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人的鞋子

关键词是谋杀  作者:安东尼·霍洛维茨

“托尼?你没事吧?”

霍桑俯身看着我,他的身影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他看起来并不在意。如果硬要形容他当时的表情的话,那应该是困惑,仿佛看到一具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尸体后晕倒是一个怪异的举动。

我感觉不太好,脑袋撞在了达米安·考珀仓库风格的地板上,让我感觉有些恶心。那股血腥味在我的鼻腔里挥之不去,我担心自己晕倒的时候是不是沾上了血迹。我愁眉苦脸地四下摸索。地板是干的。

“你能拉我一把吗?”我说。

“当然。”他稍作犹豫,然后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那一瞬间的犹豫是怎么回事?我洞悉了那一刻的反常。自打我认识他起,无论是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还是他协助我创作的时候,我们都从未有过任何肢体接触,甚至连手都没有握过。事实上,仔细想想,我从未见过他与任何人发生肢体接触。他有洁癖吗?或者纯粹就是排斥社交?这是有待我解开的另一个谜题。

我挑了一张皮制的扶手椅坐下,远远地避开了那具尸体和那摊血迹。

“要喝水吗?”他问我。

“不用了,我没事。”

“你不会吐出来,对吧?我们必须保护犯罪现场。”

“我不会吐的。”

他点了点头。“亲眼看见一具死尸,感觉不会很好。我可以告诉你,那只会变得越来越糟。”他摇了摇头,“我见过被砍掉脑袋的人,眼球突出——”

“谢谢!”我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深吸了一口气。

“凶手一定不喜欢达米安·考珀。”他说。

“我不明白。”我想到了葬礼过后格蕾丝和我们说的那些话。“这是事先计划好的,对吗?有人把音乐播放器放进了棺材里,因为他知道达米安会听到那首儿歌。他想让他离开,让他落单。可为什么是他呢?如果一切都和迪尔的那场事故有关——可那几乎不能怪到他头上。他当时甚至都不在车里。”

“你说到点子上了。”

我想要把这点捋清楚。一个女人鲁莽驾驶,撞死了一个孩子。十年之后,她受到了惩罚。但为什么还牵连了她儿子?有没有可能是宗教的原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没有道理。戴安娜·考珀已经死了。如果有人想利用她的儿子伤害她,也该先杀死他才对。

“他母亲没有直接投案自首,因为她想要保护他。”我沉思道,“这就是她驾车离开现场的原因。也许这就足以让他脱不了干系。”

霍桑沉默了片刻,却不是在思考我说的话。“我要暂时离开一下,”他说,“我已经报过警了,但是我得去检查一下公寓。”

“去吧。”

说来也有意思,我想起我们合作《正义与否》那个剧本时的一件事。我们当时在讨论第一季中的一个场景,动物保护人士被发现死在农舍里。霍桑当时告诉我,当发现一具尸体时,任何一名警察或侦探的当务之急就是保护自身的安全。他们是否身处危险?袭击者是否还藏在建筑物中?他们会确保自身安全,然后寻找潜在的目击者……比如经典的一幕,躲在衣柜里或是床底下的孩子。我躺在地板上的工夫,霍桑已经报了警。他还能注意到我,真是太体贴了。

他离开房间,身影消失在螺旋梯上。我坐在扶手椅上,试着无视那具尸体,甚至不去想那些可怖的伤口。可这并不容易。我要是闭上眼睛,那股血腥味就更加明显。可我要是睁开眼睛,就总是忍不住想要瞥一眼那摊血泊和伸展的四肢。我不得不转过头,让达米安·考珀离开我的视线。

接着,他咕哝了一声。

我转过身,以为自己幻听了。可紧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让人毛骨悚然。达米安的头背对着我,但我确定那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霍桑!”我大声喊道。与此同时,我感觉胆汁泛到了嗓子眼。“霍桑!”

他匆匆忙忙地走下楼梯:“怎么回事?”

“达米安,他还活着。”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没有,他死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我刚刚听到他发出声音。”

达米安再次咕哝了一声,这回更大声。我没想到竟会遇到这种事。一具尸体想要说话。

霍桑却不屑一顾。“待在那里别动,托尼,别想了,好吗?他的肌肉已经僵硬了,包括声带附近的肌肉。他胃里的气体想要逸出,那就是你听到的声音。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哦。”我内心深深地希望自己不曾出现在这里。不止一次,我真希望自己从未答应要写这本该死的书。

霍桑点了根烟。

“楼上有什么发现吗?”我问他。

“屋里没有其他人。”他说。

“你知道他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有这种可能。”

“怎么知道的?”

他弯曲手掌,将烟灰弹进掌心。我看得出他不愿意告诉我。“我真笨,”他最后只是说,“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时,你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所以是我的错喽?”

“我告诉过你,我和他人交谈时,需要集中精力,当你打断我们的对话时,在某种程度上也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的思路。”他语气软下来,“这都怪我。我承认,是我漏掉了。”

“漏掉了什么?”

“达米安说他妈妈会来给阳台上的植物浇水,他说她会邮件回复他。我应该想起来的。我们在戴安娜·考珀的住所时,厨房里有五个挂钩。你还记得吗?”

“是在一条木鱼上。”

“没错。而且上面有四把钥匙。如果他在洛杉矶的时候,戴安娜·考珀可以来这里,就说明她有他家里的钥匙,但是我没有看到哪一把上贴着对应的标签。”

“有个空的挂钩。”

“这就对了。有人杀了她,在家里搜寻的时候发现了钥匙,然后趁机拿走了。”他停下来,我知道他是在重新梳理刚才说过的话,“无论如何,有这种可能性。”

通向大门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之后,出现了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他们把视线从尸体上挪开,落在了我们身上,试图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待在原地别动。”走在最前面的警察问道,“是谁报的警?”

“是我,”霍桑说,“你们倒是不慌不忙的。”

“先生,你是谁?”

“前警督霍桑,曾效力于伦敦警察厅。我已经与梅多斯警督取得了联系。我有理由相信,这起谋杀案可能与当前调查的一起案件有关。你们最好与当地的警督和重案组取得联系。”

英国警察有一种特别的对话方式,那是一种正式又有些拗口的措辞,譬如“我有理由相信”,或是“与某某取得联系”,而不说“给谁打过电话”。这就是我总是很难在荧幕上塑造这一形象的原因之一。张口闭口的陈词滥调,观众很难与角色产生共鸣。他们看起来也没有美国同行那么有趣,白衬衫、防刺背心,还有那令人感到绝望的蓝帽子。没有配枪,不戴太阳镜。眼前的这两名年轻警察办事认真。一个是亚洲人,另一个是白人。他们几乎没再和我们说过话。

其中一个拿出他的对讲机,汇报情况,其间霍桑则开始亲自检查案发现场。

我看见他走到通往阳台的那扇门旁,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避开门把手。门没有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尽管我仍然感到恐惧,还是硬拖着身躯离开那把扶手椅,跟了上去。两名警察汇报完现场的情况后,似乎就无事可做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犹犹豫豫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甚至没有问我是谁。

来到阳台,呼吸着午后的空气,我立刻感觉好多了。与公寓的室内装潢一样,阳台的布置——折叠躺椅、盆栽植物、燃气烧炉——也让我不禁想起了片场。它就像是《老友记》里乔伊、钱德勒,和其他几位朋友经常放松的那个阳台,可以看见大楼后方有一条金属防火通道通往一条小巷。霍桑站在边缘,向下凝望。我注意到他脱了鞋,大概是为了避免留下脚印。他又在抽烟。他每天吸烟的数量无异于慢性自杀。一天要抽至少二十根,也许更多。我走近时,他转过身来。

“他事先就是埋伏在这里。”他说,“达米安·考珀参加完葬礼回到家中时,他已经潜入了公寓,用那把从不列颠尼亚路拿来的钥匙打开大门。然后来到外面的阳台上,伺机而动。行凶之后,他也是从这里离开的。”

“等一下。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名男性?”

“戴安娜·考珀是被人用窗帘绳勒死的。她的儿子被砍得面目全非。凶手多半是男性。如果是女性,那她一定非常、非常愤怒。”

“其余的推测呢?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谋杀的经过?”

霍桑只是耸了耸肩。

“如果你想让我写,就必须告诉我。否则,我只能胡编乱造。”我之前就这样威胁过他。

“好吧。”他把烟头扔到阳台外面,我看着它在空中急速旋转,然后消失不见。“首先要把自己放在凶手的位置上,思考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知道达米安参加完葬礼会回到这里。音乐播放器,还有‘公交车上的轮子’那些把戏都是为了刺激他回到这里。或者,也许你当时就在墓地——躲在人群中或是一块墓碑后面。你听见他对女朋友说‘我要回家了’。这时你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计划。

“唯一的问题是,你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单独行动。毕竟格蕾丝有可能会一起回来。也许他会带牧师回家。所以你必须潜伏在一处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如果时机不成熟,你可以立刻离去。”他用拇指示意了一下,“这里有楼梯可以通向一层。”

“也许他也是这么上来的?”

“不可能,进入客厅的门上了锁,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霍桑摇摇头,“他有钥匙,是从大门进来的。他要先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于是来到了阳台上。这里是完美的藏身地点。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室内的情况,以便确认达米安是否有同伴。事实证明,达米安是独自一人,这正中他的下怀。凶手回到客厅,接着……”其余的他就没有往下说。

“你说他是从这里逃走的。”我提醒他。

“这里有个脚印。”顺着霍桑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逃生通道旁有一块红色的,大概二分之一半月形的印记,那是凶手的鞋底在沾上达米安的血迹后不小心留下的。这让我想起了戴安娜·考珀家里的足迹,大概是同一个人的。

“总之,他无法从正门离开,”霍桑继续说道,“你见过尸体上利器所致的伤口了。流了很多血。他身上肯定也沾了不少血迹。你觉得他可以不引人注意地穿过砖巷吗?我的猜测是,他穿了一件外套之类的,从逃生通道爬下去,穿过小巷离开。”

“那你知道闹钟是怎么放进棺材里的吗?”

“还不知道,我们必须先找康沃利斯聊聊。”香烟在他的手指间滚动,“但我们要过一会儿才能离开这里。等梅多斯露面之后,你不得不向他提供一份证词。不用说太多,装聋作哑就好。”他瞥了我一眼,“这应该不太难。”

在接下来的几小时里,达米安·考珀的公寓变得越来越拥挤,而我们两个坐在里面,无事可做。最先赶来的两名警察通知了他们的警督,而这位警督接着又通知了重案调查组。一共来了六名警察,戴着头套、口罩和手套,穿着一次性防护服,几乎分不清谁是谁。每隔几秒钟,令人眼花缭乱的闪光灯就会亮起,负责拍照取证的警察就会用镜头捕捉下公寓的一角。达米安的尸体旁蹲着一男一女,他们都是法医团队的成员,正在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两只手和脖子。我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如果行凶者拿刀袭击达米安时,两人有过肢体接触,那他们也许就能采集到凶手的DNA。达米安的两只手都被套上了袋子,不透明的塑料袋用胶带牢牢地固定。不过才短短的一天,他就不再被当成一个活生生、有尊严的人,而更糟的还没有发生。当他们终于准备好将他运走时,两个人跪下来,用聚乙烯材质的袋子包裹住他,然后用电工胶带密封。整个过程让我同时联想到了古埃及人和联邦快递。

他们用蓝白相间的胶带拉起了一道警戒线,从大门开始,封住了楼梯口。我不确定他们该如何应付楼上楼下的邻居。至于我,虽然我没有被讯问,但一个穿着塑料防护服的女人让我把鞋子脱掉,要把它们一并带走。这让我感到困惑。“他们要我的鞋做什么?”我问霍桑。

“潜在的足迹,”他回答说,“他们需要排除你的嫌疑,让你免于接受讯问。”

“我知道,但是他们没有拿走你的鞋。”

“我更加小心,老兄。”

他看向自己的脚,脚上只穿着一双袜子。他一定一看到达米安的尸体,就把鞋脱掉了。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能把鞋要回来?”

霍桑耸了耸肩。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同样没有回答。他想再抽一支烟,但屋里不允许抽烟,这让他有些烦躁。

过了一会儿,梅多斯到了,在门口的登记员那里签了字。他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达米安·考珀的谋杀案,已经并入他目前的调查之中——而这一次我看到了他的另外一面。与犯罪现场的负责人核实情况,与法医小组交谈、做笔记,整个过程中,他冷静镇定、富有威严。等他终于来到我们身边时,他直奔主题。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过来表示慰问。”

“滚开,霍桑。没跟你开玩笑。他给你打电话了吗?还是你知道他可能有危险?”

梅多斯并不像霍桑暗示的那样愚蠢。他猜得没错。霍桑早就知道,但是他会承认吗?

“没有,”他说,“他没有给我打电话。”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觉得是为什么?葬礼上发生的那件事——显然有什么不对劲,如果你没有忙着追踪你那个不存在的盗贼,你也能发现。我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只可惜来得太晚了。”

他没有提到钥匙的事。霍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误。他忘记了,总有一天梅多斯会从我的书里读到这件事。

“等你赶到时,他已经死了。”

“是的。”

“你没看见有人离开吗?”

“阳台上有个血脚印,如果你想去看的话。它可能会给你提供一个鞋子的尺码。要我说,凶手是通过逃生通道下去,进入小巷,所以也许监控设备拍到了他。但是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我们来得太迟了。”

“那好吧,你会迷路。所以把阿加莎·克里斯蒂也带来了。”

他是在说我。阿加莎·克里斯蒂是我心中的英雄,可我还是感觉受到了冒犯。

霍桑起身,我跟着他向门口走去,我们俩脚上都只穿着一双袜子,步伐轻快地穿过木地板。我刚想指出来,霍桑就从艺术装饰风格[艺术装饰风格是二十世纪二十到三十年代流行于法国的主要的艺术风格,它生动地体现了这一时期巴黎的豪华与奢侈,以其富丽和新奇的现代感著称]的家具柜里取出一双黑色皮鞋,递给了我。我都没留意他什么时候在这里放了一双鞋。“这是给你的。”他说。

“你从哪里拿的?”

“我上楼时,从鞋柜里顺手拿的。是他的鞋。”他朝达米安·考珀尸体所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鞋的尺码应该和你的差不多。”

看见我似乎有些犹豫,他补充说:“他用不到了。”

我穿在脚上,那是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价格不菲。非常合脚。

他穿上自己那双,我们走出大门,一路经过更多穿制服的警察,然后拐进砖巷。有三辆警车停在外面,旁边还有一辆车,侧面印有“私人救护车”的字样。它不是什么救护车,只是一辆黑色货车,用来将达米安·考珀的尸体运送到停尸房。更多的警察在忙碌着,把房子正面到人行道边缘沿途都遮挡起来,以防搬运尸体的时候有人看见。一大群人被挡在马路对面。道路已经封锁。我又一次想起了之前参与制作的那些电视剧。我们从来请不起这么多群演,也负担不起这么多车辆的费用,更不要说在伦敦中心地带取景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前面,格蕾丝·洛威尔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轻轻地推了推霍桑。她还穿着在葬礼上穿的那身衣服,胳膊上挎着手提包——但是现在她身边还跟着艾什莉,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格蕾丝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震惊。然后她看到了我们,匆忙走上前来。

“出什么事了?”她问道,“警察为什么在这里?”

“你恐怕不能进去。”霍桑说,“我有个坏消息。”

“达米安……?”

“他被人杀了。”

我以为他会措辞委婉一些。毕竟他面前还站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如果她听懂了怎么办?格蕾丝也有同样的顾虑。她把女儿拉近身边,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小声说。

“葬礼之后有人袭击了他。”

“他死了?”

“恐怕是这样。”

“不,不可能的。他当时很难过,说要回家。因为那个可怕的玩笑。”她的视线从霍桑脸上移开,飘向门口,然后又落回他脸上。她意识到我们两个人正打算离开。“你们要去哪里?”

“公寓里有一个名叫梅多斯的督察,他负责调查这个案子,他会想要和你谈谈。但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就不要进去。不会很愉快。你一直和父母在一起吗?”

“是的,我去接艾什莉了。”

“那就坐进出租车里,回到他们身边。梅多斯很快会去找你。”

“我能这么做吗?他们不会认为……”

“他们不会认为你与这件事有关,你当时和我们一起待在酒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拿定主意,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进去,不能带着艾什莉。”

“爸爸在哪儿?”艾什莉第一次开口说话。周围的警察和人们奇怪的举动似乎让她感到既困惑又恐惧。

“爸爸不在这里。”格蕾丝哄她说,“我们要回去找外婆和外公了。”

“你需要有人同行吗?”我问她,“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陪你走一趟。”

“不用了,我不需要人陪同。”

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格蕾丝·洛威尔这个人。和演员打交道,我从来都会感到局促,因为我永远也无法判断出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呃,演戏。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格蕾丝神情沮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此刻也许惊魂未定。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只是作秀,从出租车停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练习台词。

我们看着她回到车里,关上门。她向前探着身体,告诉司机地址。片刻后,出租车开走了。

“悲痛的寡妇。”霍桑喃喃自语。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托尼。我在土耳其人的婚礼上能看见更多的悲伤。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会说她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出租车驶过砖巷口的交通信号灯,消失在视野中。霍桑嘴角上扬:“她甚至都没问一句他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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