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望月蜡像馆

恶魔的宠儿  作者:横沟正史

当天下午,三太来到报社,向部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理由是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感到不安,希望能够安心休养。

自从入社以来,三太从未请过假,也从来没有因为事故或者生病缺席过。虽然并没有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业绩,但他工作兢兢业业,而且为人和蔼,所以在报社里并不惹人厌。

“你忽然请假,我也很为难……不过算了,你工作勤勤恳恳,完全就像拉车的马一样,就回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文化部长安藤干脆地答应了三太的请求。

获得部长的许可后,三太潜入调查部,收集了有岛忠弘和望月种子的相关记录和照片。

三太只查到有岛忠弘在昭和二十三年发生丑闻时的照片,当时虚岁三十二的忠弘颇有华族公子的派头,面长肤白,但他的目光却给人一种缺乏诚实、狡诈阴险的感觉,令三太感到很不快。

按照风间欣吾的说法,忠弘早就把当年欣吾给他的钱花光,如今只能依靠老婆朱实过日子。从相片上来看,忠弘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旧贵族的气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平民百姓就应该对他抱有尊敬,必须竭尽所能养活他。

“嘁!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三太不快地喃喃说道。这种感觉绝非只是出于对忠弘娶朱实为妻的忌妒心。

与有岛忠弘截然相反,望月种子的长相颇为丑陋。她的相片是去年蜡像馆的陈列作品引发问题时拍下的。从相貌上来看,她长得确实和当年在巢鸭被处死刑的甲级战犯望月岩太郎很像。

望月原本就是个出了名的丑男,而种子继承了其父身上的全部短处,身为女子,倒也颇为可怜。相片上的种子头发从中分开,扎着垂髻,一身漆黑的晚礼服,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她那张螃蟹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和她故去的父亲极为相似,展现出她的坚韧意志。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闪烁着有如秃鹰的炯炯目光,给人一种一旦发现猎物,就会跳起身来猛扑过去,用利爪将猎物撕裂的残忍刻薄的感觉。

看过种子的相片,三太心中也不由得对长相俊美、风度翩翩的风间欣吾产生了同情。难怪欣吾当年会对种子感到难以忍受。

水上三太认真起来,准备动手。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即将着手调查的藏在黑暗中的风间欣吾的敌人,竟是后来被媒体称为“恶魔的宠儿”的邪恶化身。

首先,三太前往吉祥寺的日月堂,询问查证明信片的印量。虽然印量确实只有一百张,但有关委托印制明信片的人,却正如本书开头所讲述,让人捉摸不透。

身高五尺六寸,体形魁梧的男子……在日月堂里,三太只调查到了这些情况。

返回的路上,三太坐上井之头线,在下北泽换乘,前往经堂的绪方医院看望早苗。宏还没有清醒过来,但脉搏与呼吸已趋于正常,早苗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愁眉不展。她告诉三太,爹地也曾打电话来问过情况。

“爹地跟你怎么说的?”

“他叫我不必担心费用,让哥哥在医院里好好养病。又说出院之后,在我哥哥的身体恢复正常之前,所有物质方面都会由他来负担。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么做……”

“那你按他说的去做不就行了?你哥哥又不是爹地的敌人……不,他可是爹地夫妇的牺牲品啊。”

“可话说回来,水上先生,您觉得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呢?”

“我也说不准。早苗,你还在怀疑那三位老板娘吧?”

“不,我哪里敢……”早苗的脸上露出了狼狈的模样,“昨晚我太激动,才会不经大脑就说出那种话……我还一直在担心,我昨晚的话会不会让我们酒吧的老板娘不高兴呢。”

“别再为这种事想不开了。而且她们当时也对我说了不少不敬的话啊。”

“呵呵,那倒也是。”早苗一脸寂寥地笑了笑,“对了,美树子太太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爹地在电话里没提这件事吗?”

“没……他只是跟我说,千万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昨晚的事。”

“哦,是吗?早苗,你听我说。”三太温柔地握起早苗的手,“你可千万要听爹地的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不,不仅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你甚至不能心存好奇,向人打听美树子太太后来的情况。早苗,你就彻底忘掉美树子太太的事吧。否则……”

“怎么了?”

“否则,你和你哥哥也许还会遇到飞来横祸。”

早苗瞪圆了双眼,仿佛要将三太吸入一般,盯着他好一阵子,忽然扑到他的怀里。

“不!我不要,我不要遇到那种可怕的事。那种事,我昨晚就已经受够了!”

早苗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三太。一瞬间,三太险些被她的力量压倒,但立刻便稳稳地承受住,用力搂住她的肩头。

“没事,早苗。有我在。”

“嗯,求您了!”

女子身上的诱人气息,令年轻的三太难以自持。他在早苗满是汗水的脖颈上轻轻一吻,“嗯”了一声,伸手托起早苗的脸。就在他紧紧地搂住早苗的双肩,两人的嘴唇即将缠绵到一起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刚一放开对方,一名戴着厚厚眼镜的护士便走进了病房。三太满脸羞涩,心中七上八下,早苗却已经彻底镇定下来,凑近哥哥的病床。

三太目光呆滞地看着早苗协助护士把体温计插到宏的腋下,又将视线挪到依旧昏睡不醒的宏的脸上。宏那憔悴不已的面容竟和早苗如此相似。

离开医院,回到市中心时,大街上已是华灯初上。淅淅沥沥的雨再次滴落下来。

三太去了一趟朱实时常演出的丸之内东洋剧场。找剧场的人打听后,三太得知这个月朱实休息。从后天七月一日起,朱实将会在即将上演的夏日舞剧中出场。

前些日子,朱实把家搬到了三田的高级公寓。三太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条消息,今天也听欣吾提起了这件事。朱实和现任丈夫忠弘分居两地,而欣吾也不大清楚忠弘住在何处。

尽管心里也在盘算到底是该先打个电话,还是直接上门拜访,但此时三太的好奇心已经更多地倾注到了望月种子开的蜡像馆上。

蜡像中暗藏着真人的尸体,这种手法经常会在侦探小说里出现……美树子尸体被盗,让三太联想到望月种子的蜡像馆。

三太在西银座简单吃了些东西。晚上八点左右,他驱车前往位于上野莺谷的望月蜡像馆。淅淅沥沥的梅雨越下越大。

望月蜡像馆的构造并不像电影院,外观几乎和普通住宅没什么区别。以上野的丘陵为背景,在细雨连绵的夜晚,白天看起来只刷了一层漆的粗陋住宅也显得屋顶高大,隐隐带着一丝异国的豪气,同时又让人毛骨悚然。

住宅内的宽敞大厅里陈列着将气氛映衬得更为诡异的怪异蜡像。有传闻说这些蜡像只不过是一种伪装,这座蜡像馆的真正目的是进行色情表演和播放色情电影。至于传闻的真伪,根本无人知晓。

眼见门开着,三太走了进去,在玄关前摁响门铃。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出一阵阴森的脚步声,一个五十岁左右、长得有如猿猴一般的男子打开门。三太曾经听说,种子身边有个叫猿丸猿太夫的男人,五十岁左右,面目如大猩猩般狰狞。而众人也搞不清那人究竟是种子的仆人还是情夫。现在看来,开门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他穿着一件花哨的夏威夷衫。

“闭馆了吗?”

“嗯,闭馆了。”

大猩猩一样的男子用他那眼窝深陷的眼睛瞪着三太,态度颇为蛮横。

“我想见一见这里的老板娘。”

“老师她不在。”

大猩猩称种子为“老师”。

“她去哪儿了?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就算你等,她今晚也不会回来。你是个记者吧?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去吧。”

大猩猩露出满口黄牙,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之后便砰地把门关上了。三太眼见受到冷遇,却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这大猩猩的眼力竟然如此之好。三太只得露出苦笑,拖着脚步走到门外。但如果乖乖听话,就这样打道回府,那么三太也就不配当记者了。

四个小时后,深夜十二点左右,三太顺利潜入了蜡像馆。

虽然外部颇有气势,但望月蜡像馆其实只是战后典型的简易房子。即便是水上三太这种外行,也能轻而易举地潜入其中。他手握改锥,撬开了会客室的窗户。

打开窗户潜入房间之前,三太轻轻地把鞋底擦拭干净,又在鞋子外边套了一双滑雪用的大袜子。这样一来,不但不会留下脚印,还能消除脚步声。这种做法正是他今早在风间宅的地道里学到的。

做好脚下的准备之后,三太又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好后压低帽檐,架上墨镜,戴上感冒时佩戴的大口罩,从衣兜里掏出手电筒。

这些小道具,正是在玄关处被大猩猩击退后,在上野广小路的繁华街上打发时间时买下的。自不必说,动手撬开窗户之前,三太便已经把手套戴好。

准备好一切之后,三太不禁紧张得浑身发颤。说句不雅的话,他甚至忽然感到一阵便意。

原来如此。三太也时常听人说起,那些绿林好汉在动手打家劫舍之前,都会先在门外排泄一番。此时的三太也不禁同那些梁上君子心有戚戚焉。只不过他眼下要做的事与那些人完全不同。

三太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很危险。他在腕力方面颇有自信,而在身手的柔韧与矫捷上更是自诩不输于任何人。何况在玄关吃了大猩猩的闭门羹后,三太便立刻前往所辖警局,查询了这户人家的相关情况,可以说已经准备得万无一失。

据警局的人说,常住在这座蜡像馆的人只有望月种子和那个貌似大猩猩的猿丸猿太夫。白天还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婆过来做饭,但两人似乎并不住在馆里。每天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老太婆就会回家,而年轻姑娘也会在每天夜里十点离开。

“我说水上,每到夜里,蜡像馆里就只剩下种子和大猩猩两人……不,应该说是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都会被赶走,你不觉得意味深长吗?”

向三太介绍过蜡像馆的相关情况后,姓上村的老刑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三太故意装糊涂。

“你这人还真糊涂。你去见见那只大猩猩好了。不管是面相还是体形,那只大猩猩似乎都是个性欲旺盛的家伙。”

“哦,您的意思是说,每天夜里,望月种子都会把其他人赶走,然后和那只精力超人的大猩猩……”

“对,对。你别看种子那老太婆在外头整天装模作样的,其实每天晚上,她都会跟那只大猩猩大行苟且之事呢。这事早在附近传开了。”

“那只大猩猩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听说他的名字挺奇怪,叫猿丸猿太夫什么的……”

“不,那名字其实是种子随口给他起的。他的真名叫黑田龟吉,是个制作筝身人偶的著名工匠。”

“这样啊。那么蜡像馆里的蜡像都是那大猩猩做的?”

“对,从战前到战后,黑龟一直是远近闻名的筝身人偶制作师。当然,他自己也早就成家,有妻有子。可是,当他在那座蜡像馆里结识了种子,和种子发生关系后,他便彻底迷上了种子,对妻子和孩子弃如敝屣。”

“哦?这么说来,种子那女人似乎也还有些手段啊。”

“说到这事儿嘛,水上,”上村刑警压低嗓门,“黑龟这人有些心理变态。被他抛弃的妻子似乎也一直以此为耻,不愿把话说清楚。你别看黑龟长得面目狰狞,其实是个受虐狂。而种子这女人,听说也是在巢鸭被处决的望月岩太郎和侍女私通生下的。或许是天性使然,可能种子很快觉察到黑龟特别的性癖,巧妙地配合他,扮演了施虐狂的角色。我说的这些话可不只是瞎猜。半夜我们局的年轻人出门巡逻的时候,经常会听到那座蜡像馆里传出尖厉的鞭笞声和男人混杂着痛苦和快感的呻吟声。”

“这样啊。”

三太离开学校也有四年时间了。更何况他身为记者,时常会听人说起男女之事。

他很清楚,性爱这种事,根据不同的人和不同的场合,经常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特别是如果有异常的性爱嗜好,又找到了能够满足自己异常嗜好的人,那么就会盲目地追随。

但是,如果站在种子一边考虑,在她和风间欣吾还是夫妻的时候,她应该不可能有施虐倾向。风间欣吾是男人中的男人,不可能允许妻子做出任何施虐行为。

如果种子眼下正沉溺于这种施虐的色情行为,那么很可能是得到黑龟这个绝佳伴侣让她沉睡的本性猛地苏醒。也可能正如上村刑警所说,是种子迅速看穿了黑龟身上的弱点,为了拉拢对方,才故意扮演施虐狂的角色……

不,不,就算种子想要拉拢黑龟,要是她根本就没有施虐狂的倾向,估计也做不出那种行为。即便她强逼自己,假扮成施虐狂,黑龟恐怕也无法从中得到真正的满足。如此看来,种子的天性中确实具备这种倾向。而在这种性游戏中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像从坡顶滚落的石头一样不断加速,变本加厉。

水上三太试着在脑海里设想这样的情景:刚才见到的那个长相如大猩猩的五十岁男人毫不知耻,全身赤裸地沉浸于种子的长鞭带给他的淫乐之中。想到这些,三太感到不寒而栗。

“还有呢,水上。”

看到自己的话令眼前的年轻记者震惊不已,不安好心的老刑警越说越起劲。他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向三太提出如下忠告:

“说到种子那女人,长相确实难看。如果光从相片上来看,确实会感觉她真不是一般的丑,但如果实际见上一面,你就会发现她的皮肤其实很不错。所以,黑龟那家伙不管受到多少鞭笞,只要一抱住种子,骨头就会彻底变得酥软。因此在种子面前,黑龟忠实得就像狗,只要是种子的敌人,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咬上去。如果你对那座蜡像馆感兴趣,可要千万当心那只大猩猩啊。”

事先了解过以上提到的各种信息,此时的三太正准备潜入蜡像馆。

上学的时候,三太曾是排球运动员。就如同要在大赛中出场一样,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翻过窗户,潜入那间会客室。

三太用手电筒一照,只见会客室大约有十二叠,墙壁和天花板都一片漆黑,就连天鹅绒窗帘也是乌鸦羽毛一样的浓墨色。三面墙边各有一排椅子,与其说是会客室,倒不如说更像等候室。

这时,三太再次想起刚才那位老刑警的话。

望月种子不但经营蜡像馆,作为扑克牌占卜师,她也同样博得了很高的人气。这里或许就是那些愚昧的善男信女向种子询问人生时的等候室。而将这房间彻底涂成黑色,想必也是狡诈的种子想出来的主意。在这间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等待,必然能够在那些原本就犹豫不定的善男信女心中再添一股莫名的神秘感。

推开等候室的大门,外边是一间宽敞的铺地板的房间,房间左侧就是玄关处的三合土地。也就是说,等候室就在由玄关上到地板房后的右侧。

三太小心翼翼地用手电筒查看那一带的情形。地板房的正面左侧,即沿着等候室的墙边,有一条四尺宽的走廊向内延伸,在等候室尽头转向右边。

走廊的左侧,就是从玄关上到地板房后的正面左侧,有一面三米多宽的墙壁,墙壁中间有道不到两米宽的入口,恐怕就是通向大厅的通道。入口处那两块门板此时正紧紧闭合。

调查那扇门之前,三太先沿着四尺宽的走廊向屋内深处走去。转过弯后,他关上手电筒,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响动。

屋外,雨依旧下个不停。响彻整座蜡像馆的雨声大概是从屋外的榉树枝头落下的雨滴在薄铁皮屋檐上发出的。

静静地伫立了一阵,三太准备转身走向玄关,却忽然听到一种与窗外的雨声截然不同的微妙声响,他不由得呆住了。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人的,再说得准确一些,似乎是男人的呻吟声。

三太心中猛地涌起异样的兴奋。他想起上村老刑警对他说的那番话。

此刻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如此深夜,即便望月种子和大猩猩之间上演了先前说的那种痴态,似乎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有没有鞭笞的声音呢……三太站在一片漆黑的转角处,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如针尖般竖起。虽然没能听到鞭笞声,但男子的呻吟声却断断续续传来。这确实是男人在那种情况下发出的声音。

三太轻轻打开手电筒,战战兢兢地照亮走廊的前方。四尺的走廊往深处延伸了不到两米,之后再次往左拐去。三太关掉手电筒,摸黑来到转角处。

在九米开外的前方,走廊再次向左拐,深处散发出淡淡的灯光。男子的呻吟声也比刚才更清晰了。而且,听到夹杂在男子呻吟声中的床架的吱呀声后,三太更加坚信,这肯定是在那种时候发出的声音。

三太只在那里逗留了片刻,却听到了床疯狂作响,男子发出被人掐住脖颈一样的咆哮声。为了达到快乐的顶峰,男子似乎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但女子呢……三太竖起耳朵,却还是听不到半点女子发出的声音。

三太很清楚,在这种时候,女子往往会发出远超男子的叫声。他感觉有些纳闷,但转念一想,这两个人本来就并非正常人。面相冷酷的望月种子被男人抱在怀里,呻吟不已,只要试想一下这光景,就会觉得无比滑稽。三太决定不再纠结这一点,转身向玄关走去。

然而,三太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男子不断呻吟和咆哮,却丝毫听不到女子的声音,这一点已经彻底展现出案件的可怕程度。可是三太却完全没有留意到。

尽管如此,对三太而言,眼下正是一探究竟的好时机。此刻,大猩猩和望月种子正忙于偷欢。即便两人做完,剩下的也只会是空虚和倦怠,以及烂泥一般的熟睡。

回到玄关后,三太检查了那扇通往大厅的对开大门的门锁,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门锁早已被撬坏,门也是开着的。

然而对于这一点,三太并没有想太多。他暗自庆幸,悄悄滑入门中,用手电筒查看四周,发现这里正是蜡像馆的大厅。

眼下,蜡像馆已经休馆,陈列在大厅里的蜡像全都用黑布罩住。种子似乎很喜欢黑色。不论三太的手电筒照到何处,眼前出现的都是罩着黑布的蜡像。这让三太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三太稍微目测了一下,大厅的面积大概有五十叠。天花板很高,形成楼梯井,其中一部分构成夹层。大厅里陈列着无数罩着黑布的蜡像,大小各异。三太一边往里走,一边借着手电筒的光大致数了一下。蜡像总共大约有三十尊,其中也不乏群像。

出于好奇心,三太轻轻掀开了罩在一组群像上的黑布,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一眼,却立刻吓得直起鸡皮疙瘩,一时呼吸困难。

几年前,曾经发生过一起年轻女子勒死烂醉如泥的丈夫,又和母亲两人把丈夫的尸体砍成数块四处丢弃的案件。而此刻浮现在三太的手电筒灯光下的,正是当时母女两人准备砍下丈夫头颅那凄惨可怕的一幕。

蜡像中的三个人虽都赤裸着身子,但两个女人也还缠着腰带,穿着衬裤。与此相反,上半身被抱到水盆上方的男子一丝不挂,就连私处也裸露在外。年轻女子摁住丈夫的脖子,因恐惧而表情僵硬的老母亲则一手握着锯,全神贯注……虽然蜡像并没有表现出当时的血腥场面,但只要是对那起案件还有印象的人,看过这组蜡像后,都会不由得蒙住双眼。

就在慌忙要放下罩在蜡像上的黑布时,三太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个被年轻女子摁住脖颈、向后仰倒的男子一脸陶醉。即将被砍下头颅,却显得无比欢喜、无比幸福,这和他所处的凄惨情景格格不入。

看到这一幕,三太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彻底看穿了暗藏在命人动手制作这组蜡像的种子和动手制作这组蜡像的黑龟心中的秘密。

自不必说,所谓秘密,正是那种邪恶的性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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