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三之人

花月杀手  作者:大卫·格雷恩

胡佛开始揪住怀特不放,频繁要求听取最新进展的汇报。有一次,怀特因为赶赴现场而未能及时汇报,遭到胡佛痛批:“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你还是没有通过电话将案件进展及相关概况向我充分汇报。”虽然这几年胡佛对于本案的关注度时有反复,但就在怀特赴任前,因为备受俄克拉何马方面的非议,胡佛居然披挂上阵,亲自开始了调查。尽管不算是勇于深入肮脏不堪的犯罪现场的那类人(因为罹患细菌恐惧症,他甚至在家里安装了一套特制的空气净化系统),但他端坐在办公室,埋头于手下探员——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里安插的眼线——不断提交的报告。

就在研读奥色治谋杀案相关报告的过程中,胡佛有了一个“饶有趣味的发现”:安娜·布朗与罗恩,皆是脑后部中弹遭枪杀,“弹道角度皆经过周密计算”,并且,他开始确信,嫁给一名奥色治印第安男子的白人妇女内西娅·肯尼(Necia Kenny)或许是解开本案的关键之所在。此前,肯尼告诉探员,曾为几位奥色治人担任财产监护人的律师科姆斯托克,很可能参与了杀人共谋。胡佛一直记得科姆斯托克曾对调查局大放厥词,放言要鼓动柯蒂斯参议员与胡佛作对。这让他在胡佛眼中成为过街老鼠。“我敢肯定,肯尼女士所言极是,正在点子上。”胡佛曾对某位下属如是说。

肯尼本人有精神病史——她自称中了邪魔——甚至一度试图杀害另外一位当地律师。即便如此,胡佛依然在华盛顿与她面谈,不止一次,而是两次,同时还安排政府方面的“精神疾病”专家对她进行评估。医生认定,肯尼罹患偏执症,但还是按照胡佛的意旨,在鉴定意见中写道:“有能力观察到易被常人所忽视的细节。”作为结果,胡佛表示,肯尼“或许在为我们提供线索方面更具价值,而非仅仅作为证人存在”。

花月杀手
科姆斯托克和自己的奥色治族印第安妻子

怀特并未坐实肯尼的指控,更未想好如何对付科姆斯托克。而枪不离身,随时都佩戴一把英国造斗牛犬左轮(Bulldog revolver)[斗牛犬左轮,系韦伯利左轮手枪(Webley Revolver)的俗称,是英国生产的军用及警用制式手枪。]的科姆斯托克,又是奥色治郡表面上愿意配合案件调查的少数白人头面人物之一。他曾经告诉探员,自己肯定能够搞到关键证据——条件是必须事先接触到调查局的内部文件。尽管怀特拒绝向他吐露任何秘密情报,但科姆斯托克依然会定期上门拜访怀特,报告零零星星的有价值信息,并借机打探调查进展。随后,他便和那支寒光闪闪的英国造手枪一道,再度消失在街巷尽头。

时光荏苒,到了1925年7月底,怀特开始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安娜·布朗谋杀案的最后一位嫌疑人,莫莉的小叔子布赖恩·伯克哈特身上。他了解到,1921年的案件调查期间,布赖恩曾表示,安娜失踪当晚,从欧内斯特与莫莉的家离开后,自己曾将安娜直接送回她的私宅,时间大概是在下午四时三十分至五时,之后,他便前往费尔法克斯,与黑尔、欧内斯特以及前来拜访的叔婶会和,共同观看音乐剧《教养老爹》。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就根本没有时间赶到三里溪,枪杀安娜,再在演出开始前返回镇上。他似乎拥有滴水不漏的不在场证明。

为了加以验证,伯格和一名同事前往欧内斯特及布赖恩叔婶的老家,位于得克萨斯的北部小镇坎贝尔(Campbell)走访调查。探员们沿着牛仔曾经跋涉的故道前行,只不过现在乘坐的是汽笛声声的火车头拖拽的闷罐车。他们发现,黑尔原来就在离坎贝尔数英里之遥的一片林地间长大成人,三岁丧母——这位奥色治众山之王,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在坎贝尔,探员们找到了布赖恩叔婶居住的简朴住宅。叔叔并不在家,但婶婶还是邀请探员进屋,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欧内斯特是如何与一位红皮肤百万富豪结婚的经过。伯格询问安娜失踪当晚所发生的一切。她表示,她听说了是布赖恩杀死那个喝醉了的印第安女人的风言风语,但没有一句是真话,送安娜回家后,布赖恩便赶回来与大家会合。

这时,叔叔突然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对家里出现两位突然造访的联邦探员颇为不悦。虽然欲言又止,但他也肯定布赖恩在送安娜回家后,曾和大家会面,同时进一步补充道,演出结束后,自己和妻子整晚都跟布赖恩共处一室,整个过程中,布赖恩始终没有离开过,因此根本不可能是谋杀犯。随后,他直截了当地表态,希望探员们赶快离开。

1925年8月,怀特派遣卧底探员进入拉尔斯顿镇。他希望自己的人马能够调查此前没有被充分跟进的一条线索:安娜·布朗失踪当晚,案件卷宗显示,有人曾看到她可能坐在一辆车里,和她在一起的几个白人则坐在拉尔斯顿主街上一处宾馆的门前台阶上。之前的调查者,无论是当地执法人员,抑或受雇佣的私家侦探,都曾经接触过这些弥足珍贵的目击者,随后似乎又都将了解到的真相湮灭于无形。至少一名目击证人随后人间蒸发,怀特借此确信,如一位探员在报告中所言,这些人“被嫌疑人收买,远走他乡,或隐姓埋名”。

怀特及其手下想办法寻访到了若干当时身处旅馆外的目击证人,包括此前曾被探员讯问过的一位年长农夫。在最初的调查过程中,他看起来似乎患有老年痴呆:两眼无神,死死盯着探员不放。然而,过了片刻,他似乎恢复了常态。自己的记性不赖,他解释道,这样做只是想确认对面这些人是否真的如其所言是联邦探员。要是对于错误的对象说了谋杀犯的事,他就很有可能自掘坟墓。

现在,这位农夫开始对着怀特及其手下敞开心扉。根据随后经宣誓后所述证言,他因为经常跟在该旅馆流连的朋友讨论此事,故而对当晚的情况记忆犹新。“我们这群老家伙经常在镇子里消磨时间,而那里就是我们闲坐之所。”他表示,当时,车就停在马路牙子边上,透过开着的车窗,能够看到安娜——就坐在自己眼前。她打了声招呼,这时,人群中有人搭腔:“你好,小安。”

农夫的妻子,当晚和自己的丈夫一样身处拉尔斯顿,同样表示坐在车里的女人就是安娜,尽管自己并未与她搭话。“那里聚集着好多印第安人,”她作证说,“我有时会和这些人聊几句,有时则不会。还有些时候,当我搭讪时,他们却默不作声。”当被问及安娜当时是否因为醉酒而东倒西歪时,她回答:“像其他坐着的人一样坐着,看起来就像这样。”她直挺挺地坐着,宛如雕像一般,演绎着印第安人的沉静形象。

其间,有人询问当时车内是否有人和安娜在一起。

“有,先生。”农夫的妻子回答。

“是谁?”

“布赖恩·伯克哈特。”

布赖恩,她说道,当时戴着一顶牛仔帽,正在开车。其他目击证人也证明看到布赖恩在车上跟安娜在一起。“他们径直由西向东开过镇子中心,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开过来。”证人回忆道。

布赖恩的不在场证明,首次出现了漏洞。他或许的确带安娜回过家,但最终又将她带了出来。一位探员在报告中写道,布赖恩“在验尸调查过程中发誓,自己于四点三十分至五时将安娜平安送到家的说辞,纯属虚构,他作了伪证”。

现在,怀特需要弄清楚的是,离开拉尔斯顿后,这两位去了哪里。通过整合此前伯格线人以及其他卧底探员收集到的情报,怀特终于理顺了事件发生的时间脉络。布赖恩和安娜在附近的一间非法酒吧逗留至晚上十点,之后前往距离费尔法克斯以北数英里的另外一处非法酒吧。有人在此目击到布赖恩的叔叔和他们在一起,因此,这位叔叔很有可能对伯格撒了谎,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布赖恩,更是为了保住自己。地下酒吧的经营者告诉探员,布赖恩和安娜一直喝到第二天凌晨一点。

花月杀手
布赖恩·伯克哈特

在此之后,涉及布赖恩与安娜的叙述变得愈发含糊不明。一位证人表示,两人没有其他人跟随,他们前往了费尔法克斯附近的另外一家地下酒吧;其他人则声称目睹布赖恩和安娜在“第三方”——一位并非布赖恩叔叔的男性——陪同下离开。“据称有第三方与安娜·布朗及布赖恩·伯克哈特在一起。”伯格记录道。探员所掌握的安娜与布赖恩最后在一起的目击时间,已是接近凌晨三点。一位认识这两位的目击者声称,听到一辆汽车停在自己家附近,一位男子(相信是布赖恩)喊道:“别做傻事了,小安!赶紧上车。”

此后,安娜便不知所踪——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然而,布赖恩的邻居看到他于日出时分返回家中。后来,布赖恩要求这位邻居不得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并花钱让其闭嘴。

现在,怀特终于锁定了一位主要嫌疑人的身份。但跟很多谜团一样,每获得一个答案,新的问题便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如果是布赖恩杀死了安娜,那么杀人动机为何?他是否还参与了其他谋杀?谁才是那个神秘的第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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