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火葬谷之鸟

恶灵岛,恶灵岛  作者:横沟正史

广濑警部补率领一大群人,从下津井坐上越智龙平的私人汽艇朝日号,于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七日零点左右赶到刑部岛。船上也搭乘了许多新闻记者,刑部岛的神官被刺案件马上通过报纸、电视和广播传向全国,引起一片哗然。

案件发生当时,除了和案件毫无关系的摆摊商人以外,刑部神社内外的人全部被警部禁止离开。当然女人可以回家,但是警部要求她们如果想到和案件相关的事情,要马上向派出所或到神社里报告。

被禁止离开的人分成几组,各怀心事,一言不发,等着警察们到来。

第一组人是被害者守卫的家属。巴御寮人躺在神官居住的八叠大卧房里,额头上敷着冰袋。她正发高烧,处于昏睡中,浑身不时剧烈地颤抖,用尖利的声调说着梦话:

“谁……谁……谁这么残忍……”

巴御寮人大概在梦中也看到了丈夫被刺的尸体。真帆陪在她枕边,不时嘤嘤地哭,非常可怜。

旁边的房间里,大膳脱了大衣,只穿着裙裤,枕在胳膊上躺着。村长辰马在旁边也脱了大衣,只穿裙裤,抱着胳膊盘腿坐着,胳膊像金田一耕助说的那样粗壮有力。他怄气似的滴溜溜转着眼珠,有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哈哈哈”地像傻瓜一样大笑。可能是想起刚才差点被群殴的场景了吧。

六个穿着和服正装的男人故意坐得离二人很远,围成一团,一言不发。这些都是越智龙平到岛上时在码头迎接的人。这些人虽然属于刑部家一门,但现在在犹豫加入哪家麾下,是左顾右盼的骑墙派。正因为如此,刚才露骨地攻击本家的村长辰马对他们来说相当不舒服。

第二组只有两个人,这两人坐在办公室接待处的长椅上,也是沉默不语。他们是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定吉偶尔偷偷地看看五郎,想要说什么。五郎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抿着嘴舔嘴唇。定吉脸上胆怯的神色越来越深。

第三组是龙平招待的回岛的人。这是人数最多的一组,大概超过了三十人。屋子里装不下,所以他们聚集在神乐殿外。这一组的头领当然是松藏,年轻人里有信吉、阿谦和阿由。他们都穿着祭典的短褂。

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七日是阴历的五月三十日,是所谓的月末之暗。而且是个阴天,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商贩们都收摊了,刑部神社里本该漆黑一片,所幸三个地方还有篝火,吉太郎也不时添些柴火,不至于太昏暗。虽然是夏天,岛上入夜之后仍然很冷,篝火正好可以取暖。而且这些人都喝了酒。

“喂,各位,警察马上要来,这里的人都要调查一遍,可不能随便乱说。”头领松藏醉眼蒙眬地看着众人。

“是啊,是啊,要是说漏了嘴,可会给本家添麻烦。”

“村长那家伙刚才说了那么不要脸的话。”

“都是忌妒。”松藏坚定地说,“现在刑部一党彻底完蛋了,反而越智本家一天比一天强。今天的祭典风光得很,气死村长那个家伙了。”

吉太郎又来给篝火加柴。神社里没有人和他说话,他自己也不开口。他本是越智一党,却彻底背叛了越智龙平。吉太郎给篝火加完柴,又啪嗒啪嗒地转到了前殿背后。

“叔叔,神户的叔叔,那个新家的叔叔住在这里?”信吉忌惮地询问。

“不,他家在小矶。神社工作多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仓库里。说起来像条狗似的。”松藏的口气像吐出脏东西一样恶毒。

“那条狗被御寮人抱着睡觉呢。好像《八犬传里》的伏姬。”[《南总里见八犬传》中安房大名里见义实的女儿,因受诅咒,与自己饲养的爱犬八房结为夫妇,并怀有身孕。]

“谁在说这种恶心话!”松藏向那边看去,“啊,是阿一啊,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话?”

“从哪儿?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在来时的船上,你对着吉太郎说,御寮人可疼你了。”

“我怎么会说那种话。”

“说了,说了,叔叔肯定说了。”信吉低声帮腔。

不,他本人虽然想压低声音,但酒入了肚,一下子声音就变得很大。

“是吗,那就当我说过吧。但是,我的原意可不是那么恶心。我只是说他作为神社的童子,受到很多照顾。就算御寮人心肠再好,怎么会抱着那种脏兮兮的男人睡觉,这也太胡扯了。”

松藏一口气说完,但怎么听都是装傻充愣,为自己狡辩,不过没有人再去追究这个问题。神官被杀害的时候,去揣测神官妻子和其他男人的关系未免太过分了。众人陷入寂静。

有人突然嘟囔了一句:“那个男人虽然脏兮兮的,但是臂力很强啊。从后背到前胸一下子刺进去,可能因爱生恨哪。哎呀,开玩笑,开玩笑!”

第四组是越智龙平和松本克子。这一组还有龙平的姑姑多年子。她在家担心,可干等着人也不回来,就过来了。这一组人在神乐殿里面。神乐殿三面的防雨窗自然都关着,三人坐在空落落的地板上,看起来相当孤寂。

龙平穿着和服正装,端坐在从主屋拿过来的坐垫上,不时拍打着膝盖。他紧闭双唇,眼睛望着空中,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多年子和克子离他很远,投去关心的目光,想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向这边看,多年子和克子只好面面相觑。龙平此时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无法揣摩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也就无法再介绍这一组。

最后的第五组,不用说,是神乐太夫一行。他们在神乐殿背后的会议室。两个大箱子的盖开着,从里面取出来的华丽衣服和奇怪面具在宽敞的会议室榻榻米上散落一地。前面讲过,大蛇的道具也堆在房间里。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却一点都没收拾,谁都没有收拾的心思。

单是火灾就够狼狈了,之后又发生了杀人案,更是荒谬绝伦。尤其被杀的是神官,今年的祭典看来要到此为止了。祭典泡汤,神乐也就不用演了。

“四郎兵卫。”

四郎兵卫在箱子旁边双手抱头,悄悄地跟他打招呼的是平作。平作毕竟和四郎兵卫年纪最接近,作为神乐太夫也是最老的相识。

四郎兵卫双手抱着脑袋,突然抬起头。“什么事,平作?”

平作看着四郎兵卫,吃惊地说道:“四郎兵卫,你怎么哭了?”

“上了年纪就变得脆弱了。我后悔啊。”

“什么……什么让你这么后悔?”

“就是今晚我让勇演素戋呜尊,我自己演八岐大蛇。你也知道,十九年前在这里表演神乐,松若跳了最后一回舞。当时松若演的是素戋呜尊,我演的是大蛇。这回我让孙子勇演素戋呜尊,也算是为松若祈求冥福。结果出现这种事,我的一番心意也白搭了。想想我就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么说,四郎兵卫你还觉得松若蒸发和这个岛有关?”

徳右卫门和嘉六一点点蹭到平作背后,两人都是一副异样的神色。四郎兵卫看着三人,坚决地说道:“我的想法不会变。仇人就是神官夫妇。刚才见到那个御寮人,我一下子明白了。那个女人,表面上像神一样干净,身体里却流着肮脏和腐烂的血。她把松若玩弄于股掌之中,让松若成了废物。她的丈夫神官因为忌妒,杀了松若。趁我还没死,我要给儿子报仇,却被别人抢先了一步。我后悔啊!”

四郎兵卫后悔得咬牙切齿,诚担心的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爷爷一激动,什么都开始乱说。”诚告诫勇。

看到四郎兵卫刚才的狂态,深爱祖父的孙子们心里也不好受。

“四郎兵卫,四郎兵卫,你这么激动也没用啊。这话要是不小心传到警察耳朵里,连你都会被怀疑的。”

“我被怀疑也无所谓,可惜我这老头的瘦胳膊,不可能一下子从后背捅到前胸啊。”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警察来调查的时候,你打算说松若的事情吗?”

“刚才有个自称是警部的人,不停地套话,我还捏了一把汗。好在你装作不知道,我也放心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到时再说,随机应变吧。勇,你哥哥怎么了?怎么没看到诚?”四郎兵卫朝对面角落里的孙子勇说道。

“哥哥说去上厕所,出去了。”

“上厕所时间也太长了。诚从这儿出去是十一点半之前,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弥之助躺在勇旁边看周刊杂志。他霍然坐起来,看着手表说道。

这里只有弥之助是三十多岁。他放荡不羁,至今也没成家。他父母拜托四郎兵卫,说他要是好好地学神乐,性格也能稍微变好一点。可是他神乐学得也不怎么样。

“勇,你哥哥怎么了?你们刚才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你哥哥去哪儿了?”四郎兵卫脸上明显露出不安的神色,语气也很不放心,几乎要哭出来。

“哥哥可能是去千叠敷了。”

“千叠敷是什么?”

“在这神社后面,景色很好。”

“你怎么知道?千叠敷的名字,你听谁说的?”

“昨天从派出所的警察那里听来的。景色非常好,哥哥非常喜欢那里……”

“景色再好,黑灯瞎火能看到什么。弥之助,麻烦你和勇去找找。这种时候晃来晃去会被警察怀疑的。”

“嗯,知道了,爷爷。弥之助,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很快就带着诚回来了。诚裙裤的膝盖部位全是泥。

四郎兵卫不安地睁大了眼睛。“诚,怎么回事,这泥……”

“爷爷,不用大惊小怪的,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我在这儿憋得受不了,去外面散散步。”

但是诚的口袋里装着手电筒,这是来岛上之后在新在家的电器商店买的。

“爷爷,不,大家听我说,来了好多警察呢。”

会议室和神乐殿之间本来有隔板,现在隔板被拆掉了,中间隔着的只有四郎兵卫收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条幅。所以即使想说悄悄话,声音也会显得很大。如果说激动了,声音就传得更远。

神乐殿只有一幕之隔,坐在那里的龙平会不会听到他们讲话呢。不只龙平,在神乐殿下面醉醺醺的松藏一伙人的谈话,同样也会透过防雨窗传进来。

但是,龙平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闭着嘴唇,目视空中,纹丝不动,孤独愁苦笼罩着他全身。

“啊!啊!这、这是……”

这是被带到现场的广濑警部补说出的第一句话。不仅广濑警部补,他率领的调查人员全都在心中发出一样的声音。

但是,这些人早已习惯了奇形怪状的尸体。说到奇怪的尸体,不管什么样子,都必定令人毛骨悚然。但如果每次都害怕,就无法完成工作了。他们马上开始了惯常的行动。

照相组从格子门内外的各种角度按下快门,前殿和内殿里亮起一阵闪光灯。鉴定组则在周围撒上银粉,努力采集指纹。

其中脸色有些困惑的是下津井警局的法医木下。木下医生一把年纪了,捏着嘴边白色的胡子,困惑地盯着尸体的位置。这种悬挂的样子对于诊断尸体是非常不便的。

“广濑,这具尸体可以动了吧。否则我没法下手啊。”

“嗯,可以了。藤田,过来搭把手。”

藤田就是前一阵子金田一耕助在下津井浅井晴的厨房里见过的那个年轻刑警。

藤田钻过小门进入内殿,先把卡在格子墙上的箭羽拔出来,抱起尸体放到内殿的地上。因为尸体上插着箭,既不能平躺,也不能趴着,最后只能侧着放。守卫穿着白衣和蓝色的裙裤,倒不用担心裤脚弄乱了,反正要全脱光,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外伤。但脱掉和服非常麻烦,怎么样都得拔掉箭,除了切断箭头,没有别的办法。

木下医生脱掉上衣,交给藤田,挽起衬衫袖子,在尸体上面俯身。

“木下医生,您肯定知道怎么做,我希望尽可能准确地确定犯罪时间……”

“广濑,我知道犯罪时间。当然也需要木下医生的专业医学鉴定。”

“警部……您怎么知道……”

“我发现尸体的时候立刻摸了摸,是为了查看脉搏。当时尸体手上还有余温,我觉得很奇怪。尸体胸口也残留着温度。”

“那是几点钟?”

“我当时本能地看了眼手表,是八点四十分。”

“也就是说,是您发现的尸体?”

“不,不是我。我是第二个发现的。”

“那最初发现的是……”

“越智先生……越智龙平。”

矶川警部说着,扫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耕助为了不干扰调查人员,在前殿里到处躲避,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内殿。他无法理解插在被害者身上的那支黄金箭。

“越智龙平……先生?”

“就是那个人,最近在岛上投下巨资的人。”

“哦,捐资翻修这座神社的人啊。连被用作凶器的那支箭也是越智先生捐赠的吧?”广濑警部补眼中闪着怪异的光,“如果越智先生是这起案件的发现者,这意味着什么呢?”

“先不管这个。金田一先生,越智先生从地藏平的家里离开的时候是几点钟?”

“正好八点半。我送他到大门口,看着汽车出门后,我看了下表,刚好八点半。”

“时间差不多。我是四点左右和神乐太夫们一起来这里的,八点二十左右起了火。”

“是啊,有场小火灾。这火灾和案子之间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也不能认为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偶然事故。我已经禁止当时在场的人离开,准备好好调查一下。”

“太感谢了。警部今晚在这里,给我们帮了大忙了。然后呢……”

“火灾引起一片混乱,我就到外面去了。之前我一直在神乐殿背后太夫们的休息室里,和太夫们待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有什么收获吗?”

“什么都没有,但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火灾扑灭之后,我仍在神社的院子里。这时看到越智先生走上神社的台阶,我看了看表,是八点三十六分。”

“若是八点半离开地藏平,也差不多。”

“越智先生看了看湿漉漉的神社,又吃惊地看看周围,马上走进了办公室。我看到后也向办公室那边走,结果撞见了刚进去的越智先生,他显得很震惊。”

“越智先生从进去到出来大概花了多长时间?”

“嗯,两分钟……最长也不过三分钟。”

“两分钟,不,有三分钟就能干很多事情。越智先生当时在里面干什么了?”

“这不问他就不知道了。当务之急是询问相关人员,首先就要问他。毕竟他是这起案子最初的发现者。”

“警部,我有问题……”金田一耕助从前殿越过格子门问道。

“嗯,什么事?”

“您说八点二十分左右,您因为火灾从房间里跑到外面,是吗?”

“是的,这有什么……”

“您后面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吗?”

“没有,我出来之前看过办公室后面的房子,大家听到着火的喊声都跑了出来,那里没人。我好像是最后一个跑出来的,当然不算神乐太夫他们。”

“好的,多谢。”

“金田一先生。”矶川警部不知为何变得气势汹汹,“刚才我和冈山县警本部打电话磋商,这起案件已经全权委派给我。也就是说,我是案子的负责人。如果有人在我后面跑出来,我会告诉广濑的。”

“不好意思,为防万一多问一句,请不要介意。”

这时,专心检查尸体的木下医生确定了死亡时间。从各种方面观察,尸体死后大概经过了四至五个小时。现在正好是七月七日凌晨一点,可以断定案件发生在七月六日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这和矶川警部的话是一致的。

之后是一个一个地询问相关人员,这种记录非常无聊,写起来也很无聊,读起来更是无聊,但是又不能省略,否则记录就失去了真实性。

越智龙平最先接受讯问,时间是七月七日凌晨一点多接近两点的时候。紧接着是司机松本克子和龙平姑姑越智多年子,还有金田一耕助,都是讯问的对象。

这一组结束之后,警方从巴御寮人开始讯问刑部一家。所幸巴御寮人接受了木下医生的镇静剂注射,和刚才相比冷静多了。不,巴御寮人之前是村长刑部辰马接受讯问,接着巴御寮人的是真帆和刑部大膳。这些人都是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人,不能不问情由便严加斥问或逼供,而且大家都累了,没有工夫搞这些东西。

这里有人被杀,是个严肃而可怕的事实。但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是凶手。肯定有人在说谎,而看破谎言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讯问是在办公室里进行。越智一族和刑部一族结束之后,轮到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的时候,夏日夜短,东方已经泛白。

被警察禁止离开的吉太郎在仓库里等着接受讯问。可是等着等着,他就在仓库里睡着了。听了回岛的那些人的说法,吉太郎这个男人似乎是个肮脏的动物。实际并不是这样,只要看一看他在刑部神社睡觉的仓库就能明白。

仓库大概有三叠大小,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放满了柴火、炭、扫帚和簸箕一类的东西,上层塞着旧工具。那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一点没有不干净的感觉。

上层的旧工具中间有一叠半大小的空间,铺着席子。住在刑部神社的时候,他就在那里裹上毯子入睡。从这点看来,他倒确实不苟小节。

七月七日早晨,吉太郎在仓库中醒来。阳光已经照进仓库,他吃了一惊,从身上拿出一个古旧的怀表。他穿着昨天划猪牙舟带金田一耕助和大膳环游全岛时的衣服,也就是黑色皮革连身服,外面罩着刑部神社的短褂,就这么和衣而睡。他看看表,五点四十五分。这时头上传来两三声鸟的叫声。

听到鸟叫,他急忙起身。仓库虽然紧挨着神乐殿背后,吉太郎却没有去神乐殿,而是拐向里面。里面有一段长满苔藓的狭长石头台阶,相当滑,但吉太郎可能是习惯了,一口气走了上去。

吉太郎走得太快,并没有发现石头台阶最下面的部分存在有人最近滑倒的痕迹。石头台阶沿着刑部神社的石墙,石墙下面有个能容一人钻入的佛龛,里面安置着和金田一耕助昨天在下面水莲洞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五轮塔。

可是,吉太郎没有看过去。转过石墙的拐角就是千叠敷。被橡树和栎树覆盖的千叠敷右边,七人冢安静地伫立在雾霭之中。

吉太郎轻手轻脚地穿过千叠敷,走上和石墙相反的小路。是金田一耕助以及诚和勇走过的那条路。龙平的汽车还停在正门台阶下面,周围没有人。从地藏岭下到地藏坂,吉太郎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他弓着背,像风一样跑起来。

三十分钟之后,吉太郎回到离小矶的房屋群稍远些的自家房子。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小屋更为合适。家里虽然贫寒,但里边收拾得很整洁,显示出这个男人喜欢干净。

吉太郎打开壁橱,从里面取出霰弹枪。枪身擦得很亮,应该是一直在做保养。他取出子弹带,给枪填上弹药。子弹带下面还连着一个皮革的剑鞘。吉太郎把子弹带缠在腰上,从剑鞘中拔出剑在眼前晃了晃。这把剑也磨得很锋利,从柄到剑尖有二十五厘米,发出锐利的光泽。

吉太郎把子弹带在腰上系紧,提着枪走到了房子后面。后面紧挨着山,沿着山脚有一道迂回窄小的山坡。坡很陡,吉太郎快速爬上去。爬了十五分钟左右,他大汗淋漓,停下喘了口气。他已经到了丘顶。

吉太郎擦擦汗,调整呼吸,环视着眼前荒凉的景色。天已经完全亮了,天空中鸟群飞舞,大概超过一百只。

在吉太郎眼下绵延开去的就是火葬谷。

对这个男人来说,比起警察,大膳的命令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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