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夜空猛然穿过一道闪电，像一条蜿蜒的毒蛇，扭曲地破空而来，直扑向惊慌失措的苏妍，就在苏妍大惊失色的时候，它身形一隐，就钻到云层里不见了，紧接着，“咔喳！”一声巨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把苏妍身边的蒋小茹瞬息间变成了一具焦炭！

空气里满布着烧烤的味道，蒋小茹绝望、痛苦的哀号着，疯狂地扭动，片刻，就了无声息，僵硬、焦黑的骨架轰然倒塌，散乱在苏妍的脚下，那个黑洞洞的骷髅却蓦然转了过来，面向苏妍，上下颌骨生硬的一开一合，阴森的声音如刮过墓穴的风，“苏妍，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啊——”

苏妍惨叫了一声，冷汗淋漓地从噩梦里惊醒。

宿舍里黑成一团，窗外，大雨倾盆，“刷刷”的雨声，像无数野兽行进时凌乱的脚步。

“又鬼叫，要死呀！”

蒋小茹“啪”地拉亮了灯，恶毒地咒骂。

苏妍被灯光晃得眼前一阵恍惚，她看到其他几个舍友，都惊惶地坐了起来，脸上都是厌烦的神色。

“对、对不起……”苏妍抱歉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你总是这样半夜鬼叫，让我们怎么睡得着哇！有病！”蒋小茹恶狠狠地说，其他舍友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们脸上的表情表明，她们是多么赞同蒋小茹的批判。

灯被关了。宿舍里再次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苏妍不敢睡了，她怕自己再做噩梦，把舍友们惊醒，招来一顿羞辱。眼泪滑落下来，肆意流淌在苏妍的脸上……这个漆黑的雨夜，她独自在别人甜睡的时候流泪，没有人给她安慰和温暖，她的世界，也是这样的一片黑暗，从什么时候起，噩梦开始了？苏妍在饮泣中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苏妍，你这个小偷，把我的钢笔还给我！”

刚走进教室的苏妍，被同桌蒋小茹的怒喝和诬陷打懵了，她哪有看见她的钢笔？苏妍还没回过神儿来，漂亮的蒋小茹就冲了过来，野蛮地抓起苏妍的前襟，一巴掌打在了苏妍的脸上！苏妍立刻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她想挣脱，可是，蒋小茹的死党们把她包围了起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她的身上、脸上，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蒋小茹一边打她，一边气势汹汹地辱骂她，措词激烈，不堪入耳，其他的同学都冷眼旁观，好似在饶有兴趣地观看节目。

类似这样的折磨每天都在上演，没有人为苏妍主持公道，而苏妍陷入这四面楚歌的境地，缘于程浩。所有人都知道，蒋小茹喜欢程浩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她屈尊降贵，天天跑去找程浩，可是，程浩只喜欢苏妍，对蒋小茹却冷若冰霜。

蒋小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蒋小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来两个强壮如牛的小混混，让他们好好修理一下苏妍。周末，苏妍在回家的小胡同里，被堵截了……

苏妍不是处女的消息不胫而走、人尽皆知。

苏妍被说成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女生，不堪入目的照片把苏妍一次次抛进万丈深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些照片都是电脑人工合成的呀，可是，没有人去查清真相，世俗的偏见，根本不容许苏妍“狡辩”，人们落井下石的辱骂和鄙薄，让苏妍如过街老鼠，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如果，如果程浩能像从前一样喜欢她、相信她、支持她，那么，也许，苏妍不会万念俱灰。

可是，程浩没有，他把一把更尖锐的刀，狠狠地刺进了苏妍最后的希望和坚守中。

那天，苏妍翻开语文课本，发现程浩留给她的一张字条：明天，是我的生日，中午，学校后面的华景园秀竹亭见。

苏妍如约而至，华景园秀竹亭，她满心欢悦、忐忑不安地攥着要送给程浩的礼物，那是一只手表，她犹豫了很久、精挑细选了很久，才买了来的，她很用心地把它包装在礼品盒里，想把它连同最真挚的感谢和祝福一起送给程浩。

“噢？什么礼物，我看看！”程浩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打开，却用一根手指把手表挑起来，举在半空，不屑地看了一眼，随手就丢进了人工湖，“妓女的东西，太脏了，我怎么会要？”

苏妍睁大了眼睛，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变得面目狰狞，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下子冰冷了……这时，来自四面八方嘲笑她的人群，像从地狱里突然跑出来的吊死鬼，一层层把苏妍围在了当中。苏妍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浩，就看到蒋小茹巧笑嫣然地走上来，挽住程浩的手臂，柔声说：“程浩，你能看清她就行了，别理她，我们走。”

程浩点了点头，鄙视地看了苏妍最后一眼，和蒋小茹扬长而去。

其他的人嬉笑着，对苏妍吐完口水，跟在蒋小茹和程浩身后，走了，有一个可恶的男生，经过苏妍身边的时候，故意一扭屁股，把愣怔的苏妍撞进了人工湖，看着苏妍在水里扑腾，岸上的人又是一阵大笑，所有人竟然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笑声，那人群，在苏妍渐渐模糊的意识里，成为永远抹不掉的梦魇……

苏妍在寒冷中醒来，发现她躺在秀竹亭的长椅上，是谁救了她，她不知道。

本来，苏妍和其他人都以为，蒋小茹会和程浩花好月圆、水道渠成。然而，意外总是突如其来，高二快放暑假前的一天，程浩淹死在了华景园的人工湖里。

噩耗传来，整个一中大哗。

蒋小茹掉了几滴眼泪，轻易就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却把程浩的意外，嫁祸在苏妍的身上，说她是个扫帚星，因为得不到程浩，诅咒程浩，所以程浩才死于非命。

虽然是无稽之谈，却有那么多人随声附和，苏妍彻底地被人们拒之千里，人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程浩死了，苏妍没有一点儿幸灾乐祸，她从来没想他死，他这样对待她，她也没有恨过他，更不曾诅咒过他，相反，她很伤心，偷偷地哭了不知多少回……

苏妍从回忆里醒过神儿来，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拉开宿舍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感应灯接连亮起来，把苏妍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苏妍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宿舍楼的一楼，大门锁着，她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门，那是她偷偷配好的钥匙，每当她从噩梦里惊醒，就会出来散步。

半夜的校园静得让人发怵，雨打树叶细碎的声响就显得分外诡异，像数不清的鬼魂在窃窃私语，树影乱摇乱摆，像鬼怪的手臂，随时想把苏妍拖过来敲骨吸髓。

苏妍不害怕，相对阴险的人心，这些自然的事物不足为惧，她慢慢地走着，烦躁的心渐渐变得平静安详，这样的时候，没有伤害她的人群，整个校园是好像是她一个人的王国。

风很冷，带着雨丝拂过来，像无数冰冷的手，拂在苏妍的身上，她瑟缩了一下，把雨伞调整了一下方向，可还是无济于事，她索性收起雨伞，任雨水打湿全身。路灯早就熄了，黑暗肆无忌惮地吞没了苏妍，可是，她早就习惯了这夜的黑暗，天空偶尔掠过闪电，使校园里的树影、建筑显得鬼鬼幢幢，苏妍的脚步急促起来，就像一个飘忽的幽灵，浮在校园的雨夜里。

“苏妍……苏妍……”

好象有个声音幽长、隐晦地呼唤着她，苏妍越走越快，白色的裙裾飘飞在夜风里。

苏妍走进秀竹亭，面向泛着暗光的人工湖，静静地站了很久，接着，她喃喃地说：“程浩，我来看你来了，下了一夜的雨，你冷吗……”

雨声刷刷，好象无数的魂魄在踏着细碎的舞步。

“程浩，你一定很寂寞，就像我一样……”雨滴在水面上跳跃，溅起无边的水雾，幽黑的湖面，像无底的黑洞，可以吞噬掉一切。苏妍蹲下来，用手拂起湖水，湖水冰冷无情地从她的手指间溜掉了，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程浩，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来陪你吧，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寂寞了……”

水波开始动荡不安，深黑的湖面下，有什么东西急速地潜游过来，苏妍没有知觉，她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她眼睛一闭，扑了进去……

“苏妍、苏妍！”

苏妍在一声声焦灼的呼唤中醒来，她依稀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是程浩！我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已经死了？苏妍惊诧地张大了嘴巴，恍惚地问：“程浩，我在哪里？”

“……”程浩沉默了片刻，说：“苏妍，你能来陪我，真好……”她果然已经死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到程浩？她突然感到很庆幸，想起程浩对她的误会，她急急地解释：“程浩，你不再怪我了吗？其实我……”从前，程浩都没给过她解释的机会，可是，她的话被程浩打断了，他说：“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

“谢谢你，程浩……”苏妍喜极而泣，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让她高兴的话。

“苏妍，从今往后，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程浩蹲下来，昏黯的天光下，苏妍只能模糊看清他的脸，他的脸有点儿白。

“嗯。”

“只是，这里，仍然有蒋小茹她们，也有老师们，也需要学习、做功课和考试，你怕不怕？”程浩问。

“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苏妍，明天，跑早操和吃早饭的时候，你都要背着你的书包，第一节课上数学课，你要在上课前，把你的作业本送给各科老师看，以后，每科作业，你都在做完之后，立刻送给老师看，老师们的办公室在办公楼二楼高二（2）组，你记住了吗？”程浩细细地叮嘱她。

“我记住了。”

“好，还有，明天，蒋小茹会让人在你的抽屉里放一条蛇，那是一条绿色的玩具蛇，假的，你不要怕，打开抽屉，你要很惊喜地说，呀，是谁送给我的礼物，太感谢她了！”程浩又说。

“嗯，好的。”

“好了，苏妍，现在，听我的话，回宿舍，换掉湿透的衣服，然后睡觉，离天亮还有好几个钟头，记得，你要好好睡觉，我就在你身边，抱着你。在这世界里，相爱的人的拥抱，只要用心感受，就能体会得到，我相信你能体会到的。”程浩的声音真好听，那么温柔，那么疼爱。

“好。”苏妍站起来，刚走了两步，不放心地转身问：“程浩，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上课的时候还有其他时候，你都在吗？”

“都在，虽然白天，你看不到我的身体，就像我白天也看不到你的身体，但我们形影不离。”程浩肯定地说。

“那为什么我会看到蒋小茹她们？”苏妍疑惑地问。

“因为我们彼此相爱。在这里，相爱的人会在白天看不到彼此，爱情要经历考验才会修成正果，等我们同心协力度过了种种考验，我们就能彼此看到对方，然后永不分离。”

“那我怎么能再见到你呢？”

“哪天，你看到你的数学作业本的最后一页，画上一颗红心，你就来这里找我，半夜十二点。”

苏妍高兴地点点头，她快乐地想要飞翔起来了，她一路小跑，跑回宿舍，她急着和程浩相拥而眠，只要用心感受，他就在她身边……

甜美的睡眠让人精神抖擞，苏妍在清晨的早起铃声中睁开了眼睛，果然，宿舍里一切照旧，就像程浩说的那样，她们的爱情要经受考验，难为她们的人和事，还会存在，只是，那是为了帮她们完成圆满的爱情罢了。

“早安。”苏妍笑着大声对舍友们说，其实，她在向程浩问好。

“早安。”苏妍听到程浩在她耳边深情地说。

舍友们睁着惺忪的眼睛面面相觑，诧异地望向苏妍，丈二摸不着头脑。

苏妍愉快地哼着歌忙忙碌碌，跑完早操、吃完早饭，她牢牢记住程浩的叮嘱，在上课之前，把作业交给了各科老师，老师们也都很惊讶，认真地看完苏妍的作业后，很热情地表扬和鼓励了苏妍。

来到教室，蒋小茹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她们还是同桌，呵呵，苏妍笑了。

打开抽屉，果然，里面放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玩具蛇，凶恶地昂着头、吐着芯子，如果不是事先程浩告诉她的话，苏妍一定会被吓得半死。苏妍快乐地把那条玩具蛇拿起来，亲吻了一下，充满感激地说：“呀，是谁送给我的礼物，太感谢她了！”

本来等着看好戏的同学们都愣了，苏妍今天一改垂头丧气的模样，神采奕奕的样子，“行为反常”，让他们一时适应不过来，接下来，让他们更奇怪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苏妍认真听课、积极回答问题，充分表现出“浪子回头”的积极进取精神，各科老师都对她进行了表扬，几节课下来，蒋小茹的脸都气青了。

苏妍听到程浩的赞赏，不为人知地响在她的心里，用心感受，他果然和她形影相随。

她一定不会让程浩失望的，她要努力做到最好，在这个世界里，她不会再失败。苏妍这样告诉自己，因为，有程浩陪她挑战绝境。

翻开数学作业本，一颗心形图案不知什么时候画在最后一页上。

苏妍焦灼地等到深更半夜。校园的夜，仍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妍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她稔熟地穿梭在花园、甬路间，来到秀竹亭。

程浩还没有来，苏妍坐在人工湖边等他。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苏妍惊惶地转过头来，看到程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苏妍，明天，放学后，穿过那条胡同回家时，把这包辣椒粉拿好，有坏蛋要袭击你，你不要慌，看准他们的眼睛撒，警察随后就会赶到。”

“好。”

第二天是周五，苏妍乘公交车到站后下了车，拐进通往住宅区的胡同时，果然，两个混混不怀好意地堵住了她。

苏妍一点儿也不惊慌，她照程浩说的那样，把辣椒粉出其不意地撒向了两个坏蛋的眼睛。两个坏蛋在哀号中被赶来的警察抓走了，对曾经伤害苏妍的罪行供认不讳……蒋小茹的恶行被揭发了，她那当官的爸爸大费周章才让蒋小茹没有被收审，蒋小茹写了检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苏妍道歉，蒋小茹觉得她快要窝囊死了。

苏妍变得信心百倍、活泼开朗。

她宽容地面对所有的伤害，微笑着接纳来自蒋小茹一伙的刁难，她不再哭泣和沮丧，她认定，这些磨难，只是她和程浩圆满爱情的必经之路，就像唐僧要取得真经，必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所以，她变得乐观、豁达。而且，有程浩在，苏妍不再害怕意外事故了，因为，程浩会提前告诉她，她很少会受到蒋小茹的刁难了。

蒋小茹感到很奇怪，是什么原因，让苏妍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让她一次次幸免于难？她决定弄清楚。

这天晚上，装睡的蒋小茹发现苏妍离开宿舍后，就轻手轻脚地跟了出来。

校园里光线昏黯，星星眨着狡猾的眼睛，不动声色俯视一前一后两个女生。苏妍纤瘦的身影，在前面若隐若现，单薄、轻飘，没有质感，怎么看怎么像个鬼影，蒋小茹有些害怕，可是，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尾随着苏妍，一直来到华景园秀竹亭。

半夜三更，苏妍来这里干什么？蒋小茹觉得浑身发冷。幽黑的湖水在夜色里阴沉得可怕，像魔鬼黑洞洞的嘴巴。蒋小茹一想起程浩淹死在这里面，她就吓得魂不附体，程浩死后，她还从来没敢来过这里，听说冤鬼野鬼可以穿越古往今来、看透人情世故，那么，是不是程浩的亡灵，能把她曾经对苏妍做过的坏事，看得一清二楚？

看清了，程浩会怎么想、怎么做？

蒋小茹全身都开始发抖，她很后悔一时好奇，跟着苏妍来到了这里，她想回去，可是她的腿哆嗦得厉害，再说，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在这漆黑的校园里走动，怕还没有回到宿舍，她就先吓死了。就在蒋小茹胆战心惊的时候，她看到苏妍在人工湖里洗起了脸，“哗、哗……”的拨水声，听起来，让蒋小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这时，苏妍转过脸来了——她的脸没有了五官，白成一团，在昏黯的天光下泛着冷灰的颜色，恐怖异常。

苏妍左右转了转头，又转过头去，低下头来洗脸……天啊，苏妍是个鬼！

蒋小茹吓得毛骨悚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逃”，求生的欲望使她轻手轻脚、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宿舍，拱进被子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觉得刚才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一样……

苏妍擦完了脸，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回过头来，看到程浩坐在秀竹亭的长椅上。

“刚才，蒋小茹来过。”程浩说。

“是吗？她看到你了？”

“没有。苏妍，明天，班主任如果问你，晚上有没有出宿舍，你不要承认。”程浩说，“还有，明天，上劳动课时，你要主动要求老师到拔草的一组去，记住了？”

“记住了。”苏妍回到了宿舍，爬上床，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蒋小茹心跳如鹿，但当她听着苏妍均匀的呼吸后，恐惧减缓了很多，她不甘心地想：鬼怎么会呼吸呢？一定是她在装神弄鬼，苏妍，看明天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果然，班主任找苏妍问话，苏妍没有承认她晚上出过宿舍，反问蒋小茹：“如果你没出宿舍的话，又怎么知道我出来了呢？”

蒋小茹讨了个没趣，气急败坏地等着上劳动课，可是，苏妍主动要求拔草，蒋小茹和同伙们想把苏妍推到泥坑里的阴谋落空了。

天啊，也许，苏妍真是个鬼！

蒋小茹害怕了，苏妍确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不，她为什么极力要求拔草呢？谁都知道抬水比拔草轻松！回想起她对苏妍做的那些坏事，诬蔑苏妍偷了她的钢笔、故意把墨水撒在苏妍的裙子上、唆使同伙辱骂痛打苏妍……而那天夜里诡异的一幕，分外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让她产生丰富的联想，蒋小茹寝食不安起来。

苏妍的学习成绩却在直线上升，功课慢慢好得让人不可思议，人们对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友善、敬重，对蒋小茹反而日渐疏远。鬼魂的力量果然厉害，可是，这个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鬼魂呢？蒋小茹一边忐忑不安，一边疑惑不解，她想，总有一天，她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这天夜里，苏妍又出去了，蒋小茹再次忍不住跟了出来。毛毛的月亮在云里穿行，像一只诡异的独眼，忽明忽暗地窥视着校园里的一切。没有风，一切都凝滞不动了似的，沉闷、压抑，蒋小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急促、惊慌地响在胸腔里，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她的心脏上提下拉。

苏妍在前面走得飞快，却悄无声息，就像飘在半空似的，走着走着，她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四下察看。蒋小茹暗暗一惊，猫腰躲在一边，她看到苏妍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骇人，而她的脸，白得发青，一股冷气顺着蒋小茹的后背，毒蛇一样蜿蜒而下，她觉得胸闷气短，呼吸艰难。这时，苏妍又转过身去往前走，蒋小茹不敢呆在那里，她总觉得身后隐藏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都在对她张牙舞爪，她想回去，可又不想半途而废，犹豫了片刻，就赶紧跟上了苏妍……

苏妍停在了人工湖边，她又要洗脸？

就在蒋小茹又惊又怕又疑惑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水响声。

惨白的月光下，平静的人工湖泛着鳞鳞的灰白亮光，鬼火似的骚动不安，蓦然，水面旋起层层涟漪，水波起伏得剧烈起来，紧接着，一个人头从漆黑的湖水里钻了出来，慢慢地游到岸边，从人工湖里爬了上来！

蒋小茹吓得瞠目结舌，她抑制不住地发抖，抖得像寒风里的叶子，这时，她看到那个人对苏妍说：“苏妍，我来了……”

他的声音、他的声音竟然是程浩的！蒋小茹魂飞魄散，没来得及尖叫了一声，就吓昏过去了……

蒋小茹疯了。她在华景园里醒过来，就神志不清了，她认不出谁是谁，再也不会居心叵测地伤害苏妍了。对蒋小茹的疯癫，大家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说，是程浩的鬼魂，把蒋小茹吓疯了。没有人知道，蒋小茹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大家都记住了一个道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多行不义必自毙。华景园那里，被校方筑上了护栏，不经允许，学生不得私自入内。那个地方，更显得神秘莫测了……

苏妍坐在教室里，她身边的座位一直空着，蒋小茹被送进了医院，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苏妍默默地看着她身边的空位，百感交集。

那天夜里，程浩告诉苏妍，他不是程浩……

“苏妍，我来了。”程浩说。

“程浩，这次考试，我考了第三名呢，这是我考过的最好的成绩，爸爸妈妈别提有多高兴了。”苏妍快乐地告诉他。

“我知道。”程浩笑了，“苏妍，你的磨难终于过去了，你用你的勇敢、宽容战胜了一切。”

“真的吗？太好了，程浩，其实是因为你的支持和帮助，我才有无穷的力量来面对困境。”

“不是这样的，苏妍，你靠的是你自己。”程浩说。

“没有你如影随形地鼓励、陪伴，我做不到这样坚强。”

“苏妍，你很健康地活着，我也不是死去的程浩，我是程浩的双胞胎哥哥程杰，那天，程浩过生日，我躲在树上凑热闹，想看看弟弟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结果，就看到了他对你的伤害，我为我弟弟的愚蠢和莽撞感到难过，后来，我提醒过他，可他执迷不悟，没想到不久他就……我想念他，常常从后山潜水过来，坐在这里，怀念和他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白天，这里人不少，不方便，我就在晚上过来，于是，我就看到了你，你对程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没想到，世上竟然有那么可恶的女生，我想帮助你，却又不知怎么办才好，就一直没有显身……直到你跳水自杀……我才不得不用谎言给你编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么说，程浩生日那天，是你救了我？”

“是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蒋小茹会把玩具蛇放在我书桌里？”

“那是头一天，我在树上凑巧听来的，蒋小茹的两个死党拿着那条玩具蛇一边走，一边得意忘形地想象你被吓的情形。”

“那后来蒋小茹要害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数学作业本上的心形图案，你又是怎么画上去的呢？”

“蒋小茹的死党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好朋友……”原来是这样的。

苏妍患得患失地回到了宿舍，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华景园……

苏妍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转过头来，再次觉得内心一片空旷，她迷茫地望向程浩曾经坐过的位置，泪水迷蒙了双眼。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教室，暖洋洋的。

苏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感到失落，毕竟，她的世界已经不再黑暗，充满了阳光和希望，感谢程浩、感谢程杰，她应该再接再厉……这天，班主任领着一个男生进来了，从他一进教室，苏妍就紧张得不能呼吸。就在这个男生转过身来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惊呼了起来：“程浩？”

“大家好，我是程浩的哥哥程杰，我一直随爸爸在另一个城市读高中，现在转来一中，是为了实现我的诺言，在这里，我愿意和各位同学共同努力、珍惜所有、创造美好的明天……”程杰凝视着苏妍，字字诚实地说。

苏妍的眼泪决堤而出，她的耳边，响起第一次初见程杰时，他说的话：“因为我们彼此相爱。在这里，相爱的人会在白天彼此看不到对方，爱情要经历考验才会修成正果，等我们同心协力度过了种种考验，我们就能彼此看到对方，然后永不分离。”

可是，低头间，苏妍却看到，程杰的手腕上，戴着，她曾经要送给程浩的生日礼物！

天啊，那个生日礼物，苏妍曾经亲眼看到程浩把它扔进了湖水里，即使能找得到，应该也已经坏掉了！它怎么会完好无损地戴在程杰的手腕上？

正疑惑间，程杰已经笑容可掬地走到了苏妍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苏妍清楚地看到，那只手表运作正常，正是她曾送给程浩的那一只，因为，她在表壳中心位置上刻了一个心形的记号，她一眼就能认出它来呀。

难道是程杰把这只手表从水里捞了上来，又修好了戴在手腕上？不可能啊，这样的手表一碰水就报废了，根本不能修复……

苏妍大惑不解，却看到程杰转过头来，冲着她异样地眨了下眼睛，低声说：“苏妍，不要再追究真实与谎言，无论怎样，我终于找到了这个生日礼物，我会戴着它，陪你慢慢变老……”

苏妍的眼睛湿润了，她释然了，是的，不管他是程浩、还是程杰，也不管他是人、还是鬼，那一刻，她决定，和他一起，迎接这尘世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