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

西琳的脖子上套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围巾。她将围巾拉到下巴，然后望着我。我顽强地保持沉默，而她则扔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你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是否很难受？你觉得，谈谈这件事，对你是否会有帮助？”

我一声叹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到了这里。我本来大可继续装病，疯狂地抗议，做出抵抗。

“找寻刺激者，你听过这个概念吗？”

我双手抱胸，瞪着西琳背后墙壁上的一个定点。她最好不要以为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可以随便用无关痛痒的话来忽悠我。她答应过我：不会用一堆偏见来看待我。然而，当我问到控制欲的时候，她直接就认定我是在讲克里斯的事。

“研究人员提到过，某些人需要额外的刺激才能体验到乐趣。我们通常称这些人为找寻刺激者。”她说，“比方说，这可以用来定义从事登山、高空弹跳等极限运动的人。不过，这一点也可以形容追求高风险感情关系、对冲突十分享受的人。”

我努力摆出极端厌倦的表情，而实际上，我全神贯注地聆听。

“克里斯多弗·奥尔森，他是否喜欢刺激？”西琳说。

她这回提到他名字的时候，显然谨慎多了。她挺直了后背，手指想必还摆在警铃按钮上。

“别再闹啦。”我一声叹息。

“你应该很喜欢找刺激吧？不是这样吗？”

我高声“哼”了一声。

“我很喜欢你的分析，真的是很喜欢。以后我要是需要治疗，肯定会打电话给你。”

此时，我直视她的双眼。

“你的幽默感……”她说。

“一种防卫机制？嗯？”

她没有回答。

总算，我想，她总算放弃了。

我回到自己的囚室，躺在床铺上，伸展身体，望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斑点，直到它开始扩大，具备生命，向外移动到一种由模糊的色彩与模式所构成的幻觉里。

我想着克里斯。西琳关于大脑的化学机制、情感与对刺激要求的闲聊，也许有点道理。可是，这是否意味着我不必怪罪自己？归根结底，每个人不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吗？多巴胺、血清素和肾上腺素是负不了什么责任的。什么是能让人从宽考量的背景？我不知道。

我知道克里斯多弗·奥尔森是谁。我早就该理解。

冲动和感情，都是倏忽即逝的存在。我始终以为：爱情是另一回事，是一个由人所做出的选择。迷恋会像火焰一样燃烧，然后死灭。呵呵，十月的某个星期二，我在一天当中大概会迷恋自己达十次之多。但是，我选择不爱上克里斯，还是我选择爱上他，这种事真能选择吗？

当我想到这些事时，为什么腹部隐隐作痛？

一切都回来了：困惑与恶心感。

背叛。

当我想起艾米娜时，皮肤好像开始炸裂。悲痛与罪恶感席卷而来，使我感到头晕。

我想起了霍尔顿·考尔菲尔德和艾斯纳·格林伍德，要想保全理智度过这一生，真有可能吗？

当小熊走进来时，我猝不及防。我飞快地缩回床边，用双手遮挡住泪水。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边说，一边把皮革制公文包放到桌面上。

“没事。”我呢喃着，“只是觉得很累。”

他趋身向前，将稳健的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面向他，任由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