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雾海

化装舞会  作者:横沟正史

昨天的台风过境后,轻井泽的季节好像一下子从夏季到了秋季。到了晚上,雾气非但没散,反倒越来越浓。虽然那引以自豪的落叶松林全被拦腰折断,可万山庄仍稳稳地坐落在深深的树丛里,而这树丛中的万山庄,此刻所有房间都灯火通明。不过,就连这灯色也因浓雾而朦胧、模糊起来,反倒有点凄凉的感觉。浓雾凝成水滴,顺着树梢簌簌地落下,不由得让人疑为雨声。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八点。

现在的万山庄仍沉浸在深深的忧愁中,在灯光中匆匆进出的人全都大气也不敢喘,连走路都不敢出声。虽然那极富明治风格的大厅里也灯火通明,却只能看到三个人影。

其中两人正在藤茶几旁下围棋,是等等力警部跟山下警部。金田一耕助也把藤椅拽到棋盘一旁观战,不过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在观战,反正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山一般的烟蒂。三人全不说话,只有两名警部落子的声音在长时间地回荡。在这明亮的大厅中,三人仿佛三尊正在祈祷的雕像。

不,三人正在心里祈祷。而等等力警部和山下警部的一颗颗黑白棋子中似乎便承载着三人的祈祷。

金田一耕助万万没想到凶手持有手枪,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大误算。

飞鸟忠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金田一耕助的责任可就大了。不,对于金田一耕助来说,凶手拥有手枪倒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没想到凶手竟会在绝望心理的驱使下盯上飞鸟忠熙的生命,这是他更大的失算。思维的齿轮在某处出现了错位,他需要重新梳理一遍案件的全貌并将其重新组装起来,这就是他身旁的烟灰缸里烟蒂成山的缘故。

刚才一彦从医院打来电话说,忠熙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子弹已被取出,输血也很成功,忠熙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做完手术后,他还扭头朝的场英明说了这么一句:“如此一来,我就欠下先生两个人情了。”

其实,这句话的含义是这样的:

遭到枪击时,忠熙正好站在第十二洞的果岭上面,他正要进行最后的推球。从球到洞只有三码远。忠熙本想一杆拿下,所以十分慎重。他双手握杆稍微前屈的姿势可谓最易受到枪击的姿势。

想一睹他球技的的场英明就站在他身边,洞的旁边是千代子和球童。秋山卓造站在果岭尽头,两名刑警则远远地围着果岭。这一带的雾似乎最浓,像深海底部一样的浓雾在果岭外面打转。

秋山卓造所站的果岭尽头对面有个黑影在动。雾很浓,黑影的移动也十分从容,所以谁都没有对黑影起疑。人们还以为是负责警卫的便衣。

由于正是推球的一瞬间,大家全都屏息凝神。雾气一缕缕流动,四周十分安静。远处啁啾的鸟鸣反倒增添了这种静寂的效果。

正当深吸一口气的忠熙终于要推杆的时候,果岭尽头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只见一道苍白的闪光穿过了浓雾。忠熙的身体猛地一歪,却没有立即倒下。一瞬间,他的眼睛瞪得像陶皿一样大,凝视着雾中的狙击者。若不是站在身边的的场英明低叫一声“危险”并随之把忠熙扑倒在地,同时自己也趴在了草坪上,恐怕那第二发子弹早已要了忠熙的命。

术后忠熙所谓的那两个人情债之一便是指这件事。

第二声枪响跟忠熙倒地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凶手大概以为这次的狙击已经成功了。当凶手转身要逃的时候,千代子本能地向前跑了两三步,并在雾中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对方头戴一顶形状奇怪的黑色鸭舌帽,眼戴墨镜,脸用黑色围巾包了起来,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从上到下一身黑色的杀手装扮。但千代子无法确认对方究竟是不是津村真二。对方仿佛在雾中一闪而过的一缕黑烟。千代子四肢僵硬。黑烟转瞬便融入了翻卷的乳灰色雾中。

“秋山,别追……秋山,别……”

千代子听到微弱却又坚决的命令声,愕然回过头,秋山卓造已经猛地撞开千代子,在雾中狂奔起来。一瞬间,映入千代子眼帘的秋山的脸像被泼了颜料一样血红,而他在雾中狂奔的背影则像发疯的阿修罗一样。两名刑警也稍迟一步跟在秋山的后面追了起来。

“畜生!畜生!”

跟千代子撞到一起的时候,秋山嘴里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如暴风雨一样敲打着千代子的耳朵。

也许秋山并不是有意把千代子撞倒的,这只是在情急之下才发生的冲撞。秋山口中怒吼的骂声恐怕也并非针对千代子,而是针对枪击自己主人的凶手。不,更准确地说,那恐怕更是对自己的强烈自责。自己就跟在主人身边,却眼睁睁发生了这种事……不过,千代子却悲愤交加,心里难过极了。

“千代子……拦住秋山……对方有枪……”

此时,忠熙的一句呼唤给了她强烈的勇气,为她动摇的内心撑起了一根支柱。

“秋山先生,秋山先生,快回来!老爷担心你……”

千代子从濡湿的草坪上重新坐起来,先是冲着雾中大喊一声,然后就跑到忠熙身边。

的场英明已扶起忠熙的上半身,将他搂在怀里,正用白手绢捂着忠熙的左腹部。看到那白手绢上染满了鲜血,千代子都快疯了。

“亲爱的,亲爱的,你可要挺住啊!”

忠熙紧紧抓住千代子的手。“千代子,放心……那家伙……那家伙……”话还未说完,他就在的场英明的怀里昏了过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此时最沉着的当数的场英明。为了尽量减少忠熙的出血,他先让忠熙轻轻地在果岭上躺下来,然后才训斥起茫然失措地站在一边的球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人!位置应该是第十一洞或第十洞。”

当球童发疯似的飞奔而去时,雾中又传来了第三声、第四声枪响。

“秋山先生……”

当千代子大喊着让秋山回来的时候,她只觉得遭受枪击的人仿佛就是自己,肉体上一阵痛苦。

一彦等人随后赶来。忠熙实在幸运,现场竟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人。首先是的场英明,他在那种状况下的应急处理非常得当。就连完全外行的一彦和铁雄也临危不乱,没有让现场陷入混乱。

等等力警部在确认的场英明实施的应急措施有无不当的时候,接到球童的报告后已经撤回的客人全都从会馆赶了过来,其中还有一名跟忠熙私交甚笃的著名外科医生。不久,急救车跟日比野警部补一行赶到,忠熙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除了著名的外科医生,千代子和熙子也一同上了车。这时,的场英明却畏畏缩缩地从一旁说道:“很抱歉,能不能让我也上车?”

“老师……”

面对一脸狐疑的一彦,的场英明有些害羞地看着他,说道:“一彦,就在飞鸟先生倒下的一瞬间,我问了他的血型……他说是AB型,我也是AB型,这个一彦也知道。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呢。”

“老师!”

一彦的声音哽咽了,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再次向这位沉着冷静的考古学者致敬。忠熙所说的两件人情中的另一个就是指这件事。

“啊,是吗?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下来吧。”一度钻进救护车的千代子连忙下了车,说道,“的场先生,那就拜托您了。快,请您快上车。忠熙先生遭到枪击的时候,在场的只有的场先生和我。现场必须有人留下才行……熙子,那就拜托你了。”

“熙子,我也去,我也是AB型。一彦,你随后也来一趟。”

“极乐蜻蜓“铁雄此时也表现得异常麻利,当他最后一个钻进救护车后,车立刻从果岭上飞驰而去,转瞬便消失在了雾里,只留下一串急切的警笛声。

经过如此一番忙乱,留在果岭上的就只有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部、千代子和一彦四人了。一彦也跟赶来的客人一起回到了会馆。临回去之前,他对千代子说道:

“凤阿姨,警察问完话后,请您立刻来一趟会馆,咱们一起去医院。叔叔恢复意识之后,若是发现你不在身边,会觉得很凄凉的。”

一彦刚才看到,尽管忠熙已经昏迷,可他仍紧紧地握着千代子的手。千代子深深地向他鞠了个躬。

“多谢,那我马上就去。”

一彦追着客人们离去之后,果岭上就只剩千代子、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日比野警部补为了监督他的部下们,已不知消失到了高尔夫球场的何处。雾越来越浓,站在果岭上的三人犹如漂浮在幽冥之海一样。这幽冥之海的远处还不时传来刑警们的喊声。在千代子听来,这声音犹如从噩梦中追来的恶魔的声音,令她那被雾打湿的肩膀微微发抖。

“凤女士。”不久,金田一耕助开了口。为避免惊扰对方的情绪,他尽量用柔和平稳的语气说道:“您刚才得知飞鸟先生是AB型血,为什么立刻就下了救护车啊?”

“因为我是A型血。”千代子露出一副若是相同血型则很乐意献血的表情。

“昨晚就已经听您说过了,您说美沙小的时候有一次急需输血,当时就是阿久津谦三提供的吧?”

“对。”

“他是什么血型?”

“B型。”千代子说完,发现等等力警部的态度很奇怪,便不解地皱起眉头,“怎么,有问题吗……”

警部不忍去看千代子的表情,不由得背过脸去。因为他今天早晨跟金田一耕助一起去了轻井泽警局,查看了去年在此地死于非命的笛小路泰久尸检的专家鉴定书。笛小路泰久的血型是O型。

等等力警部深知,O型血男人跟A型血女人之间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那么,美沙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金田一耕助一面把苦恼的目光转向正从雾中靠近的一个黑影,一面说道:“难道,凤女士并不知道笛小路先生的血型?”

“他……他……”千代子似乎也意识到一只黑色的爪子正朝她袭来。她一面把视线投向金田一耕助苦恼的侧脸和等等力警部宽阔的后背,一面答道:“O型。嗯,对,没错。他的确是O型。可是……可是……金田一先生,”她喘息着说道,“怎么,这个有问题吗?”

原来这女人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还毫不顾忌地坦白了自己的不忠。她长期背叛并欺骗笛小路泰久,在身为笛小路泰久妻子的时候,她就跟其他男人通奸并生下了美沙,否则美沙的血型就不可能是B型。这女人尚未发现血型的秘密,也并未意识到善于捕捉机会的金田一耕助正在对她进行诱供,毫不顾忌地交代了自己的不忠和背叛行为。

可是……等等力警部只觉得自己呼吸加快。这件事跟美沙是色盲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金田一耕助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此案跟色盲的情况有关呢?昨晚回到南原的南条别墅后,他立刻就查起那里的百科事典来,那不正是色盲的条目吗?

“金田一先生!”千代子的声音在发抖,“血型有问题吗……”

等等力警部回头一看,金田一耕助正把双手搭在千代子的肩上。

“凤女士,我看咱们今晚就好好谈谈这件事吧,我也还有两三个问题没弄明白呢,不过我相信您。血型的事情您最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您现在也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总之我以后会告诉您的……今晚……啊,日比野警部补似乎已经到那边了。您把刚才的情况大致说完后,最好立刻就返回会馆,跟一彦赶赴医院。飞鸟先生现在比谁都需要您。”

当金田一耕助迅速说完并离开千代子身边的时候,日比野警部补从雾中现身。

日比野警部补十分激动,还变得疑神疑鬼。对于这名年轻的警部补来说,忠熙遭到枪击无疑是他的一大失败,他实在无法坦然地接受这一事实,怀疑里面存在着巨大的欺骗。

千代子将当时的状态再现了若干次。虽然枪击者是从昨晚起就成为人们议论话题的那个杀手打扮的男人,却没人看清楚他的面孔。因而当千代子陈述到她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津村真二的时候,警部补的怀疑终于到达了沸点,提问也极其冷酷且严厉。

可是千代子非常配合,她耐心地把同样的陈述重复了好多遍,还补充说,的场英明也应该目击了同样的情形,希望警方也去找他问问。她觉得被害人忠熙也许看到了对方的脸,可正当忠熙想就此说点什么的时候,却陷入昏迷。等忠熙醒来后,希望警方去问问他。可千代子话未说完,就忽遭打击似的一阵头晕,打了个趔趄。她恐怕是忽然想到万一忠熙无法醒来的情况而受到了打击。

金田一耕助实在看不下去,便从一旁插进话来:“日比野先生,差不多就行了。凤女士都说了,的场先生也在现场呢,回头再去问问他,若是两个人陈述有出入,到时候再追查怎么样?”

然后他朝千代子转过身来,说道:“凤女士,一彦恐怕正在会馆等着呢,我看您还是立刻去趟医院吧……”

日比野警部补这才放弃对千代子的追问,为防止发生意外,他命令年轻的便衣将千代子送回了会馆。

剩下的便是沉浸在浓雾中的荒凉的高尔夫球场了。除了远处不时传来鸟儿喧闹的啼叫之外,冷清的第十二洞一带已完全被淹没在浓雾的大海中,连数米远的前方都难以辨清。金田一耕助蓬乱的头发早已被雾打湿,在日比野警部补的带领下,他和等等力警部,甚至走到了一百米开外的树林旁边去查看。血流到了粗草区尽头的草上,几名一脸严肃的警察正在附近警戒。其中一人脸上的亢奋仍未完全消退,说道:

“我和山口跟在秋山先生后面追凶手一直追到了这里。当时凶手射出的两发子弹之一击中了秋山先生的脚。秋山先生倒下了,凶手便趁我照顾他的空当逃进了林子里。山口则随后追了下去。”

那树林当然正沉浸在一片雾海里,本该耸立在树林背后的离山已被高密度的水滴幕布包裹起来,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我先叮嘱了一下秋山先生不要离开这里,然后就冲进树林去追凶手和山口,却没找到。不止如此,还有枪声从那个方位传过来,于是我又试着去了那边。虽然没找到凶手,草上却留着血迹。我连忙折回这里一看,秋山先生已经不见。不久,山口也折返回来。”

这名便衣姓木村,刚才无疑也向日比野警部补作了同样的报告。他难掩亢奋的神色,言辞中却难免带有一种背诵般的语气。

金田一耕助一问,秋山卓造似乎是左脚踝处中枪。虽然他本人说子弹并没有打中,只是擦破了点皮肉而已,骨头并没有异常,不过从积存在现场的血量跟洒落在树林中的点点血迹来看,他还是出了很多的血。虽然如此,秋山卓造还是追着凶手冲进了树林。而凶手不仅带着手枪,似乎还已自暴自弃。

金田一耕助不寒而栗。

日比野警部补所能采取的方案也只有两个:全城戒严与搜山。第一种方案应该已付诸实施,搜山行动却行不通,时间跟气象条件都不成熟。马上就五点了,夏天日长,五点这个时间问题倒是不大,不巧的是偏偏有大雾,随着夜色降临,雾气恐怕会更浓。

离山不是一座很大的山,却时常有熊出没。在这样的一座山里去找一个人已经不算简单了,而且对方还持有凶器,也不知道有几发子弹。加之有浓雾的保护,说不定凶手只听到脚步声就会从雾中开枪,这也难怪现场的警察非常紧张。

行动计划必须重新修正。

当大家留下两名警察警戒,其余人都撤回会馆的时候,客人自不必说,就连一彦和千代子都不见了。一名交通稽查的警察正在等候日比野警部补,根据他的报告,樱泽笛小路的别墅里,笃子跟女佣里枝倒是在,却没有看见美沙的人影。美沙说正午前要去一趟高尔夫球场,出去之后仍未回来,看来是直接从第十洞失踪的。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坐着日比野警部补的车,从高尔夫球场绕到了医院。一彦正在医院负责打理,根据他的介绍,忠熙被送到医院后不久就恢复了意识,并让他给二人传话,说他现在精神面貌不错,正在输血,请不用担心。至于联络地点和今晚的住宿,他希望能使用万山庄,这样他自己也比较放心。对此,金田一耕助也托一彦转达说:

“那就请转告老爷,案子也进入了最后阶段,今明两天就会查明案件,抓捕凶手。祝早日康复。”

据说听到这消息后,忠熙非常高兴。一彦说,忠熙身边有千代子和熙子在陪护,凤阿姨的陪护似乎给了叔叔很大勇气。

一彦开着凯迪拉克把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送到万山庄,在等等力警部的要求下,中途还顺道去了一趟警局,捎上了山下警部。就这样,万山庄被选定为所有事务的联络地点。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八点半。

雾越来越大,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尽管玻璃窗关得紧紧的,可雾气还是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万山庄古色古香的大厅也因这淡紫色的雾气而变朦朦胧胧的。

刚过八点半,日比野警部补赶了过来。不用说那杀手打扮的狙击凶手,就连秋山卓造和美沙的去向都仍然不明。秋山肯定是去追击凶手了,他的安全很令人担心。而美沙又是怎么回事呢?美沙跟枪凶手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关系吗?

“搜山一事只能等到黎明了。”日比野警部补望着笼罩在窗外的浓雾,恨恨地咕哝着,“当然,我已经向全城发出通缉。若在此之前发现凶手模样人即可逮捕。还有那个令人瞩目的白桦营十七号房间的涂鸦问题,目前正在鉴定中,我想不久就会出结果了,一有结果立刻就会向这边报告。”

“那第十七号房间的住宿人名单……”金田一耕助问道。

“啊,这个也正在做。幸亏立花茂树有津村真二的书信,如果去年案发后津村曾到那里住过并在住宿人登记簿上登记,马上就会查明。”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金田一耕助却未必乐观。他满眼苦恼地望着正在棋盘上上演的白热化大战。执白子的是山下警部,局面似乎对他不利。

八点四十五分,电话铃响了起来,现在这部电话已经变成了对外直拨电话。电话是熙子打来的,说让金田一先生接。金田一耕助接过来后,熙子说道:

“是金田一先生吗?我是樱井熙子。我现在在医院,您那边都有哪些人?”

“除我之外有日比野警部补,还有县警本部那边派过来的山下警部,以及你认识的等等力警部,就这些……”

熙子想了一下后说道:“好的,我立刻赶过去,请大家等我回去。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熙子的声音很从容,可像坚硬玻璃一样的语气中却流露出强烈的决心。放下话筒后,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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