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整整一周，呼延云没有上学。每天就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的，闲的时候就发呆，脑海里反复回放合唱比赛那天的每一个细节。虽然在派出所，警察始终没有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审讯的烈度来看，可以想见案情的严重。他想给要好的同学打个电话问问清楚，但每次拿起话筒，最终还是放下了，他不忍听到那个噩耗，那个在梦中早已预知的噩耗。

那几天，只要一闭上眼他就做起那个梦，不管白天晚上。梦里，穿着红色圆领毛绒上衣的袁莹，站在斑驳的虎皮石围墙的前面，微笑着朝他挥手道别。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她了，再也不能用自行车把她带回她的妈妈身边了。他伸手去拽她，但拽到的只是一片虚空……

爸爸和妈妈从外地出差回来以后，看到呼延云苍白消瘦、神情恍惚的样子，劝他打起精神。他也知道这么逃避下去不是办法，便鼓起勇气上学去了。

那天，下了那年的最后一场秋雨，阴郁而缠绵的雨丝夹杂着寒气，不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倒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他忘了带伞，走进教室的时候，发梢滴下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视线，他隐约发现同学们都惊讶地望着他，仿佛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似的。

他只觉得教室里很空，一如想象中的，袁莹的座位是空的，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他才发现前面张振宇的座位也是空的。

“张振宇，你这卷子怎么做的？错了这么多！”

“报告老师，这可不赖我。”

“不赖你赖谁？”

“人家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成功的女人，您看您当时给我安排的座位，后面坐一傻老爷们儿，我能考出好成绩吗？”

第一节课他只是坐在座位上发呆，想着那个和他打打闹闹却又结下了深厚友情的小胡子，老师讲的什么根本没有听进去。下课后，班长走了过来，问他还好不，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问张振宇去哪儿了？班长说跟袁莹一样转学了，他又问邓云鹏去哪儿了，班长说邓云鹏的家长给他请了长假，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上学……呼延云苦笑了一下，突然被闪电劈中了一样，从座位上猛地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袁莹——转学了？！”

“对啊。”班长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呼延云呆若木鸡，很久才声音嘶哑地问：“那……那出事儿的到底是谁？”

“你怎么搞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班长低声说，“死的是刘恋。”

呼延云慢慢地扭头看去：日光灯照射着刘恋的课桌，同样的明晃晃而空荡荡。

死的不是袁莹，而是刘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重重地瘫坐在座位上。

上课铃响了，老师带着一个刚刚转学来的同学走进了教室，大致介绍了一下，就让他坐在张振宇的座位上。

呼延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直到下课铃再一次响起，他才被惊醒似的打了个寒战。

坐在前面的那个新同学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对他说——

“你好，我叫林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