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日常
11.欢迎光临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位于新宿电车站的东口,从新宿站东口向北走过靖国大街,就是歌舞伎町的范围。歌舞伎町包括第一大道剧场大街、樱花大街、西武新宿大街、东大街、区公所大街等,区内聚集着许多电影院、酒吧、风俗店、夜总会、情人旅馆等,深夜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是日本少数的大型红灯区之一,被称作“不眠之街”。这儿合法与非法活动混杂,形成了歌舞伎町的独特气氛。——译注]

东京罪恶  作者:杰克·阿德尔斯坦

我被派到埼玉县采访地方警力的时间很短,也比较枯燥无味;警方采访部门很快来了调令,这次我被调到了东京市区,终于登上了记者生涯的顶峰。不过,等到公布我们这些东京社会部的所有新人的采访对象分配方案时,我才知道自己被派到了“地狱”——采访风化纠察队(vice squad)。

这时我已经成家了,淳·阿德尔斯坦夫人对我被分配到诱惑街区的事高兴不起来。我们已经结婚三年左右,曾经谈过一段速战速决的恋爱。我是在一次活动中遇见她的,她当时是日经社的采访记者,我想方设法跟她约会了一次。她当时29岁,想在30岁之前结婚。几次约会之后,她定下了期限:我们可以谈3个月恋爱,3个月过后如果我没有正式考虑结婚,那就拜拜。她很风趣,精通英语,而且漂亮性感——现在还是这样——这看起来真是一笔不错的交易。既然这样,我也说了我的条件:结婚——行啊!不过三年内不要孩子。她同意了,我们便以最快的速度订了婚,结果真的在她第30个生日到来的前一天结了婚;我们利用我的午休时间在浦和市政厅登了记。那天几乎像是被抹去了,因为我按照日本传统的和历——昭和四十四年(而不是西历1969年)——写下了自己的生日。不过,一点大吼和惊叫就让事情顺利完成了。

能搬到东京去生活,她觉得很兴奋,我也一样——终于走出新泽西州,可以回到大都市继续我的警方采访了。

从划分上来说,我是被派到了东京都警视厅的第四管区,不过实际上就像被派到了作战区。第四管区属新宿警方管辖,范围几乎包括了整个新宿区,而臭名昭著的歌舞伎町就在其中。歌舞伎町其实与歌舞伎(一种完全由男性表演——包括女性角色——的传统戏剧艺术)无关,更像是传统的色情业。

歌舞伎町过去一向是东京最庞大、最轻浮也最赚钱的红灯区。在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监督下,东京都警视厅协调努力,清理整顿了歌舞伎町,只留下一些遗风残影。那次清理行动的起因很可能是2001年9月在明星56大厦发生的一场严重火灾,那场事故造成了44人死亡。那栋大楼的业主濑川重雄是个有压酷砸背景的人肉贩子,还是众所周知的“肥皂乐园之王”,他拥有的数栋大楼均多次因违反消防安全法规而被举报。

那场事故唤起了人们的注意:歌舞伎町已经成了无法无天的地带[这个报道很难采访,因为受害者都死在性爱俱乐部和非法赌博场所里。因此,在上了晚刊之后再见报的话就不刊登死者的姓名了。],该做些事情了——哪怕不是全面整顿,而是强制执行消防安全法规,这起码是能够做到的。也许吧。

我不是纽约人,不过我想,这种整顿可以看成是旧时报广场与后朱利安尼[两任纽约市长。——译注]时代的新时报广场的对比吧。

说起娱乐区,1999年,没有一个地方比歌舞伎町更卑鄙龌龊了。吸毒、卖淫、性奴役、宰客酒吧、交友俱乐部、按摩院、SM馆、色情用品店和色情作品制作间、高档陪酒屋、低档口交沙龙、一百多个不同的压酷砸派系、华人黑帮、同性恋卖淫酒吧、性爱俱乐部、初高中女生穿脏了的制服或内裤的转售商店……应有尽有,而且,在那儿工作的人种之繁多是日本的其他地方所无法比拟的。那儿就像是东京市中心的异国他乡。当然,我当时并没有想到那个地方有多肮脏,只知道自己被派去采访它了。

我已经好多年没上那儿去了。我想起了1992年极其准确地预测了我的未来的那台神秘的塔罗牌占卜机,很想知道它是不是还在那儿。或许是时候重新占卜了,有些建议兴许能用上。第四管区可是个重担。

我并不是单枪匹马上任的。井上还派了冲村来一起负责这里的采访工作。冲村和我一样,是1993年进《读卖新闻》的,但在那些事情上比我精明多了。他一直在横滨采访——另一犯罪活动的温床,经受住了警方采访现场的考验。他娶了横滨最漂亮的女招待中的一个,至少和横滨分部的一个资深编辑闹翻过,当时那个人也在追那个女招待。冲村在大学是个跆拳道运动员,他的外表还是那么精干、健康;他的视力就像一些特种部队的老兵,可以看到千米之外的东西。

警方采访管区的记者是受驻扎在东京都警视厅总部的东京都警视厅记者指挥的。他们指挥,我们服从。我们还受到游军(后备军)记者的摆布,通常他们随时都可以叫我们靠边站。井上已经下达了指示——今年,我们这些新手不必在值白班的时候替《读卖新闻》大本营里的资深记者跑腿了,实际上就是允许我们做自己分内的采访工作了。这将是个有趣的尝试。

新宿警署从歌舞伎町步行10分钟就到,旁边就是西新宿车站,附近有一片办公楼群。警署大楼相当新,在那个地区算是高楼了,至少有七层楼高。警署前面总有一个警察伫立在一根高高的旗杆边上站着岗,我得经过那个警卫才能进入警署。我告诉他,我是《读卖新闻》的记者,他一眼不眨地查看了我的身份证后,挥手让我进去了。我想,这些在东京的警卫一定比较习惯跟外国人打交道,至少在新宿警署的警卫是这样的。

在东京,几乎每一个区都有一个带记者俱乐部的警署。新宿警署的记者俱乐部是为第四管区准备的。我坐着电梯上到了俱乐部所在的楼层,这个俱乐部怎么看都显得很大——一个巨大的方形房间,各家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桌靠墙一字排开,从前到后组成了一个大L形。门旁边是一个隔开的榻榻米房间,被褥齐全,不进去把灯打开,里面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是个睡觉的地方。我有一种预感,我会真的喜欢上这次的任命。

榻榻米房间肯定会派上用场的。我和淳正在努力造人,无论困难多大,不分白天黑夜,我们都不想错过她的排卵期。必要的时候这个房间也得用上。

到那儿的时候,在我准备接手的记者桌前,现任桌主正在打着鼾。他仰靠在靠背很低的转椅上,摇摇欲坠的样子,双臂软绵绵地晃来晃去,凌乱的头发直挺挺地下垂着,鼻子朝着天空,正发出咕噜咕噜的鼾声。他的衬衫上全是米果薄饼的碎片,脚边扔着一只半打开的背包。我以后就叫他“易碎品”得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朝日新闻》的年轻女记者坐在离他两个座位远的地方——我一想起她来就叫她“瘦竹竿”小姐——正翘着嘴唇厌烦地盯着他,她朝我做了个鬼脸,看了我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我把装满书籍、相机和电脑的背包漫不经心地扔在“易碎品”的桌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易碎品”吓得一哆嗦,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我的脚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易碎品”站起身来,竟然还没忘了把剩下的米果薄饼抓在手里。

“没关系,就补点觉。哦……”

“哦……”

“你就是来接手的,对不?”

“是的。”

“好吧,我没什么消息或经验可以传给你。我好像在第四管区也没做多长时间,老实说,这个管区的记者们都在忙着打杂,我们几乎很少待在这儿。”

“井上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今年准备鼓励各个管区的记者真正负起采访的责任来。这样对以后成为警察总部的记者有好处。”

他从桌上的一堆笔记本中抽出一本红色的,说道:“是啊,不错,我要是能有那样的待遇就好了。这就是我掌握的警官住址的清单,不多。”

的确不多。那份清单已经有一年多没更新了。如果那就是他所掌握的全部信息,我还不如重新编一份属于自己的警官名单,并弄清楚他们住的地方以便夜巡。他交给我一大堆第四管区的警署公告、剪报、歌舞伎町指南,还有一个装满了名片的塑料袋。我注意到桌旁的垃圾篓里有一堆性服务场所的打折券和一个空的避孕套盒,但我不好问那些是不是他的,也不想问。

我问“易碎品”,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使这个地区的采访工作卓有成效。

他咬下半块米果薄饼,把另一半递给我。我接了过来。

他嚼着米果薄饼,薄饼屑飞溅到空中,有些乘着电风扇的微风飘向“瘦竹竿”小姐,盘旋在她身边,她像拍苍蝇一样赶来赶去。“易碎品”向我发表了他对管区警方记者的看法。

“阿德尔斯坦,你基本上就是炮灰啦。管区的警方记者就是为东京都警视厅的警方记者和总部的那些家伙跑腿的。所有重大案件都是在东京都警视厅总部的指导下解决的,当地警方自己解决的问题很可能没有什么新闻价值。你的报道能上地方版就算你走运,别奢望上国内版了。没有人指望你在这里的采访会得到重大的独家新闻,你把事情搞砸了也不会有人太在意。结识几个警察,写几篇关于人情世故的报道,给真正的警方记者提供一些情报,你的任务就算完成啦。”

“我认为歌舞伎町是个犯罪活动的温床。”

“没错,但这并不等于它有新闻价值。这儿每时每刻都有人遇害或受伤。但有谁会在乎那些中国佬、压酷砸或者筋疲力尽的妓女呢?警察不会,市民也不会。十次有九次,无论一起案件看起来多么像是谋杀案,新宿警方都会在报告中把它写成是一起施暴致死——或者叫作过失杀人的案件。为什么呢?因为这样他们就不必展开全面调查了。他们可能会发现一个盗取信用卡信息的中国人[扫描信用卡上的数据后用伪造的信用卡非法购物或把数据卖给第三方的人。]背后被刺了36刀,倒在歌舞伎町的街道上,他们把这叫作意外死亡,很可能都不会公开这件事。”

“那在这儿什么是有新闻价值的呢?”

“涉及名人、平民或青少年的事件,也就是这些了。如果压酷砸开始争斗,而且看起来像是帮派间的火并的话,也许就有新闻价值了。”

“我想,我应该去了解一下警署里每个主要警探的名字、住址和电话号码。”

“哦,是吗?他们是这样教你的,不过可能行不通了。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以前,你到副署长那儿去,他就会给你一张写着每个调查组负责人的姓名和住址的清单,上面还会有风化纠察队队长的名字。他们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尤其是‘鼹鼠’,那就更不用说了。”

“鼹鼠?”

“就是这儿的副署长。他总是眯着眼,好像见不得亮光。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奉献给了行政工作。他认为他的工作就是不让你获得任何消息,包括新闻稿。他会竭尽所能妨碍你想要进行的任何报道。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讨厌记者。祝你好运。”

“瘦竹竿”小姐听了这番话,不禁偷偷笑了一下。我转过头去问她:

“是真的吗?”

“当然。也许他对外国人不一样。谁知道呢?”

他对我也一样。我问“鼹鼠”什么时候我可以拜见署长,礼节性地问候一下——遭到了拒绝。我问什么时候我可以和各部门的警探谈一谈——结果被告知:“不可能。”“鼹鼠”对什么事情的回答总是一个样的。

“我是负责公关的。你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还有,所有重大事件都是由东京都警视厅总部处理的,别去打扰警探。”

幸运的是,署长从《读卖新闻》里资格最老、最受人敬重的警方记者三泽那里听说过我,“鼹鼠”正忙着打发我走的时候,署长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把我请到他那儿去了。我最后问,我能不能至少问候一下各部门的负责人,署长就让“鼹鼠”去安排。“鼹鼠”在听署长吩咐时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他照署长交代的去做了。

让署长站在我这边的并不单单是我的人格魅力。

我自然是有备而来的。我知道署长是个老烟枪,而且喜欢抽好彩牌香烟[美国产的香烟。——译注]。我就让一个朋友从免税品商店里买来这个牌子的香烟——不是软包的,是硬盒的(当时有人告诉我说硬盒的很罕见)。在日本,一条香烟可以买来海量的善意。

在“鼹鼠”带着戒备的眼神的注视下,我和大约10个警员交换了名片,然后回到了记者俱乐部。

“瘦竹竿”在等着我。她把我介绍给时事社、共同社、日本放送协会、《每日新闻》和日经的记者们。我们攀谈了起来,我回答的还是那20个问题:我的运动神经不错;我是怎样进《读卖新闻》的;是的,我能吃寿司;是的,我喜欢警察;是的,我可以用日语读书写作……

我发了一通对“鼹鼠”的牢骚,大家都讨厌他。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对俱乐部的团结作出了很大的贡献。那天,既没有令人振奋的消息,也没有发表公告的安排,我午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出一床被褥,关掉榻榻米房间里的灯——睡觉。第四管区是“地狱”?哈。这儿是第六界[佛教将众生分为六类: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以及地狱。这里指的是“天”。——译注],是西方极乐世界——我天马行空地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极乐世界好景不长。下午两点,“鼹鼠”从楼下打电话上来通知我们,新宿警方将发布一条违反《卖淫防止法》的逮捕消息,风化纠察队队长下泽先生会在楼下的署长办公室里向我们说明情况。我打了个电话到东京都警视厅记者俱乐部,让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匆匆下楼来到了指定的房间,署长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负责此案的警探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叠即将发布的新闻资料,另一个警探坐在角落里,记着笔记。新闻资料上没有太多的内容,东京都警视厅发布的新闻资料总是这样的。跟东京都警视厅那少得可怜的资料相比,埼玉县警方的新闻稿简直就是短篇小说了。

两天前,新宿警方以组织卖淫罪逮捕了歌舞伎町里的一家“成熟浪妻欢乐宫”的所有者兼经营者。这家店他开了一年多,赚了近40万美元。下泽让大家看了从《东京体育》报——一份在城里每个车站都能买到的通俗报纸——剪下来的该俱乐部做的一则广告:

热辣、成熟的女性渴望着爱,希望你能满足她们的需求。没什么比和人妻鬼混再爽的了,尤其是风华正茂的。现在就打电话吧。

广告上登出了好几个近40岁的女性,大多只用一条黑杠遮住眼睛,部分女性的脸部做了模糊处理。一个叫秋元的人还在互联网和移动电话网站上做此类广告。这在当时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人们在利用互联网进行犯罪活动!

那个网页上还有一个超前于那个时代的举动:如果把网站的主页打印出来带在身边,享受服务的时候就会有几千日元的折扣。网站做得非常专业,页面上有一个菜单,里面列满了各种基本服务和外加服务,但我看不懂那些服务的含意:“若芽酒”?“尺八”?

为什么他们会提供带海草的酒[“若芽酒”是指把酒倒在女性的耻毛上喝的一种行为。日语“若芽”是“海草”的意思。——译注]?还有竹笛[日语“尺八”是“竹笛”的意思,也是“口交”的俗称。——译注]?他们在用吹奏乐器当假阳具?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下泽把网页全都展示出来让我们看,但没有解释那份菜单。

“和歌舞伎町里的许多性爱俱乐部不一样,这个地方公开提供‘本番’。他们有30多名随叫随到的女性和10名就地待命的女性。我们怀疑幕后黑手是有组织犯罪团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举手。我把手举了起来。

“什么是‘本番’?”我问。

下泽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不知道什么是‘本番’?”

“嗯。”

“瘦竹竿”咯咯笑了起来。

“就是真正的性交——把阳具插入阴道[日语“本番”的原意是“不是排练的正式表演”。——译注]。”他简洁地答道。

“那不是所有性爱俱乐部都在干的事情么?”

“不全是。”

“如果顾客不把阳具插入阴道,那他们到底把阳具怎么了?”

下泽笑了起来:“你以前采访过犯罪预防局吗?”

“实际上没有。”

“那你不了解这个行业的情况喽?”

“什么行业?”

“整个色情行业。”

“真的不了解。”

“哦,那你最好多了解一点这方面的知识。”

共同社的记者名古屋问他们实施逮捕和搜查该俱乐部的时候有没有名人在场。答说没有。

我还有一个问题:“有多少妓女被捕了?”

“没有。”

“顾客呢?”

“没有。”

“只有经营者吗?”

“只有经营者。”

人们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个大白痴,但我不吃这一套。既然有成文的反卖淫法,为什么警察只拘捕俱乐部的经营者?我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我想再问一些问题,但觉得自己是在考验警察的耐心,就住嘴了,不过忍耐还是有限度的。我最喜欢的日本谚语里有这么一句:“无知而问,尴尬一时;无知不问,羞耻一生。”我一直认为,对自己陌生的东西最好像白痴一样多提问题,而不是不懂装懂。

我又问了一个问题:“这家俱乐部的广告中说,他们的店员都是已婚女性,不过,实际上有多少是已婚的呢?”

下泽连记录都不必看一眼就答道:“问得好。实际上只有大约1/3是已婚的。她们大多数是离异女性或单身女性。”

情况说明会结束后,我正在收拾电脑,坐在角落里的那个警探走到我跟前作了自我介绍。后来有人告诉我,人们都叫他“异类警察”。他仪表堂堂,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在日本人里算很高了——身材很瘦,剃着光头,眼睛乌黑发亮,几乎没有眼白。他身穿深灰色西服,系着深蓝色的领带,脚上穿着一双黑色便鞋。

“你还没搞清楚这些事情吧?以前做过警方采访吗?”

“我以前负责过埼玉县有组织犯罪管制局的采访。”

“什么?有组织犯罪啊。这里的情况可不一样哦。”

“我看得出来。我应该用功准备准备。”

“东京的风化问题很麻烦。书本不会告诉你怎么会这样的。当然,你可以研究法律,但书上的东西和实际的东西是两回事。”

他给了我一张歌舞伎町里一家酒吧的名片。

“我9点离开这儿,在这家酒吧里跟我碰头。我带你逛逛歌舞伎町,跟你说说这方面的情况。”

我心存感激,很少有警察会主动来庇护你。我很高兴地答应去跟他碰头。

我先得完成手头这篇关于“浪妻”俱乐部的文章,写好稿件并发给我的编辑花了我一个小时。随后,我步行15分钟来到纪伊国屋书店[日本最大的连锁书店,1927年1月22日创业,最初只在新宿有一家店。目前在日本全国拥有57家分店,在国外也开设了20多家分店。在日本,纪伊国屋除了书店以外,还经营艺术表演活动,有音乐厅、剧场等。——译注],拿起一本《日本刑法典》和相关法律书籍,翻看着有关成人娱乐法的章节。“异类警察”说的没错,内容很难理解。

我准备跟“异类警察”碰头的那家是一间廉价酒吧,店面很小,还不如说是一个可以进出的大壁橱。店里有一个黑曜石台面的站吧台横贯整个酒吧,没有窗户,也没有桌椅可坐,四周暗得连点烟都像是在燃放烟花。这儿的主人身着燕尾服,头剃得精光。我刚想叫杯饮料,他却说“你得来杯威士忌”,说罢就给我倒了一杯。

跟警察喝酒的第一准则:你只许点①清酒,②烧酒,③啤酒,④威士忌。调制酒水不许点。干马爹利可以接受,因为007喝的就是这种酒。如果要点蓝色夏威夷,那你还是打点行李回去过家家好了。

“异类警察”晚了30分钟才悠闲地走了进来。他穿着蓝色牛仔裤、红色运动鞋和一件AC/DC牌衬衫。我觉得自己穿得过分讲究了。他朝主人点了点头,主人也点头示意,给他倒了单杯的尊美醇威士忌,以奥运会上苏格兰冰壶队的精确度把酒杯沿着吧台滑到他的面前;那酒杯一滑进“异类警察”的手心,他就顺势把酒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阿德尔斯坦先生?杰克先生?”

“叫我杰克就行。”

“好吧,杰克先生。这里的事情对你来说有点难以理解吧?”

“嗯,是的。如果卖淫是非法的,那这个地区的所有店铺岂不都该关门了?”

“那取决于你对卖淫的定义。我们出去走走。我下班了,这算私人活动。”

就这样,我们悠闲地走出酒吧,融入了黑夜之中。

我们在一家有名的脱衣舞俱乐部“东京无上装”附近开始了我们的歌舞伎町漫步。“异类警察”指点着我们经过的各种店铺,开始数起一个风化警察的“家珍”来。

1999年那个时候,歌舞伎町的夜晚看上去就像迪士尼乐园的节日彩灯游行,只不过霓虹灯上出现的是口交广告,而不是家庭度假广告。在大楼前面和街道中间,那些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招揽生意的人窜来窜去物色着顾客,不是拉扯四处徘徊的上班族的袖子,就是往他们手里塞小册子。有些大楼上的扬声器里不时爆发出女性沙哑的声音,做着超乎想象的性趣广告:200美元40分钟。有几家店铺还在店门口的聚光广告牌上张贴着俱乐部女招待的半裸图片。每幢大楼里似乎都挤满了各种店铺和酒吧,外墙上挂满了那些店铺的广告牌。

“我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这个案件里的妓女没有被捕。她们是做了什么交易还是另有原因?”

“你必须明白,我们这里的《卖淫防止法》其实是用来保护妓女的。你可以把它叫作《妓女保护法》。”

“何以见得?”

我们走过“猪笼草”的时候,他让我注意一个在胡同边上探头探脑想招徕顾客的泰国妓女。

“如果她在公开拉客,我就可以拘捕她。那是非法的。不过,如果那些家伙上前去找她,那就不成问题了。总之,这就是交易。战争结束后,有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女儿卖去从事性交易。有点像奴隶吧?”

我点了点头。

“1958年,过去的那种卖淫方式被摈弃了,而且过去那一行是有执照的。这么做是想确保妇女不会被迫充当性奴隶。所以,法律基本上惩罚的是皮条客、妓院老板和招揽妓女的人。当时的想法是,这一行中的许多妇女都是被迫的,惩罚她们就等于惩罚受害者。再说了,也没有人会主动报警。对嫖客和妓女都没有处罚的办法。如果女方未满20岁,我们可能会把她送进庇护所。”

“为什么法律不惩处那些顾客呢?那样不就可以阻止这种交易了么?”

“谁说不是呢,但你以为法律是他妈的谁制定的?是那些家伙。见鬼!在20世纪50年代,很可能有一半的国会议员都经常光顾‘肥皂乐园’[“肥皂乐园”是日本成人娱乐法的一个盲点。在那些地方,女孩子为顾客沐浴、口交之后,如果两人一拍即合,他们就可以到隔壁的另一个房间里性交。性交费用不包括在门票价格里,没有保证,所以这原则上不是卖淫。对我来说,这不可理喻。不过,“异类警察”就是这样解释的。这不是性交,是“自由恋爱”。]呢。这是个极大的社会问题,女孩子像牲口一样被卖来卖去,真该做些事情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家伙会把自己的鸡巴收进吊带裤里去。而这就是法律的立场。”

“这么说,妓女和跟妓女睡觉的人都不会受处罚了。那么,在这儿干的所有其他的勾当怎么样,总该是非法的吧,对不?”

“错。一般原则是,只要不是直接性交,不论什么店铺都可以提供你可能想要的性服务。只要阳具不插进阴道就行。当然,还有规定部位和物件的问题。”

“这就是他们还可以做广告的原因,对不?”

“正是如此。在报纸上、广告牌上、手纸的包装上,到处都有。看看这个店面。”

我们站在一家店的前面,店名大概就是“鸡巴护士”的意思。

广告牌上是一群没穿内裤的日本女人,身着白色护士服,头戴白色护士帽,跨坐在一个日本男子身上,她们的手都放在他的裆部。广告词并不难懂:

30分钟,6 000日元。我们的护士会把你的下半身护理得健健康康。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士会检查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为你量体温——口腔或肛门,你喜欢哪种都行。服务任选。

“而这是合法的,对不?”

“是的。只要女孩子不是在跟她的顾客性交,就不成问题。喂,你看,我们甚至还批准他们在成人娱乐法的指导下做生意呢。”

他指着门上贴着的正式认可标志。

我看着服务项目单,有很多我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是舔肛啊。如果你额外付费,她就会舔你的肛门。你还可以得到一次前列腺按摩——就是女孩一边为你口交,一边用手指爆你的菊花。通常是这样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异类警察”把所有的店铺和生意为我分门别类讲解了一番。

性按摩院和时尚健康店通常提供手淫、口交以及肛门按摩或舔肛服务,有些店现在还提供肛交。所谓的变装俱乐部就像性主题公园一样,你可以选择几种主题:处女新娘、女中学生、护士、修女以及动漫人物。那些地方的大多数女孩都身着某种制服,玩一些刺激性小的角色游戏,很像“女佣站”里的那些女孩子。

他带我走过了“新宿女子学园”。在歌舞伎町里有身着中学生校服的女生提供服务的娱乐场所中,这是最著名的一家。在日本,许多学校要求男女学生都穿校服,显然,这似乎会引起某种校服与第一次情动之间的巴甫洛夫式联想。现在是夜里10点钟,这个店前面竟然还排着长队呢。

“你进去过吗?”我问“异类警察”。

“没有,于公于私都没去过,尽管这个地方很有人气。店里有海量的校服,他们几乎复制了东京所有高中的各款校服。你可以随便选,这让一些家伙觉得相当兴奋。”

当然,每次经过这种地方,只要他们一看到我的脸,就会马上告诉“异类警察”:“外国人进不去。”

这是我认为自己从未真正像我的同事那样了解歌舞伎町的一个原因,这倒也无大妨碍。

“异类警察”想方设法带我进了几家性感内衣酒吧、一家夜总会,还有其他一些我平常不会光顾的低级场所。当然,每次都是我付的账。

一些酒吧也向顾客提供口交服务。这里还有一两家粉红沙龙,花上3 000日元(约合30美元),你就可以进去点一杯咖啡。你喝着咖啡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女服务员上来解开你的裤子,用热毛巾洗净你的阳具,然后为你口交。当然,我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因为外国人是禁止入内的。

有些脱衣舞俱乐部允许观众参与互动。“异类警察”把我拖进一家门面比较小的店,它应该是叫“艺术表演家”什么的——我记不起店名了。整个俱乐部就像一个巨大的客厅,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圆台,四周摆着一圈蒙着黄色桌布的桌子,椅子看上去像是蒙着红色天鹅绒的。舞者一边随着日本流行歌曲旋转,一边把身上的衣物都脱光,然后就在舞台上自慰起来,双腿呈蝶形姿势一张一合,嘴里发出高亢的尖叫声……她应该是精通“花火车”技巧的——也就是说,她应该能够用阴道握笔写字或射飞镖。那天晚上我们不走运,她没有表演那种奇观。

俱乐部里混杂着尿味、粪味、汗味、烟味、麝香味和体液的味道,女人的香味强烈刺鼻。接近尾声时,有些顾客被邀请到台上用震动棒为舞者手淫,表演由此结束。我们在那儿没有逗留多长时间。“异类警察”似乎对这些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他完全沉浸在导游的角色之中——为我解释了脱衣舞俱乐部的全部隐语,详细说明了“扒金库”和“绽放”[“扒金库”表示用两手扒开私处,“绽放”表示用食指和中指撑开。——译注]之间的区别。有些脱衣舞俱乐部还备有单间供你和舞者相会,她会做些让你射精的事情,收取额外的费用。雇用外国人的脱衣舞俱乐部据说会在一揽子服务中提供实际的性交服务。

我们接着走过了几家牛郎俱乐部。他让我看那幢庞大的游乐中心兼办公大楼的“风林会馆”,这儿是所有本地的压酷砸不分昼夜扎堆的地方,地下有一个巨大的连通空间咖啡厅。歌舞伎町里有100多个不同的压酷砸开着自己的事务所,做着生意,“风林会馆”就是他们的中央车站和集会大厅。

我们走过几家情人旅馆,有几个泰国妓女站在靠近大久保站的公园附近。在这个地区的另一个公园的厕所里,还有伊朗男子在为日本同性恋男子服务。有几家酒吧的店员是变性人,甚至有些酒吧还提供男扮女装的表演。

在通往驹场体育场的一条窄道上,一栋挂着“性骚扰诊所”广告标志的细长条建筑物引起了我的注意。“异类警察”说,这是以护士为主题的另一种变装俱乐部。不过,店里有一个真的妇产科检查台,连脚蹬都有,显得格外“正宗”。

那天晚上最难忘的性爱俱乐部是“猪笼草”,店里放着一节真的地铁车厢,你付完现金上了车,有一个女孩就会冒充乘客上来骚扰你,在你耳边低语,把手伸到你的裤子里去……还会做一些其他的猥亵行为。额外交钱的话,你还可以把一个女孩带出去约会,她会在真正的地铁上骚扰你。这是当时最火爆的性爱俱乐部。这儿已经有一两家俱乐部,男子可以付钱去假装在地铁车厢里骚扰一名女子,不过角色的逆转才是真正让这种俱乐部受欢迎的原因。

“娇娘”离东京都警视厅很近,据说很受中层官僚的欢迎。店里有一个玻璃马桶,可以让你看到你的女招待演示各种器官的排泄。你可以把头伸进去,让她把尿撒在你头上——如果你好这一口的话。

我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我想象的那么恶心。不过,我还是放弃了观摩使用这个神奇厕所的机会。

我们路过一家SM俱乐部,顺便进去看了一下。“异类警察”认识这儿的店主——一个身穿纱笼[东南亚一带人穿的用长布裹住身体的服装。——译注]、头顶微秃、留着一条马尾辫的小矮个,并跟他聊了起来。店主让我在幕后偷看了一段表演。在一个摆着八九张桌子的大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小平台,台上是一个穿皮衣的女施虐者,乳房从皮衣里伸出来,乳头上穿着看上去像安全别针的东西。她的头发向后盘成一个髻,身上唯一没有裹皮革的地方就是一条白束带,上面有个硕大的假阳具,她正在用它插一个身穿深蓝色西服的中年男子的肛门。

我不需要再看下去了。我们回到了街上。

快到凌晨1点了,有几个妓女公然在街上拉客。她们似乎并不在乎我是不是日本人。我每五分钟就得拒绝掉一个。

凌晨2点左右,“异类警察”把我带到了一家日式涮涮锅餐厅,没穿内裤、上身半裸的年轻女子在你的桌子旁边为你下牛肉,你一边吃,她一边跟你调情。我在那儿也付了账。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除了动真格的正常性交外,还有什么是非法的呢?”

“不太多。极端露骨的色情片。未经审查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出售那些可以看到别人口交之类的色情片是非法的,真的让别人口交却不是非法的?”

“对,概括得不错,你领会得很快嘛。你可以做这种事情,却不能看这种事情。至少不能在你的录像机上。”

“那该怎么执法呢?”

“哼……”

“异类警察”同样让人难以理解——为他服务的那个24岁的女人闹着玩地把自己的乳头塞进他的嘴里,他就一边舔着一边说话。她或真或假地呻吟着,很难让人继续交谈下去。

“嗯,偶尔你不得不记下那些明目张胆地提供性交的地方。你不得不在某个地方划一条界限。”

“为什么他们不干脆把正常的性交认定是合法的?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别的什么事几乎都可以做的话。”

“其实,我认为限制正常的性交会使它变得更有趣。这样就会迫使人们去开发性爱欢愉的新途径。除了一般的性交外,还有很多让你高潮的方式。”他“噗”地吐出那个女人的乳头,喝了口饮料。

吃完了,我刚准备叫一辆出租车回家,“异类警察”说要带我再去一个地方。那是一家韩式按摩院兼桑拿浴室。

“异类警察”让我放心,说那儿是合法的,“嘿,我不会让你或者我自己惹上麻烦的。我偶尔会到这个地方来。高小姐会照顾你,这次我请客。”

店里的摆设让我想起大宫的一处地方。我被带进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房间中央有一架按摩床,靠墙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乳液、一只装衣服的篮子、几只震动棒、一瓶按摩用酒精、几条棉床单和毛巾。

高小姐身穿米色护士服,戴着圆金属框眼镜,手上套着长筒白乳胶手套。她的日语相当不错,让我脱光躺下后,就用一种很黏的清亮按摩油为我按摩了20分钟,那种感觉就像用热胶水擦身子。我的脸本来是朝下的,她让我翻身,可我不想翻,她笑着一下子就把我翻了过来。她评论着我的骨骼构造,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让我等一下,转身出去叫了她的两个朋友来看。那两个朋友和她用韩国话或中国话交换着意见,又咯咯地笑了一阵后才离开。我只听懂了一个词——“割礼”。

接下来的按摩不太令人轻松,但也还算舒服。按摩时间是40分钟,30分钟过去了,我准备起身,可她不让我起来,“按摩还没结束呢。请稍候,放松。”说罢就用一只手抓住我的大腿,另一只手戳进了我的肛门……

“异类警察”是在测试我的幽默感或者我的好奇心?我自忖拒绝这种服务会不会轻慢了他的热情款待。但没有时间让我多想,高小姐按摩完就让我冲淋浴去了。然后,我穿好衣服,走到大厅就遇到了“异类警察”。

他容光焕发,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感谢他为我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按摩师。我还应该怎么说呢?

“没问题。现在你明白歌舞伎町是什么了吧。性欲。提供服务,让人满足。那些店只要不太过离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风化警察的工作不是把这些地方搞得没有生意做,而是不让他们出界。”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异类警察”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喜欢日本女人吧?”

“我没有迷恋亚洲人的情结,不过,我喜欢日本女人,所以娶了个日本女人。”

“我和你一样啊。”

“你喜欢日本女人吧?”

“不,我喜欢外国女人。金发的和红发的。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啊?我和外国人没什么接触——嗯,我不是那种……你知道……可以随便约会或者怎么的人。”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答应他会去留心一下,结果我做到了。这是一个长期合作关系的开端,可以这么说吧。“异类警察”就是在第四管区给了我第一次,也许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真正的独家新闻的家伙。

我刚要坐上一辆出租车,手机响了起来,是编辑。

“阿德尔斯坦!”

“有什么事吗?”

和“异类警察”闲逛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查看过电话或传呼机。现在早就过了可以补充或修改文章的时间了。我想,这下完了。

“你送来的那篇‘浪妻’俱乐部的文章想说什么?”

“怎么了?”

“你在最后一行写道:‘事实上,只有1/3的女性是真的结了婚的。’你他妈的干吗要加上这句话?”

“看来好像关系重大。虚假广告。我的意思是说,顾客们都以为他们是在搞别人的妻子,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应该是暴露这种交易的可疑性的一个重要细节。”

“你脑子进水了?这是《读卖新闻》,不是《东京体育》。我们没必要去保护混账变态者的消费权益。那句话他妈的一路留到了最后的版面。动笔前先想想,白痴。”

他挂断了电话。

哦,至少文章登报了,我觉得挺满意的。回到家里,已经是清晨5点了,淳还在等着我。她还没睡,穿着浴衣在打一篇关于日本袜子的最新流行式样的文章。她洗完澡等着我,桌上有一点准备加热的炒饭。

她问我这一天过得怎么样,我跟她说了——什么也没有隐瞒。我感到了犹太清教徒式的自责,觉得有必要老实交代。我以为她会甩过来一耙煤炭,但她既不震惊,也没生气。她饶有兴致地听着我向她解释我了解到的一切和整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连按摩院里的事情也说了。不过她还是问了几个问题。她一边审问我,一边按摩着我的肩膀,偶尔还真的用拇指使劲往里按。

“那她只不过是给你手淫了一下?没有用嘴或者什么的?”

“没有,只是手淫了一下。”

“好吧,如果是这个警察邀你一起去,我想那就是你应该去的了。只是别成了一种习惯。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知道了。”

“如果你要做什么,戴套套吧,亲爱的。我不想得什么病。”

“当然会。”

“还有剩吗?”

“剩什么?”

“精子啊。这个月的时间到了。自己看看记事本吧,杰。”

我打开《读卖新闻》发的日历兼记事本,果然,这一天的日期上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字母“O”,是淳的笔迹。大写的“O”——排卵期。我知道上床倒头就睡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有点畏缩,淳只是笑了笑。

“别担心,杰克。今天我可不会向你要钱,是免费的。”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哎,至少我知道这个“浪妻”是真的结婚了。我是绝不会被骗的。我暗自思忖,自己有个“浪妻”总比付钱给别人的妻子强。或许这样我就不会惹事了呢。

摘记:“肥皂乐园”琐谈

日本的肥皂乐园店过去通常称作“土耳其”——是“土耳其浴”的简称。这种叫法让一位在日本的土耳其人极为不快,他发起了一场更名运动;《读卖新闻》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乃至70年代都为此作了相关的报道。我记得有一个特别可憎的外事局编辑给我看过他写的相关文章。最终,日本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给这种性店取了一种很健康的叫法,解决了这个问题。这种叫法听起来充满着纯洁美好的情趣——“肥皂乐园”。

顺便说一下,充气性爱玩偶的日本叫法是“荷兰太太”。荷兰大使馆尚未提出正式抗议或反对,比如“荷兰妇女并不性冷淡,因此,我们对使用‘荷兰太太’这种名称来销售、使用无生命的性爱玩偶的做法感到愤慨”。不过,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那就是我的独家新闻了。

上一章:10 下一章:12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