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蒸发

恶灵岛,恶灵岛  作者:横沟正史

七月七日是全国性的七夕节日,在刑部岛还是刑部神社的祭典。

这当然是为纪念文治元年七月七日投水自尽的平刑部幸盛和他的六位亲随而举行的年度典礼。阴历的七月七日正是盛夏时节,天气也比较稳定。现在是公历的七月七日,正处于梅雨时节,所以刑部岛的祭典每年都被雨所困。那一年,即昭和四十二年的七月初,也是隔一日下一场雨,祭典当天的天气令人担心。

可是,岛上的人并不以为意,坐交通船回岛的人络绎不绝,刑部岛祭典的热闹程度不断升级,最高峰自然是越智龙平归岛的七月五日下午。第二天的夜里,就是刑部岛祭典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令人心酸的杀人案。这些先按下不表。事后想来,有些事情也许可以看作是那起案子的预兆。介绍两三个这样的预兆,也并非没有意义。

“荒木,你的父亲是三十六岁去世的?太年轻了。”

七月四日下午,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正在接受笛子和大鼓的培训。经御寮人提醒,五郎从树林中看到金田一耕助和一个同伴从地藏岭走过来,却装作无视他们,催促着问定吉。

“嗯,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死了,总之现在是把昭和三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当作忌日。”

定吉的声音很悲伤,眼神却充满期待地看着巴御寮人的侧脸。五郎诧异地对比着两人。

“那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怎么还当作忌日?”

“昭和三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早上,还没等到送农神的时候,我父亲就说去放药材,离开家后就没回来过。也就是蒸发了。”

“蒸发……”

“是的。”

“那么你父亲是来这个岛经商?”

“嗯,我家里留着的账簿上写着刑部岛上许多人的名字。有神官的名字,也有锚屋老板的名字……当时这个岛还不像现在这么萧条,账簿上还有好多岛上其他人的名字。”

“你是说,你父亲在这里蒸发了?”

“不,不能这么说。我父亲除了这一带的岛,在吉备郡、浅口郡的乡村都有很多老主顾,我打算按顺序找一圈。这个岛现在很有名,我就打算来看看。御寮人,我家的账簿里清楚地写着刑部岛的神官刑部守卫拿了多少药材,您不记得我父亲了吗?他是个农民,挺英俊的。”定吉带着诘问的语气问道。

五郎仔细地观察着巴御寮人的脸色。正在这时,真帆、片帆姐妹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妈妈,妈妈,你在那儿干什么呢?”真帆首先喊道。

“爸爸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让你马上过去。”片帆在后面接着说。

“我们替你跟五郎和定吉练习,妈妈你快点去吧。”姐姐真帆催促道。

在五郎眼中,巴御寮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她马上嫣然一笑,说道:“定吉,刚才听你说,我想起来了。你家的牌子是叫柳屋吧。”

“是的,就是柳屋。我家外面有一棵大柳树。”

“哎呀,你要是早说,我早就想起来了。一说荒木清吉这种正式的名字反而想不起来,我们家应该还欠着柳屋的药钱呢。”

这时,从办公室里面传来守卫不耐烦的声音:“御寮人,御寮人,干什么呢,快过来!”

“马上就来。”巴御寮人用小女孩般天真无邪的声音回答,又淘气地耸着肩膀问道:“真帆,你爸爸从早上开始就烦得不行,是心情不好吗?”

“大概是马上要开祭典了,心里烦吧。”真帆担心地皱紧眉头。

“爸爸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片帆厌恶地说道。

她们两人虽然相貌极其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巴御寮人被守卫叫到办公室里,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正好走上台阶,来到刑部神社前。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神社里的情况,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说道:“刚才听到笛子和大鼓的声音,原来是你们俩啊,你们都是热心肠啊。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三津木,您最近在鹫羽山见过。这位是冈山县警本部的矶川警部。您之前应该见过真帆和片帆了。”

矶川警部的出现,明显让真帆和片帆感到害怕,然而更害怕的是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五郎知道两人要来,早就准备好,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定吉一时间好像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环顾神社内部。两人的眼睛里露出可疑的神色。

金田一耕助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荒木定吉的脸色。

“怎么了?荒木先生,你怎么那么紧张?”

“那个,金田一先生。”五郎用力说出先生两个字,“荒木正在寻找他父亲。”

“寻找父亲……荒木之前不是说父亲去世了吗……”

“好像不是那样,他的父亲在九年前,就是昭和三十三年六月蒸发了,现在生死不明。”

“够了,三津木,那件事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当时我母亲报警了,警察理都不理。”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矶川警部第一次开口。虽然他更在意五郎,但听到关于警察的坏话,他不能再沉默下去。

“一个农民。农闲的时候做放药材的小买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以警察根本不在乎。我母亲现在还怀恨在心。”

“嗯,就是说昭和三十三年六月蒸发,现在还行踪不明。”

昭和三十三年这个年份触动了警部的内心。

“嗯。”

“你父亲的名字是……”

“荒木清吉。”

“是哪几个字?”

“清水的清,木下藤吉郎[即丰臣秀吉。]的吉。”

“失踪时的年龄……”

“三十六岁。”

矶川警察不得不拼命控制住看向金田一耕助的冲动。

从昭和三十二年秋天到三十三年春天,一个叫阿清的男人出入于下津井巫女浅井晴那里。根据鱼店和酒馆的证词,这个男人年纪在三十五六岁,皮肤受日晒而黝黑,体格健壮,多少有些圆滑。在农闲时做放药材生意的行脚商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所以你认为,你父亲来了这个岛上?”

“嗯,当时这个岛没现在这么萧条,我家里的账簿上写着许多岛上人的名字。我想也许有人会记得,就来这里看看。”定吉好像终于恢复了平静。

“你认为你父亲是在岛上蒸发的?”

“不能肯定。我父亲行商的范围很广,不知道是在哪里蒸发的。这个岛最近很有名,姑且先来看看。这里神官的名字也记在我家的账簿里。”

“我看到御寮人刚刚在这里,你问她了吗?”

“御寮人也说记得。我家的牌子叫柳屋,她记得这个牌子。我正想问更详细的事情,她就被神官叫到里面去了。”

“荒木,你说你父亲蒸发的时候三十六岁?”

“是的。”

“三十六岁的男人正当盛年,会不会在外面有女人了?”

定吉的脸色中交错着悲伤和愤怒,现出复杂的阴影。

“对不起、对不起,说这种话,你不高兴也是理所应当的。”

“没关系,警部。”定吉用激动的声音说,“我母亲也那么说,说肯定在哪儿有个女人,因此母亲才憎恨父亲。可是,我很喜欢我父亲,虽然他每年有半年不在家,但只要在家,就非常疼爱我和妹妹。村里人的评价也不坏,都说他是个诚恳热心的人。我尽量寻找认识父亲的人,试着问他们,我父亲到底怎么样。我不觉得御寮人和父亲的蒸发有什么关系,就想问问她对我父亲的印象。”

对于因特殊原因失去父亲的孩子来说,这也许是非常切合实际的愿望。

“荒木先生,我再问一下,你不要生气。你母亲说令尊肯定在外面有女人?”

“嗯,她很确定……”

“那么,会不会和那个女人私奔了,现在躲在哪里呢?”

“我母亲也想过很多次。但是,如果是那样,总要拿点东西走吧,钱或者值钱的东西什么的。可是我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蒸发前他也没从银行或邮局取过钱。相反,我检查了父亲的行李,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定吉掀起祭典短褂里面薄薄的毛线衣,里面缠着一个皮革做的钱腰带。他在钱腰带中找了找,说道:“对了、对了,这是我父亲的照片,是我伯父照的,在他蒸发之前不久。”

“你原来把父亲的照片贴身带着啊。”

矶川警部故意做出一副开玩笑的表情,实际的心情则如有人雪中送炭一般。本来警部想问有没有照片,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开口。即使找到一个巧妙的方法要照片,这个年轻人也不见得马上就拿得出来。

“对我来说,父亲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

那是两张长十一厘米、宽八厘米的四寸照片,明显是业余人士拍摄的,背面粘着灰色的纸,应该是从相册上撕下来的。

一张是脖子往上的肖像照,当时荒木清吉好像光着膀子,宽阔肩膀上的脸确实是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给人感觉充满精力,诚恳热心的性格也表现在容貌上。头发剪得很短,嘴唇抿成一条线,只有眼睛得意扬扬地笑着。

“另一张是同一时间我伯父拍的。”

定吉也自豪地挺起胸。这张照片明显是在业余相扑比赛的时候拍的。赤裸的身子上缠着兜裆布,是从正面拍摄的直蹲姿势。从他赤裸的身体看,果然是一副好体格,肩宽体厚,膀大腰圆,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几乎快溢出来的精力在身体内跳动着。

金田一耕助从警部手中拿过那张照片,突然想起了青木修三的照片。青木修三两脚向前分开,穿着一条短裤坐在海边沙滩上,那是越智龙平给他拍的裸身像,一眼看上去有种淫荡的感觉,而现在耕助手中的照片则充满男性的健康力量。不知为何,耕助总觉得两张照片之间有某个共通点。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昭和三十三年秋天,祭典的时候举办了相扑比赛,我父亲得了冠军,伯父给他拍的。也就是我父亲蒸发前一年秋天拍的照片。”

“荒木先生,有个请求请你不要介意,这张照片能暂时交给我保管吗?”

“警部发现了什么线索……”

“不不,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相逢就是缘分,刚刚听说了你的遭遇,我对你的孝心非常感动。”

警部的话虽然有些失礼,但他确实需要这张照片。大概他要去找酒馆和鱼店的人辨认,此人是否是出入于被害的浅井晴家的那个人。

“您先拿去吧,请您一定帮帮忙找到我父亲。现在生死不明,简直活受罪,我和母亲没有一天过得安生。”

这个年轻人背负的阴影大概就源于此,在一旁的金田一耕助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从你父亲行李中找到的奇怪东西是……”

“是这个东西,您仔细看看。”

定吉把手伸进刚才那个皮革的钱腰带里摸了一会儿,把右拳摊开,手中握着一个白棉布的荷包。他解开荷包上的绳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左手上,亮给两人看。这一看,矶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差点叫出声来。

定吉的掌中放着五个生锈的铜币和银币,那分明和从浅井晴家的味噌酱瓶里找到的钱币是同一种类。

越智龙平在第二天,也就是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五日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刑部岛上。这一天上午,广濑警部补带着川岛美绪也坐船来到刑部岛。

这一班船上除了许多回岛的人,还有七个打扮不同的人。他们是为这次祭典表演神乐的神乐太夫,穿着纯白色的和服和裙裤,外面穿黑色条纹大衣,还带着两个装着神乐服装和面具的箱子,非常容易辨认。

“警部,金田一先生,我这次来穿着便衣,川岛美绪也是个普通的小媳妇,所以神乐太夫没有发现我是警察。其中一个领头人模样的男人问了我一些奇怪的事情。”

这是在刑部岛的派出所里。巡查山崎正在巡逻,当时并不在场。在让川岛美绪辨认三津木五郎之前,有必要先商量一下用什么办法让两人见面。矶川警部考虑到山崎口风不严,早早地让他去巡逻了,又让川岛美绪在派出所外面等着。

“你说奇怪的事情……”

“大概二十年前,有一个神乐太夫在这个岛上蒸发了,他问我听没听说过这件事。”

蒸发……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听到这个词,面面相觑。

“广濑,这又是怎么回事?”

“警部,您想到什么了……”

“没有,待会儿再和你说。你先说说,神乐太夫在岛上蒸发了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我没听到多少。下津井不是离这里很近吗,而且现在一拨拨的人回岛上去,那个快七十岁的老先生把我当作岛上的人了。他突然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其他人就慌忙制止了那位老先生,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那位老先生可能因为年纪的缘故,头脑不是很清楚,但他同伴慌乱的样子更可疑。这就是我听到的情况。您那里有什么……”广濑警部补试探地看着两人。

“神乐太夫一行住在哪里了?”

“七个人都住到锚屋了。”

“好。那你全力调查一下这件事。广濑,我这边也有个事情,在那之前,有样东西给你看。你对这个怎么想?”

警部从口袋里取出被汗渍弄脏的棉布荷包。他解开系口的绳子往左手里倒,从里面蹦出五个生锈的硬币。

广濑警部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用顾虑,拿起来看看。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广濑警部补一个一个拿在手里看,喘着粗气说道:“警部,不,金田一先生,这些也都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的。”

“是的,明治二十六年这个年份到底有什么重大意义,金田一先生已经从锚屋老板那里问清楚了。这事以后再说。对这些银币和铜币,你是怎么看的?”

广濑警部补的意见和警部及金田一耕助的相同,断言这些和下津井巫女浅井晴家里的味噌酱瓶中发现的古钱币是同一种类。

“你是打算今天就回下津井吧?”

“是的,我和她丈夫说好了,晚上就把她送回去。您有什么……”

“那正好。这里有两张照片,你带着回去,让酒馆和鱼店的人辨认一下,看是不是出入于浅井晴家的男人。”

“这、这是……”

警部把荒木定吉的故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广濑警部补的兴奋达到了极限。“定吉说他父亲清吉是在这个岛上蒸发的?”他兴奋得嘴角飞出了唾沫星子。

“不,定吉并不确定。因为家里账簿上有很多这岛上的人名,最近这个岛又很有名,所以来看看……照片上的人就是清吉,从清吉的行李中找到了明治时代的古钱币二十六个,定吉把其中的五枚和照片一起贴身带着。清吉就是阿清吧。”

警部补终于明白了警部的意思。

“我知道了。那么今天回到下津井之后,我马上就去酒馆和鱼店询问。可是警部,还有一件事,三津木五郎怎么办?”

“这个人虽然年轻,用一般的手段却不行。这件事也要找你帮忙。”矶川警部充满苦涩地微笑着。

昨天和荒木定吉说完后,警部转而和三津木五郎交锋。当时五郎坐在前殿的台阶上,陪着真帆、片帆练习。听到警部叫他,他好像知道到自己了,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向警部。

“哈哈,真巧啊,警部不是来抓我的吧。”

“你曾经被警察追捕过吗?”

“哎呀,您用这种方式说话,老百姓可要讨厌警察了。”

他依然是一副灿烂的笑容。前面说过,他一笑就露出一对虎牙,很有魅力。

可是,仔细想来,他是在回避警部的问题。警部皱了皱眉头,但看到对方的笑容,好像又不那么生气了。

“听说你是从神户来的?你家在神户哪里……”

“这是您的工作吗?”

“别管这么多,心里没鬼就痛快地回答,难道你在旅馆登记了假名字?”

“那您就去旅馆查查吧……我倒是想这么说,不过也太麻烦了,我就告诉您吧。我家在神户市垂水区瑞丘……”

后面还说了街名和门牌号。

“可是,你父母都去世了吧,现在家里有谁?”

“我奶奶在。父母去世后,房子归到了我的名下。新田穰一家就在旁边,所以留老人自己在家里也不用担心。”

“新田穰一是创立三新证券的人吗?”

“哈哈,警部知道得真详细啊,是旁边这位侦探告诉您的吧。”五郎略微讽刺地说,“我顺便把三新证券的地址也告诉您吧。神户市生田区海岸大道……”他继续说出了具体位置,“您去那里查一查,我的事情就都清楚了。事先说明,我可不是什么怪人。”

虽然自称不是怪人,金田一耕助却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话多。

矶川警部不知道注意到没有,眯着眼睛说道:“你来这么一个岛上,有点意思啊。”

“当然有意思了。我是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这种乡下古色古香的祭典,我还是第一回见到,而且我和巴御寮人还有真帆、片帆也混熟了。”

说着,他把手中的笛子放在嘴边,灵巧地吹起祭典的调子。

“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他呵呵笑着,慢悠悠地说,突然把目光投向定吉那边,“而且我还交了荒木这么一个朋友……对了,警部,您可一定要找到荒木的父亲。您刚才不是说了吗,相逢就是缘分。我是亲眼看见父母去世的,比较容易放下,荒木的父亲蒸发之后生死不明,就像他刚才说的,简直活受罪。他说当时报警了,可警察爱理不理的。我听说日本的警察不是很厉害吗?”

五郎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警部冷笑着说道:“三津木,你确实很聪明,简直像圣德太子一样。”

“这话怎么说……”

“圣德太子能同时和十个人说话。你刚才好像在专心和真帆、片帆玩,我们的谈话你却一字不漏地听去了。”

“嗯……”五郎要说什么,又突然转换了话题,“警部来到岛上干什么呢?不会是来参观祭典吧。”

“真帆和片帆知道我来的目的。”

“嗯?”

“五月末的时候,岛上发生了一起案子,我来过这里一次。当时见了巴御寮人和真帆、片帆。你可以去问问她们。三津木,后会有期。”

“……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也听了金田一先生的建议,昨天故意没有说出浅井晴的名字。广濑,我刚才说有件事要你帮忙,你去和兵库县警本部联系一下,看看三津木五郎说的两个地点,他家的地址和海岸大道的三新证券地址是不是真的。这是地址。”

警部当时没有把五郎说的两个地址记在本子上,而是直接记在了脑子里。

昏暗的派出所里,广濑警部补把两个地址记在笔记本上,叹了口气。

“警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姓青木的男人奇怪死亡、下津井的巫女被害,还有两起蒸发事件,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蒸发……

是的,当时蒸发这个词经常在报纸上出现,城市中也有,偏远的农村也有。既有抛弃妻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丈夫,也有丢下丈夫孩子行踪不明的妻子。这些被称为蒸发,因为当时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时代。

在大阪蒸发的男人,之后出现在四国八十八名寺朝拜的路上。后来发现,这个男人炒股票赔了很多钱,还不上债就蒸发了。有农村的小媳妇蒸发了,之后被发现在城市里做脱衣舞小姐,这是战后扭曲的解放观念,让年轻的女性踏上这条道路。其中也有模仿推理小说的蒸发,之后被认定为杀人案。荒木定吉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金田一耕助想起了青木修三录音带中的一段:“那岛上有恶灵盘踞,恶灵……恶灵……”

正在这时,站在派出所前面的川岛美绪好像等不及了,拉开拉门喊道:“警察先生,我可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办完事就快点让我回去吧。”

她怒气冲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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