有跟踪者,也没有和前男友闹得很不开心。她和一位在星巴克常上日班的咖啡师合住,作案人潜入的时候她的同住者正好不在。 比阿特丽斯告诉他们,闯入者戴着墨西哥职业摔跤手的面具,她对面具的描述和前一个受害人相同——黑、绿、红三色的面具。 她还说她把自己的月经周期写在了床头柜的一本台历上。她说她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和前男友一起的时候一直严格地按照月经周期进行避孕。 博斯和贝拉对比阿特丽斯如何发现屋里有人这点特别关注。比阿特丽斯说是屋里空气的味道。她说不是烟的味道,而是一个常抽烟的人呼出的气味。博斯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觉得这是条非常好的线索。“割纱工”是个吸烟者。他在受害人的屋子里没有吸烟,却被受害人闻出了气味。 问询的大半时间里,比阿特丽斯一直抱紧自己。她凭直觉找到了闯入者,而不是转身就逃,这时才意识到当初的决定有多么危险。问询结束以后,博斯和贝拉建议她从边门出去,以免碰到还在附近逗留的记者。他们还建议开车带她回家取她的衣物,因为警察和鉴证组的人接下来几天还要在她家里进行搜查,因为安全方面的原因,她和她的室友这几天回不了家了。警察不会告诉她“割纱工”还会再去,但绝不会忽略这种可能性。 贝拉打电话给西斯托,告诉西斯托他们要来了,接着他们开贝拉的车前往受害人家。 西斯托在受害人家门口等他们。西斯托在圣费尔南多出生长大,一直在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工作。贝拉在来圣费尔南多警察局之前,曾经在洛杉矶县治安办公室工作过。西斯托和贝拉一样,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的高尔夫球衫。牛仔裤和高尔夫球衫似乎是警察不穿制服时最常见的组合。到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工作以后,博斯对贝拉的探案技能和奉献精神印象深刻,对西斯托的评价则不怎么高,在博斯看来,西斯托似乎总是无所事事。西斯托不是拿着手机发短信,就是与人讨论早晨的冲浪,对破案和警察局的工作并不是很积极。有些警察把与案子有关的照片和其他物品放在办公桌或贴在公告牌上,有些则把工作以外的物品放在办公桌上,西斯托显然属于后一类人。他的办公桌上装饰着冲浪和纽约道奇队的纪念品。第一眼看到西斯托的办公桌时,博斯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警察的办公桌。 比阿特丽斯走进屋子,把衣服和洗漱用品收进手提箱和背包,贝拉一直跟在她后面。比阿特丽斯收拾完东西后,贝拉问她能否把当时的情况再讲一遍,带警察走一走现场。比阿特丽斯强忍着厌恶照办了。博斯再次为她选择进屋寻找闯入者而不是尽快逃跑感到赞叹不已。 贝拉说她可以开车送比阿特丽斯到其同在圣费尔南多的母亲家,博斯同西斯托和鉴证组的人留在案发现场。他首先检查了被割下的后窗和作案人进入屋子的地方。现场和其他几起案件的案发现场非常相像。 博斯让西斯托给他看在卷成一团的窗帘里发现的那把刀。西斯托从放着几件证物的棕黄色纸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证据袋。 “鉴证组检查过了,”西斯托说,“刀很干净,没有查到指纹。那家伙戴了手套和面具。” 博斯点点头,仔细端详着塑料袋里的刀。证据袋里放着的是把黑色的折叠刀,刀锋是开刃的。隔着塑料袋,博斯看见刀锋上印着制造商的徽标和几个小得难以辨认的数字。回到侦查处后,他会再好好看看。 “一把好刀,”西斯托说,“我在手机上查了这把刀,查到它是由一家名叫钛边的公司生产的。这把刀叫索科姆黑刀。刀锋涂了黑色,所以不会反光——晚上出去偷袭的时候不用担心会被对方发现。” 他语带讽刺,博斯却无动于衷。 “哦,我知道了。” “等你们的时候,我在网络上找了几篇有关刀具的博客——还真有人会写这类博客。有几篇提到索科姆黑刀是最好的。” “哪方面是最好的?” “吓人的事呗,我猜,杀人之类的事。索科姆可能代表某支特种部队。” “特种作战司令部,三角洲部队。” 西斯托露出惊奇的神色。 “哇,你的军事知识很丰富嘛!” “的确知道些。” 博斯小心翼翼地把刀交还给西斯托。 博斯不知道西斯托怎么看他。尽管在侦查处办公室的工位只隔了一道墙,但两人的接触非常少。西斯托处理财产犯罪,博斯处理的悬案中几乎没有财产犯罪,因此两人除了日常的寒暄外基本不太交谈。在博斯看来,年纪只有他一半的西斯托可能把他看成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文物。博斯义务替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工作时穿戴的西服和领带也许会让西斯托感到困惑。 “找到时刀没折起来是吗?”博斯问,“帘子后面的家伙已经把刀打开了是吗?” “是的,已经打开了,”西斯托说,“我想我们最好把它折起来,以免伤人。” “别,维持发现它时的原状就好。小心点,提醒大家刀还开着。带回证物管理处时最好用盒子装起来。” 西斯托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刀放进一只更大的证据袋。博斯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后院里打碎的玻璃。“割纱工”逃跑时撞向窗户,把窗框和玻璃都撞碎了。博斯首先想到的是他一定受伤了,笤帚的击打一定令他猝不及防,相比于和比阿特丽斯打斗,他觉得还是逃跑为上——和意图侵害的对象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反应。但撞碎玻璃和窗框脱逃同样需要相当大的力量。 “玻璃上有血或其他东西吗?”博斯问。 “迄今还没发现。”西斯托回答说。 “你收到了关于这把刀的命令了,对吧?我们不能和任何人谈起这把刀——尤其是牌子和型号。” “明白。你认为有人会上门认领这把刀吗?” “更怪的事情我都遇见过,世事难料啊!” 博斯拿出手机,从西斯托身边离去,想打个私人电话。他从走廊进入厨房,拨打了女儿的手机号码。他知道她不会接。麦迪手机的主要用途是发短信和上社交网络。但博斯知道,尽管女儿多半不会接他的电话,甚至不知道他打过电话——她的手机永远静音,但她一定会听他的留言。 和他预料的一样,电话转到了语音信箱。 “嘿,我是爸爸。只是想问你最近好不好。希望你平平安安,一切都好。这周我要去圣迭戈调查一起案子,多半会经过奥兰治。如果有空和我一起喝咖啡或吃顿饭,请提早告诉我。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顿晚饭。好了,没其他事了。爱你,希望很快见到你——哦,别忘了给狗盘加水。” 挂断手机后,他走出房子前门,门前站着个巡警。巡警的名字叫赫南德斯。 “今晚谁负责巡逻?”博斯问。 “罗森博格局长。”赫南德斯说。 “你能呼叫他一声,让他过来接我吗?我现在要回警察局。” “好的,长官。” 博斯走到人行道边上,等待欧文·罗森博格开巡逻车来接他。他需要罗森博格送他到警察局,但他还要告诉晚上负责巡逻的罗森博格盯着点,随时注意比阿特丽斯·萨哈冈家的屋子。 他看了看手机,发现女儿发来了短信。麦迪说如果他经过,可以和他一起吃晚饭,有家餐厅她想尝一下。博斯说等他安排好时间再和她约。他知道自己的圣迭戈之行、和女儿一起吃的晚餐以及万斯的案子都得拖上几天。未来几天媒体会把关注点放在“割纱工”的案子上,他得先跟这个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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