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工作

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  作者:奥里亚娜·法拉奇

原谅我,我肯定是喝醉了,失去了理智。看看这些烟蒂、这湿湿的手帕。这愚蠢的愤怒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危机啊!这是一种何等令人作呕的景象啊!这是纯粹的自私。孩子,你怎么样?我希望你比我好。我已经枯竭了。我是如此疲惫,以至于我只想再撑六个月——那正好是我生下你的时间,然后死去。在这个世界上,你将取代我的位置,而我将长眠。

这并不算死得太早。对我来说,到如今,我已经看到了人生在世应当要看的一切。一旦你被生下来,你就不会再需要我。任何一个有能力爱你的女人,对你来说都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血统的召唤并不存在,那实属人的一种杜撰。母亲并不是那个把你装在她子宫里的人,而是抚育你的那个女人,或者抚育你的那个男人。我可以把你交给你父亲。不久以前,他刚来过这里,给我带来了一朵蓝色的玫瑰。他说蓝是男孩子的颜色。显然,他期望你是一个男孩子——那样的话他的功劳就会更多一些,他把这看作一种优越的象征。多么可怜的男人!这当然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上帝是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玛利亚只是一个孵卵器,没有约瑟,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栖息的马厩;带来火种的人是普罗米修斯。我不会为此看不起他。但我仍然要坚持认为,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完全不需要他,不需要他带来的蓝色玫瑰。我要他离开,别来打扰我们。他身子一歪,仿佛我用棍子敲了他一下,然后朝向那道门,没有回答任何话就走了。

我们打算自己出门——去工作。我的老板再次给了我他的保证,同时也不忘提醒我要尊重公司的规定:一个怀孕的女人必须要等到第六个月才能丢下她的工作。他另外又重新对我提起了那个出差任务,礼貌又隐约地威胁要改派给一个男人,因为某些意外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发生。我竭尽全力才克制住揍他的冲动,然后说些话搪塞过去。接下来的十天将会很艰难,我必须弥补之前失去的时间,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回去工作的那种想法把我从麻木委顿中摇醒过来,从那种死亡迷梦的泥淖中解救出来。感谢上帝,冬天已经来临,人们不会注意我大衣下面隆起的肚子。从现在起,它将继续隆起来。今天早晨,我觉得我的肚子更大了一些,我的衣服则显得太紧了。在十四周的时候,你知道你有多长吗?至少有十厘米。胎盘正在移向一边,它仍然太小了,甚至还不能包住羊膜囊。显然,你正在毫无怜悯地侵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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