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爱

好好告别  作者:凯瑟琳·曼尼克斯

丧亲之痛让我们以新的方式认识世界,我们由此从亲人的离去与随之而来的悲伤中逐渐调整自己,并再次继续正常生活。这不是“好起来”的问题——丧亲之痛不是一种病,丧亲者的生活再也恢复不到过去的样子。但通过时间和家人的支持,这个过程本身会促使丧亲者取得一种新的平衡。

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是他们悲伤时的主要依靠。为孩子提供支持的家长在垂危时会特别痛苦,他们知道,自己的死亡将导致孩子的悲痛,改变孩子的人生。所以,为自己的离去做好准备是非常关键的,这一过程虽然令人痛苦、悲伤,却是体现父母之爱的行为,是留给自身无法迎来的那个未来的礼物。

妇科癌症护理专家在转诊信上说,这位年轻女士腿部疼痛,患有宫颈癌,癌细胞已经遍布整个骨盆。由于肿瘤的压迫,肾脏难以把尿液输送到膀胱。所以,我以为会见到一个被癌症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

但是,这个女子让我吃了一惊。她穿着紧身牛仔裤,脚踩高跟鞋,妆容精致,黑发及腰。她不只是漂亮,还令人惊叹。我请她进入诊室时,她的步态很优雅。她在桌子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时,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小心地让椅子承受自己的体重。臀部随身体向下时,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咧了下嘴——只有这个时候,才看出她身体有一些问题。她很快恢复了镇定,把头发拂到肩头,面带微笑,头转向我,表示请我说话。

我像平常一样,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她希望我怎样称呼她。她对我请她直呼我的名字似乎很吃惊,并说她叫维罗妮卡,叫她维洛妮就好。“只有我妈才叫我维罗妮卡,”她微笑着说,“这通常意味着我有麻烦了。”

对新患者,我在临床上的下一个步骤是询问他们希望我如何提供帮助。维洛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用当地的方言说:“噢,如果我可以更轻松自如地行动,那就太好了。护士说你善于处理疼痛,所以我才答应来……这个……”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吞了吞口水,接着说:“地方。”

我问她:“你是说临终安养院吗?”维洛妮点点头,屏住呼吸,泪水盈眶。“收到上面写着‘临终关怀’字样的预约信时,有点震惊对吗?”我知道,过去曾有其他患者也对此感到吃惊。她点了点头,我问她认为临终关怀是干什么的。

“嗯,就是来了解真相的对吗?”

“我知道很多人都这么想,”我说,“但是,如果今天来我诊所时患者还好好的,突然就死掉了,那我会非常吃惊的。”她露出浅浅的、有气无力的微笑。

我给她讲了一些20世纪90年代英国临终关怀机构做的事情,并告诉她,我认为情况没她想的那么严峻,她急切地表示同意:“好的……”

“你说你有一个专科护士,所以我想你知道自己的病情,”我说,“我们接待患有多种不同疾病的人,而不仅仅是癌症患者。”她吃惊地抬起头来,我继续说:“我们接待的患者都有困扰他们的症状,这些症状是由疾病引起的,通常都是比较严重的疾病。来这儿的有些人永远不会完全康复,有些人可能在我们试图控制症状期间,就死在了这里。但是,一半以上的人在这儿接受一两个星期的治疗以后,情况大为改观,可以回家,而不是躺在棺材里。这里和人们所想的不一样,对吗?”

维洛妮点点头。这里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今天似乎有很多惊喜。

我接着说:“安宁疗护更像一个专科病房,只不过我们专门负责症状控制,而不是心脏病或者妇科问题。疼痛、呼吸困难、恶心之类的生理症状;伴随严重疾病而来的情绪问题,如担心、悲伤、恐慌;家庭问题,例如,每个人都想干涉治疗方案,可怜的患者被搞得不知所措,或者不知如何把爸爸或者妈妈患了重病的消息告诉孩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维洛妮猛地抬起头来,我意识到我可能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也许要稍后讨论,或者等她哪天准备好了再说。

“现在你对我们的工作有更多了解了,你觉得我们可以提供什么帮助呢?我今天完全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试着让你感觉好一些。”

这时她笑了,笑得灿烂而明朗:“你可以帮我治疗腿上的疼痛吗?”

“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吧。”我拿起笔,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做笔记,并问了一些问题,确保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维洛妮讲起她的故事。她32岁,和7岁的女儿凯蒂、9岁的儿子本及伴侣丹尼一起生活,丹尼是她女儿的亲生父亲,是儿子的继父。他在当地一家邮购公司当包装工,维洛妮是那儿的职员。这家家族企业很人性化,允许维洛妮请假治疗,还让丹尼不用按时上下班,好让他陪着维洛妮。

维洛妮的妈妈和两个姐姐都住在附近。维洛妮说:“佯装一切都好让人筋疲力尽,但我需要保持整洁,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问题是,她希望一切看起来“正常”,这样人们就不会觉得她生病了。“正常”包括让家里井井有条,正如她所言,“地毯上有一点绒毛我都受不了!”还有她紧绷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裤子,我完全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穿上的,但的确,她看起来既漂亮又时尚。

维洛妮形容疼痛从臀部开始,像电击一样沿着两条腿向下蔓延。当她就像先前坐下来的时候,臀部痛得厉害,在床上翻身时,她会痛醒。肚子下面也有点疼痛,这儿的皮肤莫名得很粗糙。

我让维洛妮脱下裤子,给我看看她的腿。她躲到帘子后面,我听到她用力脱下紧身裤时哼哧哼哧的声音。我拉开帘子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查体用的床上,身上盖着毯子。征得她的允许,我揭开毯子,进行检查。胸部没有杂音,心脏听起来很好,但腹部的皮肤上有裤子接缝和拉链留下的印子,我发现她的腹部积水严重,留下了衣服的轮廓。

然后我们一起检查她的腿。由于肿瘤压迫了骨盆的静脉,腿部也严重浮肿,皮肤透亮、紧绷。另外,我要求维洛妮在我试图弯曲或者拉直每个关节时抵抗我。以此进行测试,结果是腿部肌肉的力量正常。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停地笑,我用小肌腱锤检查她的反射情况时,她笑得尤其厉害。但她腿上的反应不正常,她感到刺痛的那个部位的皮肤不那么敏感,闭上眼睛以后,她分辨不出尖锐的针头与棉花球的区别。

为了不让她着凉,也是出于尊重的考虑,我把毯子拉上来,给她盖好。她满脸焦急地等待我的诊断。

“没有意外的情况,维洛妮,你先穿好衣服,然后我们再谈好吗?”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我的疼痛吗?”

“我认为我们可以帮上忙。需要帮你穿衣服吗?你穿好衣服以后,我们可以讨论一个让你感觉舒服一些的方案。”

“我能行,谢谢。”维洛妮爽快地拒绝了我的提议,于是我走出帘子。写诊断说明的时候,我听到她用力穿上裤子的声音。

过后,维洛妮再次小心翼翼地在扶手椅的边沿上坐下来,然后我们对她的病症进行更详细的讨论。皮肤异常区域的疼痛通常是神经损伤引起的。针对神经痛,有比一般的止痛药更好的特定治疗方法,我建议她尝试其中一种。我会把这个建议告诉她的家庭医生,他会给她开处方。维洛妮同意试一试。

然后我问起裤子的事,说她如果穿宽松点的裤子,骨盆神经的压力会轻一些。维洛妮的内心顿时如大坝决堤。她直直地看着我,眨着涌上眼眶的泪水,抽抽噎噎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张嘴说话,发出的却是一声空洞、哀恸的呜咽,身体随之颤抖起来。她在抽泣,身体随着抽泣上下抽搐,双手绞扭在一起,在椅子上摇晃起来。我们坐得很近,彼此的膝盖几乎都要碰到了。我默默地把纸巾一张接一张地递给她,那段时间似乎十分漫长。直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擤了擤鼻子,看看我,低声说:“抱歉……”

我柔声问道:“你觉得可以谈谈刚才发生的事吗?”我知道,最困扰我们的想法、最深的忧虑和最黑暗的恐惧通常被我们抑制下来,藏在内心深处,这样我们才能维持日常生活。只有当它们突破表面、再也藏不住,才会触发我们的情绪反应。虽然维洛妮现在可以更清楚地识别那些可怕、负面的想法,但她仍然感到痛苦。这是一个大问题,她可能希望把一切埋回黑暗中。

维洛妮的第一反应是“我不知道”,然后是“我一直认为,一旦我开始为这一切哭泣,那我再也停不下来……”她又抽了抽鼻子,眼睛盯着手里皱巴巴的湿纸巾。又是一声颤抖的呜咽,但比先前柔和些了。她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下巴,说:“我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样子。如果我不能这样……”她指了指裤子,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那我就觉得不是我了。”

这是一个颇有深度的想法,但经验告诉我,这可能不是问题的全部。我请她想一下“觉得不是我”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维洛妮在思考的时候,眉头紧锁。

“我觉得这就好像我消失了,不再尝试了。我可能会让房子变成一个垃圾堆,放任自己穿肥大的裤子,不再劳神费力。如果我改变一件事情,那我就可能失去对全局的掌控。”维洛妮吞了一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会儿她在忙着思考自己的想法,不再沉浸在情绪之中。这是一个重要事实:坐下来直面内心最深处的痛苦,而不是躲避它,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探索最令自己痛苦的想法,并找到更有益的处理方法。

我表示赞同:“失去对一切的掌控,听起来很可怕。这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这时她已经平静下来,神情专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低声说:“死亡。”

“维洛妮,你能不能告诉我,想到死亡的时候,你内心有什么感受?”我一边问话,一边又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以表示支持。她拿着纸巾,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说:“没人跟我女儿谈月经的事。”她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眼泪又涌上来了,滴落到大腿上,活脱脱一个哭泣的麦当娜。

“我在抛弃他们。”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好像一旦大声说出这话,她会承受不了。

我们默然无语地坐着。我从来没有习惯死亡在我心中引起的种种痛苦,维洛妮的孩子比我的孩子稍大些。我知道我感受到的痛苦有一部分属于我自己,我把自己投射到她的困境中,琢磨着这份属于母亲的宝贵任务的丧失。我本来以为这次门诊是对患者的疼痛做一次简单的咨询。如果我没有问起裤子的事,事情本来可以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但现在我明白了,维洛妮的痛苦并不是身体上的。

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随着病情的发展,她的存在像个线团一样散开了,她试图将从身边散开的线条紧紧拽在一起。她还有任务需要完成,做好了这些任务,孩子们就可以在没有她的情况下,更好地开始他们的人生。维洛妮把自己视为儿女幸福的守护者,并且做到了。她帮助他们做好丧亲准备,将是她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个充满母爱的行为。

我问维洛妮:“你用了多少时间思考这些如此悲伤的想法?”她告诉我,她几乎每天都很悲伤、难过,自己这么年轻就要死去,她觉得很不公平,并用吸尘器过度清洁房屋的方式宣泄这种愤怒。

“这让我对你和你的吸尘器有了很好的印象,”我说,“你穿防弹衣吗?”

她扑哧笑了:“是的,我想我把邻居们吓坏了!”

维洛妮恢复了镇定,现在可以讨论下一步如何帮助她了。通过一系列的问题,我帮助她注意到,她最强烈的情绪源自她认为难以忍受的痛苦想象。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维洛妮可以考虑采取措施处理这种痛苦的可能性,并根据病情的发展制订计划,学习如何处理情绪问题。我解释说,除了这个诊所,我还开办了另一个诊所,采用认知行为疗法,专门帮助有这种痛苦的人。

“我们刚刚做的就是这件事,”我说,“你可以学着如何发现令人沮丧的想法,然后处理它们。例如,经期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妈妈。那太可怕了,她当时非常尴尬。我不想给女儿凯蒂那种感觉。”

“那你会选择谁来接替你呢?”

维洛妮想了想,说:“凯蒂喜欢我姐姐。凯蒂闺蜜的妈妈也很可爱,凯蒂喜欢去她家过夜,我住院的时候,凯蒂和她们住在一起。”

“那么,这三个人中,你会选择谁呢?你认为凯蒂会选择谁?”

“我想想……很傻,是不是?这么明显的答案,可我都没看到。”她若有所思地说。我指出,心烦意乱有碍思维清晰,这正是认知行为疗法旨在解决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和维洛妮几乎每周都进行一个小时的认知行为治疗。她学会了关注自己的反应,感到悲伤、恐惧或者愤怒时,她心里总有一些想法在驱动着这些情绪。她称之为“弹出窗口”,她的“弹出窗口”大多关乎让事情如往日般进行下去。但维洛妮还是买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并决定再买一套柔软、可爱的睡衣,白天在家里穿,尽管她说:“腰部有松紧带,让我像个老太太!”

进行认知行为治疗时,我们回顾维洛妮为了保持生活处于正轨所产生的各种想法和行为,并试着采用不同的做事方式。我们发现维洛妮拒绝所有人的帮助,按照计划,她每天要在孩子们放学回家之前,完成清洁和吸尘工作,这项工作搞得她筋疲力尽。她姐姐提出每天早晨来她家帮忙一个小时,她接受了这个提议。“试验”之后,她发现自己喜欢姐姐陪伴,帮她打扫楼梯,而且她的生活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一团糟。她们回忆在一次特别欢闹的茶歇期间,妈妈对她们进行了性教育,维洛妮请她姐姐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为凯蒂做这些事。

“我们哭了一小会儿,”她倾诉道,“但那是为开心而哭。”

刚开始做认知行为治疗那会儿,维洛妮发现有必要帮助凯蒂和本做好面对母亲死亡的准备。这又让维洛妮惨烈地恸哭了一次,她描述萦绕于心的画面:心爱的孩子们孤零零地站在学校操场上,痛苦不堪,举目四顾,无人可以求助。她承认,这幅画面经常出现,这也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心头的想法之一。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哪些方法对他们最有帮助?”维洛妮马上说了一些有帮助的策略:首先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孩子们的校长,请老师保持警惕,注意孩子在学校表现出来的任何悲痛情绪;向孩子们说明妈妈身体仍然不好,有时可能感觉太累,不能说太多的话,但永远爱他们;和丹尼完婚,这样她死后,丹尼可以充当本的法定监护人。“他不断求婚,”她说,“但我觉得自己太胖、太重,不适合做新娘。”

维洛妮给自己安排的最艰巨的一项任务,是为凯蒂和本制造回忆。她收藏了一些家庭照片,将它们装在三个巨大的圣诞饼干罐里。她想整理并挑选一些照片,在上面写上简短的话,这样,即便维洛妮无法亲自向儿女介绍情况,她依然存活在本和凯蒂对那些场合的回忆之中。做这件事时,她感到难以自已。

“这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在一次认知行为治疗交谈时告诉我,“反正我来这儿就是讨论那些令人难过的事儿的,我想我们可以在这儿完成这件事。”她打开购物袋,拿出两个罐子,说:“我把照片装进了两个罐子,凯蒂一罐,本一罐。但我想把它们放进相册,写下拍照的地点、当时发生的事情,以及我记得的情况,就像他们长大了,我亲口告诉他们那样。”她羞涩地补充道:“还有,我不善于拼写,我想你在这方面也可以帮我。”

我的心沉了一下。我的职业是陪伴面临死亡的人,我有应对这种情况的自保策略,但丧亲是我的非舒适区。我避免应对丧亲之痛的准备工作,因为这太让人心碎了。但维洛妮不愿意接受其他的“悲伤”咨询,即使是和优秀的儿童丧亲专家交谈,她也不愿意。因此,我接受丧亲专家的建议和支持,延长我和维洛妮每周的交谈,每次增加20分钟的“儿童时间”。

听她叙述家庭的回忆,帮助她用她圆乎乎、孩子气的手,在每张照片上描述那些逝去的快乐时光,这个过程既引人入胜,又令人非常难过。她为儿女18岁和21岁的生日各写了一封信,我们一起把这两份时间胶囊放进饼干罐里,把它们托付给孩子们那没有母亲陪伴的未知未来。

维洛妮冷不丁地说:“哦对了,我和丹尼要结婚了。”她努力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如那天的天空般灿烂。

毫无疑问,她是个漂亮的新娘。在她为两个孩子挑选的照片中,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她靠在丹尼的臂弯里,牵着凯蒂的手,亲吻着本的头,满面笑容,容光焕发。

我送维洛妮两本大相册当作结婚礼物,一个封面是漂亮的蝴蝶图案,另一个封面是本最喜欢的球队的颜色。她知道它们的用途。

现在,我很好奇它们在哪儿。

琢磨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有些人害怕死亡的来临,有些人惧怕死亡的那一瞬间,有些人巴不得快点儿死去。有些人为生命的终止而感到恐惧,另一些人为死后不知会去哪里而感到害怕,还有一些人盼望进入天堂。有些人会经历与爱人分离的悲伤,而另一些人嫉妒他们不在以后,那些继续活着的人。人们在考虑自身的死亡时,外人很难猜到他们的心思。在姑息治疗中,我们学会了不做任何假设、只是询问。有趣的是,人们可以并且愿意回答问题,在分担这份负担的过程中,他们常常在自己的内心发现有助于应对局面的新见解和新思想。

停下来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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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死亡的最佳时机

有没有注意到,在交谈中,在媒体上,你经常听到一些委婉的说法,比如“走了”“离开”。如果我们不准备把“死亡”这两个字说出口,在所爱的人或者我们自己临死的时候,我们如何谈论死亡,如何照顾或者支持他们?你和你的家人会避免使用这个词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该如何改变?

如果你将不久于人世,你想把消息告诉哪些人?你希望哪些人在知道自己濒临死亡时会把消息告诉你?

年轻的家庭成员可以谈论和问起死亡一事吗?不要以为他们从来没有提到死亡,就代表不知道这件事。即使是年幼的孩子,如果知道谈论某个特定主题会引起痛苦,也可能避而不谈,以免让家庭中的成年人感到不安。

你是一个喜欢提前说明所有计划的人吗?还是说,你更喜欢拖着,等到事情来了才着手处理?你喜欢的做事方式有什么好处?对你或者你亲近的人有什么不利之处吗?

你和你最亲近的人都用什么方式让人知道你们的观点?你们喜欢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还是喜欢暗示?其他人是否能够很好地理解暗示?

你知道你所爱的人在临终时,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照顾吗?还是假设他们和你喜欢一样的方式,或者你猜得到他们的心思?

如果你快要死了,你优先考虑什么?是尽可能保持清醒和警觉吗?还是更喜欢装蒜,假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和关心你的人的存在?

你觉得生命的长度和生活质量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可以选择,你会接受还是会放弃能延长生命但不能恢复生活质量的治疗?你是否觉得活得越久越好,即便这意味着要住在重症监护室里靠机器维持生命,还是制订计划,到了某种阶段就不再升级治疗,不再延长生命,而以舒适为主?你是否相信,如果你突然病入膏肓,你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知道你的愿望和你希望的医疗护理方式?

这些都是大问题,可能需要几次谈话才能说清楚。请务必现在就花点时间进行讨论,而不要等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如果你已经清楚地表达了你的想法,急诊科、快速反应小组(rapid response team,RRT)[国外很多医院都有快速反应小组,这种小组可随时提供帮助,减轻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编者注]或者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会感到很高兴。在紧急时刻,有责任代表你观点的亲人也会感到很高兴。

如果你已经有严重的疾病,不妨询问一下你的家庭医生或医院的专家,需要准备应对什么样的特定紧急情况。在许多情况下,人们可以制订书面计划,说明在可预见的危机发生时,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这可以避免急诊救护车匆匆出击,避免不必要或者你不想要的住院治疗,同时确保情况危急、需要紧急治疗(有时需要适当的住院治疗)的人得到帮助。你可以说明是否需要心肺复苏,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绝,但你要确保照顾你的亲人知道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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