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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圈轨道,进入第十圈轨道,上升轨道 作者:萨曼莎·哈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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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吗?罗曼在无线电中说。Zdraste?你好吗? 你好吗? Zdraste,你好。 真的是你吗?是太空吗?你是宇航员吗? 我是宇航员,zdraste,你好。 对不起,能重复一遍吗? 你好吗? 我是托尼。 我是罗曼。 我说我是托尼。 我听到了。 我听不见。 我是罗曼。 声音断断续续,有点儿微弱。 我是罗曼,我是宇航员。 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我是托尼。 冲破日球层顶进入星际空间的是被称为旅行者1号和旅行者2号的两个探测器,它们像巨大的咖啡研磨机,钻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高增益天线、低场磁强计、高场磁强计、联氨推进器、宇宙射线探测器,它们在距离地球一百三十亿英里的地方偏航、俯仰[偏航指飞行器绕垂直轴旋转,控制左右方向的运动;俯仰指绕横轴旋转,控制上下方向的运动。],向着永恒的宇宙进发。两个探测器在搭载电子设备的总线路上各安装了一张金色的碟片,它可被看作是一块牌匾或是一个门户,但它实际上是一张唱片,一张黑胶唱片,录入了地球的各种声音。 或许在接下来的五千亿年中的某一天,当这两个探测器完成银河系巡航一圈时,它们有可能会偶遇智慧生命。在四万年之后的某一天,当两个探测器接近一个行星系统时,或许行星上的某种生命形式会用类似于眼睛的东西通过望远镜发现探测器,在其好奇心的驱动下回收这个废弃的、燃料耗尽的老探测器,并用拟似人类手指的东西把(探测器提供的)唱针放到唱片上,放出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当当当——当”的乐声。它会像雷霆一样响彻异邦,人类的音乐弥漫在银河系的边缘地带。会有查克·贝里和巴赫,斯特拉文斯基和盲人威利·约翰逊的音乐,还会有迪吉里杜管、小提琴、滑音吉他和尺八奏出的乐曲。鲸鱼的歌声将飘过小熊座星系。或许在AC+793888星球上的某个生物会听到20世纪70年代录制的羊的咩咩叫声、人的笑声、脚步声以及轻柔的亲吻声。也许他们会听到拖拉机的轰鸣声和孩子的声音。 当他们从留声机中听到鞭炮快速点燃和爆炸的录音时,他们会知道这些声音背后的脑电波吗?他们能否推断出,在四万多年前的某个未知的太阳系中,一名女性被连接到脑电图仪上,她的思想被记录了下来?他们能否知道如何从这些抽象的声音中逆向操作,将其翻译成脑电波,并且从这些脑电波中知道这位女性当时的想法?他们能否窥探到人类的内心世界?他们能否知道她是一位热恋中的年轻女子?他们能否从脑电图这种起伏中看出,她同时想到了地球和她的爱人,仿佛两者同属一个连续体?他们能否看到,尽管她试图按照自己的思想剧本致敬林肯、冰河时代、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和塑造地球的一切伟大事物,并希望将这些传达给外星人,但她的每一个想法都情不自禁地涌向情人浓密的眉毛、高傲的鼻子、双手的高超表达力、宛若鸟类的倾听方式,以及他们常常体验到的心灵“触摸”,虽从未有过身体的触摸。然后,她想到那座伟大的城市亚历山大和核裁军、地球潮汐的交响、他方正的下巴;想到他响亮精确的话语会让她觉得他所说的一切都充满顿悟和洞察力,而他看她的方式让她觉得她自己就是他所有顿悟的源泉;每当她想到他想对她做什么时,她心跳加速,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涌动;还有犹他州平原上野牛的迁徙、艺妓面无表情的脸庞,以及意识到自己在世界上找到了她本不该有幸找到的东西——两个思想和身体以惊人的力量相互碰撞,她的生活因此发生了改变,她所有的计划都化为乌有,而她的自我,还有她对性爱和命运、完整的爱情、令人惊奇的地球、他的手、他的喉咙、他裸露的后背的思考等等,都被渴望的火焰吞没了。 所有这些想法听起来都像一个脉冲星,它们构成一曲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打击乐。地外智慧生命发现这张金色唱片的机会微乎其微,更不用说播放它及解码脑电波的含义了。这种机会几乎为零。但无论如何,这张唱片及其录制的声音将永远徘徊在银河系中。五十亿年后,地球会消亡,而它将是一首比消逝的太阳更久远的情歌。这段声音属于一个充满爱意的大脑,它将穿过奥尔特云,穿过太阳系,躲过飞驰而来的流星,进入某个尚未诞生的恒星的引力场。 昨天,他们看见奔向月球的火箭稳稳地升上了夜空,他们看到火球发出光晕,像突然升起的太阳。他们看到火箭助推器脱落,留下高塔一般的烟柱,接着火箭就挣脱了发射时乱哄哄的局面,平静地飞向月球。 他们关注着月球宇航员的每一步行动,他们了解宇航员的感受。当然,一部分是了解,一部分是想象。他们在卡纳维拉尔角的海滩小屋醒来时会感到有几秒钟的迷失方向,接着便是拂晓,他们会坐起来,把腿从床上垂下来。从那一刻起,他们的思想会变得清晰而专注,他们去洗最后一次澡,吃最后一顿早餐,然后走出海滩小屋去看海,但话并不多。 一辆形状酷似电动鲨鱼的汽车来接他们。他们看到,高高的火箭立在发射台上,上面有三个助推器,二十七台发动机,能产生五百万磅的推力。第一次看到时,他们露出了流浪狗闻到肉味的那种陶醉及警觉的表情。他们的家人会拒绝祝他们好运,因为他们知道,运气已经不足以概括他们此刻的境遇了。他们正在执行发射前的准备程序,要听取天气简报,吃一片防太空病的药片、一片止痛药,服装技术人员待命,戴上手套,戴上3D打印制作的头盔,穿上复古的超级英雄长筒靴,检查服装是否漏气。太空舱减压后,他们必须待在一个模拟地球的尖端技术小气泡中保持防火、隔音和密封——但当记者围着他们拍照时,他们看起来像穿着价值一万美元的紧身燕尾服。你就是詹姆斯·邦德,你是冲锋队员,你是惊奇队长,你是蝙蝠女侠。去发射台,坐在有管道送风的雕塑般的斜倚座椅上,气流直达大腿。检查通信设备,检查舱门是否漏气,测试所有的继电器、环路和硬件。再测试一遍。 在海滩小屋,他们是人类,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既是妻子又是母亲和女儿的女人,一个既是丈夫又是父亲和儿子的男人。他们会下意识地通过画十字,敲手指、咬嘴唇来表达他们的焦虑。但是当他们到达发射台时,他们就成了好莱坞和科幻片里的人物,成了《太空漫游》和迪士尼的角色,他们被想象,被贴上标签,准备好出发。火箭的尖顶光滑锃亮,熠熠生辉,非常壮观。天空则披上了一层光荣、可被征服的蓝色。 距地球大约八千万英里的太阳正在咆哮。太阳活动现在正朝着大约十一年来的最大强度迈进,它不断喷发,闪耀。你抬头即可看到太阳的边缘被强光撕裂,它的表面布满了瘀伤般的太阳黑子。巨大的太阳耀斑向地球发送质子风暴,随后是地磁风暴,形成了高达三百英里的光幕。 外面的环境就像一锅放射性浓汤,如果他们身上的防护罩失效,他们就会被煮熟,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但太阳活跃时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效果,即太阳辐射(相对较弱且可抵抗)会将宇宙辐射(可真像一袋吐着信子的蛇)推开,从而使他们所处的“汤”温度降低。防护罩所阻挡不了的,地球的磁场会来帮他们阻挡,实验室里的放射量测定器的读数也几乎不会受到影响。太阳粒子云汹涌澎湃,太阳耀斑爆发了,将在八分钟内袭击地球。能量在搏动,爆发,形成一个不断聚变的,带着愤怒的巨大火球。在太阳的怒火之下,他们竟然被不可思议地保护了起来,仿佛太阳是一条巨龙,而他们凭借惊人运气安居于它的领地之上,并受到它的庇护。 他们现在正躲在这里避风;现在已是傍晚时分,肖恩在收集垃圾袋,罗曼在打扫俄罗斯厕所,彼得罗在打扫美国厕所,安东在清洁空气净化系统,千惠在做擦拭和消毒工作,内尔在打扫通风口,她在那里发现了一支铅笔、一个螺栓、一把螺丝刀、一些头发和一些指甲屑。 然后,出现了一种少有的散漫状态。千惠飘浮在左舷窗口,她知道空间站现在已远离日本;要再过四个小时左右他们才能再次途经日本。我母亲就在那里,她想。我母亲所有遗留物都在那里,很快就会被烧掉并消失了。他们正在掠过非洲的最西部,现在是毛里塔尼亚、马里,很快就经过尼日利亚、加蓬、安哥拉;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看到这些国家,但是今天早上是在上升轨道上,现在他们开始下降,来到非洲海岸,像那些古代的船只一样绕一大圈经过好望角。 掠过箭头般的达喀尔半岛,穿过赤道,在日落前最后几分钟里,刚果河两岸的布拉柴维尔和金沙萨的灯光在黄昏中不温不火地闪烁着。蓝色渐渐地变成了紫罗兰色,又变成了靛蓝色,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夜幕降临非洲南部,那个绸缎似的色彩斑斓、浸透墨水、皱巴巴的大陆,那个像破碎的粉彩或溢出的水果盘一样,既杂乱又如此完美的大陆,她在眼前悄悄消失了;那个遍布盐滩、红色沉积平原的大陆,那个河流和山脉纵横交错的大陆,还有快速蔓延、天鹅绒般柔顺的绿色平原,都悄然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星光熠熠的夜空,看起来像寡妇的面纱。 罗曼和安东在俄罗斯舱内。罗曼正在找一颗从剪刀上脱落的螺丝钉,螺丝钉就在他脑袋旁边飘浮着;安东则在窗口,双腿悬空,低头往下望。下面是开普敦逐渐消失的灯光和海洋上的风暴。无论你夜晚在地球上的哪个角落,总有某个地方会闪烁着柔和、不规则的闪电,银色的电光像花一样在静静绽放,凋零。它们或在这里,或在那里,散布在地球的各个角落。 安东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摸了摸他颈部最近两周出现的一个肿块,他试图通过拉起他的马球衫领子来掩盖肿块。你最讨厌在太空中生病,他们会担心你,会把你送回家。因为你无法自己飞回去,所以还要有两个人陪你一起走。让两个人提前结束任务,这是个不可原谅的过错。因此,他不会告诉飞行医生,也不会让他的同伴知道。他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肿块,它的大小像一颗樱桃,在他的脖子下面凹陷处,完全不疼。 他的妻子还卧病在床。他告诉孩子们,有他的保佑,他们不会有事的,仿佛他无所不能似的。他带着他们逃出黑暗,这副重担已经压在他肩上多年。可是现在连他自己都被黑暗所困扰,我们所有人莫不如此,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的妻子说出他原本想说的话:Zabudem,ladno?我们都忘了吧,好吗?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们不再相爱,为什么还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呢?当他发现身上的肿块时,这些话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Zabudem,ladno?在他心里,这些话随意而轻松,仿佛他只是在提议结束一场尴尬的对话。这些话说出了他几十年来内心的挣扎。他确信,这些话一旦说出,他们全都能解脱了——他、他妻子、他们的孩子——他们会逃离黑暗。而事实是,他应该帮他们逃出黑暗,但实际上没能做到。 真相是,他的婚姻缺少爱,这个真相随着一次次的感悟慢慢明朗了起来。他用望远镜看到船只在海面上留下的尾迹;看到玻利维亚的科罗拉达湖古老的湖岸,湖水是亮橙色的;看到火山爆发时硫黄染红的火山口;看到卡维尔沙漠中风化的岩石褶皱。这些景象触动了他的心灵:它们都有一道裂痕。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宽,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这个岩石星球如此情有独钟,这种爱能让他彻夜难眠。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脖子上的肿块时,他似乎意识到他和妻子彼此并不相爱,而生命很短,但很宽广。尽管他无法说出具体原因,但是所有的感悟叠加起来后,他有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从那以后,他心里便有了一个重要的想法,并下定了决心。他回到地球时会对妻子说:Zabudem,ladno?我们分手吧,好吗?她不会感到惊讶,并会轻轻点头回答:Ladno,proekhali。好的,我们分手。这个答案很容易做出,只是他们谁都没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他硬生生地拉起了衣领。 当内尔看到开普敦的灯光时,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去那里的光景。她对那次旅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很诡异地站在一个铺着鹅卵石的小广场上,肩上扛着一只小猴子,猴子身上拴着一条牵引绳。这个记忆真实吗?她确定肩上的猴子是真实的,她也知道自己去过开普敦,但她不知道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 彼得罗在查看新闻,了解台风到达什么地方了;他们现在无法从轨道上看到台风,这让他感到忐忑不安。气象学家已将它归类为超级台风,他们谈到台风的迅速增强(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以及此类风暴发生频率的增加。他来到观测圆顶,去拍摄熠熠发光的洋面及渐盈的月亮,外面的一切都那么洁净、精细、光滑。上帝在水面上立楼阁的栋梁。他记得肖恩曾经告诉过他,这句话出自《赞美诗》中的某一篇。有时他的确会感觉这是真的:上帝楼阁上的光洒在了海面上[这句的原文是:this upper chamber that pours light on the seas. 这句话是对前面提到的那行赞美诗God lays the beams of his upper chambers on the waters(上帝在水面上立楼阁的栋梁)的借用,把其中的beams(栋梁)一词理解为light(光)。]。他拍了照片,好几百张。 •••••••••••• 他和妻子在蜜月旅行中遇到的菲律宾渔民的孩子近况如何?他们笑得那么灿烂,膝盖磨得很粗糙,但身体上的皮肤很光滑,他们身穿背心,脚踩人字拖,脚丫子脏兮兮的,说起话来跟唱歌似的,可爱的棕色眼睛很深邃,对我们这两个入侵者投来怀疑的眼光,好像他们知道,也看到了他们父母不知道(或选择忽视)的什么。父母请他们来家里吃饭,他们则让孩子们看穿着太空服的宇航员照片,还有这位身穿阿玛尼T恤,醉醺醺的巴斯光年[巴斯光年(Buzz Lightyear)是1995年迪士尼公司和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共同合作的《玩具总动员》中的主角之一。他是一名未来太空人,一心想要拯救地球,因此飞向宇宙。他是一位勇敢的探险家,勇于自我牺牲。],孩子们感到惊喜万分。遗憾的是,下列情形不可能逆转:无论巴斯光年还是他那高挑、香喷喷、略显身孕的妻子来自哪个宇宙,这些孩子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孩子们不可能和这两个入侵者一起坐在豪华度假村的别墅里,或与那个当时只有一天大的孩子共进晚餐,除非他们得到了某种他们永远无法偿还的慈善资助。尽管孩子们对入侵者充满不信任,但仍然热情接待了他们,还赠送了他们珍贵礼物:贝壳、一顶绿色的棒球帽(巴斯光年的妻子在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都戴着它)、一只形状像驴的塑料哨子(作为孩子出生的礼物)。这些孩子现在在哪里?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接着便是他们今天的第十圈绕地飞行轨道的始点,从太平洋中部日出时分开始。此时,当天的实验已告完成,他们六个人都做完了最后一项任务,即对个人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记录:食欲报告、情绪监测、脉搏测量、尿液采样,他们每人都抽取了血液供飞行外科医生分析。当肖恩把他们的血样试管存放到离心机时,他想,这个时代正在衰亡。他想:这艘可靠的宇宙飞船剩下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当你可以到达比地球高二十五万英里的时候,为什么要把高度限制在地球上方二百五十英里的轨道上呢?而二百五十英里仅仅是个开始,那只是月球的高度。在绕月球轨道和月球上建立居住基地,在那里停留更长的时间,为远程航行的航天器补充燃料。在不久的将来,会有男人和女人从地球轨道上弹射出去,远离他们六个人,朝火星上的红色灯塔进发。 这六个人,以及他们之前的人,都是使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实验鼠。他们是标本,是研究对象,他们正在为自己的被超越铺平道路。总有一天,他们的太空之旅将不过是一次长途汽车出游,而他们亲手开启的远大前程将会证实他们自己的渺小和短暂,他们就像被监视的小鱼那样在微重力下巡游,他们培养的心肌细胞有一天将用于替换那些飞往火星的宇航员的心肌细胞,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因为他们注定要死去。他们采集血液、尿液、粪便和唾液样本,监测自己的心率、血压和睡眠模式,记录任何疼痛、不适或异常感觉,他们仅仅是数据而已,这是他们的首要属性。他们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这种朴素的想法暂时缓解了他们身处浩瀚太空的焦虑——一种孤独感及对离开太空的隐隐忧虑。他们的渴望、思考与信仰,他们的到来与离去,这些已远远超越了个人范畴,而是紧密关联着那四位勇敢奔月的宇航员,以及未来数十年间将在月球基地生活、工作,乃至向宇宙更深处探索的每一位男女。更深刻地讲,这关乎的是对未来的憧憬,是许多其他世界发出的塞壬之歌[古希腊神话中的塞壬(Siren)是海妖,以其迷人的歌声诱惑航海者,使船只触礁沉没。她的歌声被视为一种诱惑的力量,象征着对未知的探索。],是对宏大而抽象的星际生活梦想的追求,是人类挣脱地球引力束缚、追求自由与独立的壮丽篇章,更是人类不懈征服宇宙虚空的勇敢宣言。 六个人可能都做过这样的梦,也可能没有。但他们是否做过这样的梦无关宏旨,只要他们遵守规则,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他们只要日复一日,高高兴兴地执行任务就好。他们测试自己的抓力;他们睡觉时,胸部受到了绑带和监视器的束缚,呼吸有些不畅;他们大脑被扫描;他们用棉签擦拭自己的喉咙;他们从布满针眼的静脉中拔出注射器。他们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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