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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黑暗临近谎言守护人 作者:埃马努埃尔•伯格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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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舍·戈尔登希尔施和埃里克·莱特纳警长在莱纳河边达成了一项协议。莫舍将作为“顾问侦探”,利用他特殊的能力协助汉诺威刑事调查局破案,为此,他将获得一周30帝国马克的报酬。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笔横财。相应地,他暗自希望凶手永远也抓不到,这样他就可以不断地获得这笔收入。无论如何,他将尽他所能,阻止人们找到嫌犯。两个男人握了握手,敲定了这项协议,一辆巡逻车把他俩载到了警局。 “您的姓名是?”在路上的时候莱特纳问道。 “扎巴提尼。”莫舍回答。 “这名字好奇怪。” “这是个波斯名字。我是在德黑兰出生的。”莫舍解释道。他早就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答案。 “在哪儿?” “波斯。”莫舍回答。 “这不可能!”警长高兴地敲着膝盖,“波斯!天哪!这可真了不得!” “您知道吗,”莫舍说,“波斯人是最早的雅利安人?” “是吗?哈哈,还有比这更有力的‘雅利安人证明’吗?”莱特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他解释说,“请不要生气,不过我对人种学之类的没什么感觉。” “是吗?” 莱特纳摇了摇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所有这些个时髦的东西,什么雅利安人、犹太人问题,吃饱了撑的。” “可是您,”莫舍小心地说,“是纳粹党员啊。” “这个嘛,我不得不是。根本不能拒绝。想想看,作为国家公仆,如果不是党员像什么样子,是不是?何况我也不想反对首领,他可是个人物。只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他耸了耸肩,“反正我做好我的工作,跟其他事情保持距离。” 莫舍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莱特纳不是纳粹的狂热追随者说不定是件好事,他可能不会对他太过疑心。 “那您又是怎么到我们国家来的呢?”警长问。 “因为革命,我父母不得不离开了波斯。”莫舍说。 “革命?” “20年代的时候,布尔什维克。” 莱特纳点了点头,“是的,总是这些布尔什维克。”他说。 “革命最终镇压了下去,可那时候我父母和我都已经移民到了巴黎。”莫舍简直不敢相信,他可以把谎言说得如此流畅。可是他喜欢这种重新定义自己的感觉。 “现在您在这里。”莱特纳深思地说。 “现在我在这里。” 他们来到了警察局。虽然莫舍自称是被布尔什维克驱赶的波斯人,但是窗户前的万字旗却以一种很不友好的方式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们进入了警局,穿过一间间阴暗的房间,到处都是情绪低落的警官,不是正坐在写字台前忙活,就是噼里啪啦地打字,要不就在抽烟。莫舍会在这里度过很多个灰暗的钟头。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天性开朗、智商欠缺、资质根本就不适合警长这一职位的莱特纳相处甚欢。莱特纳喜欢和莫舍聊天,这是莫舍有意为之;他还给他看了卷宗:一个儿童谋杀犯正在汉诺威出没,受害者的尸体被残忍肢解。莫舍震惊地看着颗粒模糊的黑白照片,上面是被玷污的孩童的尸体。警察们毫无头绪。莫舍承诺一定会帮忙。 现在他挣钱了,于是莫舍在一个退休的国民学校老师那儿租了一个小房间,方便他和尤利娅偷偷地幽会,也可以给警长一个地址。莫舍生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里。他欺骗警察,欺骗半月先生(通过和尤利娅一起给他戴绿帽子的方式),他欺骗马戏团的同事,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为汉诺威刑事调查局工作的事儿,所以他编了一个和某个汉诺威美女有染的故事,来解释他为什么老要往城里跑。络绎不绝的谎言,一个套着一个。撒谎对他来说并不难,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记住不计其数的故事和过程,真是太累了,然而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另外他还不得不造访停尸房。莱特纳越发频繁地传唤他去,让他把双手放在那些儿童的尸体上,逼着他编造出一个又一个更为无耻、更为无用的谎言。停尸房里很冷,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恶心的、泛着甜味的气息,让莫舍联想到腐烂的水果。他不想亲眼见到生命的转瞬即逝。在停尸房里他也经常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父亲。一想到自己对活人和死人的背叛,他的心就沉甸甸的。 要想杜撰新线索和新踪迹也越来越难了。扎巴提尼的保留曲目不过是来来回回那两句“我感觉到一股黑暗的力量”或者“您比您想的更接近真相”,听多了也就失去了吸引力。莫舍唯一能真正感受到的是莱特纳承受的压力。迄今为止已经发现了六具儿童的尸体,而警察还未掌握任何有用的线索。警长越是绝望,就越是依赖扎巴提尼。 因此,莫舍不得不经常参与审讯或是深夜对工人聚居区的突然袭击。工人们被粗暴地从睡梦中叫醒——他们明明已经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完全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莱特纳请求莫舍把手放在这些莫名惊诧的工人的额头上。刚开始的时候,莫舍能够迅速地感觉出这些人是“无辜的”,但是在不断增强的公众压力之下,他越来越倾向于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要想逮捕这些人,并不需要经过很多手续。莫舍不想知道,这些人被抓进去之后会经历什么。 一天晚上,他被带到了一个小店里,这家店莫舍很熟悉,他经常在那儿买蔬菜。蔬菜商就住在商店的楼上。人们把身材粗壮、略显笨手笨脚的店主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很显然,这是个新的嫌疑犯。值得庆幸的是,蔬菜商似乎并没有认出莫舍来。 莱特纳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当他进屋的时候,咧着嘴对莫舍笑了一下,接着他把他拉到一边,问他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莫舍脚步沉重地向着蔬菜商走去,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蔬菜商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莫舍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不想又念叨自己常说的那几句话,他担心,弓快要断了。可是他必须得提供些什么,他闭上了眼睛。 “如何?”莱特纳问。 莫舍什么也想不到。他的思绪仿佛被迷雾遮住了。他把手从蔬菜商的额头上拿了下来,看向莱特纳。 “怎么样啊?”警长催促着。 莫舍又想到了半月先生的建议: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一言不发更好。因此他只是几乎不可察觉地轻轻摇了摇头,忧伤地转过身去。 在莱特纳眼里,扎巴提尼的沉默却成了嫌犯有罪的明证。“押走!”他命令道。 蔬菜商被拖进了一辆汽车。楼上,他的妻子和孩子站在窗边哭泣。在被推进汽车之前,他对莫舍投去了绝望的一瞥,莫舍无法承受这目光,只能盯着地面。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决定尽快地结束这场闹剧。 现在他到哪里去买蔬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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