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祖母与孙女

化装舞会  作者:横沟正史

大概是离草津温泉近的缘故吧,这一带到处都往外喷着硫黄的气味,所有河流和溪谷全都奔腾着浓浓的红褐色的水,让原本就被台风袭击过的凄凉光景愈发显得荒凉。

“冲刷岩石的清流”一说在这一带似乎并不合适。因为冲刷岩石的水和河边浅滩的溪流全都是红褐色。长野原车站前面就有一条很深的溪谷,风景本身倒无可挑剔,可当看到溪谷底部流淌的水呈现出红褐色时,笃子不由得缩起肩膀,打了个寒战。

为了提取硫黄,这里到处都砌着盐场一样的长方形浅池,池子里蓄满了浓浓的赤褐色水,但因台风溢出来的水把附近的田地全淹了,眼前的情形不禁令人联想起血池地狱,很是恐怖。

“真恶心。”

听到笃子不由自主地咕哝,樱井铁雄问了一句:“什么恶心?”

“抱歉,我说的是水的颜色。”

“咦,这一带奶奶没来过?”

“我第一次来。虽然每年都来轻井泽,我也从不出远门,刚才还被等等力先生笑话过呢。”

“那草津那边呢?”

“不知道,没去过。”

“为什么?有汽车这玩意儿,出去走走不好吗?”

“还是年纪的缘故吧,懒得动啊,也没那个心情。”

“为什么?依奶奶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无忧无虑啊。”

连后脑勺上都长着眼睛的等等力警部隐隐地察觉到,遇到铁雄这个年轻富有朝气且无忧无虑的旅伴之后,笃子原本有些放松的表情像被什么扎了似的又变得可怕起来。

等等力警部做出一副专心跟一旁的司机漫无边际地闲聊的样子,可他的所有听觉都集中在身后。

铁雄有没有注意到笃子的脸色变化姑且不说,但他毕竟还没有迟钝到会在这里说出凤千代子名字的程度,所以他径直闭了嘴,沉默下来。

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笃子似乎想摆脱这种尴尬似的,说道:“樱井先生到底还是年轻啊,身手就是敏捷。”

“什么意思?”

“只剩下这么一辆出租车,结果就让你逮住了。”

“是这样啊。”樱井微笑着说道,“奶奶,这可是轻井泽的出租车啊。”

“哟!”

“今天早晨我跟熙子通电话的时候,就想到长野原是个小站,出租车肯定不多,于是我就让熙子从轻井泽叫一辆出租车来迎我。”

“你办事可真是太周到了。我要是也这样做就好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一辆车就够了。”

“不过……”

“怎么了?”

“那你夫人昨晚就是孤身一人了啊。”

“是啊。”

“我从刚才就想到了,昨天是星期六对吧?你昨天为什么不来陪陪她呢?虽然我知道你很忙。”

“哈哈,刚才我还被熙子抱怨了半天呢。可是,谁能想到台风会直奔轻井泽来呢。”

夏天的轻井泽对妻子们来说或许是天堂,却需要在东京上班的丈夫们付出巨大的牺牲。即使跟公司请假也顶多只有一个星期,就算利用周末来陪陪妻子,之前却必须品味寡妇般的寂寞。

不过,对于某种不方便的丈夫来说,这期间却可以享受到男人天堂的自由。不用在妻子面前一一交代深夜酒醉不归的理由,也照样可以自由地飞翔。

据等等力警部掌握的信息,铁雄恐怕也是这类人中的一分子。

铁雄跟熙子结婚已经整整五年。婚后不久熙子就怀孕了,可是六个月的时候,她遭遇了一场不幸的交通事故,导致孩子流产。而夫妇二人的不幸远不止这些,熙子被医生告知,她恐怕再也无法怀孕了。

除此之外,熙子的身体并未有任何后遗症,即使在夫妻生活方面跟以前也毫无异样。可是,二人却绝对不可能有孩子——在这种前提下做爱,夫妻二人无法不感到空虚。尤其是对于喜欢孩子、想要孩子的铁雄来说,这种空虚感自然更强烈。

铁雄出轨便是此后不久。就算再喜欢孩子,他也不会借助别的女人来要,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年纪尚轻的他也是无法忍受这种麻烦和纠葛。可若只是拥抱同一具空虚的身体,那还不如干脆换换花样呢——他自己也如此为自己辩护。熙子也在深刻反省着自己,她承认交通事故的责任全在于自己不小心,所以对丈夫的出轨也只能默许。

虽然这种深度的隐私等等力警部无法知道,但这男人在银座和赤坂的女招待之间的放荡不羁却广为人知,这些情报早被警部掌握了。

“也难怪夫人会抱怨。像昨晚那样的天气,孤身一人心里肯定会发毛。”

“她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还有一个女佣在身边呢。”

“荣子昨晚也去了盂兰盆会舞吧?所以……”

“咦,奶奶知道我家的荣子?”

“知道。她还是我介绍到你家的呢。”

“荣子?奶奶介绍的?可我听说那姑娘是轻井泽人啊……”

“对,我家的里枝也一样。我家里也曾一度缺少用人,结果一个常来往的人就把里枝介绍给了我。后来我又听说你家里也缺少人手,就把里枝的朋友荣子给介绍到了府上。”

“哟,那可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说着,铁雄点头致谢,又说道,“您刚才说荣子去盂兰盆会舞了?”

“毕竟是当地人,又逢一年一度的盂兰盆会舞,说是跟我家的里枝相约出去后就停电了。今天早晨我打电话时,美沙还在生气呢,说把她吓坏了。”

“这么说比起熙子,美沙小姐就更可怜了。偏偏在那种晚上出门,奶奶您这可不对啊。”

等等力警部简直跟圣德太子一样。据说圣德太子可以同时倾听十人申诉,而现在的等等力警部与他多么相似。他一面听着司机对昨晚台风漫无边际的谈论,一面留神着背后的对话,并将之刻在记忆里。

“奶奶,我迟一天来这里是有原因的。”铁雄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什么意思?”

“明天是岳父举办的高尔夫球比赛。为了参加比赛,只得延迟一天。因为我也是靠薪水吃饭的,轻易得不到休假。最近这三年,岳父举办的高尔夫球大赛都定在八月十五日……”

听着铁雄的话,笃子嘴角绽开的微笑似乎直接冻结在了脸上。

这么说来,笛小路泰久的离奇死亡也是发生在去年高尔夫球大赛那天晚上。铁雄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达摩祖师般的娃娃脸上顿时充满了狼狈。

铁雄觉得自己应该就去年的事情向笃子表示哀悼,正当他不知如何开口时,幸亏笃子不动声色地转变了话题。

“说到高尔夫,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叫村上一彦……”

“啊,一彦怎么了?”话题忽然转到意外的方面,铁雄似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现出惊讶的神色。

“那个人跟您府上是什么关系啊?飞鸟先生对他好像格外偏爱。”

“那个人啊……我也很忌妒他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熙子对他也喜欢得要命,整天一彦长一彦短的。我说的话她可以不听,一彦的话她绝对奉若圣旨,弄得我这当丈夫的很没面子。”铁雄仍未摸透对方的真实意图,故作夸张地说道。

“不至于吧……”

“奶奶,说实话,一彦是我们夫妻的媒人呢。”

“什么意思?”

“那还是我迷恋熙子向她频送秋波的时候,毕竟竞争者有一大群,熙子当时又那么漂亮……”

“现在也仍然很漂亮啊。”

“怎么说呢,毕竟跟她高不可攀的时候不一样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哈哈,也不知我说这种话会不会遭报应。不开玩笑了,怎么说我也得打败各路竞争者。于是我采取了种种策略,不久就盯上了一彦,毕竟熙子拿他像亲弟弟一样疼爱。于是我就来了个射人先射马,决定先把他拿下。我后来才知道,还有好多竞争者都想拿下他呢。可不知为何,一彦偏偏就选中了我,他不仅给我提供各种方便,还给了我很多好建议。多亏了他,我才打败了众多竞争者,赢得了这场恋爱攻坚战的胜利。哈哈,一彦这孩子还真不错。”

映在后视镜里的铁雄看上去是那么无忧无虑,甚至让等等力警部都犹疑起来,这难道就是那个在银座赤坂的女招待之间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吗?还有,一彦又是何人呢。这位圣德太子先生愈发把耳朵贴向背后的对话,当然,跟司机那不着边际的对话也仍在继续。

“啊,不好意思,净瞎说我自己的这些糗事了。对了,奶奶,一彦怎么了?”

“没什么,美沙不是说想看高尔夫吗?因此我曾托熟人把她带到俱乐部会所,那是去年夏天,结果飞鸟先生正好跟一彦先生一起来了。后来美沙纠缠不休,很想打高尔夫试试,飞鸟先生就笑着说好好好,那就一起去吧,一彦,你好好地照顾她。于是一彦就领着她上了球场,后来我就问美沙,她说一彦对她非常照顾。”

“哈哈,一彦肯定能当个好教练,他又是运动员,人很不错。”

“是啊,听说他后来还教美沙如何打球,又用车把美沙送到樱泽。当然这都是飞鸟先生吩咐的,不过……”

“怎么?”

“后来,就是去年秋天,我在一个音乐会上又遇见了飞鸟先生,一彦仍跟他在一起。当时我就觉得这年轻人知书达礼的,在现在的青年当中实属不多见。于是我就想问问他跟贵府上是什么关系……”

铁雄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失礼了,有关一彦的来历,其实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昭和十年的那件事,奶奶想必是知道的吧?就是熙子的祖父壮烈牺牲的那件事……”

“啊!”笃子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力警部也吓了一跳,尽管他仍故意在跟司机搭讪,耳朵却越发伸向背后。

“听说当时飞鸟家有个村上……我记得名字好像叫村上达哉,有这么一个寄宿生。那天晚上,叛军闯入的时候,村上先生挺身而出欲救祖父,结果却被第一个杀掉了。后来祖父也不行了。”

“对、对,是有这么回事。那么,那个一彦是……”

“他就是村上达哉的遗孤。据说当时飞鸟家有个叫阿静的女佣,非常漂亮。他们二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一彦。由于是那次事件的第二年降生的,他完全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哦,那他的母亲呢?”

“听说阿静也在一彦五六岁的时候死去了。我飞鸟家的岳父母可怜他,就把他当作熙子和现在正在英国的熙宁的兄弟一样抚养起来。因为他毕竟是为祖父殉死之人的遗孤。”

“怪不得呢……我一直就觉得他是现在少有的好青年。所以,他才喊飞鸟先生为叔叔的,对吗?”

“他是我老岳父的绝对崇拜者,还有他的司机秋山,不信您跟这二人说句老爷子的坏话试试,不挨一顿揍才怪呢。”

“啊,那个秋山先生,”笃子似乎还想问问有关秋山的事情,可不知是担心自己问得太多,还是因为看到对方正好提到了忠熙又觉得机会不容错过,便又说道:“听说,飞鸟先生这个人拥有众多的崇拜者啊。”

“哈哈,我也是其中之一啊。老爷子这个人就是个矛盾统一体,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老爷子最好的地方就是无论对谁都很宽容,连我都有点太恃宠撒娇的感觉呢。哈哈。”

尽管他满不在乎地一笑了之,可映在后视镜上的脸上却掠过一丝悔恨的神情,这一点并未逃过等等力警部的眼睛。

从长野原到轻井泽的路相当长。经过鬼押出的时候又赶上了一起交通事故,车被堵了二十多分钟。一个年轻人的鲁莽驾驶致使租赁的汽车撞到了路旁的大树上,造成两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的重大交通事故,现场因勘验禁止通行。一行人偏巧赶上,实在是不走运。

哎,现在的年轻人哟——不用说,笃子自然又絮叨个不停。

汽车来到中轻井泽时已过三点半,也就是说,从长野原到这里花了两个小时。

幸亏如此,等等力警部才得以了解到更多的情况。由于后来又谈到了秋山,他也弄清了秋山卓造跟飞鸟忠熙的关系。他还得知,那个秋山,只要是为了忠熙,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而另一方面,轻井泽警局的近藤坚信因转向灯致阿久津谦三死亡的汽车是白牌车无疑。等等力警部不由得内心激动。

从中轻井泽到南原,如果开车,转瞬即到。车子在南原入口放下等等力警部之后,驶离国道十八号线,沿着刚才金田一耕助他们经过的离山下面的那条路从六本辻驶向旧道。途中经过白桦营,“狗窝”林立。不过从一旁驶过的时候,不知为何,笃子把脸背了过去,大概是不忍回忆去年的事。

从六本辻来到旧道入口的时候,车子正好与迎面而来的警车擦肩而过。虽然金田一耕助、日比野警部补和近藤三人就坐在那辆车上,彼此却都没有注意到。

铁雄的别墅位于从旧道的繁华街往东的位置,在高原宾馆的稍前边。这一带大概也属于旧轻井泽吧,冷杉行道树非常美观。在树林深处若隐若现的平房样式的别致别墅前,五六株白桦树斜倒在那里,不过已被收拾得很整齐,大概是神门土地公司的人过来弄的。

笃子在这里下了车,说是想去跟熙子打个招呼,不巧的是熙子正在洗浴。铁雄要亲自送她过去,却被她拒绝了。她搭出租车回到了樱泽。此时,水已经完全消退,但栎树则仍斜倒在那里。

当车子开过水的时候,歪斜的栎树枝叶下面有个人影忽然一晃。是个男人。那人正要往这边走,可是看到汽车后顿时一转身,匆匆爬上一道通往浅间隐的山坡,眨眼间便拐过对面的山崖消失了,脚步似乎有些踉跄。

由于只是一闪而过,笃子并未看清对方的脸。对方戴着一顶奇怪的鸭舌帽和一副大墨镜,脖子上还缠着一条貌似黑围巾的东西,抚摩着下巴的右手上还戴着乌黑的手套。如此说来,此人从上到下一身黑。

这一带两边都是山,光线本就昏暗,再加上天空刚放晴就阴了下来,还不时地洒下一阵阵的雨点。淡紫色的雾气萦绕在高耸的树梢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男人看上去犹如一道黑色的烟霭。

那人是谁?我家的熟人中应该没那种人啊……

笃子在黑烟刚刚离去的栎树前下了车。水已经完全消退,美沙跟女佣里枝的身影在门廊出现。看到里枝,笃子不由得松了口气,跟司机客气地道了谢。

通向门廊的台阶是由泥土夯成的,有三级。门廊右侧是自行车停放处,美沙的自行车仍湿漉漉地放在那里。

“美沙子。”

尽管户籍上的名字是美沙,笃子却觉得这名字太简单,并不满意。因此只有笃子才会在后面再加上一个“子”,叫她美沙子。

“刚才从这里出去的人是谁?”笃子用盘问般的语气不快地问道。

“奶奶,您说什么啊?”

“刚才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吧?一个身穿黑西服的男人,那人是谁?”

“没有啊,奶奶,谁都没有从这里出去啊。”

美沙一面跟着奶奶从门廊走进大厅,一面用天真的眼神望着奶奶。

大厅的一旁是厨房,往里则分别是八叠、六叠和三叠大的女佣房间。反正一年顶多也就用三四十天,所以轻井泽的别墅全都很简单。只有这一栋别墅与众不同,崖下溪谷的旁边还正儿八经地建了一间笃子喜欢的茶室。

“美沙子,你是不是撒谎了?我都看见了,有个男人从歪倒的栎树下面钻出,离开了这里,还戴着个大墨镜。”笃子依然是一副盘问的语气。她脸色可怕,眼睛里透着深深的疑云。

美沙大概是习惯了,她毫不在意地说道:“没有啊,美沙我不知道。要不就是别处的推销员吧。里枝,你知道吗?”

“不,我也不知道。”比美沙大两三岁的里枝反倒十分惶恐。

“若是哥哥,他根本就没戴墨镜啊,而且他回去都半小时了。”

美沙抬头看看墙上的鸟鸣报时挂钟,指针正指向三点五十五分。

“哥哥,哪个哥哥?”

“村上哥哥啊。”

“是一彦吗?”

“对。”

“一彦来这里了?”

“对啊。”

“为什么?”

笃子的话字字句句都充满了猜疑。

“奶奶您不是让我给飞鸟叔叔打个电话吗?我就打了。当时水都漫到门廊下面来了,我很害怕,就告诉了叔叔……”

“要说禀告。”

“是,我就禀告了叔叔,结果叔叔就说要派个人来看看我,我就说我没事,请不要担心……不,是禀告。然后哥哥就来看望了。”

“一彦是几点来的?”

“一点……”

“半。”里枝补充了后半句。

“里枝,你先到那边待一会儿。”

里枝退下后,祖母跟孙女二人隔着桌子坐下。

“一彦在这儿一直待到半小时前吗?”

“对。奶奶您说过火车会在一点三十五分到达长野原吧?因此应该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到这里。从长野原到这里开车顶多也就两小时,所以他就说要一直陪我。当时水仍漫到门廊下面呢。哥哥说他刚从阿尔卑斯回来,只穿了条短裤,背着背囊。”

如此一来,就跟刚才那个男人更不一样了。

“因此一彦就一直在这里待到了三点半?”

“对。”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阿尔卑斯啦,还有埃及和阿拉伯的事情啦,不过美沙我都听不太懂……”

哎,真是些坏毛病,笃子暗自叹息。若是没有这种嗜好,那孩子就真是个好青年了。

“那你都做了些什么?乖乖地听着他说话吗?”

“是。”

说是祖孙俩的对话,其实更像是严厉的宿管老师跟被置于监督下的可怜学生之间的对话。虽然美沙早已习惯了,可她还是用惴惴不安的语气说道:“哥哥一谈这种话题好像就很高兴。”

“你没有多嘴,也没有多事吧?”

“是的。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你多嘴了还是多事了?”

“奶奶,对不起。不过,大概是美沙我手痒了,而且哥哥也让我那么做,所以,我就一面听哥哥聊天一面刺绣。”

一侧墙上的装饰架上放着一个可爱的藤篮。笃子站起来打开篮子,从里面拿出一块五十厘米见方的正方形粗麻布。美沙一定是想用这个做桌布什么的,花式新颖,色彩绚丽,刺绣完成了八成左右,是造型别致的阿拉伯式装饰图案。

“你就当着客人的面弄这个?那一彦有没有说什么?”

“他夸我绣得很漂亮。”

“美沙子。”笃子声音尖利,“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一个淑女,一个大小姐,是绝不能当着男人的面随便拿东西来解闷的。”

“奶奶,对不起。”

“别叫我奶奶。我看你无论长到多大都不会懂事的。”

笃子把刺绣的布揉成一团,扔进篮子里,啪嗒一声盖上盖子。

看来,一彦并未把槙恭吾的事情以及凤千代子来这里的事告诉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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