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太夫被刺

恶灵岛,恶灵岛  作者:横沟正史

金田一耕助坐着来接他的汽车,从地藏平拐到地藏坂的时候,遇到了从山下上来的刑部大膳。大膳穿着带家徽的夏季正装,可能怕万一下雨,还披了件长披风,一只手拄着登山杖一样长长的手杖,另一只手提着灯。

岛上没有出租车,也没有人力车。从新在家到两公里外的这座山,必须爬上这段长长的山坡。也许是习惯了这种环境,大膳完全没有辛苦的样子,八十岁老人的脚步依然稳稳当当。

老人的身影浮现在汽车的大灯灯光里。金田一耕助让司机停下。在他喊停之前,司机已经踩下了刹车。司机是松本克子。

金田一耕助从车窗里探出头,说道:“锚屋老板,不上来吗?这山坡不好爬啊。”

“啊,金田一先生,你要出去啊。龙平呢……”

正说着,汽车后面出现几个男人的身影。大膳吃惊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那些人是松藏手下越智家一门,都是为这次祭典回到岛上的。曾经畏惧于大膳权势的这些人,这次回岛之后,对大膳异常冷淡,没有一个去锚屋拜访问候。大膳不由得感叹风水轮流转,益发孤独。正当他一个人步履蹒跚地爬地藏坂的时候,看到这些人眼中燃烧的愤怒和憎恨,不禁感到恐惧。

“金田一先生,这是……”

“您就上来吧,前面还有好长一段呢。”

金田一耕助半强迫地说着,打开车门。大膳吹灭了提灯,慌慌张张地坐进汽车,他似乎感到了这些人要对自己不利。大膳坐稳后,松本克子马上踩下油门。

“金田一先生,发生什么了?不是发生火灾了吧?刚才爬地藏坂的时候,看到神社附近的天空像烧着了一样。”

“我也不太清楚。那些人一通乱喊,我也没听明白。松本小姐,你刚才送越智先生去的神社吧?是发生火灾了吗?”

“是的。火灾没什么大碍。社长到神社的时候,已经全部扑灭了。”

“那……”

“我把社长送到神社的台阶下面,本来打算马上回去。社长说之后给我电话,到时再去接他。但是那里非常难掉头,我转了很长时间,差不多有五分钟。刚刚调整好方向,矶川先生……就是警部……从台阶上跑下来,说有杀人案,让我马上去接金田一先生。我吓了一跳,警部身后又有许多人大叫着跑下来,说什么是陷害,锚屋的老板和村长陷害本家……金田一先生,如果真是这样,请一定助社长一臂之力,请您帮帮他。”

秘书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冷静,并且要具备有效地处理事务的能力。松本克子平时应该是个称职的秘书,所以被越智龙平委以重任。但遇到杀人案这种异常的事情,也忘了平素的谨慎,在秘书的表面下,她本质还是个女人。

“我和辰马陷害龙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到底是谁被杀了?谁被谁杀了?”

“神官……”

“什么?你说神官守卫杀人了?”

“不是,被杀的是神官……”

“啊?神官被杀了?谁杀的……”金田一耕助问道。

“据说是社长。”

“是谁说的?”

“村长……”

松本克子当然知道岛上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微弱的声音中能听出她非常不想挑拨这种关系。

情况是这样的。

越智龙平和矶川警部正在凝视被黄金箭刺穿的守卫的奇特尸体,村长刑部辰马晚一步进来。村长借着外面的光,发现了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可是两人都没有回应。村长不可思议地走到他们旁边,顺着两人出神凝视的方向看过去。矶川警部没有阻止他。

一开始,村长还无法理解两人凝视的意思。即使知道内殿里穿白色衣服的是守卫,也不明白守卫在那儿干什么,更不清楚龙平和警部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守卫,到底意味着什么。外面虽然有光射进来,屋内也不是很明亮。

随着眼睛适应了黑暗,村长终于明白守卫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了。他惊讶得几乎跳起来,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一口气……两口气……调整好呼吸之后,他马上转向龙平,在昏暗中几乎和龙平鼻子对着鼻子,盯着他说道:“龙平,这是你干的吧?是你这么残忍地把太夫刺死的吧?这不是你捐赠的箭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憎恨和嘲讽,仔细听还有一种快哉快哉的感觉。至少他对守卫的死既无悼念也不悲恸。

龙平好像非常意外,用狠狠的目光回应了贴上他鼻子的人。

“不,不是我干的。我来的时候已经……”他正说着,自己也注意到像是在辩解,便转过脸去说道:“警部,金田一先生……”

“金田一先生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在我家。他说有点累,就留下了。”

“那马上让他来。刚才山崎在外面……山崎巡查在这儿,让他来看着。尸检结束之前,谁都不能靠近。”

可是在他们说话之前,村长辰马已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前殿,在外面大声喊道:“喂,大家听好了,巴御寮人、真帆、片帆听好了!”

听到村长恶毒嘶哑的声音,外面的喧闹一下子停止了,四周鸦雀无声。村长可能非常得意,故意深吸了一口气。

“大家不要惊讶。太夫刚才被杀了!巴御寮人的丈夫被杀了!在前殿里面的内殿被杀了!”

村长似乎在等待群众的反应,在这里稍一停顿。他似乎对现场的气氛很满意,用嘶哑的声音更用力地说道:“你们猜是谁杀的?”

“谁?谁杀的?”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似乎是松藏发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村长似乎更加得意,挺起胸脯。“你们猜是谁?你们猜是谁?我告诉你们,就是你们崇拜的越智的本家龙平!”

“不好,警部,快去制止他。不然要出大麻烦。”

龙平抓着警部的胳膊。外面传来反对的声音。

“假的!假的!你太可恶了!”好像是松藏,“胡扯!胡扯!太夫要是被杀了,杀人的也是村长你吧!”

“对!对!还有锚屋的老板!”

这种声音压过了村长嘶哑的声音。

矶川警部这时才理解龙平说的要出大麻烦的意思。他是怕村长被人围殴吧。这也可以看出,龙平非常自信他在回岛的人中间有着巨大的威望。

“走吧,总之先到外面去。”

矶川警部和龙平并肩从办公室的大门口走出。果然,村长和围着他的人群在对骂。村长马上就要被众人痛揍,脸色异常苍白。

看到警部和龙平,众人一瞬间恢复平静。松藏从中走出来。

“警部,村长刚才在这儿说瞎话,是真的吗?”

“你说的瞎话是指……”

“太夫被杀了……”

“确实如此。”

一瞬间,人群中掀起不安的吵闹声。松藏又向前走出一步。“那么,凶手是在这里的本家吗?”

“这还不清楚。村长,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要说这些没根据的话,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警部稳定住局面,招手让山崎过来。他让山崎在前殿入口处的台阶上看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然后走向刚才站在神乐殿下人群中的巴御寮人、真帆、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三津木五郎胸前依然挂着相机。

吉太郎虽然也在那里,但他留在后面,依然翻着眼睛窥视着那边的情况。

七位神乐太夫在神乐殿上怀疑地看着警部和越智龙平。诚和勇就不用说了,两人偷偷交换了眼色,咽下唾沫。

“五郎,你去问问……问问发生了什么……”

巴御寮人气喘吁吁地催促着五郎。她视线模糊,声音嘶哑。她尽量不去看越智龙平,龙平也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知道了。”

人群当中,只有五郎的态度和语言清晰明快。

“警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村长刚才好像说神官被杀了……”

“三津木,你去和巴御寮人说。这点村长说得没错。”

巴御寮人把手放在额头上,一下子向旁边栽去,真帆和定吉慌忙从左右两边把她扶住。真帆的脸色和母亲一样惨白,但没有像母亲那样六神无主,只是露出非常害怕的样子。

“那么……”五郎舔舔干涩的嘴唇,“村长说凶手是在那里的越智先生,这也是真的吗?”

警部紧紧地盯着五郎的眼睛。“这还不清楚。”

“您说不清楚,是有这种可能吗?”

“我说了还不清楚。”警部少见地大声喊道,但好像马上后悔了,又面向巴御寮人说道:“夫人,真是非常不幸,我想让您尽快见到丈夫,但请您再等一段时间。我也只是稍稍看了一眼,还要详细地调查……”

“说这些就可以了吗?这位母亲的丈夫是怎么死的?是被利刃刺死的,还是被绳子勒死的,还是被钝器打死的……”

“三津木。”

警部执拗地盯着三津木的眼睛,想要说明情况,这时村长辰马在旁边大声喊道:“喂,年轻人,我来告诉你吧。太夫,就是我们的神官,是被越智捐赠的黄金箭刺死的。箭从后背……”他把手放到后背上,“穿到这里。”另一只手又在胸前十七八厘米的地方比画着,“箭头露出到这里。太夫被黄金箭扎了个透。肯定是个臂力很强的人,就像越智本家。”

这时又传来骂人的声音,警部回过头去。巴御寮人这回真的晕倒了,软绵绵地倒在五郎和定吉的胳膊上。

金田一耕助赶到的时候,这一切刚发生不久。

“这是个奇怪的杀人方法。不用这么干,凶手也能达到目的啊。”

不光是金田一耕助,所有人脑中都浮现出这个疑问。

金田一耕助前几天在锚屋的账房里见过作为凶器的黄金箭。被杀害的神官守卫去东京见了越智龙平,接受了黄金箭。他给大膳和村长展示的时候,金田一耕助也在场。这些读者都已经知道了。

当时村长把命名为光阴的黄金箭拿在手里挥舞了好几下。

“这箭头这么锋利,要是被扎上了,什么样的人都受不了。”

村长把箭放下之后,八字胡神官说:

“怎么说那、那、那么不吉利的话……”

神官当时脸色都变了。而这不吉利的话一语成谶,现实摆在金田一耕助面前,死者正是非常高兴地接受黄金箭的守卫。当时谁能想到呢?

刑部神社的前殿里和刚才不同,前殿和内殿都亮着灯,让这具奇特的尸体显得越发可怕而凄惨。

守卫的尸体保持着和刚才矶川警部及越智龙平看到的状态。正式尸检结束之前,不能移动尸体。

守卫被神矢从背后刺穿。凶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满于刺死,还用很大的力量刺穿了守卫的身体。这难道说明凶手对守卫有着巨大的仇恨吗?

箭大概长六十厘米,从守卫背部上方刺入,从胸部和腹部的中间穿出,箭头突出向下。

箭羽的尾部距离后背有十七八厘米,从胸腹部穿出来的箭头部分也有十七八厘米。这样算来,守卫身体的厚度有二十五六厘米。从胸部穿出的箭头上沾满了血,背部的白衣上却只渗出了一点血,周围没有血沫飞溅。这样凶手沾上喷出来的血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且,守卫背后突出的十七八厘米的箭羽挂在前殿后殿之间格子门的一格上,使尸体没有倒下,而是悬挂在格子门上,像被吊起来一样,好似一条鱼干。

人类的死亡在什么场合下都是严肃的,不管死亡方式是多么奇特,也不应嘲弄。笔者懂得这个道理。但守卫尸体的样子带有强烈的暗示和寓意。

格子门上有可供人弯腰通过的小门,平时是锁着的,现在向内侧半开着。

金田一耕助提着裙裤下摆,穿过小门,走进内殿,从正面看着守卫的脸。

不知是惊异还是恐惧,守卫的马脸上,两眼和嘴大张着,嘴中垂下黑色的舌头,八字胡耷拉着。守卫大概认识凶手——肯定是认识的,否则不会让人进入这个神圣的地方。

这位拥有三位御寮人的好色神官,临死前竟是这副可笑的模样。

像金田一耕助刚才指出的那样,凶手没必要这么做。只要把箭头从后背刺入几厘米,就能到达凶手的目的,没有必要这么残忍地刺穿。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狱门岛上的俳句杀人案,以及那起“恶魔的彩球歌”杀人案。前者是按照江户时代流传的俳句,后者是按照村中流传的彩球歌,一个接一个地杀人。岛上会不会有跟这种杀人方式相关的特殊传说呢?矶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一起办了上述两个案子,面对耕助的询问,他说道:

“金田一先生,我刚才也这么想,这具尸体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然后我问了问越智先生,他的回答是否定的。他是在岛上出生长大的,但没听说过那样的事。”矶川警部又放低声音,“刚才村长说,这得是臂力很强的人才能办到,像越智的本家那样的人。是不是凶手想嫁祸给越智先生?”

“可是,臂力强的人又不只有越智先生一个。这岛上有很多臂力强的人,村长本人好像也挺强的。”金田一耕助笑着说道,“那边的小门没上锁吗?”

“没上锁。正好是那样开着的。所以这不是密室杀人。”

“即使锁着,这种格子门也不能叫密室。”

“不是吧,金田一先生,箭放在内殿的最里面,如果小门锁着,不是密室杀人吗?凶手要进到内殿里面才行。”

“嗯,也就是说,门没锁反而让我们轻松了,不用想多余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口白牙,像讲笑话似的。矶川警部却还一脸严肃。

“是的。小门没锁,谁都可以进入内殿。但是被害者在这里,不会让一般人进去的。凶手是被害者的熟人,而且限于关系非常近的人,守卫对这人非常放心。”

“确实如此,这样凶手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金田一耕助又看了看眼前守卫的尸体。从背部和胸部突出的箭羽和箭头让他很困惑。为什么必须用这么残忍的杀人方式呢?

“医生呢……”

“金田一先生,岛上没有医生。据说以前有,因为人口稀少,诊所开不下去,就逃走了。这里是没有医生和和尚的岛。我刚才借电话和下津井警局及县警本部联络,所幸下津井警局的广濑在那儿。我跟他说了一遍情况,他也吃了一惊。法医和鉴定的人不久会到。这时候就显出小岛的不方便了,还好越智先生有私人汽艇……叫朝日号,他说可以随便使用,现在出发去接他们了。”

金田一耕助刚穿过小门,回到前殿里,后面便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站在通往办公室的走廊楼梯上,两人还穿着祭典的短褂。

“喂,你们俩,不是说了不能来这里吗?”

“是的,但是锚屋老板让我们来。”

回答的是五郎。这个年轻人也脸色苍白,已看不到和蔼的态度。荒木定吉似乎很害怕,站在走廊上望着内殿。

“锚屋的老板让你们来干什么?”

“御寮人醒了……”

“御寮人醒了……然后呢?”

“荒木,剩下的你来讲吧。”

“嗯,那个,由我……”被五郎催促,定吉有些张口结舌,但可能是有一种责任感吧,他用清晰的语调说道,“御寮人不停地要看丈夫……不,是丈夫的尸体……不,是遗体。所以锚屋的老板说……”

“嗯,锚屋的老板说什么……”

“尸检之前不能动尸……不,遗体,那就由我带着御寮人来看一看。希望和您商量一下……他就说了这些。三津木,对吧。”

“是的,正如他所说。警部,御寮人好像非常难受。”

警部可能还不知道,五郎曾对越智龙平叫过爸爸。金田一耕助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五郎。但是从相貌和体型中,很难找到龙平和这个年轻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警部到底是警部,有别的考虑。

“你们关系这么好,今晚是在一起吧。”

“是的,在一起。我们现在就是一对神酒德利[指供奉在神前的一对酒壶,比喻两人言行一致,关系极好。],是吧,荒木?”五郎又恢复待人亲切的样子。

定吉有些惊慌。“啊?啊!是的,是的,我们一直在一起。”

“这样啊。”警部微微点头,“金田一先生,怎么办呢?把御寮人叫到这里来……如果她乱碰就难办了。”

“也可以啊,事先提醒她注意就行了。对了,想看遗体的只有御寮人?”

“不,真帆也想看。”

“还有锚屋的老板。”

酒壶二人组一人回答一句。

“村长说就不看了,他大概已经看过了。” 三津木五郎最后说道。

警部目测了一下外殿的面积。

“好,你就让三个人一起来吧。一个个单独来的话有点吃不消,对女人来说太可怜了。”

“知道了。”

五郎和定吉走下楼梯,金田一耕助看着矶川警部的侧脸。

“矶川警部刚才问了那两个人奇怪的问题啊。”

“什么问题?”

“您不是问他们今晚是不是都在一起?”

“啊,那个。”矶川警部一脸严肃地面向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我暂时把今晚在神社里的人都列为嫌疑犯,那两人也不例外。荒木定吉似乎是怀疑父亲的蒸发和刑部岛有什么关系。三津木五郎呢,我怀疑他就是出入于下津井巫女浅井晴家的嬉皮士。不知道他在浅井晴被杀之前了解到了什么,或许和这个岛有关,所以才来到岛上。我现在也在怀疑,所以不能确定两人和被害人完全没有关系。虽然如此……”

“虽然如此……”金田一耕助鹦鹉学舌般地反问道。

“就算两人各自有杀害神官的动机,如果是单独作案还可以理解,但刚刚认识的两个人怎么也不会共同作案。因此,两人今晚若都在一起,就能互相给对方做不在场证明。”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金田一耕助明快地回答。

这时,大膳和真帆一左一右搀扶着巴御寮人,从办公室里面的屋子里出来了。

巴御寮人和真帆都脱掉了巫女的衣服。真帆穿着薄薄的毛线衣和裙子,外加一件简洁的西装。巴御寮人穿着纯白的和服,胸前围着浅红色的腰带,腰带结长长地垂到腰上。在丈夫惨死的时候,这身打扮过于艳丽了,可能刚才在卧室里就是这身装束吧。

上楼梯的时候,矶川警部伸手去拉她。走上楼梯,踏入前殿,内殿的景象映入他们的眼帘。

“嗯!”大膳瞪着演员一样的大眼睛,低声叫道。

“啊!”真帆小声叫着,躲到母亲身后。

“御寮人,请原谅。警察正在赶过来。调查结束之前,不能移动遗体。让遗体暴露,万分抱歉。”

警部道歉的话似乎没有传入巴御寮人的耳朵。她看了一眼挂在格子门内侧、背上插着箭羽的丈夫,就一下子全身抽搐。但是她好像是要确认这个奇特的悬挂物似的,视线模糊地向前踏出一步。

“啊,请哪里都不要碰。”

不用警部提醒,她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大膳的手,抖个不停的右手死死地攥着衣襟。

巴御寮人和大膳靠近粗格子门,视线落在守卫胸前突出的那十七八厘米的染血的锋利箭头上。

“谁……谁这么残忍!”她发出肝肠寸断的声音。

“是谁!是谁!是谁干了这么残忍的事!村长说是龙平干的,那是假的吧?假的吧?假的吧?肯定是假的!”

巴御寮人的狂叫回荡在前殿内部,传到了外面的神社院子里。

越智龙平应该还在神社里。听到巴御寮人的喊叫,他会作何感想呢。两人曾经私奔过。对龙平来说,守卫是情敌。守卫被杀,龙平的处境马上变得不利,但曾经的恋人巴否定这一点,龙平听到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大膳这时严肃地说道:“是的,是的,这不是龙平干的。现在龙平是胜利者,相反守卫是失败者。胜利者对失败者就算做什么,也不会杀人。村长真是笨蛋、糊涂蛋、大蠢材。御寮人,弄乱了就不好了,可以了吧?走吧。”

“等一下。”金田一耕助叫道,“那是真帆吧。片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真帆听到这句话,脸色苍白,突然嘤嘤地哭起来。

“金田一先生,我来告诉你吧。真帆,你带着妈妈回去,照顾好你妈妈。御寮人,不要再这么六神无主了。”

真帆哭着,牵着御寮人的手走下楼梯。大膳对着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说道:

“金田一先生,还有矶川警部,你们听好。我是来这边才听说的,也吓了我一跳,听说片帆昨天离开岛上了。”

“离开?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昨天她只对真帆说了,不听真帆的劝阻就走了。真帆一直到今天傍晚都没说。太夫和御寮人从今天早上就忙得乱转,注意到的时候片帆已经不见了。责问真帆时,那孩子才说。片帆离开这里,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对了对了,金田一先生,矶川警部,你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

“太夫他……”大膳冲悬挂着的守卫尸体扬了扬下巴,“他在仓敷和玉岛各有一个兼职神社,分别有一个女人,叫仓敷的御寮人和玉岛的御寮人。”

“那事我知道,警部也知道。”

“这就好办了。她们上高中的三年,真帆被寄养在仓敷,片帆在玉岛。片帆能去的地方只有玉岛了。但是如果那孩子去了,玉岛方面应该会来电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刚才还打电话去问了……”

“结果是……”

“那边说片帆没去。我想会不会片帆让她故意隐瞒,所以就把这起案件……”大膳又冲神官扬了扬下巴。他和村长一样,对守卫的死没有一丝悼念。“我说了这起案件,反正明天报纸上也会登出来。玉江……就是玉岛那女人的名字,她非常吃惊,说片帆高中毕业回到刑部岛以后,就没和她联系了,她还为这事生气呢,片帆真的没有来玉岛。为防万一,我又给仓敷打了个电话看看,那边也说不知道。仓敷的女人叫澄子,我跟她说了目前的情况,她大吃一惊,还关心巴御寮人和真帆的情况。总之明天她们两人都会赶来这里。可是片帆到底去哪儿了……”

比起眼前悬挂的尸体,大膳对将来的麻烦更担忧。警部出于职业本能,心中暗想,大膳打电话时澄子和玉江都在当地,这两人不会是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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