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形麻袋

守夜者4:天演  作者:秦明

我还记得,闯进那个即将爆炸的房间时,那女孩的表情。

那时候她想让我死。但现在,我真希望她还活着。

——程子墨


1

萧朗和凌漠在公安医院的急诊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大门推开,医生和聂之轩一起走了出来。

“怎么样?”萧朗上前几步问道,转而又自己笑了,说,“怎么最近每次,我的角色搞得都像是在产房门口等消息的爸爸?”

“没事,轻微硫化氢中毒。”医生说,“昨晚病人的意识不清,我们一直认为是中毒的原因,其实啊,是毒瘾犯了。”

“他果真是吸毒者。”凌漠沉吟道。

“是啊,尿液和头发检测都提示他是一个长期吸食毒品的人。”医生说,“我们也请了戒毒所的医生过来,对他用了替代药物,估计很快就能恢复意识,接受审讯了。”

“那,这个人的身体全面检查了吗?”萧朗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聂之轩。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骨密度测定,这个人的骨量Z值超过了10,也就是说,这人的骨骼硬度,是正常人的十倍。他全身唯一可见的骨折,就是鼻骨骨折,因为鼻骨是我们人体最薄的骨骼之一。即便他的鼻骨也很硬,但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骨折了。”

“所以他没有被铁质的广告牌砸死。”萧朗若有所悟。

“至于攀爬能力,主要是和他的工作有关,我认为不一定是演化能力。”聂之轩说,“主要依据是,演化者一般都有一种演化能力,同时附带一种副作用。这是我们之前总结出来的规律。这个人经过检查,发现他不仅骨量激增,多个器官也都有纤维化的征象,这是他的副作用。既然只有一种副作用,那么他应该就只拥有一种演化能力。当然,器官的纤维化,也是他这次遭遇广告牌砸击后,却没有发生破裂出血的原因。”

“纤维化?严重吗?”凌漠问道。

“严重。”聂之轩盯着凌漠,说,“至少,比你的要严重多了。器官纤维化,器官功能就会退化,虽然医院现在在给他用药,但是顶多保他几年的生命。”

“这个人的背景资料,我们也都查了。”凌漠说,“白羽是有正常身份的,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神奇的经历,也没有秘密消失过,所以他肯定不是黑暗守夜者的成员。”

“由此可以看出,”聂之轩说,“黑暗守夜者的成员,都是从小开始用基因催化药物进行基因突变,虽然历时长,但是副作用倒不至于立即致命。而这种携带于真菌孢子里的催化剂,虽然可以很快造成人体的基因突变,但是带来的副作用也是直接危及生命的。”

“那我哥……”萧朗眼眶泛红。

“萧望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聂之轩说,“只要处于颅内感染的昏迷期,说明主要是真菌在起作用,而不是催化剂。事实也证明,很多昏迷后醒来的人,并没有发生基因突变。只要不变成演化者,就不会有副作用。所以我们现在寄希望于萧望并没有被催化。”

“药力加强,对生命的摧残也就加强。”凌漠在一边沉吟道。

“既然白羽不是黑暗守夜者成员,那么他和其他无辜的演化者一样,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聂之轩说。

“不,他是汽车的驾驶员,现场只有他逃离了。”萧朗沉吟着,“而且这一次,他也差点被灭口。既然有人要灭他口,他必然知道点什么。”

“说到灭口,被广告牌砸,会不会也是灭口的行动?”聂之轩问道。

凌漠摇摇头,说:“从时间轴来看,被广告牌砸,应该是之前的事情,是在猴子卖毒品之前几天的事情。即便猴子的毒品是从白羽这里来的,但那个时候,也不应该要灭白羽的口。而且聂哥你勘查了楼顶,只有白羽的痕迹,没有其他人的吧?”

“这个可不好说。”聂之轩说,“当时楼顶的广告牌被重新安装了,上面有很多不是白羽的新鲜足迹。但是没有意义,因为你也不知道哪些是安装广告牌的工人的足迹,哪些不是。”

“这个还是要搞清楚的。”萧朗说,“聂哥,你再去楼顶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也许当时勘查的时候,没有任何信息,所以有遗漏。”

“好的。”聂之轩脱下白大褂,径直走出了门。

“白羽醒了,但是不建议你们带回去审讯。”刚刚折返进急诊室的医生,又走了出来,对萧朗说,“他最好能留在这里观察几天,你们就在这里问吧。”

萧朗看着凌漠,凌漠点了点头,领头走进了病房。

白羽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已经换上了病号服,不至于像刚刚被送进来那样落魄。他的一个手腕被手铐铐在病床栏杆上,活动不得。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睫毛在微微颤抖,显然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眼而已。

“啧啧啧,这罪名可还真不少。”萧朗一进门,就翻着手上的笔记本,说,“贩毒,故意杀人,投放危险物质。我的天哪,哪一个罪名都是死刑。”

白羽的双肩剧烈抖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腕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带动着手铐不断碰撞着床栏,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更加加剧了他的恐惧情绪。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证据确凿,审判完毕,真正执行,还需要一年的时间。”萧朗继续用那种轻慢的口气说道,“比起昨天你差点被‘大摆锤’给砸死,你算是捡了一年的活命时间。我不用你感谢我,只是你的运气不错,碰见我了。”

白羽的睫毛又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恐惧。

萧朗接着说:“当然,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我觉得证据链已经完善了。你开猴子的车,在他的车上留下了你的痕迹物证,这是最关键的一个证据了。加上猴子之前所有的毒品源都没有异常,偏偏是和你接触之后,就变成了直接致命的毒品,那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做的?哦,当然,这不仅仅是推理。我们从你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也找到了致命毒品的颗粒。你说,这个证据全不全?”

“那你们不查查,我为什么会有这毒品吗?”白羽终于绷不住了,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这句话。不过他依旧没有把眼睛睁开。

萧朗看了一眼凌漠,会心一笑。他的这一番台词,都是凌漠给他准备的,没想到还没说完,就奏效了。

“嘿,真有意思。”萧朗继续说道,“你又不告诉我,我干吗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查?只要能确定你是罪魁祸首,我这不也好交差了吗?”

“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吗?”白羽愤怒了。

“对一个瘾君子,我觉得我无须抱以任何同情之心。”萧朗轻蔑地说。

“我吸毒,我后悔,但你们也不能栽赃吧?”白羽的睫毛上,居然挂上了泪珠。他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栽赃?笑话!”萧朗说,“我们提取物证、检验鉴定工作都是按照法律规范来的,都有全程的录音录像!我怎么栽赃你了?”

“可我不是罪魁祸首!”白羽辩解道。

“那你就睁开眼睛说话!”萧朗突然收起了轻蔑的语气,硬声吼道。

这把白羽吓了一跳,他服从地睁开了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萧朗。

“我就想看看你是怎么狡辩的,所以,现在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若有一句假话,我转身就走。”萧朗指了指病房大门,说道。

“如果我真的不是罪魁祸首,我能不被枪毙吗?”白羽问道。

“哦,这你放心,现在死刑都是注射。”萧朗说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罪魁祸首,我能不死吗?”白羽有些急了。

“如果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我会详细调查清楚,并将证据递交法庭。”萧朗说,“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主观意识去贩毒、去杀人、去投放危险物质,你就不会死了。”

“好,好,那我说。”白羽说,“其实事情都源于我一次毒瘾发作。前几天,具体是哪一天我不记得了,我感觉自己毒瘾就要发作了,于是去经常贩卖毒品的猴子那里买毒品。那是一个地下通道,平时很少有人去。可是那一次,他居然不在那里。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就瘫倒在了通道里,难受得很。突然就有一个穿着黑皮衣、戴着黑头盔、身后背着一个盒子的人走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找猴子,我说是,他就问猴子在哪儿,我当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哪有什么心情搭理他!结果他打开随身背着的盒子,从里面拿了好多卷粉末给我,说要是我能把这五十卷粉末交给猴子,那么剩下的两卷就送给我了。”

“是毒品吗?一卷有多少?”萧朗问道。

“是毒品。”白羽说,“一卷大概三克吧。”

“你就接下了?”

“那我当然要接。”白羽说,“一方面我急需毒品,另一方面,我一直在猴子那里买毒品,如果不卖这个人情给他,以后他不给我毒品了,我去哪里买?”

“你接着说。”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然后我就在当场吸了半卷。”白羽说,“说老实话,这人给的毒品劲儿很大,我当时就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就爬起来回家了。第二天,哦,不是第二天,我也不知道过了三天还是四天。那段时间我挺忙的,忙完了,我又去那里找了猴子,把毒品给他。就这样,所以我没有贩毒,更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投放什么危险物质。”

“猴子就接了?”萧朗懒得和他争辩,直接问道。

“我给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也问我给我毒品的是什么人。”白羽说,“可是,那人戴着头盔,穿着皮衣,你让我怎么形容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啊。后来猴子就说,反正欠他货的人很多,估计是有人来还货了。既然有人来还了就拿着,正好有需要,而最近货源又非常紧张。”

“我还以为你会贪污了呢。”萧朗说。

“别开玩笑了!”白羽瞪大了眼睛,说,“这些人是什么人,我要是敢贪了,估计早就没命了。”

“说开车的事情。”萧朗说。

“开车?哦。”白羽咽了口口水,说道,“我给了他毒品,他就直接开车带我去了一个黑酒吧,说是卖掉毒品的话,晚上请几个哥们儿耍。”

“黑酒吧,是叫39度吗?”凌漠插嘴问道。

白羽点点头,说:“差不多叫这个名儿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猴子顺利卖掉了毒品,回到车上,让我开车去接他的两个哥们儿。接到以后,我就听猴子说,那个酒吧老板看了一眼货,就说这货是极品,破天荒地全要了,价格给得也高。于是,猴子就留了两卷,让大家来试一试。”

“也就是说,猴子给了酒吧老板四十八卷,共一百四十四克。”凌漠沉吟道,“那些毒品,是什么毒品?”

“有白粉,有冰毒。”白羽说。

“除去那天晚上他们吸食掉的,现场还剩下两种毒品,加起来一百克左右,数量确实差不多。”凌漠说。

“他们就在车上吸了?”萧朗问道。

白羽点点头,说:“吸完了以后,他们就昏睡在那里。还剩一卷半毒品,就放在副驾驶储物盒里。我当时还在想,走到哪里停一下,我也想吸一点。可是,就在这个当口,我开着车,突然,车上的收音机就失效了,吱吱呀呀的,听起来很恐怖。我当时吓得毛都竖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调台,紧接着我就听见了警笛声。我心想完蛋了,和这些毒枭坐在一车,说自己没贩毒也没人信了。”

“你看到警车了?”萧朗问道。

“那倒没有。”白羽说,“但是当时那条路很黑,路况也复杂,我哪里知道警车藏在哪里?所以我当时彻底慌乱了,就一打方向盘,想开到环城河边上隐藏起来。可没想到那里是个大斜坡,我来不及刹车,车就直接冲到水里去了。警察先生,我真的没有理由杀他们啊!而且他们都是贩毒的坏人!我真是无意识的!这是一场意外!”

“这个先不急着定性。[定性,指的是确定错误或罪行的性质。]”萧朗说,“入水以后呢?”

“因为当时我是车上唯一清醒的人,所以我就砸窗直接出来了。”白羽说,“我在水下的时候,感觉他们被凉水给激醒了,也在往外爬。不过他们吸了毒,估计爬出来也肯定游不上岸了。我就没管那么多了,赶紧跑回我的宿舍躲着。直到昨天你们过来。”

萧望侧头看了看凌漠,意思是征询他对审讯的意见。凌漠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从白羽的微表情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现在我还有两个问题。”萧朗把手机放到白羽面前,说,“第一,你看看这段视频,是你吗?”

白羽努力地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看,说:“是我。这就是那个陌生人给我毒品的那天晚上,我吸完毒品以后回宿舍的路上,碰见的事儿。”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广告牌砸到你,你都没死,你没觉得奇怪吗?”萧朗问。

“我当时刚吸完毒,昏昏沉沉的,各种幻觉,我也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白羽说,“我当时还以为是在我们的欢乐谷里掉下来个东西,旁边还有过山车的支撑柱。我好像看见了上头有人,就很生气,于是我就顺着柱子爬上去了。平时我维修过山车的时候,要系安全绳才敢爬那么高,不过吸过毒的我也不怕了,就直接爬上去了,对着那人踢了几脚。”

“那不是人,是铁柱子。”凌漠说。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清楚。”白羽说,“第二天早晨起来,才觉得鼻子疼,老出血。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了。”

“好,第二个问题。”萧朗说,“给你毒品的人,你形容一下他的外貌特征。”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猴子都问过我了,我也说不清啊。”白羽想了想,说,“昨天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好像就是他!”

“那我也没看清啊!”萧朗说,“你毕竟和他近距离接触过,那他的身材特点、携带物品、说话声音什么的呢?”

白羽翻着眼睛想了想,说:“就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听不出啥。随身物品的话,他背着的那个盒子挺奇怪的,是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有几十个圆柱形的空洞。用这种盒子装毒品,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盒子,我们去哪里找?”萧朗说,“还有没有其他的?”

白羽想了五分钟,苦着脸说:“真没有了。”

“行了,你好好恢复身体吧,你的合法权益,我们会帮你争取的。”萧朗说完,和凌漠一起在白羽的连声道谢中离开了病房。

回到了守夜者组织,正好聂之轩和程子墨也从国际大厦回来了。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商量着案情。

“看起来,这小子真的对黑暗守夜者组织一无所知。这个唯一的联系人,也没有任何特征。总不能把所有穿皮衣、戴头盔的摩托车骑手,都查一遍吧?”萧朗有些沮丧。

“视频我也查了,在欢乐谷附近,有很多没有监控的道路,也找不到你说的人。”唐铛铛说,“估计他绕开监控逃走了。”

“现场勘查,倒是有疑点的。”聂之轩说,“我们仔细看了广告牌,这面广告牌以前是焊接在柱子上的,而新的痕迹,是用螺丝钉固定的。既然是一个商家,为什么会找不同安装手法的人来安装广告牌?所以我产生了怀疑,找到了国际大厦负责广告牌管理的部门经理,他对广告牌跌落、重新安装一事表示不知情。”

“很有可能,重新安装广告牌这事不是公司的人做的。”凌漠说,“是黑暗守夜者做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灭口?”萧朗说,“不可能,不可能。之前我们就说了,广告牌风阻大,从那么高扔下来砸人的准确性有限。还有,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神秘人刚刚把毒品交给白羽。白羽并没有完成任务,那他为什么还要灭口?在投放成功之前,黑暗守夜者没有灭口的理由。”

“如果是崔振这边的人做的呢?”凌漠抬起头,看着萧朗。

萧朗顿时愣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是黑暗守夜者要投放毒品,崔振这边获取了信息,想要阻止?”

“对。”凌漠说,“如果崔振这边有相关能力的演化者,可以从高处准确投掷广告牌砸中白羽,这就可以解释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白羽也有了演化能力,所以没有成功。后来白羽驾车入水时,出现了信号干扰、警笛,而我们刚才问了,那天晚上南安警方并没有行动。那就要怀疑,是不是干扰器、声优在作怪了!”

“是啊!”萧朗拍了一下大腿,说,“时间点太怪了,如果是崔振想阻止这次投放,就要除掉白羽和那一车人,因为她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把毒品卖掉了。”

“事发后,发现我们出现在欢乐谷,而来灭口的人,才是黑暗守夜者的。”凌漠说,“而之前的行动,没有确定能够事发就灭口,显然不合逻辑。”

“崔振,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萧朗苦笑道。

“她的动机,我们还无法得知。或许她良心发现,要阻止投放。或许她就是想从白羽身上拿到这批毒品,作为要挟黑暗守夜者获取自己利益的筹码。只是,她最终也没能拿到。咱们别忘了,根据白羽的供述,车里应该还有毒品,但是我们连包装袋都没能打捞到。会不会是,崔振这边已经打捞过一次了呢?”凌漠皱着眉头猜测道。

“这个确实。”聂之轩说,“车里勘查了多遍,水里也打捞了多遍,确实没有毒品包装的痕迹。按理说,除了那一卷半毒品,猴子这个贩毒者的身上,也应该有其他毒品。”

凌漠说:“既然分析不清楚,我们也不必勉强。只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线索再一次中断了。无论是崔振,还是黑暗守夜者,我们再次失去了追捕的线索。”

大家陷入了沉默。

2

“先不管那么多。”萧朗打破了沉默,说道,“杜舍那边怎么样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毒丧尸’的事情,南安警力不够,现在留一个人在盯着。”唐铛铛说,“杜舍有些钱,有的时候会到附近小超市买很多食品和饮品,够他吃上好几天,维持他的生活。他平时也不出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要不,我们再去看看?”萧朗说,“他在那里,随时都是个隐患,崔振一旦发现了他,他就必死了。”

大家点头认可。

一行人开着万斤顶向杜舍的藏身之处驶去。

“你说,杜舍会忏悔吗?”坐在后排的程子墨大概是想到了董连和的惨状,问道。

“我估计他要是被崔振抓了,有可能会忏悔吧。”萧朗开着车,说道。

“他在牢里服刑这么多年,在我们去找他谈话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悔恨啊。”凌漠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嘘,有古怪。”灵敏的萧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一辆面包车猛地从万斤顶后方蹿了出来。拐到了万斤顶的前面,别进了车道。萧朗猛地一脚刹车,车上所有人都猛地向前扑。

“大家小心!”萧朗拉紧手刹,准备下车一探究竟。

突然,面包车的车门拉开,随即一个大麻袋被推下了车。从麻袋的形状来看,里面分明是两个人!

萧朗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切给弄蒙了,好在麻袋里的两个人显然还在挣扎,看来并不是尸体。面包车在丢下人后,排气管冒出一股黑烟,猛然加速离开了。

“大小姐,联系南安市局,查车牌!”萧朗一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边说道,“还有,看看能不能调取附近监控追踪这辆车!”

唐铛铛点头,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萧朗一个箭步冲下车去,做好防备后,第一时间打开了麻袋。

麻袋里装着的,果真是两个人。这是两个两鬓斑白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一男一女,他们被猛然一摔,摔得有点蒙。两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萧朗,想说什么,但是没说。

“你们是谁?”萧朗问道。

两个人只是被麻袋装着,身上并没有其他束缚,萧朗看似无意地搜查了他们的服装,确认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帮他们把麻袋彻底褪掉。而这两人依旧是眼神木然,没有回答萧朗的问题。

“说话啊!你们是谁?刚才车上的是什么人?”萧朗有些着急了。

说话间,两名在附近巡逻的民警闻讯赶了过来,在十几名围观群众中挤了进来,问道:“什么情况?”

这对男女看见两名穿制服的警察,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恐惧。凌漠看到这一幕,感到有些奇怪。正准备跟萧朗说时,只见萧朗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向两位民警出示了一下,说:“刚才我们开车,正好一辆车停在我们前面,丢下了这两个人。”

话还没有说完,这一男一女趁着萧朗和警察说话之时,突然跳了起来,男人拉着女人,冲出了围观群众,向远处跑去。

“站住!快追!”萧朗一声大喊后,和凌漠以及两名警察追了过去。

两人见众人追了过来,直接横穿过马路,从地铁口向地铁站内跑了过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我们是警察!”萧朗一边追,一边呼喊着,希望地铁站的安检人员又或是有群众可以阻拦住那两人。

可是这个地铁站规模很小,空间不大,中年男女在萧朗等人冲下地铁站的时候,已经越过了安检,跳过了闸机,向站台奔去。

看到这一幕,萧朗不禁有些懊恼,看来这几天的连轴转,让自己的精神有点不够集中了。凌漠一定也意识到了这对中年人的问题,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只怪自己没控制住他们。

不行,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想到此,萧朗加快了脚步,他的速度明显优于警察及那一对中年男女,他见距离在不断缩小,便饿虎扑食般地向前扑去,直接拽住了速度较慢的女人。而男人则撒开手,直接跳下了站台,向轨道深处的隧道奔去。

“控制住她。”萧朗将女人交给随后赶到的警察,对凌漠叫道,“协调轨道交通部门,立即停运!立即停运!”

说完,萧朗也一个翻身,跳下了站台,向漆黑的隧道里奔了过去。

“站住,再跑我要开枪了!”萧朗在隧道内喊道,他的声音够大,在隧道里不断回响。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男人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站住!我是警察!”萧朗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黑影。

“你们不是警察!警察的制服是绿色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跑着。

萧朗一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毕竟从1999年开始,警察的制服就已经变更为蓝色了。这人的说法倒是相当新奇。

“我们是警察!再跑我真开枪了!”萧朗故意使劲儿拉了一下枪栓,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隧道内格外清晰。

男人似乎是被这一声枪栓声吓到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萧朗。

男人猛然停下,让萧朗有些始料不及,他来不及刹住脚步,直接冲到了男人的两步开外。萧朗一只手举着枪,另一只手拿着警察证,盯着男人,看他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而男人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萧朗,说:“难道你们真是警察?”

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守夜者成员们坐在会议桌周围,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

那一对男女被关押在不同的审讯室里,接受审讯。

这两个人已经进行过身体健康检查,并提取耳垂血进行DNA鉴定,此时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傅如熙的DNA检验结果。

两人的身体都没有大碍,不过女人的声带粘连,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根据医生的诊断,女人应该是在十几年以前,因为声带受伤,没有接受正规治疗,导致了现在的失声。而男人,虽然可以说话,但是他拒绝配合,对警方提出的问题置若罔闻。

“他在地铁里似乎已经确认了我们真是警察,为啥现在又拒绝配合呢?”萧朗实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怀疑自己当时听到的一切,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振作精神问道,“对了,大小姐,查车查得怎么样了?”

“车辆是套牌。”唐铛铛说,“这个车牌是一辆市政府的公务用车的,应该是个伪造的车牌。这种车型,我也查了,在南安市有一百多辆,目前正在排查,但我猜,肯定也是被盗抢车辆。至于监控,实在是没法追。对方熟知我们警方监控的点,从现场离开一百米后,就直接消失了。”

“我猜也是这个结果。这一系列手法,很像黑暗守夜者的作风。”凌漠沮丧地说道。

萧朗接着问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被丢在我们的车前面?巧合吗?黑暗守夜者要是处置自己的成员,不应该是杀掉吗?丢给我们,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有,这两个人一直不说话,凌漠你可有什么办法?”

“女人不说话,是病,我是没办法的。”凌漠耸了耸肩膀,说,“男人嘛,我倒是试过了。我可以读心,但是对坚决不说话的,我是没什么办法。除非我们手里有能刺激到他们的东西。现在对于他们,我们一无所知,无计可施啊!”

“这个男人非常奇怪,他非要说我们警察的制服是绿色的。”萧朗说道。

“1999年以前,是绿色的。”聂之轩说。

“好像是从过去穿越过来的一样,难道这两人十几年不见天日了?”萧朗转念一想,说,“也不是不可能,1999年那时候,南安没地铁,所以这人不知道地铁是什么,才会这么不要命地进隧道。”

“随身物品检查了吗?”凌漠问道。

聂之轩点了点头,说:“两人都没有手机,也没有现金。只有一些类似于药物试剂的东西,装在十几个锥形管里,锥形管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男人带在自己的身上。”

“送去检验了吗?”萧朗问道。

“目前理化部门做出来的化学成分,是一种我们之前没见过的成分。”聂之轩回答道,又接着说,“我也要求做了免疫组化,并没有发现之前发现的基因催化蛋白。”

“不是基因催化剂,那会是什么?”

说话间,傅如熙推门走了进来,拿着两份报告,说:“DNA结果做出来了,两人是夫妻关系。”

“我的妈呀,您别逗了,DNA还能做出是不是夫妻关系?”萧朗搂着傅如熙的肩膀,说道。

“我把这两人的DNA送到各个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虽然没有直接比对出结果,但是比对出了两则亲子关系。”傅如熙说,“他们俩,是曹允、曹刚的亲生父母。”

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震在了原地。虽然曹允、曹刚的案子是他们亲手办的,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曹允、曹刚失踪多年的父母还在人世。一开始,他们觉得这一对男女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现在已经开始同情起他们了,毕竟,两个孩子都已经走上了绝路,而这对父母的境况目前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这么好的线索,一定是对他们最好的刺激。”凌漠说,“我可以试试让男人开口了。”

“哎。”萧朗拉住准备出门的凌漠,说,“要记住,曹允、曹刚,之前应该不姓曹。”

凌漠看了看萧朗,对他的提醒很是认可,说:“这个我知道,以前的卷宗我都看过,曹允、曹刚是因为父母失踪,才被自己的姑父、姑姑收养的。后来他们的姑父、姑姑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我记得,他们的姑姑姓方,所以这个男人也应该姓方,曹允、曹刚,原来的名字应该是方允、方刚。”

说完,凌漠信心满满地走出了会议室。

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审讯室里,凌漠抱着两本卷宗走了进去,看了一眼男人。男人依旧是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方先生,你好啊。”凌漠开门见山。

男人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凌漠。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方?”男人终于开口,说了进警局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仅知道你姓方,我还知道方允和方刚。”凌漠说道。

男人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他全身剧烈颤抖,不到一秒便老泪纵横:“他们、他们在哪里?他们都长大了吧?我肯定都不认识了。”

一股强烈的恻隐之感涌上了凌漠的心头,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双双殒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难道要瞒着他吗?不,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或者应该瞒着他。

“非常抱歉,他们姐弟二人,都已经去世了。”凌漠垂下了头。

男人顿时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混着鼻涕、口水流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审讯椅上。凌漠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男人的对面,等待他情绪平复的那一刻。

过了二十分钟,男人才终于缓了过来,他自言自语道:“我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早就猜到了……好几年没有看到他们的照片了,我早就该猜到了……他们这么多年都在骗我!他们说,只要我听话,姐弟二人就会活得很好……他们怎么敢这么骗我?!”

凌漠说:“你是说,你被某些人威胁了?”

男人的眼神里似乎充斥着两团火焰,他歇斯底里地捶打着审讯椅的桌面,喊道:“他们说让我为他们工作,就会保全允儿、刚儿的性命!他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我为什么会相信他们?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凌漠依旧没有阻止男人,而是默默地看着他发泄。

又过了好一阵,男人似乎抱着侥幸心理地看着凌漠,说:“不,不,你们才是骗子,你们是在骗我,对不对?”

凌漠把手上的两本卷宗递了过去,说:“这是方允、方刚死亡案件的调查卷宗。为了不刺激你,尸体照片我去除了。”

这是一份完整的调查笔录,里面记载了方刚是如何犯下滔天大罪,然后如何在幽灵骑士的帮助下越狱,又是如何在建筑园内被幽灵骑士杀死的。另一份卷宗则同样记录了方允被山魈利用,结果在自己的临时居住点被警方击毙的全部过程。另外,对于姐弟二人被收养,小时候的生存环境糟糕,之后又走上了违法道路的全部过程,也都有所记载。

男人细细地看着卷宗的内容,豆大的泪水不断地滴落到卷宗上。

他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被击晕后,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醒来,身边的妻子告诉他,自己把孩子们藏在衣柜里了,应该不会被劫持他们的人发现。

但这种侥幸心理很快就被现实浇灭了。那些人告诉夫妻俩,他们知道孩子长什么样,住在哪里,如果夫妻俩不配合,他们就会让“意外”发生在两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这些年来,为了让夫妻俩专心工作,那些人偶尔会把偷拍到的孩子们的照片发给他们看。年复一年,照片里的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但对父母来说,知道孩子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无法相见,也还有念想,但现在,连最后的希望也被夺走了……

凌漠可以想象到,他的内心就犹如被千根钢针刺伤,再撒上一把盐。

“事情的全部经过,你可以看到吧?”凌漠说道,“罪魁祸首,你心里也有数了吧?”

男人继续盯着卷宗封面,良久,突然抬头对凌漠说:“求求你了,行行好,这个消息能不能不告诉我老婆?十几年前因为和孩子分别,我老婆天天撕心裂肺,嗓子那时候哭坏了,后来就变哑巴了。如果你把这事儿告诉她,她一定活不了了。”

凌漠点点头,说:“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男人连忙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凌漠接着说:“那就从十几年前,你和孩子分别的时候说起吧。”

男人说:“十几年前吧,我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了,那一年应该是刚儿出生后不久。那时候,我和我老婆都在医学科技研究所上班。当时我们两人牵头研究一个课题,就是人体不愈合创伤防止全身感染的基因治疗法。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找我谈,意思是要挖我们夫妻二人去继续研究这个课题,而且工资翻倍。其实我们做这些课题,是为了造福人类,并不是为了私利。当时我们都是有编制的人,所以我没多想就拒绝了。可没有想到,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跑到了我家里,把我打晕了,又把我老婆制伏了,把我们二人都劫持到了一栋破旧的老楼房里。”

“是这里吗?”凌漠拿出一张照片,是矿场福利院的照片。

男人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们就和囚犯差不多,工作、研究、生活都不能离开房间。但我觉得,应该就是这里。”

“把你们抓过去,就是让你们继续研究?”

“其实当时我们的研究已经小有成果了。”男人说,“挟持我们的人转达他们首领的意思,让我们给一个被他们称为‘蚁王’的人治疗。那个人的四肢都被截断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四肢创面总是不能愈合。为了防止因全身感染而死亡,就需要我们调制药物来维持他的生命。”

“你们只研究这个?”凌漠有些诧异,说,“比如基因催化、疫苗什么的,你们都不研究?”

男人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说:“他们好像有不少研究人员,做着不同的研究。因为我们每次去给药的时候,都能看到其他研究人员在‘蚁王’的身边忙忙碌碌的,像是在提取他体内的什么物质。具体的,我真不知道,他们也不让问。”

“你说的他们是谁?”

“这个神秘的地方,除了有研究人员,还有很多穿着蓝色制服的人,像是军队,或者说是雇佣兵,他们有的人有枪,对我们进行看守和管理。”

“你接着说。”

“一开始,我和我老婆是坚决不配合他们的。”男人说,“可是,那里面的人说我的一对儿女都在他们手上,如果我配合的话,就保我的儿女平安无事。我们一开始不相信,结果他们就拿来了刚儿、允儿的照片,用这个做要挟,实在是太狠了,我们不可能不配合。虽然那时候我老婆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我们要求他们时不时要拍摄刚儿、允儿的照片给我们看,确保他们还活着。我们就存着侥幸心理,这样一做,就是十几年。你不知道,这十几年我们是怎么度过的!我们天天就在小黑屋里,天天期盼着孩子们能平安!可是、可是……”

说完,男人又痛哭了起来。

凌漠递上一张纸巾,问:“既然只是给药就能维持蚁王的生命,为什么他们不让你传授他们制药方法,或者一次性制造足够的药物?”

“这个技术现在还是有很多缺陷的。”男人说,“制药手法非常讲究,一般人根本无法学会。即使我亲自动手,如果没有我老婆的帮助,也是无法制药的。他们也尝试着让我们传授,但是一方面我们想着不能教会他们,否则我们可能会被灭口;另一方面,他们也真是学不会啊!我们制造的药物,无法保存,无论是冷藏还是冷冻,都会在一个月内失效。而且,制药过程中的一种原料,也非常难找,我们自己不会做。是那里面的人找到其他的研究人员做出来给我们的。”

“你身上带着很多锥形管,是你说的药吗?”

“不,那是原料。”男人说,“昨天,我们按照规定,在指定时间出山洞晒太阳。山洞里又湿又冷,待的时间长了人会生病。所以,那里面的人,要求我们每天出来放风几个小时。我和我老婆出来的时候,会有一个雇佣兵守着。昨天天气特别好,我们就和雇佣兵商量,走远点。雇佣兵也同意了。可是我们走到接近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就有人冲了出来,把雇佣兵打晕了,然后把我们蒙住头带了出来。接着今天就被装在麻袋里扔在路上了。劫持我们出来的人蒙着脸,和我们说,要给我们自由,还给了我们这些原料,说是我们用得着。”

“等等,你说,是山洞?”

“是啊,近几个月,我们搬了两次,哦不,三次,我也不记得几次了。”男人说,“每次都急匆匆的,把我和我老婆蒙着眼睛用车带走。最后带到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山洞。”

“你知道那个组织里,一共有多少人吗?”

“这我还真是不清楚。”男人说,“不过我知道,他们有很多人,有不同的分工。除了和我们接触比较多的雇佣兵,还有一些小孩,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在培养什么。还有我和我老婆这样的研究人员。那些雇佣兵都很凶,对小孩、对我们这些研究人员都很凶。所以你们在追我的时候,我看见是蓝色制服,以为是他们来了,又来抓我。”

“你知道组织的首领是谁吗?”凌漠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我不确定。”男人说,“对我们提要求时,要么是雇佣兵转达,要么就是一个跟我们类似的相关学科的专家教授,他懂很多非常专业的问题,有时候和我们直接交流。这个人不被雇佣兵监视,感觉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那你觉得劫持你们从山洞出来的,是什么人?”

男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你刚才说的那个所谓的专家教授的人,是叫老八吗?”凌漠拿出手机,找到曾经在福利院里,提取到的黑暗守夜者文件上那个看似是个“8”的签名,拿给男人看。

男人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摇摇头,说:“没有什么老八啊。不过,我刚说的那个人,姓吕,我们都叫他吕教授。你看这个字儿,不像是‘8’,更像是个‘吕’啊。”

凌漠倒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震惊。

“你不是说他们不让你们研究人员互相认识吗?”

“那里有很多研究人员,但是我就认识这个吕教授。”男人说,“和我岁数差不多吧,但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

“这个吕教授,有什么特征吗?”

“没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凌漠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问男人:“吕教授最近是不是在和你讨论关于指环的什么问题?”

“指环?”男人一脸疑问。

“对,就是关于什么戒指。”凌漠竖起一根手指,问道。

男人果断地摇摇头,说:“不,没有,肯定没有。我只知道,有个什么天演计划。”

“天演计划?”凌漠开始大感失望,但听到这个名词,又振作了些。

“是啊,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男人说,“我是在无意中听见吕教授和另一个研究人员说了一句话。他们发现我听见了,还非常紧张,逼问过我。我当然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凌漠说,“关于真菌,你有研究吗?”

男人摇了摇头。

“真菌孢子,导致颅内感染、昏迷,这个你懂吗?”凌漠追问道。

男人还是茫然地摇摇头,说:“要说一定有其他的,就是吕教授前几天给我看了他腿部的X片。他说,他的腿最近很疼。我看了,膝关节间隙变窄、股骨外侧髁和胫骨平台都有新鲜磨损。说明他最近一直在频繁进行类似于登山的活动。我们的山洞,我走过去感觉不用怎么登山的,但他一直在进行登山活动,这有点奇怪。”

凌漠再感失望,说:“好的,麻烦你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希望你和你爱人能够继续制造药物,维持那个被截肢的老人的生命。”

“‘蚁王’在你们手上?”男人瞪大了眼睛。

凌漠点点头,说:“是我们营救下来的。你们可以多交流,如果有什么想起来的,关于吕教授和其他人的任何事情,都要及时和我们说。”

“你们真的是警察?”

“是的。”凌漠大义凛然地说,“我们还是背抵黑暗、守护光明的人,希望你可以帮助到我们。”

男人使劲儿点了点头。

凌漠面色凝重地回到了刑警支队会议室,站在会议桌前,说:“现在情况很清楚了,多半是崔振救出了方氏夫妇,丢给我们,就是为了维持董老师的生命。但很可惜,这个男人也不会治疗方法。”

“希望我哥能撑住。”萧朗咬着牙说,“在驼山小学进行抓捕的时候,村主任的手机突然没信号,是因为崔振这边的人在设法营救董老师。后来他们知道我们救下了董老师,就又想办法抓来方氏夫妇,来帮助我们维持董老师的生命。”

凌漠说:“并且搞来了一部分原料。”

“按照老方说的,这些原料只能维持一个月的。”萧朗说,“看来我们真是要抓紧时间破案啊!不仅为了董老师的治病原料,更是为了我哥!”

“是啊,真菌不是他们研究的,我们还得继续努力,为了望哥。”凌漠叹了口气,说道。

“崔振的目标是复仇,那这个天演计划又是个什么东西?”聂之轩问道。

“和演化者有关吧。”凌漠说道,“崔振现在应该比我们更想获得药物原料,维持董老师的生命,可能会比复仇更重要。从这一点上,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一些什么线索?”

“崔振已经知道了黑暗守夜者现在的老巢,但显然她的实力还无法对抗老八,哦,不是,是吕教授。”萧朗说,“不过,我猜崔振为了原料,还会再去老巢。所以,只要我们抓住崔振的尾巴,就可以找到黑暗守夜者的老巢,就可以营救那些孩子、获取原料,以及找到救我哥的办法。”

“你说得对。”凌漠说,“可是崔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既然我们知道一个姓吕的人,是不是可以花一点工夫呢?”

“南安至少有上万个姓吕的人。年龄符合的,也有好几千。”唐铛铛说,“排查身份信息,也许能获得一些资料,只是不确定这人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姓吕。”

“老方不是说他最近拍过X片?”萧朗说。

“X片不像CT,一般医院是没有存档的。”聂之轩说,“而且X片只要有台便携式的机器就能拍,不一定要去医院。所以,这一点肯定是没法查的。”

“所以,在寻找崔振的同时,我们还要找那些姓吕的、可能从事医学相关研究的、可能和文疆市有关联的人。”萧朗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

“呀!”唐铛铛突然叫了一声,其他几个人纷纷看向她。

“怎么了,大小姐?”萧朗问道。

“南安市局负责盯梢杜舍的同事发来消息说,杜舍已经保持一个姿势一个多小时没有动过了,问我们怎么办。”唐铛铛说道,“他也不敢贸然进去看。”

萧朗不以为意,说:“会不会是在睡觉?”

“不,他说,是一个别扭的姿势。”唐铛铛说道。

萧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拍着桌子,说:“不好!崔振行动了!他把方氏夫妇丢给我们,是一石二鸟,一方面为了救董老师,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和战斗力!别忘了,我们是在去看杜舍的路上发现方氏夫妇的!”

“不是有热反应仪吗?”程子墨说,“有人进入现场,或者杜舍离开现场,都是可以立即发现的呀。而且这个杜舍一般不出来,即便出来,也是在盯梢民警的眼皮子底下出来,去旁边的小超市。”

“不知道,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赶紧过去!”萧朗转头离开了会议室。

3

在拆迁废墟围墙边的侦查车里,萧朗盯着热反应仪的接收屏幕。

那依旧是一个边缘模糊的人的形态,只是这人摆出的姿势,是一个全身蜷缩的状态,而且还并不是垂直于地面,而是有些倾斜。如果有人蜷缩身体,却整体倾斜的话,那这肯定是一个非常费力的姿势。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姿势?”萧朗问道。

民警歪头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的意思是说,他在出现这个姿势之前,是一个什么状态。”萧朗接着问道。

“好像、好像是突然出现了信号障碍,信号恢复的时候,就成这样了。”民警说。

“坏了!”萧朗脸涨得通红。

“不会啊,信号障碍了三五分钟后就好了,这么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民警连忙说道,“而且这个机器之前也出现过几次信号障碍,后来并没有异常啊。在今天障碍发生三个小时前,杜舍还去了一趟超市的。”

“干扰器。”萧朗和凌漠同时说道。

萧朗二话不说,翻过墙头,向杜舍家跑去。

破旧平房的木门,板条已经风化,门板上有多条裂纹。萧朗冲到门口,猛地推了一把门,直接把这扇破旧不堪的木门连同铰链一起推倒在地,暴露出室内的情况。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门边的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面小圆镜、一把梳子、一件已经残破了的女式绒大衣和一个生了锈的铁质饼干盒,还是打开的。看起来,都是女人的用品,不会是杜舍的用品。这几件物品,整齐地排列在桌面上,桌面散落了不少香灰。看来,杜舍这是在祭奠母亲的衣冠冢。

小小的房间内,臭气熏天,可想而知,这个杜舍就连大小便都没有出过屋子。屋内的一张破旧木床上,铺垫了杜舍从监狱内带出来的棉被。木床的床头放着一架木工梯,算是床头柜。床头柜上摆放着各种食品的包装袋和饮品的塑料瓶,摆放得满满当当的。

整个房间除了木板床和床头柜,就没有其他摆设了。当然,剩下的房屋空间也不允许摆设其他物件。

床上确实蜷缩着一个人形物体,但那也就是个人形物体,而不是个人。

杜舍床上那床脏兮兮、臭烘烘的盖被,被卷成一卷。盖被的外面,用胶布缠绕粘贴了很多太阳能吸收板。这些吸收板被粘贴摆放的形状,恰好是一个有头、有手脚的蜷缩着的人的形状。

小小的房间内,摆放着数面镜子。这些都是普通的、从超市就可以买到的小圆镜。这些镜子很新,有好几面,显然不会是杜舍买来的。

萧朗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从目前的情况可以看出,崔振的人抓走了杜舍,而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杜舍生死未卜。

“利用多面镜子反射阳光,阳光被太阳能吸收板吸收,并汇聚热量,让热探测仪探测到这个人形,误导我们的盯梢。”凌漠蹲在地上,审视着几面镜子的摆放情况,说,“考虑到了太阳的西斜,估计再过四五个小时,太阳完全西斜了,才不会有阳光被反射进来。再加上太阳能板逐渐散热,若不是民警发现姿态有异,我们估计要七八个小时之后,才能发现这房间里面的不是杜舍。”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萧朗问道,“不知道杜舍现在还活着不。”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聂之轩用他的假肢轻轻碰了一下木工梯,这个临时床头柜立即开始摇晃了起来,上面摆放着的多个空的塑料瓶、塑料杯都摇摇欲坠。

“现场这么狭小,略有打斗,这个床头柜上的东西都会被打翻。”聂之轩说,“这就是我们现场勘查中可以确认的一个结论,狭小空间内物品整齐,即说明没有现场打斗。”

“现场没有打斗,说明他们把杜舍骗了出去。”凌漠开始分析过程,“干扰器先阻断热探测仪的信号,随即可能是声优或者是其他人发出什么声音,将杜舍引了出去。一拨人在外面控制住杜舍,另一拨人则进入现场布置了镜子和太阳能板。因为整个过程只有三五分钟,所以他们布置得也很草率,用胶带把太阳能板裹在被子上呈一个人形,没能考虑到姿态的问题。”

“他们会把杜舍引去哪里呢?”萧朗沉思道。

“这是一个封闭的院落,只要在这个院落里,我们都可以探测到热反应。”程子墨抱着热探测仪进来,说道,“哎呀,这里怎么这么臭!”

“从心理学分析,对方一定要确保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住杜舍,并且要争取在最短的信号干扰时间内完成。”凌漠说,“那么,就不会在围墙内控制他,风险太大、时间太紧。”

“这个地方,是不是四面围墙?”萧朗说道。

程子墨操纵无人机升空,用摄像头俯拍,她指着屏幕,说:“你们看,这四面的围墙边,都是停着车的,这里的停车位很紧张啊。”

“看看他最有可能被引去哪边的围墙。”凌漠凑过来,看着屏幕。

“我们民警的车是停在东侧围墙的。”萧朗说道。

“对,西侧是隔壁小区的大门,大门口有摄像头,他们应该不会在摄像头下绑人。”凌漠指着画面,说道,“北侧是一条大路,来往车辆不少。那么,他们只有可能在南侧围墙下手,因为这边人迹罕至。”

“而且南边围墙离这破屋子最近。”萧朗打了个响指,说,“只可惜,不知道我们现在行动还来不来得及救他。”

“到南边看看。”凌漠说完,先走出了小屋。

几个人翻过了南边的围墙,发现这边果真是人迹罕至,而且围墙也较矮。围墙边,就和其他几面围墙一样,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地停了车辆。车辆的外侧,是一条只可供一辆车行驶的单行小路。

“之前就探测过,这里没有摄像头的线路铺设。”唐铛铛左右看看,说。

“我们早该料到,这里确实是绑人的好地方,肯定没人能够看见。”聂之轩说。

凌漠没有说话,他快步走到围墙边的每辆车边,挨个儿摸了摸车辆的引擎盖。在一辆红色宝马旁边,凌漠停了下来,说:“这辆车是刚刚停在这里的,其他车都停了很久。”

“说明什么?”萧朗问道。

“他们先丢下方氏夫妇,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就来到这里了,看时间,他们是来到后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动手。这一个多小时可能都在做准备工作,或者说,他们是尝试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杜舍引出来。那在这里潜伏一个多小时,如果车不停在车位里,就堵住了唯一的单行通道。”凌漠说,“这里经常有车经过寻找车位,他们很容易被发现。”

“说明,在这辆宝马停在这里之前,是他们的车停在车位里?”萧朗问道。

凌漠点了点头,说:“你看这辆宝马,本身这车就比较长,有五米。可是这辆车前后都很宽敞,各有快一米。说明原来停在这里的车很长,而丢下方氏夫妇的车,是一辆面包车,车身就很长。这一点,也说明在宝马停下来之前,面包车能停在这里。”

“我来看看这车位边上的痕迹。”聂之轩说完,蹲在地上,给地面打了侧光,寻找痕迹。程子墨也围着红色宝马,配合聂之轩开始了现场勘查。

不一会儿,聂之轩指着地面上的一块地砖,说:“你们看,这里果真有蹬踏的痕迹。是鞋跟印记,没有比对价值,但是可以提示线索。”

“能重建当时的情况吗?”凌漠问。

聂之轩点点头,说:“几条较为平行的蹬踏痕迹,都是鞋跟形成的。说明当时杜舍处于仰面的姿态。不过,蹬踏痕迹上端地面上没有灰尘减层痕迹[灰尘减层痕迹,指的是将原本覆盖在载体上的灰尘抹去后留下的痕迹。],这说明他没有全身着地。”

“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拖行,有反抗和挣扎,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蹬踏痕迹。”这种痕迹的分析,对程子墨来说很简单。

程子墨在车位和围墙的几步距离之间走了两个来回,说:“根据这些蹬踏痕迹反向溯源,可以发现围墙墙根边上的杂草有折断现象,这说明他们就是在这里进行了短暂的打斗,随即杜舍被控制。”

“他们埋伏在墙根,杜舍一跳出来他们就动手了,没有多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凌漠说道。

“好事情。”萧朗说,“说明他们是将活着的杜舍拖上了车。所以他们不急于杀死杜舍,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没有。”聂之轩说,“上次他们劫狱车,有机会直接进车杀人,但是没有。这一次,既然他们可以干扰热探测仪,也应该有时间直接进屋子杀人。但他们也没有这么做。”

“对!”凌漠说,“民警说探测仪信号曾经故障了好几次,说明对方很有可能过来踩过点[踩点,指的是警方提前熟悉现场环境的做法。]。要是动手,早就动手了。他们为什么要先踩点,搞清楚杜舍屋内的情况,甚至搞清楚了我们放置热探测仪的事?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造一个人形热发射装置?为什么要放置那么多面镜子,从而保证在数个小时之内,都不会被我们发现?这些心理特征,都反映出他们需要一个时间段不被我们发现追踪,而不是简单地直接杀死杜舍。”

“果真是准备充分啊。”萧朗说,“而且是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慢慢引出杜舍,等杜舍准备离开小屋就立即干扰信号,这说明他们一直监控着杜舍,等他出来。为什么这么有耐心?”

“绝对不是怕我们围捕他们。”聂之轩说,“我们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方氏夫妇身上。”

“还记得上次劫狱车吧,我们分析过他们的心理特征,抓活的杜舍应该是为了某种仪式!”萧朗说,“他们花了二十多年复仇,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地处死杜舍,因为他们觉得那样的话,太便宜他了。”

“仪式……会是祭奠吗?那样的话就应该去崔振她哥哥的墓前。”凌漠说,“这是最正常的一个心理行为了。”

“那就走吧。”聂之轩说,“既然他们在杀死杜舍前,一定会有个过程,那么我们就还来得及。”

“别急,我怎么闻到了汽油味?”萧朗蹲在红色宝马边,用鼻子嗅着。

“这里停了这么多车,有汽油味有什么奇怪?”程子墨说道。

“不,不是尾气的气味,是汽油的气味。”萧朗说,“正常车子旁边是不可能闻见密封油箱里的气味的。”

“面包车的油箱密封不好吧。”聂之轩解释道。

“那款面包车是烧柴油的,我说的是汽油味。”萧朗说。

“你真的是狗鼻子吗?”聂之轩笑道。

“要重视这个现象。”凌漠说,“如果是他们在车内准备了汽油,准备烧死杜舍呢?”

“那也有可能啊。”聂之轩说,“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去墓地了。”

“不。”凌漠说,“我们去挖过董老师的‘坟’,董乐的坟就在旁边。你们不记得吗?那是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植被茂密。我们进去的时候,都挺费劲的。”

“记得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所以他们怎么折磨杜舍都有可能,而且也有足够的时间啊。”程子墨说,“按照他们的计划,我们发现屋内的不是杜舍,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的祭奠肯定完成了。”

“可是,咱们别忘记了,在那个地方若是用汽油点火烧人,势必引起山火。”凌漠说,“一旦引起了山火,他们这一帮人都别想出来!他们会不考虑这个问题?”

“凌漠说得有道理。”萧朗说,“如果他们准备了汽油,就肯定不是去董乐的墓地实施烧杀。如果是去董乐的墓地杀人,肯定不会选择用烧这种方式。”

“不去墓地,祭奠什么?”聂之轩皱起了眉头。

“假如崔振早已把她哥哥的尸骨挖了出来,带走了呢?”凌漠猜测道。

“可是董老师被截肢的骨骼还在墓里啊。”聂之轩说,“我们挖出来的,DNA也没问题!”

“董老师没死,崔振是知道的,那她何必带走父亲四肢的骨骼?”凌漠抬头看着聂之轩。

聂之轩无言以对。

“这又是他们的一个套儿。”萧朗说,“正常情况下,我们会赶去郊区的墓地。如果真的那样,路途遥远,我们又耽误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该如何找他们呢?”程子墨也开始犯愁了。

“只有试一试了。”凌漠对唐铛铛说,“你用系统查一下这辆红色宝马的车主信息,要电话号码。”

一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性站在自己的红色宝马前方,抱着胳膊,显得有些惶恐。

“没关系,你就想一想,把当时的经过说给我们听就好了。”萧朗尽可能把语气放得和缓,其实他的心里早已急得冒火了。

女人不明就里,但态度十分配合。

“当时我开过来的时候,是为了找车位。恰好开到这里,看到一辆面包车在打倒车灯,应该是要开出来。这里的车位不好找,于是我就干脆开到了车位的前方道路上,等候他们开出来。不一会儿,面包车就开出来了。但是,这里是单行道,路太窄了,面包车开出来的时候,是在我车后面,所以,他们开不走。只能等我把车停进车位,才能开走。”

“我注意到,你刚才说的是‘他们’?你怎么知道车里有好几个人?你能看到车内的情况?”凌漠插话道。

“看不到,车窗的膜颜色很深。”女人解释道,“不过,后来他们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所以……”

“好,你接着说。”萧朗催促。

“我拿到驾照还没一个月呢,最怕的就是侧方位停车。”女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平时我总是能停进去的,但是后面有人在等,我心态就崩了。所以,我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停进车位里。”

“他们催你了吗?”

“没有,他们素质挺高的,连喇叭都没按。但是我知道后面有车等啊,所以是我自己着急。”

“他们当然不敢按喇叭。”程子墨嚼着口香糖,笑着说道。

“然后呢?”萧朗挥了挥手,禁止大家打断。

女人说:“后来可能是后面的车真的着急了,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下来两个人。两个帅哥,都挺年轻的,二十多岁吧,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

“说重点。”萧朗催促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的口气不对,于是连忙缓和语气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人、一辆车有没有什么你能记住的特征?”

女人摇摇头,说:“一个人就说,‘要不,我帮你停?’我就同意了。那人上了车,五秒之内就停进去了。嗯,大概我也夸张了吧,反正他开得快、倒得快、停得快。停下来,他们就回到车上,开走了。”

“没了?”

“没了。”

“那你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吗?”凌漠问道。

“有的。”女人上车,取下行车记录仪的SD卡,递给了凌漠。凌漠顺手就用一个读卡器,把记录卡插在了唐铛铛放在万斤顶引擎盖上的电脑里。

“什么都没有,能看到面包车开走的情况,但是看不到她说的那两个人。”唐铛铛快速浏览着视频,说道。

“这就是拦我们的那辆车。”萧朗俯身看着屏幕说,“既然是盗抢车辆,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哦,对了。”女人接着说道,“那男人下车后,我坐上了车,感觉车里有一股酒味。”

“酒驾?”程子墨说道。

“另一个男人呢?你感觉他们是酒驾吗?”凌漠追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说:“另一个人肯定没喝,因为他们帮我停车的时候,我一直站在另一个人身边的,没有酒味。”

“不,不是酒驾。”凌漠自言自语道,“崔振缜密谨慎,是个行事十分稳妥的人。而且,这次行动,他们来的肯定不止这两人,不然没人在后排控制杜舍。哪怕就是这两人,也不可能找一个喝过酒的人来开车。那明明是在增加被发现的风险,崔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你见过大清早就喝酒的人吗?”萧朗说。

“对哦,谁会大清早就喝酒啊?”女人笑道。

“行了,谢谢您的配合。”凌漠说,“您行车记录仪里的影像,我们需要拷贝一份,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女人见自己的“任务”完成,轻松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你这是……心里有数了?”萧朗问凌漠,“不再多问几句?”

“问得再多,不如直接看视频。”凌漠让唐铛铛把面包车的影像截图给放大。面包车的玻璃确实是漆黑一片,根本不可能看到车内的情况。不过凌漠也并没有要求唐铛铛把车窗的位置放大,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车轮胎上。

“嗯,不错,这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像素真不错。”唐铛铛一边放大图片,一边说道。

“你们看这车轮胎的凹槽里,嵌进去的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凌漠皱着眉头,盯着屏幕,说道。

“泥巴呗,总不能是大便啊。”萧朗说道。

“最近没有下雨,这面包车车体都不脏,为什么轮胎这么脏?”凌漠问道。

“开进泥巴地了。”萧朗有些不耐烦,说,“别卖关子了,你看出了啥?”

“你不觉得这些黄色的物质,有颗粒感吗?那就不会是泥巴!”凌漠说,“我们去农村的话,经常看到农民把收回来的麦子铺在马路上晒。如果车开过,就会有麦粒嵌入轮胎缝。”

“这个季节,不收粮食吧?”聂之轩说道,“更不会晒粮食吧?”

“结合酒味,你觉得,他们的藏身之地,会不会是南安市啤酒厂?”凌漠说,“我们南安的啤酒厂规模很小,不可能进成袋的麦芽,极有可能是将收回来的散装麦芽堆放在仓库内。如果他们的车藏在仓库里,轮胎就会嵌入麦芽。如果这个开车的人提前在啤酒厂里准备处死杜舍的地方或设施,就会让自己的身上携带啤酒厂的气味。”

萧朗恍然大悟,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一系列的分析,用了半个小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管它对不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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