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瑞斯上校转身走了，我站在那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哈里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安妮，原谅我，告诉我你原谅我。”

他拉起我的手，我几乎是机械性地抽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知道是否能让你明白。我非常害怕这种东西——财富的力量和诱惑。我想让你喜欢的是我，就只是我——我这个人——没有任何光环或装饰。”

“你是说你不信任我？”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么说，但并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变得愤世嫉俗，而且多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怀疑别人有其他企图——而你对我的那份情感是如此美好。”

“明白了。”我慢慢地说，脑子里回想着他给我讲的故事，并第一次意识到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而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发现。那就是资金的来源。如何向纳迪娜买回那些钻石，还有他在讲两个人的故事时所采用的旁观者的态度。那么他当时说的“我的朋友”其实不是厄茨利，而是卢卡斯。是卢卡斯，那个沉默的同伴，深深地爱上了纳迪娜。

“怎么会这样？”

“我们俩都不顾一切，想在战斗中死去。有天晚上我们交换了名牌，为了转运！卢卡斯第二天就牺牲了——被炸得粉碎。”

我颤抖了一下。

“可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今天早上？难道直到现在你才不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了？”

“安妮，我不想毁了这一切。我想重新把你带回岛上。钱有什么用？钱买不来幸福。我们在岛上会很幸福的。我告诉你，我很害怕另一种生活——它几乎毁了我。”

“尤斯塔斯爵士知道你是谁吗？”

“哦，是的。”

“卡顿也知道？”

“不。他只在金佰利见过我们俩一次，某天晚上和纳迪娜在一起，但他不知道谁是谁。我说我是卢卡斯，他就相信了，后来纳迪娜也被他的电报误导。她从来都没有害怕过卢卡斯，他是个安静的家伙，很深沉。但是我一直脾气不好，如果她知道我又复活了，肯定会吓得半死。”

“哈里，如果瑞斯上校不告诉我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说，继续做卢卡斯。”

“那你父亲的几百万资产呢？”

“给瑞斯。无论如何，他会把这笔钱用到更好的地方的。安妮，你眉头皱得这么紧，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慢慢地说，“我真希望瑞斯上校没有逼着你告诉我真相。”

“不，他是对的，我应该告诉你真相。”

他停了一下，然后突然说：“你知道吗，安妮，我很嫉妒瑞斯。他也爱着你——而他比我要好，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他那么好。”

我转身面向他，笑出声来。

“哈里，你真傻，我要的是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尽快出发去了开普敦，苏珊娜还在那里等我，我们一起从长颈鹿的肚子里取出了那些钻石。当革命最终被平息后，瑞斯上校也来到开普敦，他提议把约翰内斯堡那栋原本属于劳伦斯·厄茨利爵士的别墅打开，我们都住了进去。

我们在那里制订了下一步的计划。我和苏珊娜一起回英国，然后在她的房子里举办婚礼。嫁妆一定得去巴黎买！苏珊娜特别热衷于筹划这些细节，我也是。然而未来似乎仍旧不可思议，有些不真实。我毫无缘由地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快要窒息一样。

将要远航的前一天晚上，我睡不着。我觉得很悲伤，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不想离开非洲，等我下次再回来时，一切还会是这样吗？它会永远是这样吗？

这时，有人敲了敲百叶窗，我被惊的跳了起来。哈里在屋外的游廊上。

“穿上衣服，安妮，出来一下，我有事想对你说。”

我披上衣服，走进清冷的夜色中。寂静的夜晚散发着香味，像丝绒般柔软。哈里在外面向我招手，他站的地方离开房子有段距离，人们听不到我们谈话。他脸色有点苍白，带着坚定的神色，眼睛里闪着光。

“安妮，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讲过，女人愿意为了自己爱的人做她们不喜欢的事情吗？”

“记得。”我说，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他紧紧地抱着我。

“安妮，跟我走吧……现在……今晚，我们回罗德西亚……回到岛上。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些愚蠢的举动，我不能再等了。”

我挣扎了一下。

“那我的法国长裙怎么办呢？”我开玩笑地哀叹道。

直到现在，哈里还分不清我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在逗他玩。

“去你的法国长裙吧，你觉得我会把你装进那些长裙里吗？我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扯掉。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听到了吗？你是我的女人，如果我让你走了，我可能会失去你。我一直都对你不放心。你现在就跟我走——今晚就走。别管其他人会怎样。”

他搂着我，亲吻我，直到我喘不过气来。

“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了，安妮，真的不能。我恨那些钱，让瑞斯去拥有吧。快点儿，我们这就走。”

“我的牙刷呢？”我问。

“你可以再买一只。我知道我有点疯狂，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走吧！”

他迈开大步向前走，我温顺地跟在后面，就像我们在瀑布群见到过的那个当地女人一样，只是我的头上没有顶着平底锅。

他走得太快了，我很难跟得上。

“哈里，”最后我问，“我们是要这么一直走到罗德西亚吗？”

他突然停下来，大笑着把我抱进怀里。

“我简直是疯了，亲爱的，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很爱你。”

“我们是一对疯子。哦，还有，哈里，你根本就没问过我，我不觉得这是在做出牺牲！我想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