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履蹒跚、缓慢地上楼。楼梯间弥漫着咖啡与现烤面包的香气。真令人毛骨悚然。怎么会有人待在这里烤面包呢？

我在二楼停下脚步，读着门板上的名牌。闪亮的金属板上，以潦草的字体印着“C.奥尔森”。对面则是另两间公寓房。右边的公寓房，住着一位名叫安格丽的女子，左边的门上挂着一张手写的字条，上面写着“蜜·塞恩瓦尔”。我马上认出了这个名字。

在刺耳的门铃声中，我努力思考自己该如何开口。我得让她理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很快地，门的另一端传出拖曳的脚步声，地板嘎吱嘎吱作响。然而，一切又归于沉寂。我再按了一次门铃。

难不成她躲在门后偷听？

“你好，”我压低声音，“有人在家吗？”

我听见门锁被转开，门极为缓慢地被拉开，露出一条细缝。缝隙小到我必须往侧面靠，才能勉强瞥见门后方的人影。

“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我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黑暗中的一双眼睛。

“我叫亚当·桑德尔。”

“噢？”

“我可以进来吗？”

她把门再拉开一点点，探出鼻子。

“你是要推销什么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小孩。

“关于史黛拉，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我是她的爸爸。”

“史黛拉？”她似乎陷入沉思，“哪个史黛拉？”

“求求你，我必须知道这些事情。”

她非常迟疑地松开安全链，将门拉开，让我能勉强钻进昏暗的玄关。一顶棒球帽悬挂在帽架上，挂钩上则是一把雨伞和一件风衣。除了这些东西，玄关里空空如也。

“你就是蜜，对吧？”我说，“蜜·塞恩瓦尔？”

那名女孩向后退，靠近墙壁，紧张地盯着我。她的个子很小，薄纱般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间。我估计，她的年龄至多与史黛拉相仿。

“我不懂你想做什么，”她说，“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跟警方说了。”

“我不会待太久。”我一边保证，一边探头望望公寓房里的摆设。

公寓房里，四面墙壁空空如也，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线。除了这盏落地灯，整个房间一片昏暗。窗前摆着一张暗蓝色、感觉需要刷洗的沙发式躺椅。房间里有一个宜家家居出品的书架，书架上摆着几个从跳蚤市场买来的瓷质人偶。没有书桌、没有椅子、没有其他家具。其中一个角落，摆着一张凌乱的单人床。

“噢，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想怎样。”蜜·塞恩瓦尔说道。

而我并不确定，我到底想怎样。

“能不能请你直接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我得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蜜·塞恩瓦尔眨动双眼。

“我经常坐在窗边，”她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张沙发式躺椅，“我喜欢控制。”

“你喜欢控制什么？”

“一切。”

听起来真怪。这人到底是怎样的？

“你是在什么时候看到史黛拉的？”我问道，“你是否确定，那天是上星期五？”

她对我嗤之以鼻。

“第一次是晚上十一点半。”

“第一次？”

她点点头。

“史黛拉骑着自行车过来，速度很快。她把下方的门拉开，直冲进来。”

蜜·塞恩瓦尔缓缓地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停在那张手扶椅旁边，手指向窗边。她从那里就能将飞箭街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之后，我再次看见她。当时已经过了大约半小时。她就站在这条街斜对面的人行道上，就在那棵树下。”

半个小时以后？总之，蜜·塞恩瓦尔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史黛拉，而且她在同一天晚上见到她两次，而不仅仅是一次。

“你怎能如此确定你看到的人就是史黛拉？你认识她吗？”

她低下头去。

“我知道她在H&M时装店打工。这一点，我直接告诉警方了。”

她再次望着我。当然，蜜·塞恩瓦尔看起来是个怪人，不过她毫无说谎的迹象。她肯定在上周五看见一个人，而且很确定那人就是史黛拉。我努力纠正自己的想法：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真是个光怪陆离的想法。

“你认得所有在H&M时装店打工的人，还是，你只认得史黛拉？”

她再度对我嗤之以鼻。

“我对其他人的面孔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她一边说，一边望向窗外，“总体上，我的记忆力非常好。别人会遗漏的事情，我可是会明察秋毫的。”

“我想也是。”我说。

“先前我去H&M时装店的时候，就曾经多次看见你女儿。当警方发布了一张图片的时候，我百分之百确定是她。他们还说：很少有这么确凿的证人和证词。”

我稍微缩起身子，设想自己是坐在那张手扶椅上，试图从窗边看见同样的景致。我承认，从这个位置，可以将对街、人行道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然后，有人发出尖叫声，或者应该说是号叫声，把我给吵醒了。总之，那听起来像是男人的声音。”

“当时是几点钟？”

“当时，我刚上床就寝。所以，应该是一点钟左右。”

正如布隆堡所说，是深夜一点。

“我总是在一点钟就寝。不管怎样，我就冲到窗边，观察了一下情况。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十分确定，声音来自远处的游乐场。”

我努力想象，当时天色究竟有多么昏暗。当时人行道两旁，铁定还亮着几盏街灯，但是要想在深夜时分分辨出细节，绝非易事。

“你怎能如此确定就是她呢？”我说，“如果你认错人，你会毁掉一个人的人生，甚至好几个人的人生。你必须完全确定才行。”

“我已经说过了，我非常确定。”

这听起来实在太幼稚了，简直已经到了脱离现实的地步。史黛拉因为这个女人的指认被关押在拘留所，这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怒火。毕竟，我真正的目的是见到蜜·塞恩瓦尔，使她动摇。

“你并不认识史黛拉！你只是在她上班的单位见过她几次而已。你怎么能说你确信不移？”

蜜·塞恩瓦尔正视我的目光，她的眼中充满怜悯之情。

“史黛拉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