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茶匙搅拌着咖啡，亚格奈丝·席琳则在一旁等待。

我该不会是被琳达·罗翰给耍了吧？难道是她丧心病狂，向警方举报克里斯多弗·奥尔森虐待并强奸她，作为报复？

“所以，家暴犯逍遥法外反而算是常态咯？”我说。

“通常很难找到有力的证据。”亚格奈丝·席琳说，“不过，在这起案件中，疑点实在太多。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对罗翰的说辞必须持保留态度。我很遗憾，不过我不能再多说了。”

她也不必再多说了。她很确定：关于克里斯多弗·奥尔森的事，琳达·罗翰是在说谎。我也很确定：琳达在隐瞒某些事情。

“不过，这实际上并没有改变什么。如果琳达·罗翰准备对自己的前同居男友做出不实指控，那她也完全可以诉诸暴力。你总该知道这一点吧？”

亚格奈丝·席琳试图用手遮住自己的叹息。

“我听到你的话了，亚当。”

我咬牙切齿。她听到了我的话，却不准备有所行动。

“你最近一次和史黛拉通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记不得了。我们几乎从来不打电话的。她总是不接我电话，我已经不再打电话给她了。我们之间只用手机发文字短信，或是即时通信。”

“你说过，你们在那个周五晚上，曾用短信联系。”

“不，那不算是联系。我发了一条短信，但没收到回信。”

“你确定？”

我没有说出答案。难道警方已经还原了史黛拉手机的文字短信通信记录？或是……他们有必要查扣并且检查我的手机？如果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某个谎言到最后或许会变得无足轻重，那我实在没有理由冒险说谎甚而被揭穿。

“其实我记不得了。她也许回复了，也许没有。”

警官清了清喉咙。

“你最后一次看到史黛拉的手机是什么时候？”

什么？我把脸别开，不愿暴露我的惊讶。警方没找到史黛拉的手机吗？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在住宅搜索时查扣了她的手机。

“对不起，我记不得了。”

亚格奈丝·席琳在纸上做了笔记。

“史黛拉被捕以后，你是否看到过那部手机？”

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警方没有找到史黛拉的手机，它又会在哪里？

“没有。”我答道。

亚格奈丝·席琳从鼻间发出一声叹息。

“这件事很重要，亚当。史黛拉上星期五夜里回到家时，你是否记得她穿的什么衣服？”

我感到双臂下有了汗水。

“这是在侦讯吗？我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吗？”

席琳只是盯着我。

“对这种事，我的记性不好。我太太买了新衣服，我从来都发现不了。她常常为此生我的气。”

亚格奈丝·席琳做作地微笑了一下。

“但是，史黛拉回到家的时候，你跟她说话了吧？你总看到她穿的衣服了吧？”

“嗯，嗯。”

“你都没注意到什么异状？像是血迹，还是其他类似的？”

我汗如雨下。

“当时很暗。我实在记不清了……”

不记得跟说谎，两者当然是不一样的。我企图曲解每一个在我面前出现的缝隙。同时，亚格奈丝·席琳用紧绷的手指翻找着文件。

“你第一次听说克里斯多弗·奥尔森是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六，”我坦白说，“当我获悉你们逮捕史黛拉以后。”

“所以，你在此前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我擦了擦双眼。

“据我所知，没有。”

“亚当，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奥尔森？”

“没有，没有。”

“所以史黛拉从没提过他的名字。她是否提到过某个可能是奥尔森的人？男朋友？你知道她在跟别人约会吗？”

“史黛拉没有男朋友。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询问任何人。据我的了解，她只和克里斯多弗·奥尔森见过几次面。她为什么会想伤害他呢？这不合逻辑。”

“人类的行为并不总是合乎逻辑的。”

“但它通常是合乎逻辑的。”

亚格奈丝·席琳举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听听看，”她说着，高声朗读道，随时随地想你！你知道我多想你吗？还有，全世界就数你最帅、最性感！遇见你，我超开心的！

我如鲠在喉，只感到恶心不已。她真的有权这么做吗？感觉她这么做已经违规了，或至少是不太道德了。

“这是史黛拉写给克里斯多弗·奥尔森的信息。我们在他的电脑里找到好几条类似的信息。”

我在桌面下绞着双手，将它们重重地按在大腿上。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史黛拉写的？谁都可能盗用她的账号。”

席琳无视我的问题。

“亚当，我能理解这种感觉。不过，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一切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根本不需要经历什么。你今晚可以回家，抱抱你的孩子。被锁在囚室里的可是我女儿！”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勇于说出真相，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做法。史黛拉到家的时候，你真的是醒着的吗？”

“是。”

“当时是几点钟？”

我深吸一口气。

“差一刻钟就十二点了，”我努力把持住自己，“十一点四十五分。”

亚格奈丝·席琳简短地点点头，将自己的椅子从桌边推开。她在离桌面边缘一米远的地方坐定，靠着椅背，眼神转向天花板。

“亚当，亚当，”她说，“我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换了我，或许也会这么做。”

我一言不发。坐在这种地方的感觉，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对我们来说，我们的子女就是一切，”她继续说，“史黛拉是你的女儿。当你发现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时，那是很悲惨的。”

我再次想到约伯。

“我可不是要审判你，”亚格奈丝·席琳说，“但是，我不觉得这种方式是正确的。亚当，这是不对的。”

我闭上眼睛。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家人，有什么不对？这样有错吗？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一边说，一边起身，准备离开。

亚格奈丝·席琳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我的背影。

我得找到艾米娜才行。

我从手机里找到她的号码，按下拨号键。电话只响了一声，就传来一个机械般的声音：这个手机号码已经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