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考古学问答

化装舞会  作者:横沟正史

“可是,的场先生,那边已经没有发掘的余地了吧?”

“怎么可能呢?印度河流域辽阔无边。虽然哈拉帕那边由于铁路建设毫无规划,现在已彻底荒废,再也无法恢复了,不过摩亨佐达罗那边还有发掘余地。飞鸟先生也知道吧,摩亨佐达罗的遗迹是由七个地质层构成的,迄今为止被发掘的只有上边三层。我们要把仍被埋的地下部分发掘出来,解开古代文明的全貌,这才是一个现代考古学者的责任。而且根据我的研究,印度河流域肯定还有一个仅次于哈拉帕和摩亨佐达罗的第三大古代城市,我也有这个把握。发掘一个世界上从未被人了解的古代城市,再也没有其他事业会比这更辉煌了。”

“那倒是。假如那种城市真的存在。”

“当然存在了,我的研究是没错的。并且,飞鸟先生,身为一名考古学者,只发掘新遗迹不算本事,尽最大的力量,以尽可能完整的形态努力保存好那些已经被发掘的伟大文明的遗迹,更是一项重大义务。”

“对、对,听说那里现在正濒于荒废的边缘呢。”

“没错。如果听之任之,它早晚会重归泥土。所以我们必须趁早去保护它,光靠巴基斯坦政府的力量是不够的。”

这里即是飞鸟忠熙所谓的洞穴。说是洞穴,面积却有十二叠那么大,除了入口的门窗外,四壁都摆满了高及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世界各国的考古学文献。其中还有不少是日本人的著述,不用说,的场英明的书自然也在其中。金田一耕助刚才在槙恭吾的山庄发现的飞鸟藏书,恐怕也是从这里的书架上带走的。

忠熙一方面是个冷酷无比的企业家,另一方面又是个梦想家兼好事者。即使在这三种身份间保持着微妙平衡的时代里,他也会时常躲进洞穴,让贤妻宁子忧心不已。父亲惨死之后,时代的潮流便把他的梦想尘封起来,不允许他再次去古代东方游荡。战后也一样,不用说,他被赋予的使命使他必须远离这种嗜好。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仍不时躲进这里,这似乎成了他缓解压力的唯一方式。

这里有忠熙的梦想。不仅有摆满了书架的文献和影集,五个大玻璃橱里还摆满了珍贵的古代东方的出土文物。既有埃及的阿玛纳文献,也有美索不达米亚的黏土板,还有据称是从埃及的某金字塔中发掘出来的由黄金、红宝石、蓝宝石和绿长石制成的项链,还有绶贝的腰带、手镜、化妆壶、镶嵌着宝石的象眼匣等,这些大概都是古埃及王妃们的日用品。还有从美索不达米亚的乌尔地区出土的石器和黏土工艺品,虽然忠熙谦虚地称其中大多数不是赝品就是仿造品,但这样也已经足够唤起一个梦想家的梦想了。这其中还夹杂着刚才提到的摩亨佐达罗的出土文物,例如泥塑的小兔和猴子等可爱的动物,还有在滑石平板上绘着大象和驼峰牛并雕刻有象形文字的东西,即印度河文明的图画文字板。

忠熙自负地以为,自己在战后的义务已基本完成,而且并不失败,而是成功地画上了休止符。因而他不由得认为,身为企业家的自己跟身为梦想家的自己之间的微妙平衡业已分崩离析。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他才意识到,身为企业家的那些繁忙日子是多么空虚。不过忠熙对此并不后悔,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十分满意的。但大概是由于年龄的原因,他仍从中意识到了一种不足,这种意识还在逐渐增强。如果说忠熙对现在的自己还有些后悔,那肯定就是年龄了,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了五十岁。

忠熙最近感到十分焦虑。探寻古代东方文明是忠熙未竟的梦想,难道就这样以幻想而告终?这种焦躁不时地刺痛着他的心。的场英明往他耳朵里灌输的高谈阔论,也许就像是靡菲斯特的私语一样甜蜜吧。

“如果归于泥土,实在是太可惜了。真想趁着未荒废前去看一眼啊。”

忠熙长叹了一声。他的面前正展开着一部有关印度河文明的厚厚文献,上面刊登着摩亨佐达罗庞大泥砖文明的遗址照片。那是一处古代城市的遗存,上面还有一处像巨大泳池似的遗迹。

“亲爱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从一旁平静地插进来的是凤千代子。说实话,她内心深处对这靡菲斯特的诱惑十分恐惧。她最近也开始察觉到忠熙的弱点,而她自己也跟忠熙一样感到焦虑。

事后想来,昭和三十五年是此前空前繁荣的电影业所达到顶峰的一年。因为从这一年开始,电影在大众娱乐中的统治地位迅速被电视取代。不,在美国,这种更替其实早已实现,即使在日本,电视机也正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普及。彩电开始普及也是在这一年。电影的衰落已迫在眉睫。敏锐的凤千代子不可能感知不到这日益逼近的不祥脚步。而且她也跟忠熙一样面对着年龄的衰老,让她无法不感到焦急。这也难怪千代子千方百计想抓住这个机会,让自己跟忠熙的关系有一个结果。

可是,聪明的千代子却不露声色。她现在提出的问题仍是那么恬淡,甚至还透着一股热诚。

也不知的场英明是否察觉到她内心的纠结,反正他的回答平静而热情。

“由于这是繁荣于公元前两千五百年到公元前一千五百年之间的文明,所以如果从现在来推算,那就是四千五百年前到三千五百年前之间的文明了。对了,凤女士。”

“请说。”

“若说这印度河文明为什么珍贵,那是因为她不像繁荣于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文明或繁荣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文明那样,是由独裁者或统治者的虚荣心缔造的,她是由普通民众的手为普通民众创造的文明。”

这番话似乎正戳中了飞鸟忠熙的软肋,至少从忠熙过去的言行来说,应该会产生这种效果,这是的场英明长期观察的结果。神门王国现在的繁荣正是由忠熙的独裁缔造的。

“所以,那里有的并不是像埃及的金字塔或者美索不达米亚的塔庙那样巨大的遗迹,而是正如您眼前看到的,全都是为普通民众设计的井然有序的城市规划遗迹。恐怕这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规划吧。”

“哟,真了不起,四千多年前就能建造这样的城市啊。这个,这不是下水道吗?”

千代子对眼前的照片显示出极大的兴趣,这既不是敷衍,也不是为了迎合忠熙的爱好,而是出于一种对珍贵的、高贵的东西油然而生的强烈关心和天生的好奇,这也给了的场英明更大的勇气。

“对,没错。请看,连检修孔都留着呢。从这些地方我们也不难看出,印度河文明的遗迹跟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遗迹是不同的。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遗迹不是为国王或神建造的宫殿、坟墓,就是神殿,而印度河文明的遗迹则是为丰富市民生活而建造的古代城市遗存。请看,那边就是大浴池的遗迹。”

千代子一面望着整齐的大浴池的照片,一面说道:“啊,太棒了。”她的眼睛放出光来,这同样来自她孩子般的好奇和天性,“可是为何会濒于荒废的边缘呢?”

“这是因为啊,印度河文明是一种泥砖文明。”的场英明不觉间变成了上课般的语气,“所有的遗迹都是由泥砖堆砌而成。无论是照片上这叹为观止的城市规划,还是大浴池的遗迹都毫不例外。可是,那地方基本上属于多盐地区,地表全被盐分覆盖。如果亲临现场,就会发现那里四下就如下了一层霜的东京郊外的早晨一样,白茫茫一片,太阳一照还闪闪发光,甚至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盐分可是个无赖,这东西溶进地表附近的地下水后就会引发化学反应,把泥砖腐蚀得酥脆不堪。所以,如果放任不管,在地下沉睡了四千多年后以几近完整的形式被发掘出来的这些古代文明,恐怕就会因为被发掘出来而重归泥土。而且,只靠巴基斯坦政府的力量是难以挽救的,所以这就成了我们全体考古学者的责任,必须国际联手共同保护才行。”

“巴基斯坦好像就是从前的印度吧?”

“对,她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从印度独立出来的新兴国家,分为东巴基斯坦和西巴基斯坦,而这深受瞩目的遗迹便在西巴基斯坦。”

“听说的场先生最近刚去过,是吗?”从一旁插话的是忠熙。

“啊,我只是作为一名单纯的旅行者去观光旅行了一趟而已。不过,我还是深感可惜啊,一想到这宏伟的遗迹不久便要重归泥土,我就……因为,只要你随便拿起一块地表附近的泥砖一看,那泥砖转瞬就会化为酥脆的泥土。当时我就在那边仔细转了转,觉得还是有发掘余地的。当地人也深知这个道理,可是苦于没有经费。毕竟光是保护迄今已经发掘的遗迹就捉襟见肘了。”

“既然从前属于印度,那一定很热吧?”

“不,也不是。我去的时候是二月,据说是那边最好的季节,气候跟日本的五月差不多。”

“怎么样,凤,想不想去看看?”忠熙兴奋地说道。

“是很想去看看,如果你肯带我去。”

“女人去也没什么难的。什么探险发掘啊,乍一听像大冒险一样吓人,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成了一门科学,不过浪漫和新鲜感倒是没有了。如果要去,得先坐飞机到卡拉奇,再由卡拉奇往北三百公里就到了。摩亨佐达罗的市郊连游客用的机场都有,所以只要想去,连女人都很容易。”

“对了,摩亨佐达罗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是死者之丘的意思。你去了一看就知道了,名副其实,那里完全是一片红褐色的沉默世界。整个都是恢宏的泥砖遗迹,连管道式垃圾井都有,简直像现代的住宅小区。由于腐蚀已经渗透到了遗址的上层部位,所以仿佛置身于死人世界一样,令人凄恻不已。”

假如一彦此时未进来,的场英明的长篇大论恐怕还将继续。一彦已把背囊和冰镐放到别处,短裤配纯白翻领衬衫的打扮看上去凉飕飕的。

一看到一彦的身影,忠熙的眼角立刻堆起了皱纹,露出洁白的牙齿。

“啊,一彦,辛苦了。我问过秋山了,说那边很惨,是真的吗?”

“是很惨,不过已经没事了,水已经完全消退了。凤阿姨,好久不见。”

“啊,真不好意思。”千代子一面眯眼看着对方,一面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听说你去探望美沙了,我这身为母亲的却不管不问,真是不好意思。”

“是叔叔吩咐的,不过已经没事了,请放心。”

“听说我婆婆出门了,是吗?”

“说到这个,都怪我没做好。”

“没做好?”忠熙插进一句。

“那边的奶奶乘坐的列车是一点半左右抵达长野原,而我去樱泽的别墅也正好是那时候。我想她从长野原那边很可能坐汽车回来,两个小时就足够了。于是我就等到了三点半,结果奶奶仍没到。”

“大概是上越线方面发生故障了吧。”

“不,叔叔,听说奶奶已经到了。”

“哎,什么意思?”

“我要是再等一小会儿就好了。可是那样一来,美沙小姐不是还得为我忙这忙那吗?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并且水也都退了,我就在三点半告辞了,后来我又四处查看了一下台风的受灾情况,忽然想起樱井姐姐来,就去姐姐那里探望了一下。”

“啊,是吗?”忠熙的回答似乎有些冷淡。

“结果我去了一看,姐夫已经到了,说是刚刚到家。我一问,他说是跟笛小路奶奶一起回来的。”

“是吗。”

“铁雄来了啊?”

“是的。他还很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要参加叔叔的高尔夫球大赛,他就晚回来了一天,结果就闹出了大事。哈哈,我那姐夫啊,看来是被姐姐埋怨了。”

他无忧无虑地笑起来,表情是那么清爽。都说战后的男孩女性化了,可眼前这孩子却跟别人不一样。每次见到一彦,千代子心中总是十分感慨。他身高一米七四左右,运动神经发达,动作节奏感强,干脆麻利,据说上学的时候还曾做过足球运动员。虽然他肤色浅黑,肤质却光滑细腻,确实透着一股运动员的健美。

“熙子怎么样?她今早还打电话说树木倒得很厉害呢。”说话时,尽管忠熙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声音中还是带有一丝阴影。

“对了,姐姐说待会儿要跟姐夫一块儿过来呢,她还说晚饭要让您请客。至于歪倒的树木,她说事务所那边来了两三个人,已经清理好了。”

“那个……我婆婆是跟樱井先生一起来的吗?”

“对了,关于这个,姐姐还很不好意思呢,说是很对不住笛小路家的奶奶。”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笛小路奶奶好像是跟姐夫坐了同一列火车。可是由于火车很拥挤,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在长野原下车后,由于经由上越线来这边的人特别多,出租车全被搭满,奶奶就走投无路了。姐夫却十分精明,他早就让姐姐从轻井泽叫了一辆出租车来。”

“铁雄自己的车呢?”

“啊,是这样的,他说上越线那边路况不熟,若是自己开车反倒会浪费时间。”

“倒也是,这种时候还是火车更准时些。”的场英明从一旁附和。

“然后,他在长野原站前正要坐上出租车时,就被奶奶叫住了,于是两个人就一起来到这边,途中还赶上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堵了半天,这才晚了好多。若按顺序,姐姐家的别墅不是在先吗?所以奶奶就一直送到了别墅外,不巧的是姐姐正在洗澡,没能跟奶奶打声招呼,所以她很不好意思,说实在是失礼了。”

一彦这一连串的说明有条不紊、简洁明了,聪明的头脑着实令人赞叹。他说话间还一直面带微笑,连声音都是浑厚的男中音。

“啊,原来是这样……这么说祖孙二人都给你们添麻烦了,你看看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哈哈。”忠熙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刚才不也是因为这个让年轻的警部补训斥了一顿吗?”

“没错。在那种人看来,我恐怕就是个坏透了的女人。”

千代子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大概就是她的优点。

“啊,对了,叔叔,那边怎么样?”

尽管对千代子有所顾虑,可一彦还是觉得应该问问。不用说,“那边”指的是矢崎那边的事情。

“啊,那边的事啊,一彦,你对这个怎么看?”的场英明指着桌子上面说道。桌子上摊着一堆考古学文献,旁边还摆着一堆奇怪的火柴。一彦刚才也注意到了。

“老师,那是什么啊?”

“听说被害人趴的桌子上就摆着这样的火柴。”

“被害人?槙先生他……”

“听说是氰化钾中毒,是被人下了毒。”忠熙平静地从一旁作说明,不过脸上仍有些紧张,“也就是说,槙昨晚曾在自己别墅的工作室里跟人聊天。然后就被那个男人……不,对方是男是女目前尚不清楚……被对方下了氰化钾。这些是警方的判断。据说,槙当时可能正用火柴向对方解释什么。所以,如果能破解出那火柴图案的意思,说不定就能弄清楚对方是谁。”

“飞鸟先生怀疑这有可能是楔形文字,就仔细地抄了下来。你对这个怎么看?”

“槙先生懂得楔形文字吗?”一彦尽管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早被火柴的排列方式吸引住了。

“啊,听说两三天前,槙来过这里还带走了两三本有关美索不达米亚古代文明的书。”

“听说槙最近状态低迷,画不出画来。他大概想借此来刺激一下自己,寻求点灵感吧。充其量仅此而已,他是不可能掌握楔形文字的,不过由于金田一先生也颇感兴趣地记了下来,我也就记了下来,说不定还有某种参考价值呢。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一彦,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怎么会呢。”死死盯着奇怪火柴图案的一彦飞快地瞥了千代子一眼,然后立刻把视线转向的场英明,说道,“老师,您对此怎么……”

“不知道。首先这是不是楔形文字都还不好说呢。”

“是啊。就算槙先生懂一些楔形文字,可如果要以此来说明一些什么,对方也得懂楔形文字才行。可全日本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懂。”

“哈哈,说得没错。看来我今天也太蠢了。”

忠熙说着笑了,不过一彦却没有笑。他已经不再关注火柴,而是注视着忠熙说道:

“叔叔,那么金田一先生对此有没有说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他那种人啊,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会透露,除非他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金田一先生还在槙先生的别墅吗?”

“他现在大概已经去星野温泉那边了吧,去见津村真二……”

“津村老师现在也到轻井泽了吧。”

“一彦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看了电线杆上的海报?”

“不,我从东京起程之前就知道了。”

“咦?为什么?一彦你认识他吗?”

“不是这样的,我也没见过津村老师。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高中时的朋友,叫立花茂树,他进了上野的艺大音乐系,正在学作曲,每年都会给轻井泽的音乐会做负责人什么的。听说今年的音乐会是津村老师的作品发表会,是吗?”

由于铁雄跟熙子正好赶到,所以这话题自然是不了了之。

已经是五点了。

熙子果然十分妩媚。她在耀眼的连衣裙外面随意披了一件鲜红的开襟毛衫,可由于穿着得体,她并没有那种妖艳的感觉。高贵的容颜中透着一股野性,大概是遗传了外祖父的基因吧。她下巴略微突出,显得坚强而又略带叛逆。不过她看忠熙的眼神却有些躲闪,大概是为今早打电话时的冷漠有些过意不去。看来夫妇二人跟千代子都已熟识,打起招呼来也十分自然。

千代子为婆婆的事情致谢后,铁雄也用爽朗的声音客气地说道:“啊,您太客气了。其实是奶奶先发现我的,而且,奶奶还有一名同伴呢。”

“同伴?什么人?”

“虽说是同伴,不过好像是在火车上认识的旅伴。她本打算让那个人把她送到这边,可由于出租车都搭满了,她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那个人跟她一直到了樱泽?”

“不是的,听说那人要去南原的一个熟人家……”

“南原?”忠熙追问了一句,“南原的谁?”

“这……奶奶好像认识,我却一点也……不过是一位堂堂绅士。”

假如等等力警部也听到这话,他一定会十分得意吧。

铁雄跟熙子不可能没从一彦那里听说矢崎那边的事情,不过二人却都没有提起,难道是出于礼节上的考虑?

“对了,姐姐、姐夫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的场英明老师。”

“啊,先生的事情我们刚才都听一彦说了。有收获吗?”铁雄机敏地应道。

“收获?”

“就是说服老爸没有?您不是要到摩亨佐达罗探险旅行吗……”

“这件事啊?”的场英明也破颜一笑,“哪儿有那么容易呢。剩下的就看一彦的本事了。”

“没错。我爸他啊,什么都听一彦的。他对一彦真是宠得不得了。”说着,熙子转过身,往橱柜里一个劲地瞧。

“不过,夫人,我马上就会有一个强力的盟友出现了。我更是希望大增了。”

“那是谁?”

“凤女士啊。凤女士对我的提议也十分赞成,对吧?一彦当然会帮忙了,剩下的就全仰仗凤女士了……”

“哟!”从刚才起就在漫不经心地端详着橱柜中某王妃凤冠的熙子忽然抬起头来,望望千代子的脸。一瞬间,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不过旋即便化为温和的笑容。“凤阿姨,真的吗?您真要跟爸爸一起去?”

“呵呵,开玩笑呢。不过,他要真肯带我去,我倒真想去看看,我可爱凑热闹。”

“那您一定得去,陪爸爸去。的场老师和一彦都跟着呢,没事。您若一起去,我也能放心很多啊。毕竟我也是女人。”

“既然这么说,那熙子你呢,就不一起去?”

还没等熙子回答,一彦立刻插上一句:“不行啊。叔叔,可不能由着她们。”

“为什么,一彦?”

“您别看姐夫装得像大男子汉似的,可一旦没有了姐姐,他立刻就蔫了。不信您去他成城的家看看,过得就像光棍一样惨。”

“哈哈。”忠熙突然发出响亮的笑声。大家都吓了一跳,朝他扭过头。“没错,再没人能比一彦更了解铁雄跟熙子家的事了。好吧,那就不带熙子去了。就算我们去也不带她。”他故意用有力的声音说道。

铁雄一缩脖子,熙子则一面捧着从橱柜里取出的凤冠,一面呵呵地笑起来。这时,秋山卓造慌慌张张地走了。眼前的秋山个头并不显高,却虎背熊腰的,不禁让人联想起虎头狗来。

“秋山,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啊,老爷。”秋山先是朝忠熙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一彦、樱井夫妇,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事?”

“有个奇怪的家伙正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秋山先生,什么意思?”

“啊,在你来之前我就发现了。有个奇怪的家伙一直在对面的林子里鬼鬼祟祟,也不知是从哪里进来的,我就把他轰了出去,你没看见那个人?”

“没有啊,什么样的人?”

“脸我倒是没看见。因为那家伙戴着顶黑乎乎的鸭舌帽一样的东西,脸用黑围巾蒙了起来。对了,还戴着墨镜呢。”

“秋山,你为什么觉得他奇怪呢?”

熙子说话时背对大家,谁都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唯有忠熙察觉到她的背影一瞬间僵硬起来。不过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丝毫阴影。

“老爷,刚才笛小路家的老夫人说,她也看到一个同样的男人离开了这别墅一旁的树丛。一个从上到下一身黑的男人。”

“啊,笛小路家的婆母来了?”

“是的,带着美沙小姐……说是来答谢今天的探望。”

秋山的回答随即被忠熙岔开。“啊,对了,一彦,你有没有说今早案子的事?”

“没有,叔叔,我没有说。毕竟只有美沙小姐一人。”

“凤阿姨来这边的事情呢?”

“没有,这个也没来得及说。”

“啊,是吗?秋山,你先把她们领到会客室去。等一下。”说着,忠熙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五点半,你告诉她们,就说今晚在这里吃饭,大家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电。”

“可是老爷,那个奇怪家伙……”

“秋山,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大概是有人迷路了吧。”

“可是老爷,这也太巧了吧?”

“那,你就留神一些。”

说着,忠熙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投向一彦。一彦虽然站在的场英明身后,目光却越过考古学者的肩膀,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火柴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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