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从医院里拄着拐逃出来。他心里什么也不想，只是一片混乱的浪潮。他走在大街上，头上还包着绷带，绷带边上，还可以看见他手术前剃光的头皮。这个样子大概是十分的不漂亮。可是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呢。

其实呢，小张是早就有点疑心了，就是一年前开始头痛的时候就有一点不祥的预感，只是医生在手术前说得太好听。但是手术之后，他连下床都感到困难。医生说是动这么大的手术，哪有一下子就能恢复的呢。他再不能抱什么幻想了，因为他当初做过脑血管造影，知道自己脑子里有瘤子之后就找了一些有关肿瘤的书研究过，他知道他脑袋里这个东西是没有治愈希望的。他顶多只有三个月可活。于是他就跑到浴室外面，扭开一个衣柜，偷了人家一身衣服，逃出了医院。

他拄着拐走到一个客运摩托站前，在衣袋里摸了一下，里面居然有一个钱包，而且钱包相当的饱满。他伸手敲敲客运站的玻璃，一个司机从屋里走出来。等到两个人都坐进了摩托车，人家问他去哪里的时候，他才开始想，他现在可以去找谁。

回家吗？没有意思。刚刚动完手术之后，他爸爸妈妈倒经常来看他，最近可是一次也没来。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死人了吧。去找朋友们吗？说实在的是他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只有一些无聊时在一起聊聊天的熟人。他心里隐隐地动了一下，好像是明白了要去找谁，但是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最好他还是一个人和自己在一起好。于是他就说：“樱桃沟！”

摩托车嘣嘣地响起来，震得他脑袋痛，好像天灵盖又要掀开。他伸手去捂，但又破罐破摔地想：“好的，掀开就掀开，掀开老子倒想看看那个瘤是什么样的东西！”

＊原稿到此为止，标题系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