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注意鵼鸟鸣叫的晚上

恶灵岛,恶灵岛  作者:横沟正史

金田一耕助现在被恐怖的恶魔袭击。

不知身在何处,狭窄的小路绵延不断,似乎延伸到天边。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小路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白色,因此能知道小路曲折蜿蜒地通向遥远的地方。

狭窄的小路上,有个奇怪的人在向前跑,穿蓑衣戴斗笠。不,是戴着斗笠的蓑衣在向前跑,蓑衣下没有脚,速度却很快。金田一耕助几次伸出右手想抓住蓑衣后部,每次都被对方挣脱甩开。

金田一耕助周围天昏地暗,像被涂上黑漆一样。尽管如此,由于持续不断的紫色闪电,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蜿蜒的窄路和奔跑在上面的蓑衣斗笠。闪电一刻不停,雷鸣一声接一声。

雨很大,简直像天漏了一样倾盆而下。金田一耕助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寒冷。这时,他脑中只是焦急地想尽快看到蓑衣和斗笠中的脸。看到这张脸越迟,麻烦就越大,这种焦急驱使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似乎抓住了蓑衣的领子。蓑衣和斗笠都湿透了。紫色的闪电每次闪过,蓑衣和斗笠都发出紫色的光,几乎触手可及。可是蓑衣一转身,便从金田一耕助的手中逃脱了。

着急、懊悔、急不可待!金田一耕助切齿扼腕,又开始无穷无尽的追逐。

突然幸运造访了金田一耕助,逃走的蓑衣前方数米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山石崩塌。一切过于突然,蓑衣斗笠没能避开塌方的土石,全速前进中撞了上去,俯身摔倒。

“抓到了!”

金田一耕助喊着,双手把蓑衣斗笠压在身下。蓑衣里确实有人类的体温。蓑衣斗笠为了挣脱金田一耕助的束缚,死命摇晃着脑袋,扭动着身体。短暂的格斗之后,金田一耕助把蓑衣的身体翻过来,迅速骑在上面。猛烈摇晃的脑袋把斗笠甩掉了。

一道紫色的闪电扫过,震耳欲聋的雷声马上响起,金田一耕助看到闪电光芒下的脸。

“啊,啊,你是……” 他大声叫着,但叫声也让他醒来。

他大汗淋漓。刚才梦中浑身湿透,也许是因为睡觉时出的汗。他这么想着,从房间角落的旅行包中拿出毛巾,脱下睡衣,使劲擦拭身体,心情异常不好。

金田一耕助心情不好,不光是因为肉体的疲劳。充分的睡眠让肉体的疲劳多少解除了,只是无法挥去精神上的不快。

金田一耕助用毛巾擦脸,又使劲擦光溜溜的后背,像窥视深渊一样凝视着空中的一点。他在回想刚才的梦。

这是金田一耕助最讨厌的。他排斥脱离论证的直觉和第六感,梦中所说的都是荒谬绝伦的东西。尽管如此,他刚才还是在梦中看到了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在生自己的气。梦本身极不愉快,耕助更害怕今后它给自己的推理带来先入为主的偏见,心中极度不高兴。他似乎想扫去这个没有理由的梦的痕迹,猛烈地摇着头。这时,拉门外面传来脚步声。

“您醒了吗?”是越智多年子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慌忙穿上睡衣,在坐垫上整理好姿势。

“是的,睡了一大觉……”

“我可以进来吗?”

“好的,好的,请进。”

越智多年子一进来,就咔嚓一下打开了床边的电灯开关,房间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金田一耕助看了看枕头下的手表,六点刚过。

他回到地藏平越智龙平府邸的偏院,吃了顿早午饭合并的正餐就躺下睡了。那是七月七日正午,而现在是六点,睡了六个小时。也许还是睡眠不足,也许是做了奇怪的梦,现在他的头有些隐隐作痛。

“您好像被噩梦魇住了,我就想要不要叫您起来……”

“这么严重啊。居然梦魇,简直像小孩子一样。”

“本家也做噩梦了。大家都很累。”

本家就是越智龙平,金田一耕助边想他做了什么噩梦,边说道:“出了不少汗,把这件睡衣糟蹋了。请您尽快洗一下吧。”

“那您快去洗个澡吧。本家刚去。我正好去准备晚饭。”

“那就麻烦您了。但此前有些事想问您。”

“是什么事?”

多年子坐下来,正面看着坐在铺盖上的金田一耕助。她的身体中有种期待带来的紧张。

“如果不方便,您不回答也可以……”

“不,只要是我知道的,会尽可能回答……”

“那就多谢了。”金田一耕助低了低头,“其实我在来的船上听到,这里的主人越智龙平年轻时,和刑部巴私奔过?”

“是的,那是停战前一年,昭和十九年的事情。”多年子的回答听上去像是一直在等这个问题。

“当时您肯定非常吃惊吧。”

“是的,在岛上也引起不小的动静。当时那种时局下,这对大家来说是惊天新闻。我也对私奔这种非常手段感到震惊,虽然我模模糊糊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是这样啊,您知道越智先生和巴交往的事情?”

“是的,也只有我知道……所以他们私奔之后,锚屋的老板狠狠地逼问我为什么一直瞒着。”

“原来是这样,私奔之前他们就有了那种关系,而且除了您之外没向任何人泄露。那两人在哪里幽会呢?”

“那个……”多年子也一时语塞,但马上又转回清楚明快的语调,“金田一先生知不知道,神社的背后有个千叠敷?”

“知道,我经常听人说。那里生长着许多栎树和橡树,还有七人冢。”

“他们就在七人冢附近幽会。”

“原来如此。也就是把草当作褥子吧。”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露出白色的牙齿,禁不住内心羡慕的念头,这是年轻人的特权。对于热血沸腾的两个人来说,酷暑严寒都不以为苦。多少有些砭人肌肤的夜晚,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血液温暖着对方的身体,气息互相鼓舞,忘我地沉醉其中,在草地上疯狂颠倒。

“巴一直住在千叠敷上面的神社里。越智本家当时住在小矶,现在当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但吉太郎还住在原先的仓库里。本家为了见巴,从小矶的家里出来,穿过新在家,从地藏坂到地藏岭,要走四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千叠敷呢。”

这也是年轻人的特权,金田一耕助以目示意。不要说四公里,从前,比叡山的僧人为了去山脚下的妓院,曾穿着木屐走三十公里山路下山。

“但是到了千叠敷之后,本家又不能在正门叫巴出来。因为这事还没告诉任何人。于是两人之间定了个暗号,那个暗号很奇特。”

“哦?是什么样的暗号?”

“金田一先生知道虎斑地鸫吗?”

金田一耕助努力不让内心的惊讶流露出来,说道:“啊,知道。听过叫声,但没见过长什么样子。”

“那种鸟晚上鸣叫。《平家物语》里的鵼鸟,据说就是那种鸟。”

金田一耕助继续隐藏着自己的惊讶。“我也在注释本里读过,说鵼鸟就是虎斑地鸫。”

“而且这个鸟的叫声很容易模仿。像这样,嗬——嗬——”

“这样啊。那么他们用虎斑地鸫的叫声作暗号?”

“不知道您是否知道,这个岛和平家渊源很深,特别是巴的家族是平家贵族的后代。所以本家用《平家物语》中出现的鵼鸟叫声作为暗号。”

“哈哈,越智先生还真浪漫啊。”

“是啊,连我这老姑娘都很羡慕。”

“啊,您还是独身?”

“金田一先生,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啊,也有喜欢的人。可是,那人在昭和十二年淞沪会战的时候最先被征兵入伍,死了……我到战后才想开了,可是那时岁数已大,没人再追求我了。”

后来听说,多年子和龙平虽然是姑侄关系,但仅仅差了十二岁。

“哎呀,听我讲了这么多蠢话,真不好意思,您多多包涵啊。”

“不,我从心底同情您。因为战争,日本全国像您一样可怜的女性还不知道有多少呢。”金田一耕助说了句普通的客套话,接着又说,“越智先生和巴发展到那种关系,是在昭和十九年的几月份?”

“七月,正是现在这个时候。”是的,这个季节草很茂盛,适合做那种事。

“私奔是在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八月中旬。”

“那么,他们躲了多长时间呢?”

“整整一个月。本家虽然作了很充分的准备,可是坐吃山空,因为缺钱向表弟吉太郎求助。吉太郎却把信交给了锚屋的老板,当时引起很大动静。”

“然后被带回来没多久,征兵令就来了,是吧?”

“大家都说这是锚屋老板干的。本家不仅是岛上船主的继承人,而且年轻能干,就工作来说,也是岛上不可缺少的人,是可以不被征走的。”

“越智先生一定也后悔了吧。他本来想和巴形成既成事实,逼锚屋老板同意,结果弄巧成拙了。”金田一耕助在这里话锋一转,“我之所以刨根问底地询问越智先生以前的秘密,是想问巴当时是否怀孕了。”

多年子吃了一惊,直视着金田一耕助。她没有马上回答,默默地抚摸着膝盖。

金田一耕助接着说道:“如果怀孕,在这种岛上肯定要生下来。巴这种地位的人如果生孩子,马上就传遍全岛了。有这样的事吗?”

“那个,金田一先生。”多年子停下了手,用想起什么似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说道, “如果巴在私奔的地方怀孕,就是昭和十九年八九月间的事。假如是在八月末,九、十、十一、十二、一、二、三……”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我没生过孩子,不是很清楚。以前常说十月怀胎,那样就是在昭和二十年的六七月间生下孩子。”

三津木五郎的生日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

“是的,是的……然后……”

“可是,巴当时不在岛上,她被疏散了。”

“疏散……”金田一耕助瞪圆了眼睛,“这种岛也要……”

“当时这一带经常飞过敌人的飞机,大概是因为濑户内海有许多海军的要冲吧。从这里一直往西,传说某个岛在生产毒气。这种事上面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就泄露出来。连我这种老百姓都知道,敌人肯定也知道了,所以经常有侦察机一类的从空中飞过。巴非常害怕,因为三月十日东京遭到空袭,城市一个接一个都被烧掉了。那是神户被烧后没多久,大膳急忙带着巴疏散了。”

“去哪里了……”

“据说是播州的山里,但地方和之前私奔的地方不一样。阿吉很清楚。”

说起播州山里,三津木五郎出生的宍粟郡山崎也在播州山间。

“阿吉就是吉太郎吧,他为什么知道得很清楚?”

“他是随从啊。二十二年前,锚屋老板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指名让吉太郎做随从。”

金田一耕助现在才发现,吉太郎和巴的渊源比他想的要深。如果巴当时生了孩子,吉太郎应该知道,而且还应该知道孩子是怎么处理的。他没注意到那个孩子是三津木五郎吗?

“说是疏散去了,但大家谁都不信,私下都说是出去生孩子了。”

多年子小声结束了她的话。

金田一耕助泡在散发着新木香气的浴盆里,慵懒地伸开双脚。

《海市蜃楼的热情》中的志贺恭三也一样,经历了长时期海外生活的男人,回到故乡建房子的时候,似乎都讨厌异国风格。地藏平越智龙平的房子虽然不像志贺恭三建造的海市蜃楼那样奇特,但西式房间只有一间二十叠大小的会客室,其他全部都是和式房间。

浴室也一样,浴盆全部是柏木打造,还有木头的香气,能轻松装下两个人。水温适宜,把毛巾放在大腿之间,舒适地伸开双脚,不禁感到全身所有细胞都除去了疲劳。

似乎哪里有添水的竹筒,滴答、滴答的水声让人昏昏欲睡。金田一耕助居住的偏院似乎有个茶室。

金田一耕助浸在浴盆里,看上去全身处于放空的快感之中。事实上,他也希望这样什么都不想。如果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能解决一切,那该多么幸福啊。

可是,现实并不允许他这么做。岛上也许还会发生什么的焦躁感让他五内俱焚一样痛苦。他的内心夹在渴望慵懒的欲望和尽量完成任务的责任感之间,像钟摆一样摆来摆去。

金田一耕助泡在浴盆里,脑中木然地反复琢磨多年子的话。

昭和二十年八月十五日正午,停战宣言通过广播传向全国各地。大膳、巴和吉太郎三人从疏散地回到岛上,是在那一周之后的八月二十二三日。如果巴在六月二十六日生下孩子,大约过了两个月。两个月足够瘦下来,巴的健康状态也能复原。

金田一耕助还问过,在巴疏散之前,有没有产婆出入刑部神社,还描绘了二十二年前浅井晴的样子。但多年子说没有印象。

金田一耕助已经确信了一些情况。

三津木五郎说他是父亲三津木秀吉四十二岁时生下的,当时忘记问他母亲贞子多大年纪。假设夫妇相差三岁,那就是三十九岁。五郎是夫妇间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年纪第一次生孩子也算非常晚了。如果秀吉二十五岁、贞子二十二岁时结婚,就是婚后十七年才怀孕。世间不是没有结婚十年以上才怀孕的夫妇,但也是非常少见的,更何况十七年。

或许三津木秀吉夫妇对自己生孩子已经绝望了,但是他们仍非常渴望。于是他们向认识的产婆询问哪里有不要的孩子,希望过继给自己。同一个产婆被叫到刑部神社,给巴检查身体,确定巴怀孕了。

巴若生下孩子,会让刑部神社很难办。孩子的父亲虽然是船主,却是和渔民一样的下等人,他不可能成为高贵的刑部神社独生女的女婿。如果巴平安无事地生下孩子,越智龙平能生还归来,以孩子为借口强迫结婚,拒绝他也要大费周折。这样就需要偷偷地把孩子送人,不可能等婴儿生下再杀掉。即使是个婴儿,那也是杀人。

刑部神社方面非常为难,这时产婆提出了三津木夫妇的请求,这对刑部神社来说是雪中送炭。于是大膳带着巴,以疏散为名,偷偷地住进三津木贞子所在的宍粟郡山崎附近的温泉旅馆。他之所以带着吉太郎,肯定是希望有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保护。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一个可爱的男孩呱呱坠地。孩子当场被交给候在那里的三津木贞子,取名五郎,到今天长大成人……

到这里,金田一耕助的推理没有矛盾,可是后面有一些让他纠结的东西,怎么也解不开。他认定产婆就是下津井被杀害的浅井晴,但浅井晴给矶川警部的信中有一些地方让他无法理解。

“尤其是二十二年前因复杂的原因而犯下的恐怖罪行。”

这是什么意思呢?

浅井晴所做的确实是非法行为,可是如果没有她的斡旋,巴生下的孩子也许会被扔进水里。浅井晴没有必要在良心上如此苛责自己。

“而且这个秘密现在已经结出了恶果。”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浅井晴确实勒索了某人,但只是因为转让婴儿这件事就勒索那么多钱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

“我觉得马上有人要来杀我,我已经危在旦夕。”

究竟是谁要来杀她?可能无法存活的婴儿经她的手转给别人,只因为这个秘密,就要被人灭口?

其中肯定还有什么!

金田一耕助在已知事实中深切感到还有什么问题。根据现在知道的情况,他只剥开了一层皮,里面潜伏着更加恐怖的秘密。

浸泡在浴盆里的金田一耕助长时间凝视着空中的一点,无法解释那个恐怖的秘密。他摇着头,从水中猛地站起来。

可是,金田一耕助弄明白了一件事,即录音带里青木修三的留言:“注意鵼鸟鸣叫的晚上。”

年轻的越智龙平和巴幽会的时候,用虎斑地鸫的叫声当作暗号。他告诉巴,这是《平家物语》中鵼鸟的叫声,引起少女浪漫的感伤。

龙平和巴是因为什么机缘在一起的,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没有意义。现在仍然强势、说一不二的越智龙平,在血气旺盛的年轻时代一定更加强硬。用这种冲动和强势,他说服年轻的巴和他发生了关系。当然这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大概因为想到会面临很多困难,他准备事先造成不可挽回的既成事实,再去求婚。

不管怎样,初次品尝到异性滋味的龙平和巴,肯定如饥似渴地追求对方。当时龙平二十二岁,巴十七岁。龙平每夜都热血沸腾,终于忍受不了冲动,离开小矶的家,从地藏坂经地藏岭走四公里的山路到达千叠敷,用虎斑地鸫的叫声引巴出来,在七人冢旁边以草为席,互相拥抱,讴歌年轻人的热情。对十几岁的人来说,相差五岁是非常明显的。当时像人偶一样可爱的巴被年长五岁的男人猛烈的热情裹挟,什么都听男人的,最终发展到私奔这种非常手段。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录音带中留下的青木修三那句“注意鵼鸟鸣叫的晚上”的警告,只能认为是在说现在的事。

青木修三大概知道,在千叠敷模仿地鸫叫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他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呢?

青木修三据说是个好色的男人。看照片也有很强的淫荡气息。今年五月十九日晚上,他在睡衣外面披了件雨衣,悄悄地溜出锚屋,走了两公里山路来到千叠敷。他是不是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那么,让他冲动的女性又是谁呢?

金田一耕助此时一下子想起刚才在梦中看到的蓑衣斗笠中的人脸,在浴盆中剧烈地颤抖着。这时,多年子来到浴室外面。

“金田一先生。”她喊道,“派出所的山崎先生刚从神社来,说神乐太夫的讯问要开始了,让您赶快去。”

“啊,好的,我马上去。”金田一耕助发现在浴盆中待了太长时间,很不好意思。

“我准备好晚饭了,您吃了再去吧。”

“好的,多谢。越智先生呢?”

“他先去会客室和人商量高尔夫球场的事了。”

这种时候仍不忘工作,确实是龙平的风格。金田一耕助苦笑着,却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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