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午后

作者/志村多惠

恶女的告白  作者:叶真中显

一串工整而易读的文字。这笔迹也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有不少手写的原稿都很难读,甚至遭到预读评委和选拔委员的嫌弃,而她的原稿则从没出过这种事。对了,在那场最终选拔会上,M和F之中的哪个还夸过她“字写得非常好”呢。不过已经不记得是谁夸的了。

梨帆在椅子上坐正,翻开封面,开始阅读原稿。


都说女人的下午很长,那么我的下午是从几时开始的呢?

也该让这漫长而难挨的下午结束了吧。

当我来到阳台晾衣服时,忽地有了这想法。

天空从一大早就很晴朗。不过气温比昨天降了不少,有点凉飕飕的。倒春寒,即辐射冷却现象。没有云的日子,前一天蓄积在地面的热量失去了遮蔽物,会释放到宇宙中去,因此气温会转凉。我记得高中里教过。星智女子高中,简称“星女”。在那所学校上学的时候,我的下午一定还没开始。

我一如既往地完成家中的打扫,把昨晚的剩菜当午饭吃了,又喝了一杯茶,想法仍然没变。

就是今天,今天一定要行动。

既然都决定了,就戴上它吧。我从衣橱的贵重品收纳盒中取出项链挂在脖子上。这是儿子用第一笔工资给我买的母亲节礼物,名牌的18K金。我又披上一件外套,出了门。

都是因为天空太蔚蓝了——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太过自我陶醉呢?但我也想不出选择今天出门的其他理由了。

要说心中的烦躁感,昨天和前天也与此时一样。从更早之前起,我就已经想把这下午结束了。总有一天会行动的。

如果说要画个分水岭,挑除夕或者元旦也不错。如果等到下个月我生日那天,还正好是五十岁这个分水岭。

但我没挑这些日子,就选了今天。一个稀松平常的星期四,今天我就是心血来潮。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走出门的那一瞬间,我想过该不该把藏在寝室衣橱里的某本书处理掉,但又决定随它去了。

那是我在旧书店里买的《完全自杀手册》。它上畅销榜是哪年来着?应该是很久以前了。还记得它引发了相当大的争议。当时的我看到电视特别节目介绍书里写了各种自杀方式,觉得写这本书和看这本书的人都难以理喻。

彼时真没想到将来的自己竟会参考这本书来考虑该怎么死。

如果从寝室里发现了那本书,他们就会明白我早就想死了吧。我觉得留下这种程度的蛛丝马迹也挺不错的。

我离开家,沿着小路前进。

走过隔壁宫地家门前,在青空停车场旁转弯。

听说山岸家最近刚把房子翻修成两代人同住的格局,而猿渡家的院子里种着梅树,每年的这时候都盛开着漂亮的白花。穿过面对面的这两家,前面依稀能望见的大型建筑是二层楼的西式公寓“芙罗拉之家”(Maison Flora)。

这就是我度过漫长午后的街区,看惯了的街景。而这景观比刚开始住的时候,又确实有所变化。

譬如说那个“芙罗拉之家”的位置以前是幢大屋子。我记得那家姓阵内。我刚来时,家主老爷子还在当町内会[町内会是日本市町村之下的居民自治组织,相当于居委会。]的会长。但他死后,屋子也就没了。据说是因为没人付遗产税,就把地卖出去了。离我家相隔两个片区的青空停车场也是因为类似情况才变成停车场的。

这条住宅街原本有很多带院子的独户建筑,而其中的老房子就像牙齿一颗颗掉落一样消失不见,成了集体住宅或者停车场。集体住宅里面明明住了很多年轻人,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街区整体变老了。

在住宅区中穿行二十分钟后,就来到了这边人俗称“大路”的宽阔主干道。这也就是所谓的站前大道,两侧遍布银行、超市、餐饮店。越往大路走就越热闹,很快就能看见车站的环岛路口了。

对《完全自杀手册》阅读研究一番之后,我知道了在家服毒或者上吊最怕的就是失败。从四层楼以上的高度跳下去是最轻松且可靠的,但很不巧,我一时想不出哪里有合适的楼房。仔细找的话,说不定有哪个小区或者群居楼的屋顶能上去。但我已经决定了今天行动。

所以我选择跳轨。

跳到电车上去。

从站台跳下去。

这比跳楼有效。据说刚感觉到疼痛就很快会休克。缺点是尸体会碎得七零八落。如果铁路公司有所损失,还有可能向遗属索赔。但这对我来说不是个问题。

我一步步靠近车站楼舍,就在那里行动。不知不觉间,我感觉到一阵心悸。

脉搏的速度明显比刚离家时快了,跳动得更剧烈。我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背后也汗如雨下。有点轻微的目眩,仿佛踩在柔软的云朵上行走。

要说和平日有什么区别,倒也区别不大。我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就早已是常年不适。更年期障碍、潮热,但理由恐怕不仅仅是这些。

难道我是在害怕吗?害怕死亡?

一定要让这没完没了的漫长午后彻底结束,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啊。

我对身体发出的抗议不管不顾,继续向车站走。

待客的出租车在环岛排成长龙,我沿着旁边的人行道行走。药妆店、百元店、拉面店、柏青哥[柏青哥:日本的一种弹珠游戏机。——编者注]店。大白天的,车站前没多少人流,显得很闲散。但还是令人烦躁不已——柏青哥店里传出的咔嚓咔嚓的机器声,拉面店换气扇吐出的气味,药妆店与百元店门口陈列着大量五颜六色的商品,还有环岛路口川流不息的汽车排出的尾气——这一切都像是不和谐音的重奏,刺痛了我的五感。

平时来车站前也并没有这种感觉,一定是身体对我发出的信号,在呼喊着:别去,别去!

都事到如今了,开什么玩笑?

我感到一阵愤慨。

你在这五十年里,不也根本没听过我的话吗?

我无视身体发出的信号,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腿。

在最后的关头,我要凭我的意志彻底把你毁了。

“喂!叫你呢!”

冷不防地,肩膀被人抓住了。

我大惊回头,只见身后是个气喘吁吁的女人,正站在比我高些的位置俯视着我。她身穿苔绿色的裤装,脖子上系着佩斯利花纹的领巾。一头乌黑靓丽的短发、粗眉毛,再加一双漂亮的杏仁眼。

一瞬间,我感觉跳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不是身体,而是时间在向后跳。

“啊……咦?亚里砂?”

她——柴崎亚里砂一脸灿烂地笑了。令人怀念的笑容。

“我没叫错人,你就是多多吧?好久不见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挺久以前那次同学会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吧?”

多多——只有我的高中同学才会用这个小名叫我。

这可不是轻飘飘一句好久不见的程度了。

她说的没错,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同学会上,那时我们才二十几岁……我记得是快要结婚的时候,一个春天。我当时还说过,幸好没变成圣诞蛋糕[日本昭和年代(1926—1989年)流行说女性的年龄就好像圣诞蛋糕,过了25岁就没人要了。]。一九八八年,所以正好是二十五年前。

“啊,太好了。我用这名字喊你,还怕认错人了该怎么办呢,紧张死了。我是偶然因为工作才来这儿的,忽然想到多多你就住这一片嘛。正想着呢……没想到你真就走在路上啊。这是什么概率呀!”亚里砂大声笑了。

我对四周极度敏感,一下子慌了神。

“啊,亚里砂,你怎么来了?工作?”

“嗯,是啊。有个刚签约的客户在这边,就来拜访了一下。”

签约、客户,是我日常生活中所没有的词汇。

“原来是……这样啊。”

“多多你呢?在干什么?”

我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接下来打算跳轨自杀吧。

“呃……就稍微……闲逛一下。”

“闲逛?呵呵,这算什么事嘛。”亚里砂用手掩住嘴巴笑了。

“你、你说的对,是有点奇怪……”

我不禁埋怨起自己来,就不能说个正常点的理由糊弄过去吗?

“不奇怪啊,挺好的嘛。闲逛。我也想随便溜达溜达。多多,你果然很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是啊,我想起来了,亚里砂经常这么说我。陈旧的记忆在脑海中聚成一片马赛克。

“你这件外套真不错啊。”

“咦?”

“像赫本一样。”

我感觉脸庞一热。

立领、深米色的粗花呢,搭配黑纽扣,是面向中年女性的复古风设计。在店里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奥黛丽·赫本或许私下会穿这样的衣服。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指出来,也是第一次被夸“不错”。

“便宜货啦。”

这也是事实。粗花呢只是噱头,根本不是羊毛而是化纤,穿起来的感觉也很廉价。

“但特别适合你。因为你脖子又长又漂亮,这样的衣服穿起来才有味道啊。”

“你的脖子真漂亮。”

第一次见面时,亚里砂也这么说过。星智女子高中的入学典礼。在去办典礼的讲堂路上,亚里砂主动前来搭话。

她身材高挑,相貌英气十足,性格积极向上,运动和学习都很出色。不论哪个年级都有这么一个像王子一样的万人迷。总是身处班级中心的亚里砂,不知为何特别中意土气又不起眼的我,每节下课都来我座位旁聊天。她一逮到机会就会夸我脖子好看,给我取了“多多”这个小名,只要我开口就会笑着说我与众不同。

“你总是和柴崎同学在一起,就像亲姐妹一样,你们可真是好闺密”——就连说话者本人也未必能意识到言语中夹杂着极其细微的嫉妒,而这样的话在那时常常能听到。

“既然你说在闲逛,也就是没什么要紧事对吧?”

“啊……嗯。”

我还是没法说真话,只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我也一样,今天拜访完就没事可干了。要不要去喝杯茶?难得有这样的奇迹重逢嘛。”

我再次打量了一下亚里砂的面孔。

很年轻。当然还是有点上了年纪的迹象。仔细看就能发现眼角有些小皱纹,法令线也浮现出来了。但从印象上来说,感觉跟见她最后一面时几乎没有区别,怎么看也不像五十岁。

“嗯。”我点头了。

亚里砂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我们俩进入了车站前的咖啡店,是一家源自美国、颇受年轻人欢迎的时髦店铺。虽说早就知道,但也是第一次进去。

偏暗的灯光、柜台、圆桌席与高脚椅,这样的店内装潢与其说是咖啡厅,不如说更接近酒吧。

柜台上的菜单字很小,除了“滴滤咖啡”之外,要么是“摩卡咖啡”,要么是“焦糖玛奇朵”,净是第一次见到的东西。尽管有些名字我还挺感兴趣的,但还是识趣地点了滴滤咖啡。于是店员问我要多大的杯。

急忙间,我回答说要“M号”,让身旁的亚里砂笑坏了。“不是S、M、L号啦,大、中、小杯要说Short、Tall、Grande才对。”柜台前穿着黑色POLO衫的店员也面露苦笑,改口说:“您要的是Tall杯吧。”

感觉莫名其妙就被当猴耍了,况且明明是中杯偏要说成“高”杯也挺奇怪的。亚里砂则是轻车熟路地下了单:“豆乳拿铁Tall,加巧克力碎奶盖。”巧克力碎奶盖?现在还能这样?

结果端出来的是两个挺大的纸杯,还带着开了饮用口的盖子。我们捧着咖啡在店堂深处的圆桌旁面对面坐下。

“这哪是M号,该是L号了吧?”

我依然无法接受。亚里砂咯咯笑了。

“你说的没错,完全是海对面的尺寸嘛。”

“海对面”,这种说法也显得很老到。

“你经常去海外……美国之类的吗?”

“根本不去。”亚里砂摇头,“只是大概十年前去过一次美国拉斯维加斯。手头宽裕一点的时候,倒是经常往欧洲或者马尔代夫的度假地跑。但终究还是日本最好啊,生活起来又方便,治安也好。”

拉斯维加斯的“维”和马尔代夫的“夫”还是亚里砂咬着嘴唇发出的v音。

我一次都没去过外国,连护照都没有,甚至连马尔代夫在哪儿都不知道。

所以,就算对方说日本最好,我也没有可用来比较的经验。说白了,在我听来这只是在炫耀,包括我出了学校就一次都没用过的卖弄式字母v发音在内。

“是吗……毕竟外国也没有十万石豆沙包卖嘛。”

这句话一说出口,亚里砂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隔了一拍之后又尖声笑了出来。

“十万石?你说什么呢?外国肯定是没有啦,等等,讨厌!哈哈哈,你还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真是的。”

这是我们在星女上学时,镇上卖的特产豆沙包。给包装画图片的著名版画家曾经一口气吃了六个,还说着“好吃,太好吃了”。这个故事被传作佳话,连地方电视台都用这句话做了广告语。虽说豆沙包是挺好吃,但这句广告词连同“十万石”的名称,还有版画家笔下那张公主塞了一嘴豆沙包的独特插图交相呼应,让“十万石”本身有了难以言喻的喜感。“十万石”就是星女学校里用来逗乐的固定笑料。

我说这话自然是用来打趣的,她愿意笑是再好不过了,但不知怎的,我愈加感觉被嘲弄了。

亚里砂挥着手掌,像要给脸上扇风。

“多多,你啊,真的是与众不同。一点都没变。”

才不是呢。我变了。我上了年纪,已经看不清小字了。学校里教的东西几乎都忘光了。啊,但是非要说我没变的话,或许真的没变。因为我依然是我。

亚里砂,你呢?变了吗?还是没变?

我问了回去:“对了,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咨询类的。就是给面向女性开发的商品提点意见之类的。”

“你独立出来了吗?”

亚里砂在东京上了一所私立大学,毕业之后就去贸易公司上班了。最后见面的同学会席间,她一个劲地说公司的坏话。

“那破公司的情况就是女人没法出人头地。我再怎么努力,就算做出了成果,功劳也会莫名其妙算到同期入职的男人头上。说到底,上司只会把女职员当婢女来使。这个就不提了,还有浑蛋把我当成公关小姐。还有被夸‘职场一枝花’就沾沾自喜的蠢女人。我算是明白了,根本不能靠公司。我只能自己创造出自己的容身之处。”

接着她高调宣言:“我总有一天会独立的。这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亚里砂接连点了两次头。

“独立了,独立了呀。”

“那你实现梦想了呀。”

听到我这么说,亚里砂的眼梢下弯,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半月形。

“是啊,梦想实现了。”

她的话一字一顿,却又爽朗自在。

“结婚了吗?”

我早已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但还是问了。

亚里砂伸手在面前一阵挥舞。

“没结,没结。我怎么可能结婚呢?”

“也是啊。你当初就常说不知道结婚有什么好的。”

从高中起就这样。

朋友之间聊天时偶尔会提及“将来想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之类的话题,亚里砂压根儿没参与过。她总是说对男人没兴趣,不想变成妈妈那样,也不想要孩子,想一直单独过下去。

只有别人开玩笑说“我想嫁给柴崎”的时候,她才会笑着同意说:“那倒还不错。”

高中三年里,我去亚里砂家玩过好几次。她的母亲是个很温和的人,总是会端出红茶和点心——不是现成的,而是亲手做的饼干或者蛋糕——来招待我。我没见过她的父亲,印象里是在县厅当公务员吧。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并不是一个问题严重到让女儿对婚姻彻底绝望的家庭。

当然了,我并不知道个中隐情。为什么不想变成母亲那样,她也没详细说给我听过。不过,要说她讨厌母亲,好像也并非如此。“我很喜欢妈妈,也很感谢她。但我没法尊敬她。”记得她说过不少类似这样的话。

“我说……多多,你现在什么情况?”亚里砂向我抛出了话茬儿。

“能有什么情况……”

“你现在做什么呢?还结着呢?”

“还”字让我若有所思。

高中毕业之后,我上了本地的短大[短大是指日本的二年制短期大学,相当于国内的大专。],之后又在当地企业就职——一家制造化学药品的公司,是经营过镇工厂的祖父介绍进去的。我在那里工作了四年半左右,就跟原来是上司的人结婚,辞职当了家庭主妇。

公司只做企业间交易,我在入职之前都没听说过那名字,只知道做的是洗涤剂和化妆品的原料,而且在领域里占据很大份额。我确定就职的时候,当初还在读大学的亚里砂就打来电话祝贺:“好厉害,是一流企业啊!只要是住在日本的人,就没有不用你们公司产品的。今后肯定还有很大成长空间的。”她对我进的这家公司极尽褒奖。

也许正因如此,或者说因为她对结婚本就没什么好印象,亚里砂在同学会时一个劲地为我可惜。不,准确地说是在生我的气——“太糟蹋机会了,好不容易能进那么好的公司上班,竟然为了结婚就把工作辞了,简直难以置信。”

在说到和丈夫是如何相恋时,又不知她看不惯什么,还开始数落起我丈夫来:“多多,你和那种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劝你现在就回头。”

她自己刚说过想要辞职独立生活,却反过来否定辞职结婚的我。

亚里砂是大学毕业后经过正规求职,做着跟男人相同工作的正规社员。而我是短大毕业,靠走关系进公司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儿。两个人的立场和状况完全不同。可亚里砂却毫无顾忌地大放厥词,实在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还记得自己是这么驳斥她的。自高中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亚里砂唱反调。或许因为太过意外,亚里砂瞪圆了眼睛。整个场面的气氛变得一触即发,周围的同学也都很尴尬。不管怎么想,错的都是亚里砂。大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往事重提,但还是语气坚硬地答道:“没变,结着呢。”

亚里砂显得毫不在意,又接连抛出问题:“是吗?孩子也挺大了吧?我记得是个男孩子吧?”

那场同学会是我和亚里砂最后一次当面交谈。从那之后,我们还互寄了几年贺年卡。也不知持续到了哪一年。至少,在儿子升上小学的时候,我已经不再给亚里砂寄贺年卡了。

“现在都已经工作了……”我逡巡了一瞬间,又接着说,“进了五来物产。”

“什么,五来?你儿子在五来工作?”亚里砂高喊出声。

“嗯。”

“原来如此啊。那也能算是我的后辈了。”

五来物产就是亚里砂早先进的贸易公司。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和亚里砂进同一家公司。但五来物产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很受应届生欢迎的就职好去处,他找工作可以说是一举成功,非常顺利,定下来的时候我就很高兴。

“我儿子说企划部的部长是个女的,跟我差不多年纪,是女职员里最发迹的了。我还想该不会是你吧?应该不是,她好像已经结婚了。”

“是西原吧,比我小一岁。听说她当了部长。我是一早就逃出去了,她可是在五来硬撑到底的牛人。”

西原部长——这个名字也从我儿子嘴里冒出来过,不过他说她是个“麻烦的人”。

说着儿子的话题,才想起自己现在正戴着他送我的项链,我便用手指拈起来给她看。

“这是儿子送我的。”

怎么样?没有能对你这么好的孩子吧——这是我的言外之意。

可亚里砂只是冷冰冰地“嗯”了一声,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多多,你呢?你在做什么呢?”

就算儿子有点出息,你自己依然过着无趣的人生吧?所以我都说过了,还是别结婚的好——总觉得她的话外之音在如此驳斥我。

我再次回想起来。

我最讨厌这个女人了。

对了。干脆趁最后的一天,把这个女人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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