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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莲洞恶灵岛,恶灵岛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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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金田一耕助正坐着猪牙舟环游刑部岛。导游刑部大膳和他坐在一起,划船的是越智龙平的表弟吉太郎。 他按照大膳的安排,捕捞不能吃的鱼卖给水岛联合工厂,不用离开这个他出生的岛屿也能生活下去,因此他非常感激刑部大膳。吉太郎投靠越智家的反对派头领刑部大膳,成为他的心腹,而且还为刑部神社做用人。 “我还能有什么样的活法儿呢?我的身体虽然健壮,却生错了家庭,从小我就知道这个道理。我和本家的龙平年纪相当,又是表兄弟,可是从各个方面相比,人们都说是天壤之别。本家的龙平是月亮,新家的吉太郎是王八,这话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了。好吧,我是王八,王八也好,我……本家的龙平英俊、聪明、机敏过人,我呢,丑、笨、家里穷,就是个丑陋的王八。可是,王八也有王八的志气,一旦被王八咬上,就休想让我松口。我……我……” 最近,关于龙平的传闻,不光在岛上,在附近都越传越盛,吉太郎的内心肯定也不会平静。金田一耕助是作为龙平的客人被介绍来岛上的。他划船载着金田一耕助的时候,脑中火箭般盘旋着各种想法。可是,他的特点是喜怒不形于色,这也是王八的特点吧。 这是昭和四十二年七月六日,也就是刑部神社祭典当日的午后。昨晚大膳把一楼的房间让给了神乐太夫一行七人,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搬到二楼的八叠间。这天,临时雇来的年轻用人阿关给他们送上午饭,两人吃得精光。正在这时,大膳来到房间,依然穿着单层的无袖外套。 “怎么样?金田一先生和矶川警部对这屋子满意吗?” “很好。两个人睡这么大小的屋子正合适。楼下十八叠的房间太大了,反而安不下心。警部,您说呢?” “我和金田一先生的想法一样。老板,您不用担心,这房间舒服着呢。” 这不是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的客套话。 锚屋原先是招待北前船船老大的青楼。这间房应该是当时分给头牌妓女的房间。二楼是一大排这样四四方方的屋子,只有这间海景房是八叠,其他都是六叠或四叠半的小房间。打开北侧的防雨窗,能看到从水岛到儿岛半岛再到鹫羽山,景色比楼下的十叠间还好。 “唉,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我把神乐太夫要来的事情给忘了,真是抱歉。” “哪里哪里。神乐太夫一行人怎么样了……” “哎呀,还乱七八糟的,为了今天晚上准备神乐呢……金田一先生。” “嗯?” “你说过想坐船环游刑部岛,待会儿去怎么样……”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看着对方。 “老板,可以吗,今天……您该很忙吧。” “祭典的事都交给村长和太夫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干不了什么,慢手慢脚地还给他们添麻烦。今天下午听说龙平要来接您,那之前就能回来。虽说是环游一周,但毕竟是这么小的一个岛。” 金田一耕助稍微揣测了一下对方的想法。在这个重要日子的午后,居然要带自己悠闲地环游,其中也许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他又找不到拒绝的借口。而且他以前和大膳说过,想从外面看一看刑部岛。 “这样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傍晚前能回来是吧?”金田一耕助叮嘱地问道。 大膳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五点或六点前就能回来。六点钟太阳还很高呢。现在天长,而且这里和东京比起来太阳落山更晚。” 金田一耕助以前经常在冈山办案,对大膳的话深有体会。 “金田一先生,不要紧吗?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岛……” 矶川警部担心地问道。 大膳若无其事地打消他的顾虑,道:“不要紧,不要紧,不会让金田一先生怎么样的,也不会怎么样。矶川先生,你也一起来怎么样?” “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去看看神轿游行更有意思。” 这时,锚屋前面传来嘿哟嘿哟抬轿子的声音。五郎和定吉可能也在其中。 警部大概是想留下来看看神乐太夫一行人吧,为了二十年前的蒸发案件。 “那请便吧。金田一先生,请跟我来。” 金田一耕助发现自己纯属自作自受。他确实曾经想从外面看看刑部岛,也确实对大膳说过,却不希望是今天。可是,对方强行邀请,自己又无法拒绝。 金田一耕助这个人没什么脾气。他观察对方的脸色,为了不惹对方讨厌,委屈自己也无所谓,一直以来也因此吃了不少亏。 金田一耕助此时也对自己这种脾气感到厌恶。他驼着背,畏首畏尾地跟在大膳后面,走下宽敞的楼梯。矶川警部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 紧挨着宽敞楼梯的就是账房,账房的北侧是院子,那里的踏脚石直通面向大海的后门。阿岛等在那里,在他们来到院子之前就给金田一耕助准备好了木屐。 “啊?是从这边走吗?”金田一耕助吃惊地站在原地。 “哈哈,你看起来可是个风雅之人,比起一般的机动帆船,这不是更风雅吗。请吧。” 大膳自己先走下院子,踩着踏脚石走向后门。金田一耕助跟在后面,他后面跟着阿岛。 金田一耕助回头看了看,一楼十八叠间的拉门开着,七位神乐太夫正穿衣戴面具,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什么。其中一位戴着滑稽的面具,摇动着铃铛,似乎是四郎兵卫。其他人则停下来,望着要从后门出去的大膳和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大膳把自己带出海,这些人是目击者…… 可是下一个瞬间,大膳打开后门的时候,金田一耕助还是吃了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后门外面的石墙旁边停着岛上仅存的一条猪牙舟,随着潮水漂来荡去。持桨的人正是吉太郎。 “老板,坐这船去环游?” “是啊,我刚才说了,这比机动帆船更风雅……” “可是,这个岛周长不是有十四公里吗?” “不要紧,不要紧,吉太郎是从小划船长大的。他划得像箭一样快。是吧,吉太郎。” 吉太郎沉默不语。他依然穿着金田一耕助见过的黑色皮革连身服,脚上穿着没过膝盖的长靴。这身装束,无论多大的潮水都不怕。可大膳和自己……金田一耕助胆怯地看着大膳的无袖小褂和自己单薄肮脏的上衣和皱巴巴的裙裤。 “不要紧,不要紧,快上来吧。” 大膳先一步跨上船,在船里伸出手,拉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没办法,只好坐进去。 “请穿上这个,这样沾上些海水也没问题。” 大膳从猪牙舟的船舱里拿出两套蓑衣和斗笠。 “嗬,这可少见了。刑部神社办公室的大门口也挂着一套这样的蓑衣和斗笠。” “古代人生活的智慧啊,现代也用得上。金田一先生很在乎穿衣打扮吗?” “不,我倒不是……”金田一耕助学着大膳的样子把蓑衣穿在身上。 “斗笠待会儿用得上,先拿着就行。” 金田一耕助从大膳手里接过斗笠,这时从二楼传来声音:“金田一先生,你这身真风雅啊。” 金田一耕助穿着蓑衣,拿着斗笠,向上望去,矶川警部正从二楼的栏杆探出身子笑着。 “谢谢,我也好好体验一把。” “矶川先生,你的贵客金田一先生就暂时交给我保管了。” “拜托您了。金田一先生,走好。” 警部从二楼挥着手。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和警部的动作,给金田一耕助吃了颗定心丸。 他心里清楚,大膳和吉太郎对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感。可是,如果两人想加害自己,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大膳带自己出去的事情,矶川警部知道,一楼的神乐太夫们也看到了。 金田一耕助在心里偷偷嘲笑自己的被害妄想症。但他深深地感觉到,这两人身上的某种东西让他产生了这种戒备心。 “我们出发吧。” 阿岛跟到船尾,吉太郎划开桨,猪牙舟离开了锚屋的后门。 猪牙舟上有低低的屋檐,屋檐底下有个两叠大小的房间,而且门不是冲向坐着水手的船尾一面,而是面向船头,这样男女在里面干什么都不会被人看见。小房间的面积足够男女二人坐着喝酒。 “原来是这样,这里就是北国来的客人和妓女享乐的地方啊。” “哈哈,就是这个。金田一先生有没有女人啊?” “没有,我、我这方面完全没有。” 金田一耕助很难为情,口吃严重,五根手指狠狠地来回挠着鸟窝头。不管他多大岁数,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 两人在小房间里铺了编有花纹的灯芯草席,在烧着微火的炭炉两侧相对而坐。炭炉上烧着一罐热水,热水里烫着酒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两人膝前摆着一张猫脚式矮桌,上面有五个下酒菜,都是阿岛精心准备的。 金田一耕助并不嗜酒,但也不是滴酒不沾,只在必要的时候喝两口。大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准备了这些东西。可是,他为什么要在今天招待金田一耕助呢?难道是因为今晚耕助就要去龙平那里?或者是今天和明天的祭典上,大膳认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自己也感到烦躁不安呢? 大膳和金田一耕助各怀心事地喝着酒,吉太郎划着猪牙舟,从小矶驶向大矶。大矶是相对遥远的浅滩,即将建设成海水浴场。 暗云低垂,天空似乎要落雨。海水偶尔从船的一侧打进来。准备蓑衣和斗笠果然是个恰当的选择。 二 驶过宽广的大矶海滨,花岗岩断崖逐渐出现在眼前。断崖越来越高,渐渐高出水面一百米,把整个刑部岛都遮住了,而且从这个角度看异常突兀,仿佛刑部岛是从海中跳出来一样。崖上和在鹫羽山看到的一样,长满了低矮的松树。 “这一片全是悬崖,所以岛上的入口只在北侧。岛上的人都住在大矶小矶一带。” 猪牙舟贴着悬崖,从岛的西侧南下。悬崖的高度多少有些不同,但从哪个角度看都一样。突然,从船行进方向左侧的悬崖上传来音量惊人的鸟叫声,远远地能望到鸟群飞过。 “岛上到处都是鸟啊。” “鸟是刑部神社的使者,捕捉和杀害都是被禁止的。” “这我也听说过。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觉得鸟叫有些不吉利,岛上的人不会这么想吧。” “虽然不觉得不吉利,但吵总是吵的。山里一旦没有食物了,它们就跑到田里祸害庄稼,没办法。从很久以前就禁止捕鸟杀鸟了。” 大膳悠然地举着酒杯,若无其事地说着。这时,鸟群的吵闹过于异常,他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周围充斥着啊啊乱叫的鸟鸣,头上飞过雨点一样密集的鸟群,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从猪牙舟里仰起头看,悬崖上聚集着大量的鸟,似乎正在瞄着下面的什么东西。似乎全岛的鸟都集中在那里了。 “吉太郎。” “在。”在船尾划桨的吉太郎冷冷地回答道。大膳和金田一耕助上船之后,这个男人是第一次开口。 “火葬谷里有什么东西吗?” 吉太郎没有回答,金田一耕助问道:“这里有个火葬谷?” 不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你现在看到的悬崖叫锯山。你看,悬崖边缘好像锯齿一样。那下面就是火葬谷。” “那是岛上的火葬场吗?” “不,岛上的人都是土葬。地藏平旁边就是墓地,岛上的人死了之后都葬在那里。但是也有外来人死在岛上,如果等家属来领尸体,尸体有可能已经腐烂了。这时得到警察的允许就烧掉。那里并不是火葬场,只是把人放在那里的石头缝隙里……衣服和东西当然交给家属……在尸体上盖上茅草,浇上油焚化。很久以来都是这样。” 这话题也不好玩。 “吉太郎就是负责火化的人。”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毛骨悚然。 “最近有这样的事吗?” “最近几年倒是没有……对了,矶川警部调查的那个青木春雄,他掉进海里死了,如果是在岛上死的,就要由吉太郎火化。那个男人好像在我的旅馆里用了假名。” 不知大膳是否知道,青木春雄是越智龙平派来的密使。但大膳依然像传统技能演员一样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眼珠,看着金田一耕助。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猪牙舟悄无声息地驶入鸟群嘈杂的锯山后方。 “吉太郎。”大膳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一会儿去火葬谷看看,可能是那只野狗又咬死什么东西了。” “嗯,回去之后就去。”吉太郎简短地回答道。 “岛上有野狗……” “嗯,以前养狗的男人把狗扔下,全家离开了这里。被扔下的狗谁都不信任,跑到山里成了野狗。那是只土佐犬,很凶猛,岛上的人都害怕。吉太郎以前想开枪打死它,那家伙还很狡猾。” “吉太郎有枪?” “嗯,他有持枪许可证。打猎的季节一到,他就带枪到处转。” 综合以上的谈话,吉太郎就像是岛上的杂工。 “那只野狗最近好像没怎么露面,可能是死了。那样的话就给它埋了。吉太郎,总之你哪天去火葬谷看看。” “老板,明天去行吗?” “嗯,今晚祭典也会很忙。” 这时,船在悬崖下微微拐了个弯,好像来到了岛的南侧。从千叠敷上看到的小岛在对面两公里左右。 “金田一先生,那是千叠敷,下面就是落难渊。” 从悬崖上面看不到,千叠敷上垂下一条几米长的粗绳。从上面同样看不到,山脚部的悬崖向前突出一块,下面有个隧道似的洞。可能是错觉,海面在那里形成一个小旋涡。 “那叫眼镜岩。金田一先生,请戴上斗笠。”大膳说着,自己把旁边的斗笠戴在头上。 “为什么?” “我们进眼镜岩里面看看。上面会滴水,所以才准备了蓑衣和斗笠。吉太郎,交给你了。” “好的,老板。” 猪牙舟靠近了眼镜岩,旋涡比远望时更大,如果划桨的人臂力不强,船可能会被吸进去打转。吉太郎的臂力当然不成问题。 眼镜岩中的洞穴也比远望时更宽敞,猪牙舟全部进入也绰绰有余。 猪牙舟本来是为了男人抱着妓女享乐建造的,船身很宽,大概有两米。洞穴能绰绰有余地容下猪牙舟,如同一个小旋涡广场。抬头望去,数米高的地方是岩石的顶部,树根一样的东西盘桓其中。洞穴通向岛的内部,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洞窟。 金田一耕助窥视着漆黑一片的水中洞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洞窟中能被光线照到的部分都是水,里面一片漆黑,不知会通往哪里。 “它有个风雅的名字,叫水莲洞。本地人叫鬼岩屋。基本上没人进去过,去看看怎么样?” “时间够用吗?” “完全够用。吉太郎,划到里面看看。金田一先生会喜欢这种奇特的景色。” “老板,这个……”吉太郎走到小房间的屋檐下,给大膳递去一个古朴的煤油提灯。 “啊,对了,我也准备了一个,这个就给金田一先生吧。” 大膳从衣服下面的腰带里取出一个棒状的手电筒,按下开关点亮,交给了金田一耕助。 “吉太郎,注意点,海里的岩石碰到船底就麻烦了。不过你肯定能绕过去。” “老板,我去年以来就没来过这里。”吉太郎胆怯地说道。 “不要紧,你很了不起的。金田一先生,你游泳怎么样?” “不是旱鸭子,但也不怎么自信。” 出生在东北内陆地区的金田一耕助不是不怎么有自信,而是完全没有自信。 “那就相信吉太郎吧,不会让你淹到的。我虽然上了年纪,也还可以。吉太郎,走吧。” 大膳站在猪牙舟的船头,提着点亮的煤油提灯,发了个信号。 “是。”吉太郎回答,把船划入了鬼岩屋。 金田一耕助用手电筒照着洞窟的内部。洞窟宽六米左右,两侧都是突兀的岩石。岩石表面有许多纵向的龟裂,有的看上去像是几条大蛇缠在一起飞上天去。到处都是岩石的裂缝,像佛龛一样的裂缝中灌满了海水,像旋涡一样不停地流动。 金田一耕助把手电筒向上照去,离水面五六米的地方,能看到黑色锯齿状的岩石顶部,向内部远远地延伸开去。顶部不停地滴下水滴,大膳准备的蓑衣和斗笠非常管用。 “老板,这是明治多少年……”金田一耕助故意避开了二十六年这个年份,“是强台风的时候形成的吗?” “不是,这个不是。这是很久以前就形成的。文治元年七月七日,我们的祖先平刑部幸盛和六位亲随从千叠敷跳入下面的深渊,大将刑部幸盛的尸体据说漂到这个洞中。” 猪牙舟向里划入,外面的光线无法进来,周围陷入沉重的漆黑。撕裂黑暗的只有大膳提着的煤油提灯的亮光和金田一耕助的手电筒光。这个和外界完全隔绝的洞窟中悄无声息,只能听到吉太郎划桨的声音和水滴落在蓑衣和斗笠上的声音。在这过分的寂静中,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全身缩成一团。 “老板,这个洞窟到哪里?”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能看到目的地了。你马上就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带你来这个地方。” 大膳的话还没说完,水面中凸起一块三十厘米高的平地。金田一耕助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平地的面积有十叠大小。洞窟好像也在这里到了尽头,变成一人多高。 “这地方叫刑部岩,吉太郎,小心点靠上去。” 吉太郎仔细地把猪牙舟横着停在石头平地旁边,大膳首先下船,站到刑部岩上。 “金田一先生,注意点,岩石很滑。” 金田一耕助用手电筒照着脚下,提着皱巴巴的裙裤的裤脚,从船上迈到岩石上。石头上覆盖着一片海苔,木屐下面滑溜溜的,几乎要摔倒。 突然,木屐下面啪嚓一下。 “啊!” 大膳在旁边用手托住摔出去的金田一耕助。“是螃蟹,金田一先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金田一耕助很吃惊。这种漆黑一片的世界中还有生物存在。平地上有一片小动物在蠕动,是小螃蟹。螃蟹密密麻麻地在平地上向同一个方向前进,仿佛刑部岩在移动。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青木修三临终前的话:它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它是平家蟹……是平家蟹的子孙…… “金田一先生,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我觉得有点难受……啊,螃蟹爬到脚上来了!” “吉太郎,你到这儿用长靴把螃蟹踩扁。今年螃蟹特别多。” 吉太郎走到平地上,按照大膳吩咐的去做。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看着,说道:“老板,这里总是有这么多螃蟹吗?”说着,他把爬到裙裤下面的螃蟹抖掉。被螃蟹扎到的腿肚子有些疼。 “我每年来这里拜祭一次,这么多螃蟹还是第一回。啊,疼!” 大膳在小褂下面只穿了条便裤,不停地跺脚。 “老板,快点拜祭吧,都快被这群螃蟹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吉太郎的声音中带着恐惧。金田一耕助战栗着想起以前看过的蚂蚁袭击的电影。蚂蚁大军通过之后,人和动物都只留下骨头。 但是,大膳却意外地沉着。 “别说没用的。我们快点走吧,就当是为了金田一先生。” 刑部岩位于洞窟的最深处,最深的地方安置着一个佛龛样的东西。这个佛龛不是天然的岩石缝隙,明显是人工削凿而成,里面似乎放着一个五轮塔。佛龛和五轮塔的年代都很久远,上面长满了海苔。那里也有螃蟹。 大膳提着提灯走到那里,脱下斗笠和蓑衣,供上准备好的米和水,击掌后双手合十祭拜。 “金田一先生,你明白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刑部神社。当年镰仓幕府严厉追查,最开始不能公开祭祀刑部殿下,所以就在这地下的洞窟里祭拜。最开始是供奉刑部殿下的铠甲,经过漫长的岁月,铠甲锈烂了,就换成了五轮塔,这都在古代的记录上。刑部殿下的忌日是明天,但明天要在地上举行祭典,我每年的今天先来这里祭拜。这些事吉太郎都很清楚。好了,金田一先生,我们快回去吧,可不要耽误龙平来接你。” 金田一耕助想,大膳说的应该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特意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是在告诉自己,岛上没有秘密的地方,除了鬼岩屋……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像这个洞窟一样的秘密地方吗?明治二十六年强台风之际,因山崖崩塌而埋在土中的刑部神社的香资箱是在这个洞窟中吗?青木修三说的腰部骨头连在一起的暹罗双胞胎也在这里吗…… 金田一耕助对一直以来的疑惑已经有了几分答案。如果是这样,大膳的行动也许是故意扰乱金田一耕助。 不,或许青木修三也来过鬼岩屋。数量惊人的螃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到连体双胞胎的一瞬间,让他联想到了螃蟹…… 三人躲开大群的螃蟹,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鬼岩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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