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弹劾

恶灵岛,恶灵岛  作者:横沟正史

讯问的地点和早上一样,还在刑部神社的办公室。金田一耕助到达那里是七月七日晚上八点刚过,当时讯问暂告一段落,矶川警部、广濑警部补和藤田刑警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茶。

“来晚了,真抱歉。”

“金田一先生,你休息得不错啊。”

“托您的福,精神多了。”

“那太好了。”广濑警部补从旁边插话道,“金田一先生,我简要地给您讲一下您睡着时发生的事吧。”他看着笔记本说道,“首先冈山来了工匠,把黄金箭的箭头切下来了。箭被拔下来之后,遗体也由冈山派来的冈田博士……警部也知道这位先生,和木下医生一起,由冈田博士执刀,在现场进行了解剖。结果报到我们这里,箭在左肺部有停留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最初的一击是把箭头刺入左肺。这一击无疑要了被害者的命,凶手却再次刺入,形成了那样的尸体。”

金田一耕助对这个报告很感兴趣。

“这么说,黄金箭曾经两次刺入被害者的体内?”

“不只是两次,连续刺了三次。就算被害者身体瘦弱,要连续刺穿人的身体,还是需要很猛的力气。被害者已经断气,凶手仍然向被害者的体内刺了两三回,像穿肉串一样,看来凶手肯定对被害者怀有强烈的怨恨和憎恶。”

“犯罪时间是……”

“按照我们的推算,是六日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就是发生火灾的前后。”

金田一耕助若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睛,好像在盘算着什么。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片帆……”

“这是木下医生做的解剖,死因是窒息。省略掉复杂的医学用语,总之被狗撕裂、被鸟啄食,都发生在死亡之后。犯罪时间是五日夜里八点到十点之间,这和三津木五郎与荒木定吉在孤松处看到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的时间一致。”

“神官和片帆的尸体在……”

“吉太郎做了两口棺材,现在放在里面的房间。今天守灵,明天是葬礼。这一带是土葬,吉太郎大概在墓地里挖墓穴吧。那个男人像岛上的勤杂工一样。”

提到吉太郎的名字,金田一耕助看向旁边的墙壁。蓑衣和斗笠还未干透。

“问过吉太郎关于蓑衣和斗笠的事情了吗?”

“当然最开始就问了。”

“结果如何?”

“他说是干的,所以他才泡在水缸里浸湿。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其他人怎么样?锚屋的老板是和我一起来的,应该不知道。村长等人早就来这边了吧。蓑衣斗笠是干的还是湿的……他们怎么说?”

“那个,金田一先生,他们都说没注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幸好今晚要为神官守灵,大膳、村长和刑部家族内的六人都来了。我把他们一个一个叫来询问,却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说没注意到。”

“巴御寮人和真帆……”

“也一样。这两个人不会说假话吧。”广濑警部补的口气中有嘲笑的意思。

“金田一先生,从某种方面说,蓑衣和斗笠是湿还是干,可能真的没有人注意过。”

“什么意思……”

“神乐太夫那帮人和片帆的案件完全没有关系。他们说完全没注意到蓑衣和斗笠是湿的还是干的,其中有人连办公室挂着那种东西都不知道。”

“我就是那样。”矶川警部从旁边插话道,用悔之莫及的语气说,“昨天晚上发生杀人案之前,我曾两次经过这里,完全没注意到。发生混乱的时候,吉太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蓑衣和斗笠浸在水缸里,我还想是从哪儿拿出来的,觉得不可思议。关于这件事,我真是觉得自己不中用了。”

“神乐太夫的讯问结束了吗?”

为了照顾矶川警部,金田一耕助把话题引向别处。这次案件中,警部的表现确实奇怪,和金田一耕助以前所知的警部不同。但是把这些奇怪之处归结于上了年纪,却让耕助难以认同。

广濑警部补或许察觉到金田一耕助的意思,也顺水推舟说下去:“不,没有全部结束。结束的是四郎兵卫、平作、徳右卫门和嘉六四位老人。接下来要讯问年轻的三个,但得稍微休息一下。讯问这事太累人了。”

“从四位老人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吗?”

“完全没有。他们从昨晚到今天好像都商量好了,都说完全没想到神官被害。神官被杀的时候,他们都在神乐殿里面的休息室,想下手也没机会。所有人说的都一样。四郎兵卫那个老头,在来的船上问我听没听过岛上神乐太夫蒸发的传闻。可是刚才我问他这件事,他说他记错了。他说儿子松若是在井原去世的,墓地还好好的。他在回避我的问题。平作、徳右卫门和嘉六说这老头因为独生子年纪轻轻就死了,经常不太正常,有点精神错乱,让我别在意。他们都众口一词。”

“松若让这个老人精神错乱?”

“是的,没错。停战后不久,松若还在这个神社表演过神乐,可没多久就死了,所以老头产生了严重的精神错乱。”

“越智先生看见的那个神乐太夫……”

“这还没问。问过剩下的三人之后,如果没人主动说,就把他们全叫来,好好教训一顿。”

“那就快开始讯问剩下的三人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

第一个被叫来的是弥之助。前面也讲过,这个男人在四位老人看来还很年轻,大概三十过半。他是四郎兵卫妹妹的孙子,和诚、勇两兄弟是表兄弟的关系。对于昨晚神官被害,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发现什么,回答和往常一样老套。问到蓑衣和斗笠的事情,他也说自己什么都没注意到,连这里挂着蓑衣和斗笠以前也没注意过。这又是老一套的说法。

弥之助这个本职为农民的神乐太夫露出一副难以对付的嘴脸。

“原来如此。你的祖母是四郎兵卫的妹妹,那你父亲和四郎兵卫的独生子松若就是表兄弟了?”

“嗯,而且我妈是松若叔叔的表姐。”

“啊,这样啊。松若死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你听说过吧。”

“没有,不知道。我倒是知道有位叔叔神乐跳得很棒,但那位叔叔二十二年前去世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去问诚和勇吧,松若叔叔是他们的父亲,也许能问到什么。”

这是个巧妙的借口。比起弥之助,广濑警部补也更期待诚和勇,所以马上让他把诚叫来。但是来了才发现,诚和勇是一起来的。

“喂,你排在后面。你哥哥完了再叫你,先在那边等着。”警部补对勇说道。

诚在中途打断了他:“请让我们一起说。老人都怕受牵连,没有说真话。我们打算把知道的事情毫不隐瞒地都说出来。”

诚和躲在他背后的勇脸上凝结着紧张感,眼睛露出异样的光芒。

广濑警部补颇感兴趣地看着两人,转向警部。警部点了点头,大概同意了他们的请求。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坐着,当然赞成警部的处理。从这两兄弟欲言又止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下定决心要说出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趁热打铁,这不是墨守成规的时候。不仅是在旁边记录的藤田,金田一耕助也准备了笔记本和圆珠笔。

广濑警部补用余光看到警部的示意,说道:“好,那就坐在那里吧。”

两人并排坐在前台前面的长椅上。

“你是妹尾四郎兵卫的独生子松若的长子诚,你是次子勇,对吧?年纪多大?”

“我二十五,勇二十三。父亲松若蒸发时,我六岁,弟弟勇才四岁。”

“蒸发……” 广濑警部补的眼睛一亮,“你说你父亲松若蒸发了?”

“爷爷说什么了?不,不光是爷爷,其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他们都说松若是在故乡井原去世的,墓地还好好的呢。”

“那是假话。大家怕受案子牵连,事先合计好了。特别是爷爷,怕怀疑到自己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认为那个神官杀了我们的父亲,所以这次被人捷足先登,还觉得很可惜。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杀害我们父亲的肯定是那个神官。”

“你、你,别那么激动,平静下来再说。你们为什么认为神官杀了你们的父亲?”

“失礼了。”诚低下头,颤抖着擦着额头上的汗,换了一口气,“我们还太年轻了,这种重大的事情,怎么都会激动。我弟弟比我小两岁,但生来就胆子大,现在还能冷静。我生来就有点神经质。”

“哥哥,别说这种话。我也一直很激动。”

“你就是激动也不表现出来,可我马上就表露在脸上。”

确实,哥哥一张长脸,有些神经质。相反弟弟是圆脸,身体也比哥哥粗壮。两个人互相安慰,流露出浓浓的兄弟之情。

“好了,好了,这无所谓。诚,你为什么认为这里的神官杀了你们的父亲?”

“是这样的。请听我说。”

诚有时口吃,有时语塞,有时反反复复地说相同的事情,总之概括起来是如下情况:

昭和二十三年,这座岛因为黑市贸易而繁荣。当年七月六日和七日,四郎兵卫的团队被请来在刑部神社的祭典上表演神乐。当时有平作、徳右卫门和嘉六,台柱子是松若。松若当时三十四岁,正值盛年,体型和勇相似,身强体壮,长相也不差。当时松若扮演素戋呜尊,四郎兵卫扮演八岐大蛇,获得了巨大成功。四郎兵卫非常有面子地回到了家乡。

可是从那以后,松若每月都会消失几天,不知去哪里,而且总是两三天后摇摇晃晃地回到家,身体像被掏空一样,夫妻间连话都不说,所以他被认为肯定在外面有了女人。终于在十月六日离开家之后,他再也没回来,也就是蒸发了。诚认为,松若肯定是被与那个女人关系密切的男人,即她的丈夫杀害,偷偷地埋在了某地。

“原来如此。你们说的我都清楚了。你们的父亲松若另外有了女人,在被女人勾引的过程中蒸发了。但是,你怎么知道和这个岛有关系?有什么证据吗?”

诚有些语塞,又马上说道:“不,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不会等到现在。因为没有证据,爷爷到今天都在伤心。但是我找到了证据,是在来到这里之后。为了不让爷爷激动,还谁都没有……除了勇以外,我谁都没有告诉。”

诚又激动起来,眼睛充血,脸颊发红,唾沫横飞。

“哦?你找到什么证据了?”

诚目光闪烁道:“主任,您知道神社后面有个千叠敷吗?”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

“父亲是在千叠敷和那个女人见面。父亲离家出走回来后,有一次他抱着我睡觉。我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去千叠敷了,在那里鸟一叫就能遇到女人。”

“鸟……什么鸟?麻雀?乌鸦?”

“不,不是那种鸟,是我不知道名字的鸟。那种鸟晚上也叫。”

金田一耕助这时从旁边插了一句,他的声音奇特而低沉。“你父亲说没说是虎斑地鸫?也叫鵼鸟。”

矶川警部和广濑警部补一下子直起身子,目光尖利地看着金田一耕助。两人都牢牢记得青木修三留下的录音带中的一句话:“注意鵼鸟鸣叫的夜晚。”

“那种叫虎斑地鸫的鸟是什么样的叫声?”

“听的人不同,会有很多区别,一般是嗬——嗬——地叫。”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诚过于激动,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拳头猛烈地敲着前台,“父亲说过,他嗬——嗬——地学鸟叫,就有女人出来。父亲无法忘记那个女人,终于离家出走。他觉得对不起我、勇和母亲,抱着我哭得很厉害。父亲对那个女人的事非常后悔。”

诚的声音非常伤感,广濑警部补却毫不关心。他目光尖锐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侧脸,说道:“金田一先生,您想到什么了……”

“是的。但等会儿再说吧。诚,你对你爷爷说了没有?千叠敷的事和鸟叫的事……”

“怎么可能,当时我才六岁。但因为不久后父亲就蒸发了,我才发现这些话就像遗言一样,所以一直深藏在心底。我长大之后也加入了神乐社,到各地演出时都会去当地打听千叠敷,一直都没找到那样一个地方,来这岛上问过警察之后才知道。于是我马上和勇两个人去了,在途中还见过你们。”

诚指着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部。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当时他们误以为这两兄弟是流动商人。

“我们马上去了千叠敷,我一眼就觉得是那里。因为那里有鸟叫也不奇怪,而且听爷爷说,旁边神社的御寮人非常漂亮。”

“所以你们的父亲在树林中以草为席,和那女人发生关系?”

诚有些脸红,道:“我们还没结婚,不懂男女间的事。但是男女相爱,体内燃烧起来,在哪儿都可以吧。而且父亲离家出走的时候是八九月份,还很热。”

诚说到这里,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看着众人。

“对了,在岛上蒸发的不止我父亲一人,另外还有两个人。”

“嗯?你们怎么知道的?”

于是诚说出前天正午在千叠敷听到真帆和片帆的对话。众人的激动和紧张在此处达到顶点。

“荒木定吉父亲蒸发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你说此外还有一个淡路的人偶师蒸发了……”

“片帆说是七八年前的事。她因为害怕这件事,才从岛上跑出去。那个姑娘是这么说的吧。”

诚征求弟弟的同意,勇也点点头。“就像哥哥说的,片帆应该有两人在岛上失踪的确切证据。”

“然后还说有警察从冈山来调查过这件事吧?”

“确实是这么说的。”

“警部,您想起什么了吗……”

“嗯,我不记得,但如果有警察从冈山来调查,县警本部会留有记录。那个人偶师的名字是什么?”

“那个……没说名字,只是管他叫人偶师、人偶师的。”

“她说是八年前的事吧。”

“好像是那对双胞胎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

“那就是昭和三十四五年。”

荒木定吉的父亲清吉是在昭和三十三年的夏天蒸发的。

“金田一先生。”矶川警部突然转向金田一耕助,“这岛上不止一人,还有第二人、第三人蒸发了……如果这是事实,意味着什么呢?”

金田一耕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还缺少一个信息,我觉得缺少锁环最关键的一部分。”

可是他认为,这确实是一件恐怖的事。

昭和二十三年秋天,神乐太夫在岛上蒸发了。然后三十三年的夏天,放药材的行脚商人蒸发了。那之后一两年,淡路来的人偶师蒸发了。已经被发现的就有三名蒸发者,会不会还有很多没有被发现的蒸发者?

就算这有点想过头了,但有趣的是,蒸发者都是男性。不知道从淡路来的人偶师多大年纪,其他两个人,即神乐太夫和放药材的行脚商人,都是年富力强,身体健壮。不,年富力强且身体健壮的还有一个,就是青木修三。

金田一耕助猝然发现,青木修三可能也应该蒸发。但因为某种差错,他从千叠敷被推入落难渊,而且他在被推落前发现了岛上存在恶灵的许多证据。

“注意鵼鸟鸣叫的夜晚。”

如果这句话是有根据的,那么其他的话就不是精神错乱中说出的戏言。那果然是给越智龙平的留言。那么他应该在某处看到了腰部骨头相连的暹罗双胞胎,而且像金田一耕助之前推理的那样,已经变成了一堆骸骨。可是,暹罗双胞胎的来历又是什么呢?也是在岛上蒸发的吗?

金田一耕助不敢想下去,身体不自主地剧烈颤抖。也许是受了他的感染,矶川警部和广濑警部补同样在颤抖。这两个人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颤抖似乎让广濑警部补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说道:“诚,你说得很好。这样我们的调查又能向前进一步,你能再帮我们一个忙吗?”

“好的,请讲。”

“那面墙上挂着蓑衣和斗笠,是吧?你们昨天晚上来这里的时候,应该也挂在那儿。当时蓑衣和斗笠是湿的还是干的,你还记得吗?”

“爷爷他们好像也被问这个问题了。我没什么印象。我都没注意到那里挂着那些东西。”

警部补正要咂舌,勇从旁边插话道:“哥哥,这事我有印象。”

“什么,勇,你记得?”警部补从前台探出身来。

“是湿的还是干的?”

“是半干的,后面的墙上还有水渍。”

“勇,你说的是真的?”

“哥哥,我还用手摸来着。我觉得这个装饰很风雅。”

“勇,那是在火灾发生之前吧。”

“当然是之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当时警部也在一起,您仔细想想也许能想起来,我是那个时候摸的。”

“蓑衣和斗笠是湿的,对吧?”

“嗯,蓑衣、斗笠和后面的墙都是半干的。”

广濑警部补不由得回头看向矶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这里第一次出现确切的证人。吉太郎说的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谢谢。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你们。你们可以回去了,回去后和你们的爷爷说,我们不认为凶手在你们中间,你们可以从岛上离开了,我给你们开通行证。”

可是,诚和勇没有动。

“不,主任,我们之所以一起来,是因为勇有件事要说。勇看到杀死神官的人了。”

“什么?看到凶手了?”

广濑警部补不禁大喊起来,慌忙用手捂住嘴。因为众人正围着守卫和片帆的遗体守夜,他快速扫了一眼走廊。大膳和村长辰马在那里,巴御寮人和真帆也在,仓敷的御寮人澄子和玉岛的御寮人玉江应该也在。吉太郎或许在末席伺候着。

“勇,你说看到凶手了,是怎么回事?”

警部补压低声音,眼睛里全是紧张的神色。矶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也直盯着勇看。

“哥哥,哥哥你来说吧。”

“不,这不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不行。我是听你说的,怕说错了。”

“勇,还是你来说吧。不要怕,都说出来。”

“好的。”勇稚气未脱的脸上泛起红色,咽了一口唾沫说,“那是火灾引起的混乱刚平静下来的时候。着火时我正在休息室,于是立刻跑上舞台,用大衣拼命抽柱子。”

说着,勇亮出大衣的一只袖子,有些烧焦了。

“嗯,嗯,然后……”

“火灾马上就被扑灭了。我突然有尿意,就去了前殿下面的厕所。上厕所时,我听到前殿有啪嗒的声音。当时我没觉得什么,之后听到有人踮着脚走下楼梯的声音。我觉得奇怪,打开厕所门上的格子窗等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前殿出来了。”

“年轻的男人?是什么样的男人?”

“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穿着祭典的短褂,裹着头巾……这一点和当时岛上的年轻人一样,但他稍微有点不同……”

“哪里不同?”

“胸前挂着相机。”

是三津木五郎!在座四人一齐在心中大叫。

“嗯,他干什么了?胸前挂着相机的那个人。”

“他表情非常恐怖,大睁着眼睛,一侧的脸扭曲着,肌肉僵硬,而且还一跳一跳地抽搐。我觉得很不正常。然后他穿上脱在门口的鞋,那里有面镜子,对吧?”他指着和蓑衣斗笠并排挂着的镜子,“他对着镜子做了很多表情,终于恢复到普通的样子,从门口出去了。我觉得他的表情太奇怪,可能前殿发生了什么,就跟过去看。然后……”

“然后……怎么了,勇?这是重点,你说清楚点。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前殿黑着灯,但有露天商店的灯光照进来,不是一片漆黑。我等眼睛适应过来才明白,神官斜着身体站在内殿里。然后……后背上穿出一支箭,挂在内殿的格子墙上,神官想倒也倒不了。他被刺了个透心凉,背后突出的箭羽和胸前的箭头各有二十厘米左右。”

这就是勇当时看到的,和随后越智龙平及矶川警部看到的一模一样。

“然后你做什么了?”

“我也吓坏了……我听哥哥说,那个神官肯定是杀害父亲的凶手,所以看到这种情况,我想都没想就跑回休息室了。”

“那时你有没有用大衣包住头?”

“是的,我想被人看到就麻烦了。而且,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不可思议?”

“是这位警部。”勇伸开手指指着矶川警部,“他为什么不抓住那个带照相机的男人,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广濑警部补皱着眉头,道:“勇,你这是什么意思?”

“带照相机的男人从这里跑出去的时候,警部在外面看见了。”

“勇,这是真的吗?!”

“真的,绝对是真的。带照相机的男人从这里跑出去后,这位警部一脸不可思议地偷偷看着这里。我等着警部走到那边去了,才从厕所溜出来去的前殿。我用大衣包着头,就是不想让这位警部看见。带照相机的男人现在还在神社里肆无忌惮,警部是在包庇他吧。”

受到勇严厉的弹劾,所有人都向警部投去险恶的目光,矶川警部彻底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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